《霸道王爷俏戏子》 第1章 《霸道王爷俏戏子》作者:瑞雪轻扬【完结+番外】 文案: 花旦辰官,因胜过娉婷的美貌而被魏国四皇子魏墨安看上,带回了安王府。 辰官原本已经准备好忍受一切欺凌,忍辱负重只为报那灭国灭家的血海深仇。 谁知传说中的“冷面安王”,却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入府第一天,辰官见下人安排他沐浴,以为这是侍寝前的程序。然而魏墨安只是抓着他主动宽衣解带的手玩味地一笑,“想不到你如此主动。” 辰官自八年前受伤以来便落下病根,屡屡咳血。魏墨安亲自去为他请来医术高超却脾气古怪的太医,还柔声道:“唱不了戏便不唱,你的身体比一切都重要。” 杀光辰官全家的魏国二皇子魏虎啸对辰官极尽嘲讽,魏墨安神情凛然地挡在辰官面前:“请你马上给阿辰道歉,否则,本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辰官冰封已久的心渐渐生出暖意来。 可是他始终忘不掉隔在他和魏墨安之间的国仇家恨。 魏墨安抓着他手中的匕首往自己胸前刺,“现在我一死,魏国皇室就全没了,你可以彻底报仇了。” 辰官赶忙抽出那血淋淋的匕首,扑到魏墨安的怀中,只愿沉沦…… 【对外人霸道高冷对受狂宠的王爷攻x温文尔雅心机深沉小戏子受?你猜他还有什么身份~主受双洁,强强甜宠】 第一章 仇人说,“跟本王走” 辰官注视着铜镜中身为男子却美过娉婷的容颜,有一瞬间的晃神。 配上精致的戏妆,完全就是雌雄难辨。 那些作为血性男儿驰骋沙场的日子,似乎已经很遥远了。 “辰官,”戏班班主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有位爷叫你去陪他喝酒。你赶紧卸妆。” “陪酒?”辰官眉心微蹙,“班主,您知道的,我只唱戏,从不作陪。” “那你知道对方是多大的人物吗?”戏班班主严肃地说道。 “陪大人物想来赏钱不会少,您可以另找愿意的兄弟……” “人家可是点名要你!”班主沉下脸来打断他,“成了角儿就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了?这人你得罪得起,我得罪得起?是不是要我们所有人为你陪葬?人家可是魏国王爷!” “魏国王爷?!” 辰官听到前面本还想找说辞推脱,听到最后,不由得惊呼出声。 他们戏班子常年在阳滨城唱戏,阳滨城本隶属于梁国地界,八年前梁国举国被魏国所灭,阳滨城也被魏国占领。 而梁国,就是辰官的故国。 这些年来要活下来就已经非常艰难,但其实,辰官从未有一刻忘记过仇恨。 他一直在思索如何才能找魏国皇室报这灭家灭国的深仇大恨。看上去,今天机会倒是送上门儿来了。 唯有打入他们内部,才有机会搅乱他们。 “好,我去。” “这就对了嘛。”戏班班主松了口气。 随后辰官便迅速卸了戏妆,来到外间。 他一眼便在人群中注意到一个身着玄色锦衣、饰物华贵的男子。男子面容俊美如画,一双墨色眸子更是如星空般深邃而摄人心魄,但浑身都散发着如寒冰般凛人的气势。 “还没来吗?” 男子优雅地抿了一口手中之茶,将茶杯一放,用富有磁性却格外低沉的声音开口道,“怎么这般慢?” “马上来马上来!”班主被他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气势吓得浑身一抖,“对不起对不起,麻烦爷您再稍等一会儿……要不让蓉官先来陪您吧,他也很是漂亮妩媚……” “不需要。”男子冷淡拒绝。 辰官款款迈步上前,盈盈一拜,“草民蒋辰拜见安王殿下。抱歉,草民来迟了。” 从刚才的对话中,他已经能确定眼前男子便是魏国四皇子,安王魏墨安。 魏墨安看向辰官时,一时间有些痴了。 辰官此刻只身着一件素净的淡蓝色粗布衣衫,却难掩其超凡脱俗的高洁气质,此时卸了戏妆的脸庞多了几分男儿的阳刚,有一种刚柔并济的绝美之感,宛若是上天最精致的杰作。 而他那比最澄澈的湖水更加纯净的眼神,更是令魏墨安有一种熟悉的悸动。 愣了片刻,魏墨安才回过神来,“赐坐。” “谢安王殿下。”辰官行礼后坐到魏墨安对面,拿起酒壶将酒杯斟满。既然已经决定要来,便抛弃那些无畏的清高吧。“我敬您一杯,感谢您对我们戏班的捧场。” 魏墨安看着辰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抬头直直注视着辰官的眼睛,冷不防地问,“你在这里唱戏一个月能赚多少?” “……回殿下,这要看运气,生意好的时候能赚一百两左右,生意不好时可能连一半都没有。”辰官据实回答道。 “本王不喜欢兜圈子,便有话直说了——跟本王走,到本王府上给本王一个人唱戏,本王给你一百两的双倍。” 此话一出,一旁的戏班班主不由得变了脸色。要知道,现在的辰官可是他们的台柱子。不过,他琢磨着,以辰官的性子应该会拒绝吧? 谁知,辰官毫不犹豫地回答:“谢王爷赏识,草民愿意。” 第2章 他答应得那么痛快,倒是令魏墨安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不禁又打量了辰官片刻,“你叫蒋辰?那本王今后就叫你阿辰了。” 这个称呼让辰官的心头一颤。 从前他的父母兄长也是这般叫他的。 而这样的称呼,他已经有八年没有听过了。 “安王殿下请您三思!”只听戏班班主忙不迭地出声,“您真要带走蒋老板吗?” 对,这些年有人要表达尊重时便叫自己一声“蒋老板”,而更多时候也就是随意地唤他的小名“辰官”。 令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其实是,梁雅辰。 “殿下您有所不知,”班主继续急切地说道,“蒋老板他虽生得貌美,其实性格无趣得很,只适合唱戏,实在不适合陪人……倒是那蓉官乖巧伶俐,总能哄得客人开怀大笑,不如您把蓉官带走吧?” 魏墨安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本王好糊弄?你如此卖力地推销那什么蓉官,无非是因为他只适合当玩物,阿辰的戏定然比他唱得好,所以你们戏班子才离不得他。” “玩物”这个词,让梁雅辰嘴角扬起一丝难以觉察的苦笑。 他又何尝不知道,到权贵的府上唱戏,就意味着从此沦为权贵的玩物,只能任人践踏。 一个男戏子在权贵府中的地位,只怕连妾都不如。 但为了报此血海深仇,付出一切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何况,”又听魏墨安续道,“本王喜欢的是阿辰那张独特的脸,他长得有些像本王的一个故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替代的。” 梁雅辰闻言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魏墨安该不会认出自己了吧?! 事实上,魏墨安少时曾到梁国当质子,和梁雅辰有过一些交情。 但这八年来梁雅辰深受病痛折磨,相貌和气质都和当初有了很大变化,就算是曾经朝夕相处的人,只怕也认不出了。 嗯……应该是自己多虑了。魏墨安若真的认出了自己,早就直接一剑把自己刺死以绝后患了。他们魏国人就是这般残暴。 “那便这么说定了。”魏墨安重新看向梁雅辰,然后给了身旁的侍卫一个眼神示意。 侍卫立刻掏出一叠银票递给戏班老板。 “这是给阿辰赎身的银子。” 随着魏墨安又一个眼神示意,侍卫又递了一叠银票给梁雅辰。 “阿辰,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多谢殿下。”梁雅辰只是淡淡道了句谢,接过银票揣在衣袖里。 魏墨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 第二章 洗干净了就要……? 魏墨安琢磨着,按说,梁雅辰会如此轻易地同意到自己府上唱戏,是奔着那双倍收入去的。可他此刻淡然的神情却完全不像是个爱财之人。 不过这样的认知,倒是更添了魏墨安对梁雅辰的好奇与欣赏。 两人离开大堂后,魏墨安带着梁雅辰上了马车。 “本王来这阳滨城本是为了处理政务,听到你盛名在外,便来看看。一见方知,果真是名不虚传。 “昨日本王政事已了,今日我们便启程返回京城吧。” “是的殿下。”面对这番耐心的解释,梁雅辰只是简短柔顺地答道。 这时,马车颠簸了一下,梁雅辰感到喉中一痒,猛烈地咳嗽起来。 “怎么了?”魏墨安忙伸手帮他抚背顺气。 “我……咳咳……没事……咳咳咳!”梁雅辰已经咳得没法顺畅地说话,掏出一张手帕放到嘴边。原本雪白无暇的手帕顿时染上了一团殷红的血迹。 “怎会咳血?!”魏墨安有些紧张。 梁雅辰此时倒终于缓了过来,神情如常地道:“王爷不必担心,老毛病了。大约还能活几年吧。” 在梁雅辰想来,魏墨安不过是贪图自己此刻这张美丽的脸,过几年自己年老色衰了他也就没兴趣了。又或许用不到几年,他很快就会丧失新鲜感。 却见魏墨安的神情瞬间更是充满关切,“别说那些庸医胡说。本王认识一个医术很厉害的太医,定能治好你。” “谢王爷。” 对于新宠总是会温柔热情点的,梁雅辰此时倒也没太把这番献殷勤给放在心上。 直到回到安王府,梁雅辰才发现自己有些事情似乎想错了—— 安王府的内院空空荡荡,魏墨安根本就没娶妻纳妾过。 “阿飞,”魏墨安吩咐自己身边的侍卫,“你带阿辰去东厢房安置,然后拨两个侍卫到东厢房那边。” “是……蒋公子,这边请。” 那被唤作“阿飞”的侍卫转头冲梁雅辰一笑,笑得一双桃花眼弯弯的,倒也长得颇为好看。 “有劳了。”梁雅辰跟上了侍卫阿飞。 “在下欧阳玉飞,”那俊俏侍卫一边带路,一边笑着朝梁雅辰自我介绍道,“是这安王府的侍卫统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说。” “好的,多谢欧阳统领。” 欧阳玉飞笑道:“你跟殿下一样叫我阿飞便好,不必那么客气。我见蒋公子你像是有些拘谨的性子,还总是愁眉难展,这样可不好,生出皱纹来怕是会影响你的美貌呢。” “……” 侍卫这种身份的人梁雅辰曾经见得多了,他们大多都沉默严肃,没几个是欧阳玉飞这么开朗的甚至略带几分轻浮的性子。 第3章 “多谢欧阳公子关心,只是我这人习惯如此,只怕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 “呵,那蒋公子按你舒服的来便好,我只是随便那么一说……到了。” 说话间,欧阳玉飞已经把梁雅辰带进了东厢房。 “蒋公子要是在这里住得不习惯尽管跟我说,府上空房间还多的是。然后我一会儿给你安排两个性情沉默些的侍卫吧,像我这般吵吵嚷嚷的,蒋公子你一定不喜欢,哈哈。” “……我没有不喜欢。”梁雅辰嘴上这么说,心头却在想,的确不要跟侍卫说太多话关系太过密切比较好。焉知霸道如魏墨安,会不会计较这种事。 “欧阳大人,”这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过来,“北苑有两个侍卫吵起来了,麻烦您现在过去处理一下。” “这帮小子,”欧阳玉飞啧了啧嘴,“真是一天都不安生,就该狠狠打一顿屁股……阿庸,你先留下来帮蒋公子整理床铺,我一会儿再专门安排丫环小厮给他。蒋公子,你现在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梁雅辰忙道:“没有了,欧阳大人去忙您的吧。” “好,那在下先告辞了。” 望着欧阳玉飞匆匆离去的背影,梁雅辰不由得心想,看起来欧阳玉飞在安王府上的地位很重要,他虽不是管家,却连房间和下人都可以随意安排。魏墨安让这么重要的人亲自来带自己安置? 此时阿雍正辛勤地帮梁雅辰铺着床,过了一小会儿,又有一个小厮一个丫环和两个侍卫过来。 黑压压的一屋子人,把梁雅辰搞得有点头晕。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了。 他不由得暗暗自嘲道: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区区戏子,哪里配得上如此排场? 丫环说她叫冬菊,小厮说他叫夏竹。倒都是很文雅的名字。 两个侍卫则自称初一和十二。 “初一……十二……”梁雅辰喃喃低语着重复了一遍,然后抬高音量,“冒昧问一下,这是你们的排行吗?” “是。”初一恭敬地回答,“属下们在安王府当侍卫后,是按来的先后顺序被重新命名的。” 那么问题来了——初一在府上一定是很重要的角色。为什么要派给自己一个小戏子? 这处处透着重视的安排,让梁雅辰内心愈发狐疑不已。 “能不能再请问下,殿下还有带回过别的人吗?” “据属下所知,不曾。” “……”梁雅辰觉得压力更大了。 不得不说,魏墨安对他心头那个人还挺痴情的。连带着对一个替身都这么重视。 不过这样或许也好。 只有自己对他足够重要,才能对魏国皇室产生足够大的影响。 “你们先去外面候着吧,不用都杵在这里。” “是。”初一和十二都退到了门外。 主子休息时,侍卫通常都是在门外守着,只有主子遇到危险时才会冲进来。 这些规矩梁雅辰很清楚。 “你俩也先出去,”梁雅辰又看向冬菊和夏竹,“我不喜欢房里有其他人在,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是。” 冬菊依言退出去了,夏竹却没动,“公子,天色不早了,奴才帮您打盆水来伺候您沐浴吧?” “……好。” 梁雅辰表面不动声色地答应,心头却“咯噔”了一下——按照后宫里的规矩,洗干净了不就要准备侍寝吗? 今天才刚来第一天,魏墨安莫非就要…… 罢了,该来的早晚都躲不过。 看着夏竹很快打来了弥漫着热气的洗澡水,梁雅辰只觉得眼前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泪。 “我不用旁人伺候沐浴,你先出去吧。” 既然即将成为魏墨安的人,不管是在男子还是女子面前都不要赤身露体为好。 “好的公子,那您需要时帮忙再叫奴才。”夏竹便也走了出去,关上房门。 梁雅辰坐到浴盆之中,如同木偶般地狠命擦洗着自己的身体。 明明全身肌肤都白皙光洁得没有一丝瑕疵,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脏了。 若是父母在天有灵,知道自己用这种方法来复仇,不知是会高兴还是痛心疾首? 可是,梁雅辰早就决定要舍弃一切情感,化身修罗。 忽然,门外传来几下敲门声和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辰,本王可以进来吗?” “……王爷请稍等。” 梁雅辰迅速起身穿好了中衣,这才去打开门。 体面这东西,能顾得一时也是好的。 第三章 “想不到你这般主动” “拜见王爷。” 魏墨安进门后,梁雅辰朝他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了。”魏墨安将他扶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此刻刚沐浴过的梁雅辰脸颊上还沾着几滴水珠,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身前,将他的中衣也沾湿了些许。这令魏墨安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王爷,”梁雅辰深吸一口气,说道,“您坐,我为您宽衣。” “……你要为本王宽衣?”魏墨安的墨瞳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依言坐到了床沿边。 梁雅辰伸出手去解他的衣带。 王爷的服饰是非常繁复的,按说梁雅辰初次接触应该会被绕晕头,但他此刻的动作却十分熟练。 第4章 “阿辰,”魏墨安忽然面色沉了沉,抓住了梁雅辰的手,“你还伺候过什么人?” 梁雅辰一怔,随即神情一凛,“草民从未伺候过任何人!王爷若不信,一会儿可以好好检查!” 因他这句话,魏墨安一时间也愣住了。 随后,他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容如同久冻的冰雪瞬间消融了一般,令人倍感暖意。 “阿辰,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本王刚才过来,只是为了看看你安置好了没有。想不到你却,”说到这里,魏墨安又是唇角一勾,玩味地一笑,“这般主动。” “……!”梁雅辰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像被烫到了似的赶紧松开了握着魏墨安衣带的手。 魏墨安笑道:“阿辰,你真可爱。” “……”此刻的梁雅辰却根本没有和魏墨安调情的心情。 他思考着,千万不能让魏墨安误会自己是蓉官那种人尽可夫的人,否则他只怕会很快对自己丧失兴趣。 “殿下,我并不是主动,”梁雅辰垂下头黯然说道,“是我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无法反抗您的任何命令。既然同意来此,我便已经做好了一切觉悟。” 这话是他故意说给魏墨安听的,但同样也是他的心声。 这几年梁雅辰除了咳嗽外也经常胸口疼头疼,身体哪儿哪儿都不舒服。此刻他那颗脆弱的心脏似乎又疼痛了起来。 “你放心。”魏墨安忽然把声音放得轻柔无比,“本王说过只是请你来府上唱戏,不会让你干别的。以后本王会尽量每天傍晚到你房中听上一曲,除此之外没有过多的空闲陪你。本王会尊重你的。” 梁雅辰有些惊诧地抬眸看向魏墨安。 他……竟是个这样的正人君子? 本以为魏国人都不是好东西,但他和他那残暴至极的父兄,似乎还是有所不同的。 又或许,这只是他的伪饰? “多谢殿下/体谅。抱歉,耽误了您很多时间,这个房间一切都好,殿下便请早些回去休息吧。” “可是,”刚才神情认真的魏墨安却又露出玩味的笑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被解开的腰带,“宽衣都宽到一半了,再穿戴整齐岂不麻烦?不如本王今晚便歇在这里。” “……”梁雅辰在心中怒道:你刚才那番话都是白说了不成!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魏墨安又笑着补充道:“放心,只是字面意义上的一起睡觉,本王不会碰你。” “……是。” 是是是,都是您说了算。 梁雅辰无可奈何,在替魏墨安脱下外袍后,便和他一起合着中衣躺在床上。 他本就有时会失眠,此刻感受着身边人的体温和呼吸,更是局促不已,一点睡意都没有。 翻过来翻过去,都觉得十分别扭,还时不时会咳嗽几声。 半夜时分,魏墨安忽然出声:“每天都这样?咳得连觉都睡不着?” 梁雅辰没想到他也还醒着,被小小吓了一跳,“抱歉,是我吵到殿下您了……要不您还是回去睡吧。” 事实上为了不吵醒魏墨安,梁雅辰一直努力控制着咳嗽的频率和音量,只偶尔轻轻咳几声。 “阿辰,”魏墨安的语气严肃了几分,“你不要答非所问。” “……倒也不是因为咳嗽才睡不着觉,是我本就有失眠的毛病。若是能睡着时,通常是不会咳醒的。” “那明日本王就帮你寻太医过来看病。” “谢谢殿下。” 梁雅辰本来以为,魏墨安是打算遣个下人去帮他请太医。 谁知第二天傍晚,魏墨安一忙完政务就亲自过去了。 秋冬季节天色黑得较早,此刻一轮圆月已高悬于空中。 一个白衣男子坐在小院的石凳上抬头凝望着圆月,银色的月光洒在他俊美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上,更添了几分清冷气息。 “清池。”魏墨安在他身后出声,“是不是又在想你娘?” “你来了。”纪清池回头看向魏墨安,神情倒是柔和了几分,“这个时间过来,是有事?” “确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纪清池淡淡笑了笑,“我们之间还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你说吧。” “我昨日接了个戏子到府上,他身体很差,我想请你过去帮他看看。” “接了戏子到府上??”纪清池刚才脸上的那丝浅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默了片刻,才道:“我堂堂太医,你叫我给一个戏子看病?” “……所以我才说是要拜托你。清池,我以为你不会是这种踩高捧低的人。” 纪清池露出嘲讽的冷笑,“我不给你的宝贝戏子看病就是我踩高捧低吗?那如今你大权在握,我不该把你捧在手心?我纪清池从不轻视任何人,但也从不怕得罪任何人。你知道的,我从来只给想看的人看病。” 魏墨安苦笑了一下。他又何尝不知道纪清池从来都是这个脾气。 身为如今太医院年纪最轻却医术最高超的太医,除了魏文帝的命令他无法拒绝外,其他拜托他看病的大臣及其家眷,他经常拒绝。 他的脾气原本实在不适合在朝为官,只是他父亲便是太医,他从小在父亲熏陶下对医药之事耳闻目濡,从几岁开始就在医术方面表现出过人的天赋。除了子承父业,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第5章 “你既不愿意,本王也就不勉强了。” 说罢,魏墨安掉头要走。 “殿下!”纪清池见他有些不悦却又忍不住叫住他,“……罢了,看在我今天又欠了你个人情的份儿上,就帮你一回。” 魏墨安转身笑起来:“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他说的“人情”,是指今天在早朝上发生的事。 太医是不需要参加早朝的,而有个姓朱的老臣在早朝上参了纪清池一本,说他目中无人,仗着皇上对纪家向来优渥就肆意妄为云云。 要知道,魏文帝最讨厌的就是受重视的朝臣及其家眷做出仗势欺人的事。所以他当场就变了脸色。 魏墨安却赶在父皇开口前说道:“太医的职责本就只是给父皇和部分皇亲宫妃看病,何时需要照顾到每个大臣?纪太医他是想花更多的时间关起门来研究医术,以免来日有皇亲国戚得了疑难杂症无法医治,请问这有什么问题?朱大人只因被他拒绝便怀恨在心,未免太小肚鸡肠了吧。” “安王殿下你……!”那朱大人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安儿言之有理。”这时魏文帝的神情缓和了不少,“朱爱卿,这次的事朕就不跟你计较了,你以后切不可再因为私人恩怨就胡乱诽谤他人。” “……是。”朱大人只能乖乖答了一个字。 而类似的事,其实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纪清池当太医这些年来不知得罪了多少人,都是和他私交甚好的魏墨安在一次次护他。 虽然面上不显,但这份恩情纪清池一直都铭记于心。 所以此刻,不管有多么不愿去给这个居然令魏墨安专程跑了一趟纪府的戏子看病,他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第四章 病美人 见到梁雅辰时,纪清池直直打量了他半晌。 然后冷笑了一声,“倒真是个美人坯子。” 梁雅辰怔了怔,感觉出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持有某种敌意。 他假装浑然不觉地答道:“多谢纪大夫夸奖,纪大夫也长得很好看。” “呵!我不在意长得好不好看,我可不需要以色侍人。” 梁雅辰在心底苦笑。的确,在很多人眼中,戏子就是以色侍人的玩意儿。 而谁又会在意戏子们为了练好基本功在背地里受了多少打骂,吃了多少苦头? “清池,”魏墨安眉头微皱地打断了这番对话,“你若是这般不情愿给阿辰看病,还是别勉强了。” “我都大老远跑来了,难道还会现在就走不成。”纪清池白了魏墨安一眼,然后再次看向梁雅辰,“伸手。” 梁雅辰便伸出手来让纪清池给他把脉。 纪清池对他虽然看不顺眼,摸脉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 他发现梁雅辰脉象细沉,甚至难以把得出来,所以静静摸了好一阵。 然后纪清池开口问道:“症状有哪些?” “咳嗽,偶尔会咳血,胸闷心悸,失眠头疼……大约就是这些吧。” “有这些症状多久了?是不是受过旧伤?” 梁雅辰听到这个问题心中感叹着,不愧是魏国医术最好的大夫,竟能把出他的病症是由旧伤所致。 不过光凭脉象要看出是何种旧伤那就太难了,自己有随意编造的空间。 “大约有七八年了吧。之前有一次从高高的戏台上摔下来,当时找大夫看过,说受了内伤……从此便落下了病根。” 魏墨安插了句嘴:“怎么这般不小心?” 梁雅辰苦笑道:“这种事对我们戏子来说也算是常事了。” “原来如此。”纪清池点点头,“但是,那么久前受的伤本应早就养好了,依我看,你的身体状况不仅未能好转还每况愈下,主要是由愁绪和忧思太浓导致的经络堵塞。何况失眠心悸这些症状,本就和情绪息息相关。” “……”这话梁雅辰倒是认可。但他没有办法。人生经历过如此惨痛的巨变,不是说乐观就可以乐观得起来。 “我可以开方子帮你调理气血虚的问题。”纪清池提笔开始唰唰唰地写药方,“但调节情绪方面的事,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多谢纪大夫。” “阿辰,”魏墨安担忧地注视着梁雅辰,柔声道,“你有何心事,能否告知本王,看本王能否为你开解一二?”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我们这种卑贱之人,天天要愁能不能吃饱穿暖,还要受人嘲笑欺凌,难免会有愁绪。” “那么,这些事你以后都不用操心了。”魏墨安温柔一笑,“在本王这里,没有任何人能欺负你。但愿你的身子能慢慢好起来。” 看着魏墨安那柔情似水的神情,纪清池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也有点痛。他大概也需要被看病了。 “对了,”纪清池忍住情绪补充道,“既然经常咳嗽就不要再频繁唱戏,否则对你的身体也是一种负担。” “……可是,殿下说好了每天会来听我的戏。” “还这么黏乎呢?”纪清池嘲讽地一笑,“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想死得更快的话你请便。” 魏墨安忙道:“阿辰,你的身体比一切都要紧,不唱戏也可以的。” “……”唱戏这件事,在梁雅辰生命的前十八年便是个重要的爱好。而近八年,更成了他安身立命的唯一方式。要让他从此抛下,他舍不得。 第6章 “殿下,我觉得漫长而无聊的生命是没有意义的。何况我又岂能在这安王府上白吃白喝?” “那这样吧,”魏墨安退让了一步,“以后你每三天给本王唱一次戏。其他的时间,你可以到本王书房来伺候笔墨。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多谢王爷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到。”梁雅辰没法再说出拒绝的话。 而纪清池注意到的却是,魏墨安对这个小戏子居然不是用的命令口吻,而是跟他好商好量。 从前人人都说,魏墨安这冷面王爷,就只有面对欧阳玉飞和纪清池这两个老朋友时会言笑晏晏。 欧阳玉飞儿时就是魏墨安的伴读,就连他去梁国当质子也是陪着他去的,后来又到了他府上当侍卫,两人关系好再正常也不过了,纪清池很清楚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别的情愫。 至于对梁雅辰或是自己…… 纪清池现在不仅心口疼,头也开始炸裂般地疼痛。 “那我先告辞了。” 纪清池放下\药方就走了出去。 魏墨安还顾着和梁雅辰说话,没有留他。 纪清池大踏步地走了几步,迎面碰上了欧阳玉飞。 “哟!纪美人儿来了?”欧阳玉飞脸上是那招牌般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滚开。”纪清池对他平时就没多少好声气,今天更是十分不耐烦。 “怎么了?哪个坏蛋惹你生气啦?”欧阳玉飞仿佛没听到那句“滚开”,厚脸皮地跟上步履匆匆的纪清池。 “……我问你,”纪清池暂时停下脚步,“你跟着殿下那么多年,他是不是从来没带人回府上过?他对这个辰官是不是不一般?” “呵。”欧阳玉飞轻笑了一声,“原来你是吃醋了?说真的,我的确从没见过殿下对一个人这么好过。更何况这还是刚认识的人呢。不过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那辰官。” “那他真正在意的是谁?”纪清池下意识追问。 “哎哟哟,你再这么追根究底,我的醋坛子可就要翻一地了。” 纪清池“呸”了一声,“我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随便问问。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一堆龌龊心思。” “瞧瞧,你这眉头都皱成一团了。”欧阳玉飞去抚平纪清池的眉心,“这方面你倒是和那辰官很像……” “谁和他像!”纪清池一把狠狠撩开了欧阳玉飞的胳膊。 “痛痛痛!”欧阳玉飞惨叫起来,“骨头好像断了!” “我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还能随便碰断你欧阳大人的胳膊不成。”纪清池冷哼一声,掉头离开了。 其实他内心也是把欧阳玉飞当朋友的,平时对这种伎俩他多少还会过问一下,今天却实在没有这种心情。 欧阳玉飞见装残失败,望着纪清池的背影重新笑起来:“我们三个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下次帮你把殿下给约上,你有什么话可以亲自问他呗。” “我没什么想问的。” 凝望着纪清池头也不回的背影,欧阳玉飞方才似乎很轻松的笑意中,添上了几分苦涩。 第五章 才华横溢的戏子? 第二天下午,魏墨安果然把梁雅辰叫进书房伺候笔墨。 梁雅辰安静而认真地磨着墨。 不过磨墨这事并不需要一直磨,魏墨安便道:“你闲暇时可以随意找书来看。” “好。”梁雅辰没多想,拿起了架子上的一本书,翻阅起来。 魏墨安却注意到,他拿的是一本诗集,而那个诗人的诗,虽然文采斐然但却晦涩难懂,对学识一般的人很不友好。 魏墨安暂且也没理会这事,继续处理政务。 待疲累时的短暂休息时间,他才再次向梁雅辰那里看去。 此时梁雅辰看的仍是那本诗集,还看得很入神。 按理说,很多戏子别说是看诗集了,连大字都不识一个。 “阿辰,”魏墨安轻轻出声,“你喜欢诗?” 梁雅辰被小小吓了一跳。他本以为,魏墨安不会注意他在看什么。 但他只是面色不改地答道:“是的殿下。我从小便向往读书写字,所以就利用空余时间稍微自学了一些。” “既然你会写字,”魏墨安像是不经意地说着,拿出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字,“能否帮本王一个忙?最近正好本王叫管家制订了一版安王府的新规矩,本王刚才过目了觉得问题不大,便需要誊抄几份分发下去供下人们学习,你能帮本王抄五份吗?” “当然可以。”梁雅辰点头应允。 然后他就开始誊抄那些事无巨细的规矩。 梁雅辰注意到魏墨安御下其实极严,稍微犯错的下人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罚俸那是最轻的,接下来就是罚跪、打板子,最多的数目已经达到了八十大板,这基本上就是要人半条命了。 难怪人们都叫他“冷面安王”呢。 而魏墨安注意的则是,梁雅辰写字的字迹十分娟秀,速度也很快,遇到再复杂的字也是信手拈来一气呵成,不用去按着原文一笔笔模仿,甚至还下意识地润色了一些不够文从字顺的地方,学问根本就不是他所说的“稍微自学了一些”的程度。 “阿辰,你自己会写诗吗?” “……这我当然不会。”梁雅辰意识到魏墨安已经对他起疑,刚才所谓的帮忙誊抄,只怕也是一种试探。 第7章 “阿辰,”魏墨安冷不防地伸手重重抬起了梁雅辰的下巴,“你可不要对本王说谎。刚才你抄的规矩上有一条你看到了吗——永远不要欺骗本王。” 梁雅辰看到了。那上面还写着五十大板起步呢。 他忽然感到一阵刻骨的悲哀。 曾经他也是高高在上掌握着他人生杀予夺大权的主子,但现在,他只是任人打骂的蝼蚁般的存在。 “……抱歉。”注意到梁雅辰的神情变化,魏墨安却又立马松了手,“本王就是这毛病,有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昨日明明决定了要让你心情保持舒畅。” 梁雅辰迷惘地注视着魏墨安。他对自己怕是柔情过头了吧,居然会跟自己道歉。 倒是有些羡慕起他心里真正的那个人了。能被人如此珍视。 “不说这些了,”魏墨安话锋一转,“你若天天待在府上也是无聊,但除了休沐日,本王没有太多时间陪你……你上午若是无事,可以出去逛逛。” “好。多谢王爷如此体贴。” 说真的,现在这种日子要是被其他戏子知道了,准得羡慕嫉妒死。他在这府上不用时时唱戏,不用干重活,更不用献身给谁,还能每天出去闲逛。 称得上是逍遥似神仙了。如果不是梁雅辰誓要为全家复仇的话。 这最初的两三天,被梁雅辰用来适应一种新的生活。 但他觉得他应该开始计划他的正事了。 第六章 遭遇杀家仇人 当魏墨安去早朝的时候,梁雅辰依他昨日所说,来到附近的市集闲逛。出门有助于搜集更多关于魏国的情报,而获得足够情报是采取有效行动的前提。 初一和十二都跟在他身后。 梁雅辰已经给他俩制订好了换班时间,让他们都能保证充分的休息,但两人都坚称梁雅辰初次单独出门,今天一定要两个一起跟才能保证他的安全。 梁雅辰心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安王府的人,可能会被有心之人针对,也就同意了。 “公子,您喜欢什么随意买便是。”初一出声道,“殿下吩咐过,您若出门,银子都由我们来给,回头可以去找账房报销。” “……好。帮我谢谢你们殿下的好意。” 梁雅辰心头苦笑着,这要是换了蓉官这种爱财如命的人,能快乐得上天了;可这样一来他却偏偏什么都不想买了。 于是梁雅辰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阵。接近正午时,他感到腹中有些饥饿,便道:“我想找个地方吃饭,附近你们有什么熟悉的酒楼吗?” “有的有的。”十二抢答。他的性子看上去比沉稳的初一要活泼一些。“就在不到一里的地方有家酒楼,很豪华很出名的,京城很多王公贵族都在那里吃饭呢。” 当听到“很豪华很出名”的时候,梁雅辰本想拒绝,他并不想去太过奢靡的地方。但当听到最后一句,他改了主意。“好,就去那里。” 随着十二踏进那陈设富丽堂皇的酒楼时,只见一楼大堂里满满的都是人。 初一道:“公子,您应是喜欢清静,不如我们去二楼的雅间。” “不,还是省点钱吧。”梁雅辰微笑着摇摇头,在大堂中为数不多的空桌之一旁边坐下。 其实都到了如此奢华之地,省钱倒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不在人多的地方,要如何和那些王公贵族邂逅呢? “三位公子好。”此时梁雅辰已经换了一身青色锦衣,气质看起来活脱脱是个翩翩贵公子,所以小二非常热情地迎上来递上菜单,“要吃点什么?” 梁雅辰看到菜单上的各种名贵菜式,心头有些唏嘘—— 已经很多年都吃不起这样的菜了。 今天吃饭的钱想来魏墨安也全包了,可是,真要用他那么多钱吗? 就在梁雅辰犹豫之际,十二口水直流地开口道:“公子你要不要试试五柳鱼和东安子鸡?上次欧阳统领请我们吃过,可好吃了!” “闭嘴!”初一厉声训斥道,“主子点菜何时轮到你来给意见了?没教过你规矩?”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十二乖乖闭了嘴,垂下头去。 梁雅辰却不再犹豫,径直点了十二说的两样菜,然后又点了两样素菜,刚好差不多是三个人的分量。“初一,十二,你们坐下来一起吃吧。” 初一忙道:“不可!这不合规矩!” 梁雅辰笑了笑,轻声道:“你们保护我不就是怕被人看出我和安王殿下的关系吗?否则谁会来针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戏子?吃个饭那么大排场,反而会引人注意。” 这话初一倒是无法反驳。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十二也兴高采烈地坐下了。 这几天他们都看出来了,梁雅辰是个极为和善的主子,能跟着他可真算是他们的幸运。 三个人一片和谐地吃了一阵饭,那些精致的佳肴让梁雅辰仿佛片刻回到了从前那锦衣玉食的日子,心中不禁有些酸涩。 安王府给他的饮食标准倒也不错,但并不奢靡,有一次魏墨安还心血来潮拉着他一起用膳,而连魏墨安自己吃的也都是家常小菜而已。 梁雅辰又暗暗感叹着,这家酒楼的厨子手艺倒是真不错,便宜了这些魏国的皇亲贵族。 当他们都吃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忽有个身材魁梧穿着华贵的壮汉走进来。 第8章 梁雅辰瞬间呼吸一滞——就算这人化成灰他都认得!此人就是亲手杀了他父亲和兄长,甚至还把他们的首级血淋淋地挂在梁国都城的城楼上示威三日的,魏国二皇子魏虎啸! “啸王殿下来了!”小二顿时脸都要笑烂了,屁颠屁颠地迎上去,“啸王殿下,今天还是老位置吗?” “嗯。”魏虎啸正要抬脚上楼,目光忽然落到了坐在大堂醒目处的初一和十二那里。 魏虎啸脸上勾起一丝挑衅的笑意,径直朝着三人走了过去,“哟,这不是老四家的下人吗?这么说来,这位一定就是……” 他说着,将变得淫邪了几分的目光转向梁雅辰,“老四带回来那个唱花旦的戏子?” “……不错,在下便是辰官。”梁雅辰努力克制住一剑刺进魏虎啸心窝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哈哈哈果然是细皮嫩肉的跟个娘们儿似的!”魏虎啸邪恶地大笑起来,还伸出手在梁雅辰脸上捏了捏,“不愧是伺候人的玩意会儿,皮肤比女人还白白嫩嫩呢……老四给了你多少钱,本王可以给你双倍,你跟了本王可好?本王会让你很快活的!” 被魏虎啸的手碰到,梁雅辰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席卷而来。若换了旁人他还能虚以委蛇一下,但眼前这个人,光是忍住不对他做什么就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 “干什么干什么?你还敢瞪本王?”魏虎啸“啪”的一声狠狠扇了梁雅辰一耳光,“信不信本王把你那对眼珠子给挖出来!” “公子……”初一在梁雅辰耳边轻声道,“这人我们得罪不起,您还是姑且忍得一时之气,跟他服个软吧。” “……”梁雅辰摸着自己高高红肿起来的脸颊,狠狠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低下头去,轻声道,“对不起啸王殿下,我已是安王殿下的人了,不能跟您走。” 此刻只有搬出魏墨安,才能让魏虎啸不敢对自己轻举妄动。 “哈哈哈你还立贞节牌坊呢?”魏虎啸再次轻蔑地大笑起来,“谁不知道你们戏子就是人尽可夫的婊子?说吧,跟多少个人搞过了?本王府上也有个戏子,那德性本王还能不知道?看到他就恶心,就想用鞭子把他的屁股给抽烂了!” 梁雅辰皱眉道:“既然殿下如此不喜此人,何不放他离开?” “你竟还敢用这种语气跟本王说话!”魏虎啸举起手又要再打。 “住手!”他身后忽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声厉喝。 虽然明知魏虎啸顾忌着魏墨安不敢真的把自己大卸八块,但当回头看到魏墨安的那一瞬间,梁雅辰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如同看到了一个骑着白马而来救他如水火中的大英雄。 第七章 英雄救美? “哎哟这不是老四嘛。”魏虎啸看到魏墨安时,依旧是一脸嘲讽的笑,“怎么着,你要为了一个小戏子跟你的皇兄对着干?你要是识相,就该乖乖把他让给本王。” “原来你也知道你是魏国皇室?那请问皇子可以带头不遵守律令吗?” 魏墨安毫无惧色地冷眼凝视着魏虎啸。 “魏国何时有欺辱兄弟家眷的规矩了?不如本王将此事告知父皇,让他来评评理。” “你敢拿父皇来压我!” 魏虎啸正气得要跳脚,又有一个气宇轩昂、长相和他们有几分相似的英俊男子走过来。 “今日此处如此热闹,二皇弟和四皇弟都在这里?” “大皇兄。”魏墨安朝着来人行了个礼,“您来得正好,二皇兄他对臣弟府上的阿辰又是打骂又是羞辱,却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此事您怎么说?” 来人正是魏国太子,魏虎啸的同母兄长魏龙吟。 梁雅辰心道,自己今天的运气倒是很好,一下子见到了楚国皇室的两个重要人物。 而魏墨安是足够了解魏龙吟的——虽然他也未必是什么好人,但是表面上,他总会端出一副贤德太子的做派来。 果然,只见魏龙吟皱眉看向魏虎啸,“阿啸,你也太胡闹了。” “……”见魏龙吟没有向着自己,魏虎啸是再嚣张不起来了。他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何况他能在魏国作威作福,本就全靠母亲和兄长的庇护。 魏龙吟又看向魏墨安,“不过老四,自家兄弟还是要以和为贵。念在阿啸还并没有酿成大错的份儿上,这件事不如你就不要再计较了吧。” 魏墨安掏出手绢轻轻擦掉梁雅辰嘴角的血迹,然后看着魏龙吟冷笑了一声,“大皇兄你倒真是会当和事佬,他把本王的人打成这样,想就这么算了?要本王对此事罢休,除非二皇兄跟阿辰道歉。” “你说什么!”魏虎啸顿时大怒,“你让本王堂堂王爷给一个下九流的东西道歉!” 魏墨安冷笑道:“你不道歉亦可,但按照魏国法令,欺辱兄弟内眷那是三十大板起步,这事本王只好明天早朝时跟父皇说上一说,二皇兄不是想趴在众目睽睽下挨板子吧?” “你!!”魏虎啸虽然怒不可遏,偏偏还没法反驳魏墨安这话。 最终他只得两害相权取其轻,咬着牙对梁雅辰用轻若蚊蚁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魏墨安道:“本王没有听到。” “对不起!!”魏虎啸暴躁地大吼了一声,“这样总行了吧!!” “行与不行,可不是本王说了算,”魏墨安看向梁雅辰,“阿辰,你愿意原谅他吗?” 第9章 梁雅辰此时虽然对魏国的政局还不够了解,但也猜得到,魏墨安还并没有碾压他嫡兄的实力。所以按理说,现在应该见好就收才对。 但是有件事梁雅辰实在忍不住要管一管,“殿下,刚才啸王殿下说起他经常打骂府上的一个戏子……可否请啸王殿下将他释放?” “你听到了吗?”魏墨安再次看向魏虎啸,“你放人,这事本王就不再计较。” “……”魏虎啸真快要被这两个人给活活气死了。他求救般地看下魏龙吟,却见后者已经事不关己般地坐到桌边悠然自得地喝起了茶。 “好!”魏虎啸咬牙切齿般地说道,“不就一个下九流的脏玩意儿,我一会儿就遣人送到安王府上,请你笑纳,但愿你不要染病!” “呵,若是真会染病二皇兄不是早染上了么。”魏墨安揽上梁雅辰的肩,“阿辰,我们走。” 他不再理会魏龙吟和魏虎啸,径直将梁雅辰带上了马车。 然后,他歉疚地轻轻摸了摸梁雅辰脸上的红肿,“疼吗?是本王来迟了。” “……殿下怎知我在此处?”此时梁雅辰关注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他回想了起来,自己刚点完菜的时候,初一就说要去茅房,离开了一小会儿。 当时他不以为意,现在才明白……“是初一通知您的?” 原来,魏墨安派给自己这两个侍卫,不只是保护,也是一种监视。 难道他对自己存有某种怀疑? “阿辰你别多想,”却听魏墨安柔声答道,“本王掌握你的行踪是为了随时保证你的安全。听说你在这家酒楼,本王就有些不安,因为魏虎啸他们也很爱去,所以便匆匆赶到了。” “谢谢殿下这般为我着想。”不管魏墨安的话是不是全部的事实,梁雅辰也只能这么回答。 “你还没回答本王,脸还疼吗?”魏墨安满眼疼惜。 “没关系的,一点小伤罢了。以前练戏常常要挨打受罚,可比这个伤得重多了。” “……”听他这么说,魏墨安却更心疼了,“回去之后本王帮你处理一下。” 马不停蹄地回到安王府后,魏墨安就将梁雅辰带回自己的房间,让他坐到床沿边,自己紧挨着他坐着,拿着上好的伤药一点点地往他脸上轻轻涂抹。 梁雅辰有一瞬间的晃神。已经很久没人这般耐心细致地照料过他了。 小时候自己是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的珍宝,也曾被极尽呵护,但自从进了戏班子,班主严厉又淡漠,和同门们的相处虽然还过得去但都流于表面,彼此间还暗暗充斥着各种竞争嫉妒,极少再有十分亲密的关系。 “抱歉,”魏墨安柔声开口,“都是本王和魏虎啸之间的恩怨连累了你。” “殿下和啸王……关系不好?” 就从魏墨安在私下屡屡对他这个二皇兄直呼其名,梁雅辰已经猜到他们多半关系很差,只是再确认一下而已。 皇子间互有争斗也是常事。想不到,他和魏墨安虽然立场并不完全相同,却有共同讨厌的人。 “岂止是关系不好!”一瞬间,魏墨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愤恨,“本王恨不得将他挫……” 他说到一半,却终究觉得不妥。毕竟对梁雅辰还说不上完全信任,还是不要暴露太多为好。 “……总之啸王向来飞扬跋扈,本王不喜欢此人。 “今日之事本王其实并不想就此放过他,但是没法子,事实上本王并没有把握父皇真会为这事打他板子……不过你放心,本王来日一定还会好好收拾他。” 梁雅辰听到这番话诧异地琢磨着,这两兄弟之间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这些年也暗暗关注过关于魏国皇室的事,不曾听闻啊? 不过这事想来是问不出来的,先探听一些别的情报吧。 他便像是随口问道:“啸王也喜欢在府上养戏子?” 魏墨安嗤笑一声,“他岂止是喜欢养戏子,还男女通吃,只要稍有点姿色的都不放过。” “殿下,”这时一个小厮在外面敲了敲门,“啸王府上的戏子柳蕴已经被送来了,您要去看看吗?” “先随便找个人把他安置在北厢房便是,本王现在没空。”魏墨安仍盯着梁雅辰脸上已经被涂抹了一遍伤药的伤处,想看看还有没有哪里漏掉的。 “殿下,我已经没事了。”梁雅辰微笑道,“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那柳蕴。” 从柳蕴那里,也许能探出关于魏虎啸的更多把柄。 梁雅辰续道:“您若是喜欢便将他留下,我以后也能多一个伴。” “……”魏墨安却顿时脸色一沉,“那你先去吧,本王还有点事。” “好,那我先去了。”梁雅辰便行礼作别魏墨安,先往柳蕴那边走去。 第八章 “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意本王” 梁雅辰离开后,魏墨安把初一和十二叫了进来,详细询问了今天的情况。 “你说……他什么东西都没买?”魏墨安的眉头皱得更紧。 “是的殿下。”初一答道,“蒋公子看起来不是个爱财之人。” “……”魏墨安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淡泊名利倒是好事,但这也说明,他根本不想用自己的钱。“但是,他午饭点了很贵的菜?” 十二忍不住插嘴:“他好像是为属下点的。” 第10章 “闭嘴。”初一冷冷扫他一眼,“你还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对不起初一大哥,我又说错话了。” “无妨,十二你有话直说便是。”魏墨安反倒觉得,从十二那里更能了解真相。那家酒楼的名菜很多,不太可能梁雅辰和十二的口味刚好完全一致。 再加上,刚才提起要把柳蕴留下,他一点都不吃醋。 他果然并不在意自己。 这个认知让魏墨安胸口有些钝痛。 那个人不在意自己,连他的替身也不在意自己。 自己就那么缺乏魅力吗?明明经常有男男女女想爬自己的床…… 其实一开始,魏墨安只是因为辰官和自己心中的那个人相貌和气质有几分相似,才决定将其带回。 但渐渐地发现,他发现辰官和那人虽然一个温文内敛,一个开朗张扬,看起来性格完全不同,但骨子里却似乎对这个世界有种相同的骄傲。辰官身份低微,但他从来都不会像寻常戏子那样对任何人谄媚。 甚至有时候魏墨安忍不住会怀疑,该不会辰官就是那个人吧。 可那人明明已经死了。 ……罢了,别想这些了,办正事要紧。 “那本王也去看看那个柳蕴。” 说着,魏墨安便也往北厢房走去。 此时,梁雅辰已经先一步见到了柳蕴。 那柳蕴身着一件紫色纱衣,头上珠钗摇曳,双唇用口脂涂得殷红,留着红红的长指甲,颇具妖娆气质。 “你就是辰官哥哥吧?”见到梁雅辰时他嫣然笑道,“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啦。” “……”虽然梁雅辰曾经说过可以多个伴,但他感觉和柳蕴这样的人应该合不来。因为以前戏班子里的蓉官就是这种气质,蓉官天天就想着怎么跟他抢男人,一听到有客人夸奖梁雅辰就会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令梁雅辰头疼不已。 梁雅辰不想多作寒暄,直入主题:“柳公子,啸王殿下他经常打你吗?” “哎呀人家是给钱的人嘛,粗暴点也无所谓啦。”柳蕴像是不以为意地笑道。 “……”一时间梁雅辰倒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了。 在他的想象中,柳蕴是需要营救的弱者,一定会对他和魏墨安感激涕零。然而事实似乎却并非如此。 也许对柳蕴来说,换个王府的意义仅仅是换个地方赚钱而已。 就在此刻,魏墨安推门而入。 “您这般气度不凡,一定就是安王殿下了!”柳蕴风情万种地一笑,跪下盈盈一拜,还朝着魏墨安抛了个媚眼,“安王殿下好。” 魏墨安的态度却十分冷淡,甚至没有叫他起身,只是冷冷道:“本王现在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说多余的话。啸王常打骂你是吗?他也常打骂府上其他妻妾吗?” “……是的。”面对魏墨安的慑人气势,柳蕴不敢再嘻嘻哈哈。 魏墨安和梁雅辰二人这才从柳蕴口中了解到,魏虎啸不仅风流成性,纳了一堆妾还养了些男宠在府上,而且他残暴又变态,经常用鞭子将人臀背处抽得鲜血淋漓,以此为乐。 果真是个十足的魔鬼。 “打到什么程度?有没有弄出过人命?” “这……”柳蕴犹豫了一瞬。 “说实话!”魏墨安陡然间抬高了音量,“若敢欺骗本王,后果你恐怕无法承受。” “是是我说实话!”柳蕴被吓得全身一抖,“大多数时候啸王殿下还是有分寸的,可是有一次,他有个妾室大约是太体弱了,受伤之后发了高烧,没能缓过来……” “他竟还真的把人活活打死过!”魏墨安面色凝重,“那妾室姓甚名谁?是何家世?” “那个妾室我记得叫吴芸锦,就是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儿,没什么家世。她还有个妹妹,叫吴芸绣,也在啸王府当妾室。姐妹俩都长得挺好看的。” “吴芸锦……吴芸绣……”魏墨安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名字,“那么,吴芸绣的姐姐被啸王打死了,她恨啸王吗?” “……这我真的不知道啊!”柳蕴哭丧着脸,“像我们这样的人就算恨谁也不敢摆在脸上,何况我和吴芸绣没什么交情,她有心里话也不会告诉我……殿下,我知道的都已经全告诉您了!” “好了,你起来吧。”魏墨安的语气缓和了几分。 柳蕴总算长舒了口气,站起身来,局促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魏墨安仿佛有个部分比残暴的魏虎啸还要可怕。 问正事告于段落,魏墨安却忽然看着柳蕴玩味地一笑,“你想不想留下来服侍本王?” “是!”这下柳蕴顿时来精神了,毫不犹豫地回答,“能在安王殿下身边服侍是奴家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么,你都会些什么呢?” “嘻嘻,奴家会唱戏,会跳舞,会弹琴……还会别的……” 说着,柳蕴拿起桌上一个橘子开始剥,还往魏墨安的腿上一坐,“奴家喂殿下吃好不好?” 魏墨安含笑将柳蕴手中的橘子瓣给吃了进去。而他实则一直在观察梁雅辰的反应。 梁雅辰此刻则在琢磨,看起来柳蕴能提供的情报也就只有那么多了。 但是光凭他一个人的说辞,根本就没法定魏虎啸的罪。魏墨安是想从受害者的妹妹那里下手吗? 第11章 “滚!”魏墨安忽然怒吼一声,狠狠推开了柳蕴。 “殿下息怒!”柳蕴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磕头,“奴家是不是做错什么说错什么了?” “滚出去。”魏墨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柳蕴满心茫然地逃也似地退出了房间。他觉得魏墨安简直就比魏虎啸还要喜怒无常。 魏墨安则沉着脸走到梁雅辰面前,“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本王?” “……”聪慧如梁雅辰,立马就明白过来魏墨安是在气什么——他想让自己吃醋。 真是可笑。 自己身负全家甚至整个梁国的血海深仇,哪里有心情跟一个敌国皇子谈情说爱? 有时候梁雅辰会觉得自己和魏墨安也能算是志趣相投的知己,可以和自己联手对付魏虎啸。但这种时候终究还是提醒了他,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阿辰,是本王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同意留在本王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咳咳咳!”梁雅辰忽然控制不住地开始猛烈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魏墨安上前替他抚背,顾不上再追问那个问题的答案。 只是他开始有些怀疑,梁雅辰是不是在恰到好处地装病。 但是终究,即使是装病他也不舍得戳破。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能维系下去。 第九章 家宅不宁的啸王府 傍晚,啸王府的内院中。 魏虎啸之子魏萧铭在花园里闲逛,不经意间看到,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鸟在一棵树下卖力却徒劳地扑腾着。 “可怜的小东西。”魏萧铭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小鸟捧到手心里,“又是我哪个顽皮的弟弟打伤你了呢?” 魏虎啸妻妾成群儿女也就不少,不过嫡出的就只有魏萧铭一个。 由于魏龙吟目前并无所出,魏萧铭不仅是魏虎啸的嫡长子,同时是魏文帝的嫡长孙。现年十五六岁的他,赫然是个气质翩翩的美少年,又才能出众,颇受魏文帝重视。 “我先把你带回房里找个笼子养着吧。”魏萧铭知道,如果任一只翅膀受伤飞不起来的鸟自生自灭,它必死无疑,“等你养好伤再放你自由,好么?” “大公子!” 魏萧铭正要带着鸟儿回房,忽有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朝他跑了过去。 “吴姨娘?”魏萧铭认出来人是他父亲的妾室之一吴芸绣。 “大公子你救救我吧!”吴芸绣冷不防地往魏萧铭脚边一跪,“你连一只小鸟都愿尽力营救,你这么善心的人一定不会放着我不管的对不对!我求你了,这啸王府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能救我了!” “……吴姨娘您这是做什么?以您的辈分可不能跪我啊!”魏萧铭连忙把吴芸绣给扶起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你说,我定会尽力。” “我就知道大公子你是世上最好的人!”吴芸绣抹了一把眼泪,“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能去你房间详谈吗?” “去我……房间?”魏萧铭觉得此事不妥。 吴芸绣又开始唰唰唰掉泪,“我也是没法子,这事若让旁人听到,我这条小命就没了啊!” 魏萧铭见不得一个女子在她面前哭得楚楚可怜,只好点头应允。“那还麻烦您长话短说。” “我一定,我一定!” 跟着魏萧铭到了房间后,吴芸绣倒也不啰嗦,在魏萧筠刚在笼子里安置好小鸟后便直入了主题:“大公子,你帮我从魏王府逃出去吧!” “……这?!”魏萧铭被她的请求吓了一大跳。 “大公子你看!”吴芸绣红着眼圈挽起袖子,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鞭痕,“我再不逃,就会和姐姐一样被啸王殿下给活活打死的!” “……”魏萧铭神色凝重,默然不语。 “这些都不算什么,我身上还有……”吴芸绣说着就要脱衣服。 魏萧铭慌忙阻止她:“我信你过得很难,我会尽力帮你的。” 魏萧铭知道,父亲从来不喜欢他的妻妾们出门,所以这些内眷们全都如同笼中鸟一般被囚在府上,还要日日受他折磨,生活真可谓是苦不堪言。 “多谢大公子!!”吴芸绣认为魏萧铭是同意了,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两个响头。 但事实上,此刻魏萧铭心中很为难。 毕竟偷偷放走父亲妾室这种事,若令父亲知道了一定是一顿狠狠的责难。 父亲本就不太喜爱自己,难道还要雪上加霜? 思来想去,魏萧铭决定先尽量争取和平解决此事。 于是他来到父亲的房门外求见。 此时魏虎啸正搂着他美艳的没比魏萧铭大两岁的爱妾,在膝上抱着他的小儿子,享受着睡前的幸福时光。 听到魏萧铭求见的时候他其实是不耐烦见的,不过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嫡子,表面关系还是要维持一下,“让他进来吧。” “拜见父王。”魏萧铭入内后,那副宛若一家三口的和谐画面刺痛了他的眼,但他只是恭敬地行了个礼。 魏萧铭的母妃在世时本就不受宠,又去世得很早。魏萧铭认为母妃的抑郁而终和父亲的冷落不无关系,所以和父亲之间一直像隔着一层什么似的。 可其实他内心又十分渴望父爱,有时魏虎啸一句随意的嘘寒问暖,就能让他偷偷欣喜好久。 第12章 “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回父王……吴姨娘她跟孩儿说……”明知这话直接说出来并不妥当,魏萧铭还是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她不想再待在啸王府,父王您能……休了她吗?” “什么?!”魏虎啸顿时大怒,“啪”的一耳光重重扇在了魏萧铭的脸上,“你居然敢管起你姨娘的事情来了!那个贱人还居然跑去跟你诉苦!” “请父王息怒!”魏萧铭慌忙跪下扣头,“都是孩儿做事没有分寸,请父王责罚!但此事并非吴姨娘的过错!” 这时靠在魏虎啸肩头的朱氏娇滴滴地开口道:“依妾身看铭儿的确是太不懂事了,该给他个教训才是。” 她坐在魏虎啸膝上的小儿子也脆生生地附和:“对!应该打哥哥一顿屁股!” 魏萧铭心中顿时苦涩无比。 他知道,只要他有个嫡子的身份在那里,府上所有姨娘都会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来针对,在他从小到大不知撺掇着他父亲给了他多少顿打。 但此时魏虎啸倒是有些犹豫。他父皇和大皇兄都再三叮嘱过他,不要对他的大儿子太过苛刻,一个没娘的可怜孩子,理应多加照拂才是。 “算了算了,这次就饶了你。”魏虎啸挥了挥手,“滚吧。” “谢父王宽恕!” 单是这次父亲没有受姨娘挑拨给予他更多责罚,就已经让魏萧铭感激涕零了。 他决定不再去做惹父亲生气的事。 然而第二天他就后悔了—— 魏虎啸没打他板子,却把愤怒全都发泄在了吴芸绣身上,将其拿马鞭抽了个半死。 当看到吴芸绣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趴在床上的时候,魏萧铭感到浑身上下都是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所谓的渴望父爱,差点害死了一个无辜女子! 终于,魏萧铭再无一丝迟疑。 等吴芸绣稍微能走动的时候,他就趁父亲不在时调走了戍守北门的侍卫,让吴芸绣从北门偷偷离开。 凭空消失了一个大活人,事情当然很快就让魏虎啸给发现了。 联想到魏萧铭之前的请求,魏虎啸立马就想出了谁是嫌犯,命下人五花大绑地帮魏萧铭押了上来。 第十章 犬父有虎子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魏虎啸左右开弓地狂扇着魏萧铭耳光,“除了你谁还有本事调开那些侍卫!你他娘的和那姓吴的贱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爷……”这时一个姨娘身边的丫环适时出现,“奴婢那天看到,大公子把吴姨娘带到他房里去了。” “什么?!”魏虎啸闻言更是怒不可遏,“老子的女人你也敢肖想!来人!拿家法来!” “父王!孩儿和吴姨娘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啊!”魏萧铭自知做错了事难逃责罚,但却也不愿被那么大的罪名给扣到头上。 “你还不承认!!” 魏虎啸此时已经气红了眼,举起大板子一下下狠狠往魏萧铭臀上抽去,恨不得将他给剥皮抽筋。 魏虎啸的脑子未必有多么好用,但武功还是很不错的,相对文弱的魏萧铭哪里禁得起他那下死手的板子,很快便皮开肉绽,气息奄奄。 “殿下!”这时魏虎啸的侍卫上官峰冲上去死死拦住魏虎啸,“您再打大公子他可就没命了!他是皇长孙,打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魏虎啸这时才意识到,他要是把魏国的皇长孙给打死或是打断腿,父皇可饶不了自己。加上看到儿子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他多少也起了些恻隐之心。 “行了!”魏虎啸终于扔掉已沾满了血的板子,“来人,去请个太医来给铭儿瞧瞧……还有,去全城搜捕那姓吴的贱人!本王看她能跑到哪儿去!” 然后啸王府的下人便忙碌去了。 他们请来的太医恰好就是纪清池。 纪清池并不是多么同情心旺盛的人,但就连他见到魏萧铭血肉模糊的模样时,也难以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狠心的父亲。 并且大约是身心受到双重打击,魏萧铭还发起了高烧。 本着对患者负责的态度,纪清池看着小厮给他喂下退热药后,一直守在他床边。 “父王……你相信孩儿……”魏萧铭迷迷糊糊地喃喃低语着,“孩儿和吴姨娘真的没有关系……” “你是白痴吗?”纪清池忍不住骂道,“那种混蛋父亲,他怎么想你还重要吗?” 一旁在房内服侍的小厮阿才暗暗捏了把汗。这位纪大夫未免也太口无遮拦了,希望这话没有被任何路过的人听到。啸王府随时都有人等着抓他主子的把柄,可别谁又把这笔账算到他主子头上去了。 “唔……”魏萧铭终于幽幽睁开双眼,“您是……纪太医吗?” 纪清池伸手往他额头上探了探,“看来烧退下去了。那我也该走了。” “劳烦纪太医了。”即使在极度虚弱之中,魏萧铭也不忘保持彬彬有礼。 “公子,您说您这又是何苦!”阿才凑到魏萧铭跟前抹泪,“那吴姨娘已经被抓回来了,给关在了柴房一步也出不去,岂不是比以前更惨?” “她被抓回来了?!” 魏萧铭的心像是被重重抽了一鞭子。 他原本以为就算他受些苦,只要能换回吴芸绣的余生安稳,就是值得的。 想不到,他居然是把自己和对方都推进了更加凄苦的深渊。 第13章 一时间魏萧铭不由得茫然无措,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我可真蠢!” “哎呀公子你可别再打了!你这脸纪太医刚刚才消好肿呢。” 已经走到门口的纪清池默默叹了口气,忍不住折返。 他本不想多管皇室之事,但眼前的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青涩少年,存着好心却无法把事情办得足够妥帖,也许很需要有个长辈来指点迷津。 “萧王殿下,你想想看,吴氏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要如何逃脱啸王府的追捕?除非,她能借助其他人的权势。” 听到这番话,魏萧铭陷入沉思。 纪清池又凑到魏萧铭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你可以找安王帮忙。” 他话音一落,就迅速转身离开了。 魏萧铭不由得愣住—— 他何尝不知道,安王魏墨安和他父亲魏虎啸乃是水火不容的政敌。这件事真的能把魏墨安牵扯进来吗?? 就在这时,另一个小厮进来报告道:“大公子,太子殿下前来探望。” “啊,是大皇伯来了……快让他进来。” 魏萧铭的心底升起一丝希望。 他和父亲的关系从不亲密,但是魏龙吟相对来说却对他和蔼很多。 “铭儿,你如何了?”魏龙吟满眼关切地走进来,“听说你父王狠狠打了你一顿,孤不免甚是担忧。” “谢谢大皇伯关心,我已经没事了……大皇伯,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魏萧铭侧卧在床上,抬头用恳切的眼神注视着魏龙吟。 魏龙吟柔声道:“铭儿你有事但说无妨,能帮你的孤一定帮。” “是我把事情搞砸了,把吴姨娘害得更惨……大皇伯,你去求父王放了她好不好?我知道你的话父王一定会听的!” “……铭儿,孤知道你天性善良,”魏龙吟闻言皱了皱眉,“但有些事你要懂得分寸。现在你父王已经疑你和那吴氏有染,孤也去说这事,你让他怎么想?她只是一个和你我都非亲非故的女子,何苦为了她去招惹麻烦。” “……”魏萧铭心底猛地一沉。他感受到了魏龙吟这番话语中的冷漠。 是啊,那的确是个“非亲非故的女子”,但皇祖父不是一直教育自己要爱国爱民吗?她难道不是人民中的一员吗? 魏龙吟见侄子的神情中带着不认同,又继续说服他道:“铭儿,你父王虽然对你严厉了些,但心里还是在意你的。你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影响了跟他的父子感情。当然,他对你太过粗暴这事,孤会好好教育他的。” “……多谢大皇伯。” 魏萧铭相信这事魏龙吟是真的会去做,也真的曾经做过不止一次。他对自己的确很好,但是对那些“不相干的人”却淡漠到,不像是一国之储君。 “好了,那孤就不打扰你休息了。”魏龙吟拍了拍侄子的肩,退出了房间。 这个晚上,身体疼痛又心绪难宁的魏萧铭,彻夜未眠。 相比起魏龙吟,魏墨安曾经营救过啸王府上的戏子柳蕴,他应该会更在意这些所谓下等人的性命吧? 魏萧铭终于下定了决心,一瘸一拐地拖着伤体,去安王府拜访魏墨安。 第十一章 一丝醋意 魏墨安已经听说了啸王府发生的事。 但当他听到魏萧铭来访时,还是不免有些惊讶。 他亲自到了安王府门口迎接,命人一左一右地去扶魏萧铭。 “铭儿你怎么伤得这么重还跑那么远,快进屋歇着。” 魏墨安从来都知道,魏萧铭和他父亲的品性是完全不一样的。 可惜再优秀那也是仇人的儿子,他没法子亲近,只能在心里祈祷这个纯净的少年不要有朝一日被污泥染黑。 “四皇叔,我有事想要求您,人命关天,实在是不能再等了!” 魏萧铭一边被扶着往屋里走,一边红着眼圈开口,“我家里的事四皇叔听说了吗?如今吴姨娘被父王关在狭小的柴房内一步都不能出,还不知道天天要被怎么折磨,我心里实在害怕!父王不会真的打死了我,但是对吴姨娘不一样啊!她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魏墨安沉声道:“你父王已经不是第一次打死人了,对吗?” “……”不管怎么说,魏萧铭都不能轻易承认父亲是杀人凶手。 魏墨安也不去为难他,“是本王多嘴了……你继续说,想让本王做什么?” “四皇叔,我会再去放她出来一次,然后直接派人把她护送到安王府,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 魏墨安本就想利用吴氏姐妹的事来对付魏虎啸,对此可谓求之不得,但是,他不能不考虑魏萧铭的处境。 “铭儿你想清楚要这么做了吗?你都已经被你父王打成这样了,还要再去放一次人谈何容易?何况若被你父王知道……” “我不在意!”魏萧铭毫不犹豫地打断魏墨安,“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知道的,无论如何父王都不敢要了我的命。其他的,无论是鞭抽棒打,罚跪幽禁,我受着便是了。” 魏墨安霎时间颇为感动。 想不到魏虎啸这么残暴的人,竟能生出这般至纯至善的儿子来。 “铭儿,本王会尽力护着吴氏。并且,本王也会尽力护你。” “……!”魏萧铭没想到四皇叔会这么说,惊讶地注视着他。 第14章 “你听好,这次放人后你立刻去你大皇伯那里住着。他自会护你的。” 魏墨安很想亲自护住魏萧铭,但是,他扣着别人的儿子在府上不放是非常无礼的行为,如果魏虎啸闹到他们父皇面前去,魏墨安落不到好处。 而相比起来,魏虎啸根本就不敢跟他的同母兄长魏龙吟硬刚,魏龙吟则知道魏萧铭对魏国皇室的未来是多么重要,就算纯出于利益考虑,也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我明白了!”魏萧铭郑重地点了点头,“四皇叔,您真是个好人,难怪纪大夫会建议我来找您呢。” “……原来是清池叫你来找我的?”魏墨安笑了笑,“他上次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我以为他还在生我的气呢。” 这个笑映到了在窗外偷听两人对话的梁萧筠眼中。 事涉如何对付魏虎啸,他不能不关心。 而此刻魏墨安的笑意竟让梁萧筠心中有一瞬间的不舒服。 他恍然间意识到,他上次对柳蕴毫无感觉是因为他内心知道魏墨安根本不可能喜欢这种人,但是纪清池……他和魏墨安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不过这样的思绪在梁萧筠那里只是一闪而过。他现在实在没有太多心思来考虑儿女情长之事。 “谁在外面?”魏墨安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是我。”梁雅辰神情从容地端着碗汤推门走进去,“我熬了碗鸡汤给您,见您在接待客人,便在门外等候。我什么都没听到。” “呵,你辛苦了。听到也就听到了吧。” 魏墨安只是不以为意地一笑,端过鸡汤尝了尝,赞许地道:“厨艺不错。” “殿下喜欢便好。” “坐。你也喝点,这东西恰好适合你补身子。”魏墨安把鸡汤推到梁雅辰的面前。 梁雅辰便也舀了一小口到自己口中,感觉像是跟魏墨安间接做了点什么似的…… “你先喝着,本王送铭儿出去。” 魏墨安起身将魏啸铭亲自一步步扶到了安王府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然后再返回房间门口。 他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叫来收在那里的侍卫初二,轻声问:“阿辰刚才在门口站了多久?” “回殿下,你们刚进去,他便过来了,站了有一阵了。” 魏墨安若有所思,“好,本王知道了。” 再次入内见到梁雅辰时,魏墨安开门见山地道:“阿辰,本王猜你也想对付魏虎啸,不如我们联手,看看怎么才能利用这件事给予他最大程度的痛击。” “……殿下说笑了。”梁雅辰谨慎斟酌着言辞,“啸王他虽然有些无礼,但已经跟我道过歉,此事我又岂会再不依不饶。” 魏墨安收起笑注视了梁雅辰片刻,那锐利无比的目光像是要洞穿他一般。 不过终究他只是说道:“你不想说的事本王不会逼你,只等着你什么时候肯主动告诉本王。那就当你给本王当个军师,出出主意。本王知你为人聪颖,也算是发挥所长。” “……既然殿下如此抬爱,在下会尽力的。若是主意出得不妥当,还望殿下见谅。”魏墨安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梁雅辰不好再拒绝。并且对魏墨安的前一句话,他是有些感动的。 “那我们就算是达成一致了。”魏墨安重新露出淡淡的笑意,“不过眼下,恐怕还需要先静观事态的发展。” “我明白。” 现在两人要做的,是等待魏萧铭采取行动。 魏萧铭回到啸王府后,先叫下人给他准备了一些酒菜。 然后他就端着一壶酒和一碟下酒菜,一瘸一拐地走到柴房门口。 现在在柴房门口守卫的是魏虎啸的心腹,而且魏虎啸已经以魏萧铭需要安心养伤为由暂时撤销了他在啸王府的一切权力。 “侍卫大哥您辛苦了。”魏萧铭将酒菜放下,“我特地来犒劳您一下。” “……多谢大公子,您放在那儿吧。”这用心简直就是昭然若揭,小侍卫当然不敢吃魏萧铭带来的任何东西。 魏萧铭惯常温文的神情忽然带上了几分气势,他直直盯着小侍卫的眼睛:“你应该知道我是皇长孙吧?那么,我成为未来的皇帝,也是有可能的吧?” 岂止是有可能,而且是非常有可能。 魏龙吟都三十多岁的还尚无所出,人人都在传说太子妃没有生育能力,而魏龙吟对她感情甚笃一直没有纳妾;魏虎啸的那堆庶子一个比一个顽劣,不管论出身还是论才能都根本没法继承大统。 小侍卫知道魏萧铭这话里的意思——他得罪了未来的皇帝,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是,他现在得罪了魏虎啸也是死啊!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无非是早死晚死的区别,小侍卫不由得欲哭无泪。 “我不会让你死的。”魏萧铭忽然又温柔地微笑起来,“你要是相信我,就喝下这酒。” 这番软硬皆施让小侍卫再也没法拒绝,心一横,拿起酒壶就喝了两大口。 然后他开始嘴角溢血,昏死过去。 魏萧铭在酒里下了假死药。 趁着小侍卫不省人事,魏萧铭迅速安排他的心腹侍卫扶起伤痕累累的吴芸绣,由这个时间守卫较为薄弱的地方翻墙出去,然后往安王府的方向逃去。 “来人!”这时他忽然大喊起来,“有个侍卫暴毙了!” 第15章 一群下人慌慌张张地赶来。 魏萧铭吩咐下人将小侍卫的“尸体”送回他家。而他刚才已经在小侍卫的袖中塞了一张纸条和几张银票,让他家人等待他醒来,然后跟他一起离开京城。 这是魏萧铭能想到的能照顾到所有人的最好方法了。 只除了他自己。 这样他很可能会背上一个杀人的罪名。 可是他知道,至少他不会死,魏虎啸自己都可以随意杀人,当然不会因此去制裁他儿子。 毕竟,自己可是他用来保证地位的有力工具呢。 第十二章 梁国二皇子 处理完了啸王府那边的事,魏萧铭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太子府。 虽然一直坐马车奔波来奔波去会令他的伤非常难受,但他别无他法。 “大皇伯,对不起!”他一见到魏龙吟就泪眼朦胧地跪了下去,“我还是没忍住放了吴姨娘……父王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您救救我好不好!” “……哎,铭儿你怎么那么糊涂?”魏龙吟感到很无奈,但也只好扶起了魏萧铭,“铭儿你身上还有伤,先在孤的府上休息吧。你父王那边孤会应付的。” “谢谢大皇伯!您的恩情铭儿一定会此生铭记!” 这是魏萧铭准备好的台词,但同时也是他的心里话。 他此刻对魏龙吟充满了敬爱与感激。 而在下人扶着魏萧铭离开后,魏龙吟却立刻变了脸色。 “龙吟!”这时他的爱侣梁星澜提着个篮子笑容满面地跑过来,“看,我给你做了桂花糕,特意按你的口味做的。” 梁星澜本是梁国二皇子,十二岁那年,按照当时两国定期交换质子的规矩,到了魏国为质。 原本十八岁时他可以离开魏国回到梁国,但他却觉得自己的父母反正是早已舍弃自己了,还不如留在大家都对他很好的魏国。 再后来魏虎啸对整个梁国率兵进攻大开杀戒,梁星澜也认为这只是魏虎啸的个人行为。 为了他喜欢了很多年的魏龙吟,他依旧毅然留在了魏国,还被魏文帝封作异姓王爷“澜王”。 “你辛苦了阿星。”魏龙吟拿起篮子里的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虽然清甜的滋味在他唇舌间荡漾开去,但他还是面色凝重。 “怎么了?”梁星澜注意到了他的异样,“龙吟你今天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你跟孤回屋再说。” 说着,魏龙吟便牵起梁星澜的手,将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关好房门后,才把这两日发生在魏萧铭身上的事,给梁星澜讲了一遍。 “铭儿他这次实在是太反常了!你说,人放了一遍被抓回来了,他怎么还敢放第二遍?除非……” 魏龙吟顿了顿,续道:“除非他已经为那吴氏找好了去处。而他的所作所为,也是有人怂恿。” 梁星澜沉吟了片刻,“那你觉得是何人怂恿了他?那人的目的何在?” 魏龙吟还没来得及回答这话,就见一个下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不好了太子殿下,啸王殿下他正气急败坏地闯进来要人!” “……”魏龙吟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他知道这弟弟就是这毛病,要是平时情绪尚可的时候还能忍着不得罪自己,但要是气急了,也就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了。 魏龙吟只好往府门的方向走去,对魏虎啸沉着脸道:“二皇弟这是干什么?你这般硬闯太子府,是哪里的规矩?” 魏虎啸没好气地道:“那你就去跟父皇告状啊!让父皇来说说,你把我儿子扣在你自己府里是什么意思!” 魏龙吟淡淡道:“父皇自会知道孤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铭儿。你已经把他打成这样了,还想怎么样?” “那你知道那小子干了什么好事吗?!”魏虎啸怒道,“他不仅又放了那贱人一次,甚至还杀了我府上的侍卫!简直无法无天!” 听到魏萧铭居然杀了人,魏龙吟倒是吃了一惊。 但他仍是不动声色地道:“所以?你难道还想让他杀人偿命不成?他可是父皇唯一的嫡孙,他死了,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魏虎啸顿时有些哑口无言,“就算不让那小子偿命,我也得再好好教训他一顿!那贱人这次也找不到了,真是气煞我也!” 魏龙吟道:“铭儿他伤得那么重,哪里还禁得起你任何教训。孤做的事都是为了你好,你且先回去,等他痊愈孤自然会让他回啸王府。” “什么为了我好!”本来已经平静了几分了魏虎啸,听到这几个字却又开始气得跳脚,“你跟母后从小就这么说!但我凭什么要什么都听你的!他是我儿子,又不是你儿子,他是死是活都不管你事!” “你还要非要胡搅蛮缠了是吧?!”魏龙吟好言好语解释了一堆对方却不领情,他终于也不耐烦起来,“孤不计较你今日的硬闯之事已是念在多年兄弟情分上。孤劝你不要再把这件事闹大,否则对你百害而无一利……来人,送客!” “……”魏虎啸恨不得立马拔剑把那一拥而上的侍卫全都砍死,但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他可以在兄长面前撒泼打滚,却绝不敢跟他完全决裂。 因为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如果有朝一日魏龙吟的矛头不是朝向魏墨安而是转向他的话,他会很快就死无葬身之地。 第16章 而虽然总算打发走了魏虎啸,魏龙吟还是满心的烦躁。 当他回到房间,在亲近的魏星澜面前,他也懒得端太子的姿态了,直抒胸臆道:“事情全是魏萧铭那麻烦小子惹出来的!孤看他们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其实孤也恨不得再狠狠揍他一顿,只是这个人现在还不能死而已!” “你先别生气。” 梁星澜面对这个话题有些心虚。就是为了他,魏龙吟才从未和太子妃圆房,也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他才必须利用魏萧铭来坐稳太子之位。 “龙吟,我刚才那个疑问你还没回答我呢?” “除了他魏墨安还有谁!”魏龙吟一屁股重重坐在椅子上,恶狠狠地捏着椅子把手,仿佛那把手就是魏墨安的脑袋,“他就是想让孤和阿啸自相残杀,他好坐收渔利!” “这……”梁星澜皱眉凝思了片刻,“可是铭儿养伤时啸王应该不会允许安王踏入他府中一步,安王怎么会有机会去撺掇铭儿?” “这事孤也考虑过了,听说当时铭儿受伤,请的太医是纪清池……那纪清池明显就是魏墨安的人,定是他在中间传话。” 魏龙吟一边说正事,一边把梁星澜一把拉到了他腿上坐着,动手动脚起来。 “纪清池……”梁星澜喃喃重复了一遍,记住了这个名字,“那龙吟你眼下有何打算?” “吴氏此刻定是身在安王府上,这事孤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横竖杀人的又不是孤,保不住那小子不保便是了。” 梁星澜撇撇嘴,“你就知道说气话。谁不知道你们两兄弟吵归吵,到头来还是一条心。当初我说要杀了他给我父母报仇,你是怎么痛骂我说什么就算杀了他我父母也活不过来,难道想让你也失去亲人吗,你忘了?” “……行了行了,怎么还翻起旧账来了。不是在问孤之后的打算吗?”魏龙吟转回了刚才的话题,“孤现在得去警告一下铭儿那小子。他可千万不能和魏墨安一条心。” “你去吧。” 第十三章 温和太子的真面目 魏龙吟坐到魏萧铭的床边,用前所未有的阴沉眼神注视着他。 “铭儿,孤刚为了你和你父王大吵了一架……孤这般在意你,你可不要令孤失望。 “你实话告诉孤,最近是不是跟你四皇叔有接触?是不是把人送到安王府上去了?” “……对不起大皇伯!”魏萧铭看出魏龙吟是来兴师问罪的了,不免心中忐忑,他如实回答道,“吴姨娘的事我是先问过您的,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去找四皇叔帮忙……” 魏萧铭本是在和魏龙吟推心置腹,在魏龙吟听来却像是他犯了错还理直气壮,“按你这么说都是孤的错了?你不会不知道你四皇叔和孤以及你父王的关系都很不好!你这种行为说严重了就叫通敌你知道吗?!” “……可是……可是……”魏萧铭感受到平时对他温和的大皇伯此刻慑人的威压,霎时间更是冷汗涔涔,“你们是亲兄弟,就算曾有些不愉快,也……到不了敌人的程度呀……” “孤再问你一个问题。”魏龙吟仍旧目光不善地直直盯着魏萧铭,“来投奔孤也是他给你出的主意,是吗?” “是。”魏萧铭不想对大皇伯说谎。 “你就真这么对他言听计从?!就这么甘愿被他当枪使?孤告诉你,孤的确素来疼爱你,但是,你若是有朝一日帮着别人来对付孤……” 魏龙吟站起身,抓起桌上水盆里的一条小鱼,在掌心中狠狠地捏碎了,“就不要怪孤对你不留情面!” “……!”这血腥的一幕,让魏萧铭霎时间更是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丝。 他之前差点害死了他的吴姨娘,而现在,又害死了一条鱼。 “铭儿,孤是不是吓到你了?” 魏龙吟见魏萧铭的反应比自己想象中的大很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立马又放柔了语气。 “丑话孤是要说在前头的,因为孤真的很讨厌别人利用孤亲近的人来对付孤……当然,孤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孤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 “是的大皇伯。”魏萧铭稍微缓过神来,发自内心地说道,“您放心,您是我从小到大最敬爱的人,我永不会帮其他人对付您。” “好,但愿你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早些休息吧。”魏龙吟拍拍魏萧铭的肩,转身离开了房间。 “大皇伯慢走。”魏萧铭注视着魏龙吟的背影渐渐远去,脸色仍有几分苍白。 他本来想找机会跟魏龙吟提,能不能帮他把啸王府的小厮阿才和那只鸟也一并带过来。 因为阿才是他在府上最亲近的人,他怕自己不在,他们会受到魏虎啸伤害。 但是此刻魏龙吟对鱼的态度,让他再也开不了这个口了。 他头一次意识到,他的大皇伯也许和他从前认知中的不一样。 只是此刻魏萧铭并没有要背弃魏龙吟的念头,他只企盼着吴芸绣能从此平安无虞。 而此时的吴芸绣,已经到达了安王府。 她站在大堂里拘谨地低着头,“谢谢安王殿下愿意收留草民。” “不必客气……来人,带吴姑娘去客房休息。” 魏墨安命人在安王府内院中安置好了吴芸绣,然后一连很多天,都没有去打扰吴芸绣的生活。 第17章 他知道这个姑娘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调整好身心的创伤。 有些事不能急于一时。 这段时间,魏墨安遣人去邀请纪清池过来一趟。 见到纪清池,魏墨安先是道谢:“谢谢你在铭儿那里帮我说话。不然,我也没法顺利将吴姑娘营救过来。” 纪清池冷“哼”一声,“我当时是想帮他,又不是想帮你。” 魏墨安知道他就是这别扭性情,只是不以为意地一笑。 “说吧,叫我过来干什么?”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阿辰那病是慢症,得定期查看情况和更换药方吧。” “我就知道,又是为了你的宝贝阿辰。”纪清池虽然还是没个好声气,但其实刚才魏墨安能念着他的好已经让他心软了,“去就去。” 魏墨安便把纪清池带到了梁雅辰的房间。 纪清池认真地把了一阵脉,给了结论:“病情比起之前确有好转,但比我想象中的慢,怕还是忧思过甚了。” “阿辰,你说你,”魏墨安有些烦恼地看向梁雅辰,“最近还有什么烦心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梁雅辰忽然看向纪清池莞尔一笑,“我想知道,纪大夫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呀?” “……?”纪清池想不到话题怎么就突然到自己身上了,倒是吓了一跳。 事实上,梁雅辰本来是很容易和人交好的性格。只是这些年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和苦痛,对谁都保持着高度戒心。 这段时间在安王府的宁静生活,倒是让他想尝试些许恢复本性。 魏墨安的包容态度给他增添了很多安全感。 而且再怎么说纪清池也是要长期给自己治病的大夫,不把关系搞好一点那多尴尬啊。 “是啊清池,我也想知道。”魏墨安也看向纪清池,“你怎么在刚一听说阿辰这个人的时候就像对他很不喜欢似的?” “……”看着魏墨安一脸无辜的模样,纪清池真的很想给他一拳。 他不答反问:“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做过了吗?” “……纪大夫您说到哪里去了。”梁雅辰有些尴尬地苦笑了一下,“我和安王殿下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 魏墨安也苦笑道:“怎么连你也这般揣测本王?” 见他们的反应不像伪饰,纪清池倒是长松了口气。也许,有些事真是自己误会了? 说起来,魏墨安本就是个对寻常人冷漠但对在意者很好的人,他本将自己视为朋友,说他花心薄情未免太过冤枉。而他对这个辰官,也许也只是当成朋友的? 思绪至此,纪清池道:“我并没有讨厌谁,只是那两天恰好心情不好,让你们有所误会。” 魏墨安笑道:“原来如此。” 梁雅辰也笑道:“纪大夫没有讨厌我便好。” 但梁雅辰脸上虽笑着,心中却在琢磨—— 纪清池刚才的那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是坐实了他对魏墨安有情。这也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之前会对自己敌意满满。 而魏墨安对纪清池恐怕却是无意的,甚至根本没有觉察到纪清池的心意。 虽然他们三人间的气氛比上次好了许多,但也不知道这种和谐能维持到几时。 “对了,”魏墨安想起了一事,“清池,以前有大夫说阿辰只能活几年,这是他自己医术不佳吧?” 纪清池淡淡答道:“按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这个判断没问题。” “……什么?”魏墨安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不过,”纪清池却又话锋一转,“几年那么长的时间能发生的变化太多了。只要他心态足够乐观,还是有望好转的。” “原来如此。”魏墨安的神情仍有几分沉重。 梁雅辰此刻心中了反倒添了许多希望。 其实不是某个大夫这么说过,而是他看过的所有大夫都断言,他绝活不过三十岁。 纪清池是唯一一个说这件事还存有转机的大夫。 只是心态足够乐观这件事……又谈何容易呢? 第十四章 揭露罪行 直到吴芸绣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心情也已经舒畅了很多,些许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性情,魏墨安才把她叫到书房中谈话。并且把梁雅辰也一并叫去了。 “吴姑娘你坐。”魏墨安的态度仍旧很客气,“本王想问你一些事,你愿意答便答,不愿意答便不答……啸王之前是不是对你和你姐姐都很粗暴?” 听到“姐姐”两个字,吴芸绣的眼圈霎时间一红,轻轻答了一个字:“是。” “你姐姐,是不是被啸王给活活打死的?” 这个问题更是让吴芸绣含在眼眶中的泪瞬间全都唰唰留了下来,她又泣不成声地答了一个字:“是。” “那,你想不想为你姐姐报仇?” “……”当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吴芸绣却一时间沉默了。 片刻后,她才哽咽着开口:“安王殿下,我不是傻瓜,我知道您不会冒着得罪啸王的风险无缘无故地收留我,您是想利用我来对付啸王……我也真的很想为姐姐报仇,可是我害怕!我只是个小人物,拿什么跟啸王斗啊?我怕我不仅报不了仇还会死无全尸!” 这番话,倒是不令魏墨安意外。 他早就猜到,这吴芸绣看似是个孱弱女子,其实她心思很聪明,所以她才有办法成功让魏萧铭心软,让他顶着巨大风险同意帮忙。 第18章 “吴姑娘,你别担心,没有绝对的把握,本王是不会轻易出手的——你怕斗不过啸王还引火烧身,本王又何尝不怕呢? “这种事若不能一击击中,就只能被反噬。 “所以现在,本王还需要了解一些更具体的情况。本王问你,你姐姐是何时死的?” “这我永远都忘不了!”吴芸绣毫不犹豫地回答,“姐姐死那天是九月十五!” “九月十五……”魏墨安掐指算了算时间,“那么离现在快要两个月了。还好秋冬季节尸体腐烂得慢,还存有未完全腐烂的可能性……那你姐姐葬在哪里?” 吴芸绣又抹了一把泪,“姐姐的死法让啸王觉得很晦气,便将她弃尸乱葬岗……幸亏我及时去找到了姐姐的尸体,将其在不远处找了个小山坡埋了。” “那倒是好办了。”魏墨安有些诡异地一笑。 梁雅辰忍不住插嘴道:“殿下想去挖尸?” 魏墨安看向他笑道:“果然是知我者,阿辰也。魏国律法讲求人证物证俱在,单凭吴姑娘的供词是不够的……吴姑娘,现在我们可能会去惊扰一下令姐的尸体,你介意吗?” “不介意!”吴芸绣不假思索地回答,“只要真能帮姐姐报仇就行!” “多谢吴姑娘。”魏墨安的神情又严肃了几分,“本王可以承诺你,定会尽力保你安全。但,世上本没有完全稳妥之事,本王可以先告诉你,只靠这件事根本就没法置啸王于死地,只是能让他受点教训而已……即使如此,你也愿意帮本王吗?” “我愿意!”魏墨安的这番话反而让吴芸绣更加心悦诚服。因为魏墨安不是一味想利用她来达成目的,而是把其中利弊全都如实相告。 于是,她当即便带着魏墨安去挖姐姐的尸体。 当天傍晚,她按照魏墨安的安排,跑去衙门击鼓鸣冤。 负责处理百姓冤屈的是京兆尹。 据魏墨安的了解,京兆尹是个清正廉明之人,并非魏龙吟或是魏虎啸的党羽。 事涉皇亲国戚他不敢独自处置,于是第二天便在早朝上将此事告知了魏文帝,并且把吴芸绣也带了过去。 吴芸绣说其实她和姐姐都是被魏虎啸看中美色强纳到府上的,两人都经常被其鞭打,最终吴芸锦还被魏胡啸给打死了。 “一派胡言!”魏虎啸听到吴芸绣陈述事情缘由后赶紧矢口否认,“你这贱女人竟敢信口开河地诬陷我!” 一旁的魏龙吟也淡淡道:“吴姑娘,你要知道若是凭证不足那就叫作诬陷,诬陷王爷可是死罪。除非你并非主谋。说说看,有没有人在背后指使你?” 魏墨安心中冷笑一声——他这话分明就是想让吴芸绣知难而退供出自己来,好把脏水往自己头上引。 却见吴芸绣对魏文帝从容开口:“草民有证据。姐姐的尸首就在殿外,请皇上允许草民呈上。” 魏文帝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准。” 然后就有两个侍卫把尸体抬进了金銮殿。 那尸体只腐坏了一小部分,还能看出相貌和吴芸绣有七八分相似,说是她姐姐,信服力很高。 吴芸绣红着眼圈上前撩开尸体穿着的寿衣,露出尸体上的道道鞭痕。 然后她又挽起自己的衣袖,同样满满都是鞭痕。 众大臣都面面相觑,心中唏嘘。 “皇上,这就是啸王殿下的狠毒行径!草民吃点苦不要紧,可姐姐身体素来孱弱,竟被他给活活打死了!” “诬陷!”魏虎啸气得跳脚,“这是赤/裸裸的诬陷!” 魏龙吟也看向魏文帝道:“父皇,这尸体和吴姑娘身上的伤都存在自编自演的可能性。” “没错,吴姑娘这些日子就住在安王府上,”魏墨安忽然开了口,“大皇兄和二皇兄不就是想说,此事都是我设计出来蓄意诬陷二皇兄的吗?我想说的是,首先,父皇可以找仵作来查证尸体上的伤是新的还是两三个月前的旧伤。其次,我还有更多证人。” 说着,魏墨安瞟了同立于朝堂之上的魏萧铭一眼。 魏墨安冒着尸体进一步腐化的风险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留充足的时间给吴芸绣和魏萧铭养好伤,因为以他们之前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宜再经历激烈动荡。 魏萧铭虽然年龄还小,但已经在早朝上旁听好几年了,偶尔也会发表一下自己的政见。 之前他受伤后休息了十余天,伤势渐愈后便恢复了参与早朝。 此时听到魏墨安的话,魏萧铭往额角抹了一把冷汗。 他的确很想为这些无辜女子伸冤,但他不能把自己的父亲推入地狱。 所以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 而魏墨安其实也只是顺便试他一下而已,并没有指望由魏萧铭来当这个证人。 “父皇,还有别的证人正等在大殿外,请父皇传唤。” “准。”魏文帝再次说了一个字。 他全程格外寡言是因为他的心情格外沉重,他素知二儿子荒唐不成器,但万没想到他竟会荒唐到活活打死人的地步。而且,这事还由魏墨安站出来揭发,无法再轻易揭过去。 随后柳蕴就扭着身子妖妖娆娆地走了进来。 柳蕴是听说吴芸绣要去状告魏虎啸后主动说他可以帮忙的。但他的条件,是要五百两银子。 魏威安虽然感叹着此人实在厚颜无耻爱财如命,但还是允了。 第19章 然后,就听柳蕴把魏虎啸如何在府上凌虐众妻妾以及男宠,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不得不说,柳蕴的口才可比吴芸绣要好多了。 他讲得众大臣越来越痛恨魏虎啸的无耻,而魏虎啸的脸色越来越黑。 “够了!”魏虎啸忍无可忍地打断柳蕴,“四皇弟,你为了陷害我可真是煞费苦心啊!串通了一个又一个!” “二皇兄还不承认是吧?”魏墨安淡淡笑了笑,“那么,不如我们去二皇兄府上走一趟,看看那些还留在府上的妾室怎么说。” “什么?!你连她们也一并买通了?!” 魏墨安微笑道:“瞧您说的,弟弟我哪儿有那么大本事,能堂而皇之跑到二皇兄府上去买通您的内眷?” 第十五章 联手制敌 魏墨安这话是说得很有道理的。 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做到去把魏虎啸的妻妾全买通。 所以魏文帝铁青着脸开了口:“那朕就随你们去啸王府一趟。” 魏虎啸急道:“父皇,无此必要吧?!” 魏墨安冷笑道:“莫非二皇兄是心虚了?” “谁心虚了!”魏虎啸梗着脖子道,“去就去!” 魏龙吟悄悄往额上抹了一把汗。自己这蠢弟弟也太禁不起激了。 “父皇,事关阿啸清白,儿臣也去看看情况。” 于是,魏文帝和他的三个儿子便浩浩荡荡地一起去了啸王府。 魏虎啸的妾室和男宠们被全部叫出来,整整齐齐地站成了两排,每个都怯生生地低着头。 魏文帝沉声开口:“说吧,啸王在府上有没有欺负过你们?” 众妾室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敢说话。 “诸位,”这时魏墨安开口道,“这可能是你们此生唯一一个可以脱离苦海的机会,你们可千万要把握住。只要在此如实说出啸王罪行的人,便可以从此离开啸王府,本王一定尽力给你们提供庇护。” 听了这话,终于,有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双腿打颤地上前两步,轻声道:“我说!啸王的确经常打我们,这种日子我已经受了十多年,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这时另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也站了出来,“我虽然才忍了一两年,但我也忍不下去了!我可以作证,吴姐姐就是被啸王活活打死的!” “还有我!” “还有我!” 终于,妾室和男宠们纷纷站了出来,朝魏文帝展示他们身上的伤痕。 魏墨安长舒了一口气——他和梁雅辰赌赢了。 事实上,魏墨安的确没有和啸王府上的任何一个家眷串通过。 是梁雅辰给他出了这个主意。 最初魏墨安还存有迟疑,因为如果此时所有人都迫于魏虎啸的淫威不敢上前作证,那他的处境就很尴尬了。 但是梁雅辰说道:“不管身处何种逆境,我相信每个人都能努力向阳而活的本能。殿下,您就相信那些人吧。即使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勇气,但一定会不缺乏敢于破茧重生的勇士。” 听了这番话,魏墨安决定采纳这个方案。 事实证明梁雅辰说的是对的。 不过也的确有些人没有出声,甚至还有个看起来才十八九岁的橙衣女子站出来说道:“你们都在胡说,我觉得啸王殿下对人很好啊。” 那橙衣女子正是那天享受着魏虎啸的宠爱、怂恿魏虎啸把魏萧铭给教训一顿的秦氏。 “对对对!”魏虎啸如同在绝望中看到一道曙光,“父皇你看,也有人觉得儿臣是个好丈夫!那些贱人自己有问题而已!” 第一个站出来的女子用怜悯的目光看向秦氏,“妹妹,他刚开始在新鲜阶段是这样的。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开始打你,打你们的孩子,你若不信的话,尽可以试试。” 听到“打你们的孩子”几个字,秦氏顿时害怕起来,“皇上,您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我能带着儿子离开啸王府吗?” “……”魏虎啸恶狠狠地瞪了秦氏一眼,“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你们一个个地全都在胡说八道!” 比起还在负隅顽抗的魏虎啸,魏龙吟却只知道此刻大局已定,凑到弟弟耳边轻声说了句:“认罪吧,否则你会被罚得更惨。” “……儿臣知罪了!”这话让魏虎啸立马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可怜巴巴地跪到了魏文帝脚边,“父皇,儿臣是脾气大了点爱打人,但真的没有想过要杀人啊!儿臣不是故意的!” “你这混账东西!” 魏文帝嫌恶地狠狠踢了魏虎啸一脚,然后看向那群可怜的男男女女,“想离开啸王府的今日都可以离开,但是,孩子都是朕的皇孙,必须留下,今后由奶娘教养。” 魏文帝本来就子嗣比较单薄,只有三子一女,而三个儿子中又只有魏虎啸有子嗣,所以魏文帝舍不得放走任何一个皇孙。 女子们听了这话面面相觑了一番,有的抹着泪依旧决定离开,又有的为了自己的孩子选择留下。 这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置魏虎啸。 魏文帝铁青着脸将魏虎啸带回了朝堂之上。 魏虎啸瑟瑟发抖地跪在魏文帝脚边,和刚才判若两人。 “父皇,”魏墨安冷声开口道,“自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古语又有云‘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何况他只是个皇子……” 第20章 “父皇!”魏龙吟打断魏墨安的话,也跪了下去,“阿啸他刚才已经说了,他只是失手杀人,这和故意杀人当然有本质区别,何况孩子们都还需要父亲,求父皇对阿啸从轻发落!” 魏墨安心中冷笑:孩子们有这种父亲还不如没有呢。 魏文帝沉默了半晌,终于开了口:“魏虎啸,你不仅强抢民女还用暴力致人殒命,原本罪无可恕,但念在你并非故意,又还有这么多孩子需要养育……便将你杖责五十,禁足三个月。还望你这段时间能静思己过,之后能重新做人!” “……谢父皇不杀之恩!”虽然魏虎啸已经吓得惨白了脸色,但不得不扣头谢恩。 于是,这位天天在府上打人的暴力王爷,终于尝到了自己挨打的滋味。 连两个行刑的小太监也对他的行为十分鄙夷,所以下手格外重,没几下就把他打了个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只是对魏墨安来说,这个处罚实在还太轻了。 一条人命,就值五十杖吗? 不过魏墨安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杀一个普通百姓,根本就要不了楚威德的命。 他只能利用这件事来尽量削弱楚威德、获取足够多的利益。 “父皇,”于是魏墨安又上前一步道,“二皇兄既然这段时间受伤又禁足,想来无法承担好教养皇长孙的重任……求父皇允许儿臣将铭儿过继到自己膝下,儿臣定会尽力教养。” “你说什么!”正被按在长凳上挨打的魏虎啸忍不住怒吼出声,“你要抢我儿子?!” 而魏龙吟则不动声色地淡淡开口道:“父皇,儿臣也觉得四皇弟说得有道理,不过,铭儿已经在儿臣的府上住了一段时间了,要过继,不如还是过继到儿臣那里吧。” 事实上魏龙吟早就存了将魏萧铭过继过来的心思。但他知道魏虎啸最讨厌别人抢他的东西,如果提出此事恐怕会伤了他们兄弟间的感情。 反正,他没有子嗣,等他登基后太子还是只能是魏萧铭,过不过继都一样。 但如今魏墨安既然已经提出了此事,他万不能让皇长孙被魏墨安抢去。 第十六章 夺子 魏墨安看向魏龙吟冷冷笑了笑,“大皇兄和二皇兄的关系向来亲密,想来对二皇兄的所作所为早就知晓了吧?包庇了二皇兄那么久,也真是辛苦您了。” “四皇弟可不要信口开河。”魏龙吟面色一沉,“此事孤何曾知晓?” 而一旁听到这番对话的魏文帝是心如明镜。魏龙吟今天自始至终都在努力袒护魏虎啸,他知不知道真相是显而易见的。 这样的人,能教导好皇长孙吗? “父皇,铭儿已经不小了,不如此事我们也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魏墨安话音一落便又看向魏萧铭柔声道:“铭儿,你愿意今后跟着谁?你但说无妨。不管是什么答案,四皇叔都不会怪你。” 事实上,他之前趁着魏龙吟不在,去太子府上探望过魏萧铭一次。 太子府和啸王府不一样,表面是不会拒绝魏安墨入内的。魏龙吟向来是副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的作派。 当时魏萧铭一心牵挂着小厮阿才的情况,魏墨安同意去帮他打探消息。 魏墨安打探到的结果是,魏虎啸倒并没有去为难阿才他们。因为那时魏虎啸还心心念念着要把魏萧铭给抢回来,不想和他之间搞得太僵。 魏墨安在把此事告知魏萧铭的时候,还顺便说了句,如果魏萧铭是住在安王府,他一定去把人和鸟都带过来。 就是这句话打动了魏萧铭。 他没想到魏墨安能主动提起一只鸟。 而此时,面对着三人灼热目光的魏萧铭,觉得从小就没人疼没人爱的自己,居然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争抢的滋味。 他在感到几分甜蜜之际,却也是保持着清醒的——大皇伯和父王争抢自己,只怕大多是为了利益。 似乎只有魏墨安,真心的成分更多。 最终,魏萧铭说道:“皇爷爷,孙儿想跟着四皇伯。” “铭儿你……!”魏龙吟瞬间脸色煞白。 魏萧铭不敢去看魏龙吟难以置信的目光,低着头心中愧悔无比。 他何尝不知道大皇伯从小就待自己很好。可是,他始终都没法忘记那天大皇伯在他面前生生捏死了一条鱼时的阴冷模样。 那副画面常常出现在他的噩梦当中。 所以他只能赌,他跟着魏墨安会有更好的将来。 “那么,”魏墨安看着魏萧铭温柔一笑,“等会儿就跟我回家吧,铭儿。” “是的四皇叔……不,父王。” 魏萧铭知道,一旦被过继,他就该改口了。连带着对魏虎啸也该改口为“二皇伯”。 此时的魏虎啸已经痛得意识模糊,一时间顾不上他了。 “退朝吧。”今天早朝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魏文帝也无心继续早朝。 于是魏墨安便将魏萧铭带上了回安王府的马车。 一路上,魏萧铭却是郁郁寡欢,垂头不语。 “铭儿,你现在很难受是吗?”魏墨安柔声道,“本王知道,做这个选择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本王也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照顾,请你原谅本王这样逼你。” “……父王,儿臣想问您一件事……”魏萧铭依旧低着头,“您当日叫儿臣逃去大皇伯府上,是想让大皇伯和二皇伯自相残杀吗?” 第21章 “你大皇伯跟你说的?”面对这个尖锐的问题,魏墨安却只是风轻云淡地一笑,“其实本王当时考虑得最多的只是,谁在那种情况下最能护着你。你要知道如果你待在我府上,二皇兄告到父皇那里去,我是只能放人的。所以我必须先揭穿二皇兄的罪行,然后才能拥有你。” “……”魏萧铭陷入沉思。 “你放心吧,你大皇伯和二皇伯两个人从小就穿一条裤子,是自相残杀不起来的。 “铭儿,本王知道你现在有很多情绪,你若是想哭想闹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憋着,好吗?” “……”听着魏墨安轻柔如水的语气,魏萧铭终究还是忍不住扑到他怀中失声痛哭起来,“父王,我现在的心情真的好复杂啊!从小到大大皇伯都对我很好很好,二皇伯要打我的时候他总是拦着,每次来看我还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可是那天他为了警告我不要背叛他,活活捏死了一条鱼,我好害怕他那个模样……” “铭儿,你的选择没有错。”魏墨安柔声道,“本王教你一个道理——若是一个人对全世界都很残忍只对你好,你一定不能跟他过多牵扯。因为那人的本性就是残忍的。而你,却是个最善良的孩子。” “可是……可是大皇伯只是捏死了一条鱼,他也没有对全世界都残忍啊?” 魏墨安默默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他知道魏萧铭一直以来有多么敬爱魏龙吟,也知道魏龙吟完美太子的形象迄今为止都保持得还算好。 他不能再在魏萧铭面前说魏龙吟的坏话,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铭儿,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你大皇伯究竟是好人还是残忍之人,需要今后你自己慢慢判断。” “嗯……”魏萧铭泪流满面地在魏墨安怀中点了点头,“对不起大皇伯,我知道是我优柔寡断,所以我也不忍心去拆穿二皇伯……明明当时,若真的坐实了您是诬陷,皇爷爷不会放过您的……真的对不起,差点害了您……” “别再说对不起了。”魏墨安温柔地打断他,“你只是个渴望父爱的孩子,你有什么错呢?本王都懂的。本王也是这么过来的。” 只是现在对父爱这种东西已经绝望了而已。 魏萧铭终究素日里是个冷静自持之人,所以他在发泄完情绪后他又赶忙藏好眼泪,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势。 当魏墨安把魏萧铭带回安王府的时候,他的泪痕差不多已经干了。 “殿下。”梁雅辰微笑着迎了上去,“看您顺利带回萧王殿下,就知道您已经得偿所愿。” “是啊。”魏墨安也冲他淡淡一笑,“多亏了你帮本王出的主意……铭儿,来,叫蒋叔叔。” “蒋叔叔好。”魏萧铭有些怯生生地叫了一句。 他生性内敛,对陌生人总是会持有戒心的。 魏墨安对梁雅辰道:“阿辰,本王素日里政务繁忙,现在还要忙着把二皇兄手上的权力抢过来,就更忙了,铭儿在这府上就有劳你多加照顾了。” 梁雅辰忙道:“萧王殿下是皇长孙,这么重大的职责我一个小戏子恐怕担当不起。” 魏墨安笑道:“你和本王一样叫他名字就可以了。本王自然会为他专门请念书和武功的师父,你就是照顾一下日常,这有什么担当不起的?本王说你可以就是可以。再说周管家他们也自会相助。” “……那在下定会尽力而为。”梁雅辰只好硬着头皮接下这艰巨的任务。 “铭儿,”梁雅辰看向魏萧铭温言道,“那你随我过来,挑一间你喜欢的房间吧。” 他们这边的气氛倒是其乐融融,那头的魏龙吟以及皇后,却已经气得七窍生烟。 第十七章 太子和恋人闹翻 在后宫中,皇后把魏龙吟叫去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怪他没保护好弟弟魏虎啸。 魏龙吟只是默默站在那里听着。 反正,这种指责他从小到大已经很习惯了。每次魏虎啸闯了祸都要他去擦屁股。 骂够了,皇后又提起另一个话题:“现在铭儿被那该死的魏墨安给抢走了,子嗣问题你打算怎么办?还不赶紧给本宫纳妾生子!” “……”魏龙吟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个蠢货不是还惦记着梁星澜那狐媚子吧!” 皇后完全没了在人前温婉贤惠的模样,指着魏龙吟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当初是你父皇叫你拉拢他不假,但梁国灭后他早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你个蠢货居然还动了真情,傻乎乎地继续把他当块宝!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根本就不是你的太子妃没有生育能力,而是你们压根儿没有圆过房! “好啊你们的感情感天动地,你是想当不成太子拉着他一起去街上要饭?又或者,你敢让他知道他父母的死和你也脱不了关系吗?” “……母后您别再说了。”魏龙吟忍无可忍地哑声打断如连珠炮式一通输出的皇后,“儿臣会尽快圆房生子的。” “这还差不多。”皇后冷“哼”一声,这才稍微缓和了脸色。 “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作别母亲后,魏龙吟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太子府。 “龙吟你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梁星澜迎上去,小心地观察着魏龙吟阴沉的脸色,“在为朝堂上那件事不开心是不是?好歹啸王这条命是保住了,等他出来之后,还可以东山……” 第22章 “星澜。”魏龙吟截住了梁星澜的话头,“孤打算要纳妾。” “什么??”梁星澜的表情顿时僵住。 他仿佛又承受了一次当年听到魏龙吟要成亲时的打击。 “我们当初明明说好的!你娶太子妃只是为了应付你父皇母后,你不会跟她圆房,今生也不会纳妾!” “是,但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不知道吗?”魏龙吟也抬高了音量,“魏萧铭是别人的了,孤没有子嗣将来继承大统后怎么办?又或者孤根本就继承不了大统!他魏墨安随时都在虎视眈眈!” “……所以,你不仅要纳妾……”梁星澜颤声问道,“你还要生孩子?” “是。太子妃三十多岁了已经不易生育,孤打算多纳几个妾,看谁能先怀上儿子。” “……”梁星澜如同心上被重重抽了几鞭子,生疼。 “星澜,孤这么做都是为了大业,”魏龙吟这时又放柔了语气,将梁星澜拥入怀中,“请你相信,孤心头最爱的人永远都是你。” “我相信不了。” 梁星澜一个狠心,一把推开了魏龙吟,红着眼圈抬头注视着他。 “你知道吗,到太子府找你的时候,我曾经听到有太子妃的两个丫环在议论,说都是因为我这狐狸精,你才一直冷落太子妃…… “我明明才是先在你身边的那个,我却成了狐狸精! “可是我一直说服自己,好歹我是唯一你真正碰过的人,为了对你的爱,我只好咬牙担下这狐狸精的名头…… “但是现在,我再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了。如果再继续和你纠缠下去,今后就是你的孩子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破坏你们一家三口的狐狸精。 “魏龙吟,你若坚持要圆房生子,我们今后便一刀两断吧。” “……孤今天已经够烦躁的了!”魏龙吟再次变了脸色,“你为什么还要给孤添堵!你就不能多体谅孤一点吗!” “呵呵对不起,我没你想的那么体贴。我本来就是个无理任性之人。” 梁星澜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太子府。 他满心暴躁地上了回澜王府的马车。 “殿下,”驾车的小厮出声道,“是直接回府吗?您还没有用晚膳,要不先在附近找个酒楼……” “吃你个头!”梁星澜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小厮的脸上,“你看不出我根本没胃口吗!” “……奴才知错!”小厮赶忙哭丧着脸去驾车。 梁星澜那话没说错,他本就是个无理任性之人。 他还身在梁国时本就是骄纵任性的二皇子,后来被父皇选中到了魏国当质子,性格更是变得阴鹜古怪。 在这世上他只对一个人用尽了他仅剩的柔情,那人就是魏龙泽。 因为他当初离乡背井身在陌生的异国他乡,只有一个人温柔地微笑着主动接近他:“星澜,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尽管跟孤说。” “谁他娘的跟你一家人!滚!” 那时的梁星澜就像一条恶狠狠的疯狗,见谁都咬。 而唯一不管怎么被咬都还是笑得令人如沐春风围在他身边打转的同龄人,就只有魏龙泽。 并且魏文帝也一直待他很温和,比他那个总是严厉责骂他的父皇温和很多。 梁星澜这才终于渐渐接受了身在魏国的生活。 甚至不愿再返回梁国,直到梁国灭亡。 然而直到今天,梁星澜才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不对,一定不是自己错了。自己怎么会做错! 那是魏龙吟错了吗? 可是魏龙吟也有他的苦衷。 那就是魏墨安的错! 对,都是他那帮人把事情搞到了这个地步! 魏墨安,魏萧铭,还有那个从中穿针引线的纪清池,梁星澜恨不得把这些人通通剥皮抽筋。 他想回归当疯狗的感觉了。 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拖一个人一起去地狱。 不过,就算梁星澜再疯也知道,魏墨安和魏萧铭本人的武功都不弱,而且他们去哪里都会有侍卫保护。 那么在这当中,比较好下手的就是…… 当梁星澜满心阴暗地酝酿着他的复仇大计时,魏萧铭在安王府的日子倒是过得宁静自在。 魏墨安果真说到做到,把阿才和那只鸟都给他带过来了。 “阿才你还好吗!”魏萧铭激动得紧紧抱住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的阿才不放。 “公子放心,奴才好得很。”阿才笑嘻嘻地提着鸟笼,“而且,把这小家伙儿也照顾得不错,你看它是不是胖了?” “呵,好像的确胖了些呢。”魏萧铭温柔地微微一笑,仔细打量着那小鸟,“那它翅膀的伤养好没有呀?” “这个奴才试过,它好像还是不能飞。” “还是不能飞么?”魏萧铭刚刚才舒展了几分的眉头又重新微微皱起来,“连我被板子打的伤都接近痊愈了,它怎么好那么慢?” “铭儿,”一旁的梁雅辰也温柔地注视着鸟儿,插嘴道,“要不咱们找个兽医给小鸟看看吧。对了,既然还要养一阵子,要不要给小鸟取个名字呀?” “好呀。”魏萧铭又上下打量了小鸟一番,“它七彩的羽毛好好看,叫小彩,蒋叔叔你觉得好不好?” 第23章 梁雅辰微笑道:“我觉得很好。小彩,你有新名字啦。” 魏墨安在暗处偷偷注视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倒是很少见到梁雅辰的笑容那么多。 原来他也喜欢小动物? 第十八章 “本王只想让你开心些” 兽医来治过的效果果然不一样,过了几天小彩就能飞了。 要放飞它的时候,魏萧铭倒有些依依不舍起来。 小彩要飞出鸟笼时竟也有些犹豫,左右打量了一番,总算展翅而飞,却没飞多远,落在了魏萧铭的肩头。 这让魏萧铭更不舍了。 梁雅辰笑道:“铭儿你不如就干脆把它养起来。” “不。”平时有些优柔寡断的魏萧铭此刻却坚决摇摇头,抬头指着安王府花园里一颗枝繁叶茂的、有其他鸟在上面喳喳叫的大树,对鸟儿柔声道,“小彩,那里才是属于你的地方。” 小彩“啾”了一声,终于展翅飞上了大树枝头。 魏萧铭抬头怔怔地看着它的身影,希望它能尽快融入鸟群,内心充满了牵挂,又有几分淡淡的忧伤。 梁雅辰笑着安慰道:“小彩若是肯定居在这棵树上,你还能经常看到它呢。” “鸟本来就没法陪人很久的。”梁雅辰的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如养点别的。” 他回头望去,只见来人正是魏墨安,而他的手上竟然抱着一只猫咪。 猫咪周身雪白,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则是琥珀色的,漂亮极了。 “送你们的。”魏墨安伸出双手将猫咪递到梁雅辰跟前。 梁雅辰怕停在空中的姿势会让猫咪不舒服,赶紧伸手抱了过去。 但其实,他还并未准备好要接受这个礼物。 “殿下,我们只怕没什么精力养猫……” “胡说。”魏墨安板起脸来打断他,“铭儿他是要忙功课,但你在这府上闲得很,为何不能养猫?” “……”因为梁雅辰担心以自己的状态照顾不好别的生命。 他咳了两声,“殿下,你看我这身子,要照顾好自己尚且不易……” “清池他不都说了吗?”魏墨安打断他,“你这就是心病。养只猫能让你开心点,有什么不好?” 这时,猫咪发出舒适的咕嘟声,去舔梁雅辰的手。 “真是的,好痒。”梁雅辰下意识地轻笑起来。 “瞧,你面对小动物的时候笑得多开心。” “……”梁雅辰却又瞬间收起了笑。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趁自己这条命还能苟延残喘时尽管报仇,而不是养猫逗狗。 “阿辰,你心底似乎压着什么很沉重的东西,”魏墨安的语气忽然又变得温柔无比,“本王不想追问,但本王只希望能尽量让你多一些开心。你若实在不喜欢这只猫就给它另找归宿,本王不会勉强你。” “……我没有不喜欢。”梁雅辰摸着猫咪柔软的皮毛,只觉得心底也已经柔软了一片,“多谢殿下如此为我费心,我会好好养它的。” “这就对了。”魏墨安展颜一笑。 “它真可爱!”梁萧铭也忍不住伸手去摸摸猫头,“蒋叔叔,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呀?” 梁雅辰笑道:“我已经被你靠颜色取名的风格给影响了……它白得跟雪一样,不如就叫雪儿如何?” “好呀。”梁萧铭点头赞同。 “好了铭儿,”魏墨安看向梁萧铭严肃地道,“别一直跟猫玩,你该去念书了,本王傍晚时可要检查你的功课。” “是的父王。” 魏墨安虽然能算个慈父,但对梁萧铭功课方面的要求还是很严格的,毕竟这是皇长孙,可不能被他养废了。 梁萧铭每天都要严格遵守作息时间,早上要旁听早朝,回来之后就要念书学骑射等,刚才只是短暂的中午休息时间。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雪儿,就行礼后转身离开。 梁雅辰又抱着猫逗弄了一会儿,魏墨安一直默默含笑看着他。 但听梁雅辰又咳了几声,魏墨安忽然想起一事,收起笑道:“听说有的人会因为猫毛而增添咳嗽打喷嚏等症,本王得请清池来再帮你瞧瞧,看有没有因为养猫加重病情。” 梁雅辰苦笑了一下,觉得他有点紧张过度,但也知道拦不住他,就只是答道:“殿下安排便是。” “不过,明日是休沐日,清池得先随本王去看看母妃,然后再到安王府,估计要晚些时候了。” “殿下的母妃……也身体不好么?” 在安王府上住了那么久,梁雅辰却很少听魏墨安谈起母妃。 魏墨安苦笑道:“母妃她近年来不仅身体不好,而且心情抑郁,总是闭门不出不喜见客,故而本王只一个月去看她一次。” “原来如此。”梁雅辰点了点头。 据梁雅辰所知,魏墨安的母亲是容妃,曾经受到过魏文帝宠爱,但已经失宠多年。 他忽然在想,容妃是因何忽然失宠的呢,是否和后宫争斗有关? 而后宫和前朝又是息息相关的。若非皇后得势,他们也不至于哪怕坐实了魏虎啸害死人,却还是要不了他的命。 思绪至此,梁雅辰倒有些想随魏墨安一起去看望他母妃了,兴许能顺便了解点情报。 但他开不了口。他是个什么东西啊,哪儿有这种资格。 第24章 却听魏墨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阿辰,要不你随本王一起去母妃那里,清池看过母妃后顺便给你把脉,也就不用再专门跑一趟安王府了。” “……殿下安排便好。”梁雅辰仍是说着他的这句口头禅,心中却多了几分波动。魏墨安真的只是为了让纪清池少跑一趟吗,还是已经洞悉了自己的心情? 他不敢再深想这个问题。 第二天一早,梁雅辰便随魏墨安来到了容妃所住的永宁殿。 纪清池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三人还没进门,就听到房中有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去。 魏墨安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去,“母妃,最近又严重了吗?” 梁雅辰跟了进去,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容妃。 只见病榻上之人穿着素净,不施粉黛却面容依旧秀美,能想象到年轻时更有一副绝世容颜。唯一扎眼的就是脸色太过苍白。 “无妨……”容妃努力止住了咳,“劳安儿你挂心了。你和纪大夫倒也不必月月过来,以后可以改成两个月一次。” “……儿臣一月过来一次已经很少了,母妃你就那么不想见到儿臣吗?”魏墨安的神情中闪过一丝受伤。 “我并无此意,你不要多心。” “那让臣为娘娘把脉吧。”纪清池说着,便开始给容妃隔着布诊脉。 他把着脉,神情越来越凝重。 “母妃她如何了?!”魏墨安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还好,跟之前差不多。”纪清池给魏墨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能在此处说出实情。 容妃却淡淡笑道:“纪大夫你不必瞒着本宫,本宫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人终有一死,本宫早已看淡了生死。” “母妃您不要瞎说!”魏墨安的眼圈微微一红,“您不可以随便扔下儿臣!” “……呵,像本宫这样不称职的母亲,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哎,不说这个了,”容妃看向纪清池,“纪太医,令尊最近可还好?” 事实上之前一直负责给容妃诊治的是纪清池的父亲纪震南,但纪震南近来自己身体也不太好,所以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如果不是其他太医都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就不再出面了。 听到“令尊”两个字,纪清池脸上升起一层寒雾,“他好与不好,我不知道。纪府大得很,我们很少碰面。” 梁雅辰有些诧异地看向纪清池。世上怎么会有同处一个屋檐下却很少碰面的父子呢? “……纪太医,你听本宫一句劝吧……令堂的事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你也该释怀了。” 纪清池冷笑道:“容妃娘娘,如果有人害死了您的母亲,您也能释怀吗?” “咳!”魏墨安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这番令气氛变得尴尬的对话,“母妃,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儿臣的朋友阿辰,最近住在儿臣府上。” “住在……你府上吗?”知子莫若母,容妃又何尝不知道魏墨安是从来不随便把人带回家的。可见这个阿辰对他来说不一般。 容妃又上下打量了梁雅辰一番,只见他容貌清丽气质脱俗,倒也对他添了几分好感,握起他的手道:“阿辰,那以后安儿就拜托你照顾了。” “……不不不,娘娘您是不是误会了!”梁雅辰感到压力颇大,连连摇头,“我和殿下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魏墨安岔开话题:“母妃,清池他还很忙,儿臣先送他出去,然后再回来陪您聊天。” “好。”容妃点点头。 魏墨安带着二人退出房间,然后急切地问纪清池:“母妃她身体到底怎么了?” “哎……”纪清池轻轻长叹了口气,“你母妃其实和蒋公子是一个毛病,长期愁绪难解导致身体每况愈下……但是,容妃娘娘毕竟年龄要大些,再这样耗下去就是油尽灯枯。” “什么!”魏墨安一时间更是惶急,“那她还能活多久!清池,你医术这么高一定有办法治她的是不是!” “我没那么厉害。”纪清池难得谦虚了一下,苦笑道,“我只擅长治身体的病,对这种心结所致的病症却往往无能无力。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只能靠你想办法。” “靠我……”魏墨安嘴角也扬起一丝苦笑,“这些年我要是但凡有那么一点办法,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母妃一步步走到这步田地了!” 梁雅辰忍不住插嘴道:“殿下,我能否冒昧地问一下,当年容妃娘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十九章 惨痛过往 “好,本王告诉你。” 事涉皇室秘辛,但面对梁雅辰的要求,魏墨安竟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对了清池,你先顺便给阿辰也诊下脉,府里养了只猫,本王怕会对他身体有影响。” 纪清池白了魏墨安一眼,“离上次我给他把脉才过了多久?你府上多了只猫就要重新把脉,那明天多条狗,后天多条蛇怎么办?” 他嘴上这么说,还是抓起了梁雅辰的手腕,就站在容妃屋外简单给他号了下脉。 “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么?他身体状况比起上次倒是好转得很快。” 魏墨安闻言不禁大喜,“看来我们双管齐下还是有用的!” “……谁什么时候跟你双管齐下了?”纪清池再次白魏墨安一眼。 “意思就是你负责开药方,本王负责哄他开心。” 第25章 “……”纪清池忽然觉得心里刺痛了一下。怎么还成他俩同心合力去医治辰官了?“这里没我的事了吧,我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纪清池就真的火速掉头离开。 魏墨安看着他的背影笑笑,“阿辰你说他这脾气,要不是碰上本王该怎么办啊,早就把人给得罪光了。” “……殿下您……一直在尽力庇护纪太医,是吗?” “阿辰你是不是吃醋了!” 梁雅辰这个疑问让魏墨安更高兴了。 “你听本王说,其实吧,本王最初只是感谢他父亲常常去医治母妃而已。自从母妃失宠后多数踩低捧高的太医对她爱搭不理,就只有纪老太医不同,一直都在悉心关注母妃的病情。”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并不是在意纪太医本人才对他好?” “不,本王现在是真心把清池视为朋友的。” 梁雅辰心道:可他也只是把你当朋友吗? 他此刻倒觉得纪清池有几分可怜了,喜欢上个这么迟钝的人。 可是,现在不是他管这种闲事的时候。 “那殿下您讲讲容妃娘娘的事吧。” “好,那你先随本王进屋。” 魏墨安将梁雅辰带到永宁殿偏殿的一个房间,关好房门,然后就开始讲述往事: “其实说来也简单,就是在本王八岁那年,母妃又有了身孕……她依旧是辛辛苦苦地十月怀胎,却……” 魏墨安顿了顿,然后神情沉痛地说道:“生下一个怪胎,并且孩子出生后不久就断了气。” 梁雅辰立刻心中了然——皇家是非常注重颜面的,生下怪胎这种事会被皇室视为耻辱。 果然,只听魏墨安续道:“从此钦天监便说母妃是不祥之人,父皇巴不得离我们母子都远远的……后来到了要和梁国交换质子之时,毫不犹豫就选了我送去。” 听到“梁国”两个字的时候,梁雅辰交叠在桌面上的双手微微一颤。 这下意识的反应没有瞒过魏墨安的眼睛,他的心顿时也“咯噔”了一下——梁雅辰为何会对这两个字有特殊反应?难道,他和梁国之间有什么关系?? 魏墨安便故意转换了话题的方向:“本王到了梁国之后,所有人都对本王很冷漠,唯独那梁国三皇子总是跟狗皮膏药似的主动黏过来……” 那时,魏墨安十岁。 只比他小几个月的梁雅辰,在他的记忆中性情开朗俏皮,总是“安哥哥”长“安哥哥”短地叫他。 “安哥哥,这是从岭南进贡来的荔枝,一共也没多少,父皇给了我一斤,我分你半斤好不好?” …… “安哥哥,这是姚叔叔送我的机关人,可好玩了,我们一起玩吧!” …… “安哥哥,我今天跟宫里戏班子的花旦学唱戏了,唱一段给你听好不好?” “……你父皇还许你学唱戏吗?”魏墨安冷淡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我又不是太子,父皇母后都说,只要我开心做什么都可以的。” 当时的魏墨安心底对梁雅辰羡慕极了。 要换了在魏国皇室,皇子居然去学唱戏,非被打死不可。 此时,梁雅辰也回想起了那些往事。 其实当时他也看出来魏墨安眼神中的羡慕了。 但是后来,梁雅辰一朝之间失去了宠爱他的全部亲人。 而魏墨安虽然与父母都关系较为淡漠,但至少,他们都还活着。 到底是谁更可怜呢。 对于自己儿时所谓的“像狗皮膏药似的”黏着魏墨安的原因,梁雅辰倒是记得的。 “兴许,他只是觉得你可怜。” 魏墨安闻言怔了怔。 虽然梁雅辰的神情反应并不明显,但魏墨安总觉得,梁雅辰说这话时是轻轻瞪了自己一眼。 魏墨安霎时间更是心中大震,有些激动地说道:“我知道他只是同情我,但我还是很感激他!他是我在那段黑暗岁月中唯一的一道光!” “……”梁雅辰倒真是料想不到,魏墨安竟把自己看得如此重要。 “所以,当本王听说他已经死在梁国都城甚至被烧得面目全非,本王悲痛欲绝,可是本王又忍不住抱了一丝希望——万一死的不是他呢!阿辰,你说他是不是有可能还活着?!” “……其实我也听说过,”梁雅辰没办法再保持沉默,“当时梁军近乎全军覆没,梁国皇帝和太子也死在战场上,梁国皇后为免内眷落入魏军手中受辱,便一把大火把宫中之人连同她自己全烧死了。既然是烧死,面目全非也很正常。” “可是!梁国皇后就算舍得烧那些嫔妃,阿辰是她的亲儿子啊!” 梁雅辰恍然间想起来,魏墨安以前来当质子的时候也是叫他“阿辰”的。 那段时间他们的确有过安宁相交的岁月,可是,梁雅筠对此都已经快遗忘了。 因为魏墨安是魏国人。是他最痛恨的魏国的皇子。他不想记起来。 若不是魏军残暴无耻,所到之处烧杀奸yin无一不为,他的母后也不需要出此下策,背负上那么多条人命。 当时有很多嫔妃哭着磕头求梁后放过她们,还有嫔妃指着和侍卫交换了衣服的梁雅辰怒吼:“凭什么只有他能活!” 梁后直接一剑把那个嫔妃给刺死了。“同样的方法不可能用太多次,否则对方一定会起疑……辰儿,别再耽搁了,你快跑!” 第26章 那时的梁雅辰也早已哭肿了眼睛,双腿软得连走路的力气都快要没了。 他何尝不知道,他的母后平时连一只鸡都不忍心杀。此刻却不得不为保全梁国的颜面而化身魔鬼。 但梁雅辰终究只能抛下身后的一地血泪,从皇宫的一个狗洞钻了出去。 他还记得母后最后嘱咐他的那句:“比起报仇,先活下来!你是梁国皇室最后的血脉了啊!” 所以他逃到偏远的阳滨城投靠了一个戏班子。他当皇子时就喜欢跟着宫里的戏班学唱戏,不过那时这对他来说只是一种玩乐,却想不到有一天成了他能安身立命的技能。 其实他不想成为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因为真的太累太累了。 思及这些往事,梁雅辰的头像撕裂般的疼痛,一时间竟觉得天旋地转一般。 “阿辰!”魏墨安连忙扶住快要倒地的梁雅辰,“你怎么了!刚刚清池不是还说你身体状况很好吗!” “殿下,你说,如果你口中的那个梁国三皇子真的还活着,”梁雅辰喘着粗气靠在魏墨安的胳膊上,抬头直直凝视着他,“他现在最关心的会是什么呢?是你们之间那些风花雪月的往事吗?” 魏墨安顿时浑身一震。 “你……你难道真的就是他?!” “哎呀不是。”梁雅辰却忽然站直身子笑起来,“你知道的,我是唱戏的,对故事的代入感会很强。所以我刚才在想如果我真是梁国三皇子会怎样呢。我一个低贱之人,怎么可能是皇子。” “阿辰,本王不许你再说自己低贱。” 魏墨安长松了一口气,冷不防地伸出手去,将梁雅辰轻轻拥入怀中,声音有几分哽咽。“幸亏你不是他……你说得对,你若真是他,根本不可能站在本王身边和本王谈笑风生……” “殿下,你这是干什么?”梁雅辰想挣脱魏墨安。 “就让本王抱一下可以吗?”魏墨安的语气一时间竟卑微到近乎央求,“反正我们都一起睡过觉了不是吗。” “……”梁雅辰忍不住心道,这是什么会让人误解的说法? “阿辰,你能不能再陪本王演下戏……” 魏墨安渐渐加大了拥抱的力度,双臂一直微微颤抖着。 “你说,梁国来的质子梁星澜留在了魏国,如果本王当时也选择留在梁国,是不是就可以保护你和你的父皇母后!是不是你就不会死! “都是本王的错对不对!” “……傻瓜。”梁雅辰有些无奈地轻声道,“你一人的力量,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呵,是啊。”魏墨安嘴角扬起一丝自嘲的笑,“本王那时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皇子……” “所以本王后来才一直努力去立功,军功终于越来越大。” “但是即使有朝一日能为他报仇,也已经再换不回他了……” “……”梁雅辰心头霎时间五味俱全。 魏墨安竟如此有感恩之心? 还是说……他心中一直以来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抱歉。”魏墨安终于放了手,“本王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第二十章 妖娆戏子的真情 “无妨,我没那么胆小。” 梁雅辰莞尔一笑。 “倒是我们该回去继续陪容妃娘娘了,一走就是那么久,容妃娘娘肯定觉得很莫名其妙呢。” “你说得对。” 魏墨安随即便和梁雅辰返回了容妃处,和她又继续闲聊了一阵。 经过了刚才的事,梁雅辰内心倒觉得和魏墨安更亲近了些。 原来,魏墨安从来没站在过想屠戮梁国的立场上过。 两人回去的马车上,虽然只是偶尔闲聊几句天气之类的,却似乎气氛格外轻松和平。 回到安王府门口,却见已经有些日子没见的柳蕴,正泪痕满面地站在门口。 “殿下!”见到魏墨安走下马车时,柳蕴如同看到了救星出现,赶忙冲过去朝他脚下跪下,“您终于回来了!求您帮我一个忙!” “帮忙?”魏墨安眉头微蹙,“你要的五百两银子本王已经给你了,你说要离开安王府本王也允了,我们的交易早已完成,你还想如何?” “殿下我求求您了!”柳蕴往地上重重磕着头,“在京城我现在能找的权贵就只有您,只有您可以救他了啊!求您就帮我救救生哥哥吧!” “救人?”魏墨安的眉头皱得更紧,“你和本王已经没有瓜葛,本王为何要帮你救人?” “殿下……”梁雅辰忍不住出了声。他从未见过平时总是摆出一副妖娆笑容的柳蕴,露出如此认真而焦急的模样。“不如先听听是什么情况吧?” “呵。”魏墨安轻笑了一声,“还是阿辰你心善。好吧,柳蕴你先起来,说说那个‘生哥哥’是何人,发生了何事?” 柳蕴站起身抹着眼泪哽咽道:“生哥哥他叫谭生,我与他都是孤儿,我们自幼相识……只是我的特长在唱戏方面,而他更擅长读书写文……生哥哥想进京赶考,我便也离开戏班子陪他到了京城,又恰逢啸王府在四处搜刮美人,我便去毛遂自荐……” 梁雅辰听到这里倒是吃了一惊,想不到柳蕴居然是主动到啸王府的。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自轻自贱。”柳蕴凄凉一笑,“只是反正我在当戏子时早就不止一次地被人糟蹋过了,还需要在意这些吗?谁给的钱多,我就去谁身边。生哥哥他要念书没法去赚钱,我得养他。” 第27章 梁雅辰这才知道,柳蕴不惜忍受魏虎啸的暴力也要多赚钱,原来竟是为了养活他重要的人。 “我以为有了五百两银子,足够我们从此过上幸福日子……可是我忘了,我们依旧是无权无势的小人物…… “生哥哥他因为生得俊秀,被一个山寨头子给掳走了!殿下,我知道他们那寨子叫黑水寨,他们势力大我惹不起,但是殿下一定可以救他的!” “黑水寨……”魏墨安喃喃重复了一句,“未曾听闻。京城附近的小山寨不少,朝廷一时也顾不上全部剿灭。既然他们竟干出强掳民男这种勾当,这事本王的确得管。” “多谢安王殿下!!”柳蕴顿时大喜。 “你可知道那黑水寨在何处,大概是怎样的规模?” “我都已经摸清楚了,就在京城北郊,大概有那么十多个人吧。我现在就带您去可以吗?多一刻生哥哥他就多一分危险!” “就十多个人这么小的规模,那的确不用过多准备了。好吧,本王现在就带人随你去。” 随后,魏墨安带上了几十个人的侍卫队,浩浩荡荡地出发。 他本来是不想让梁雅辰跟着的,怕万一有什么危险。但梁雅辰坚持要跟。 梁雅辰从前不太喜欢柳蕴,现在才知道对方身为戏子时比自己经受了更多苦楚,不由得生出了恻隐之心。 魏墨安便也不再反对,带上了梁雅辰一路。 他们往京城北门行出几十里路后,就到了柳蕴所说的黑水寨。 “何人?!”守门的贼匪一见到那么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就知道事情不妙。 魏墨安摩挲着手中的剑鞘,冷笑道:“不想死就叫你们老大出来。” “……我这就去。”守门的看起来是确实怕死得很,赶紧转身溜进去了。 过了一小会儿,一个满脸横肉的魁梧大汉走了出来,把手中两把大铁锤敲得叮叮作响,“是哪个没长眼的,敢找老子的麻烦!” 魏墨安冷冷答了几个字:“安王魏墨安。” “……朝廷的王爷?”寨主的气势顿时减了几分,一个大耳刮子扇在刚才去叫他的小弟的脸上,“你们怎么惹上朝廷的人了!不是说过只劫财不杀人吗!” “刘大哥,我没杀过人啊!”小弟哭丧着一张被打肿的脸。 “呵,没杀人难道就可以逍遥法外?”魏墨安冷笑道,“先不说劫财也是犯罪……把那个谭生交出来。” “哦哦原来是要人的啊!”刘寨主松了口气,“抱歉抱歉,我们不知道那小子是您的朋友……又或者,您也看上他的姿色了?” “废话少说!”魏墨安面上一层寒霜掠过,“赶紧放人!” “好好,我这就带您去找他。” 刘寨主说着,将魏墨安等人往寨子里面带。 一阵七拐八绕后,他们终于在里面某个房间,见到了那个正面色惨白地抱膝蜷缩在房间角落的秀美青年。 “生哥哥!!”柳蕴激动地冲上去,“你怎样了!……啊,你脸上有伤!他们打你了?!” “……”谭生抬起有一团青紫的脸,双目无神地注视着柳蕴。 “生哥哥他们到底把你怎么了!”柳蕴霎时间更是急得眼泪直掉。 “哎,你先别问了。”梁雅辰已经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叹了口气走上去,“我们先带这位谭公子回去吧。” “我知道了!”柳蕴忽然一个激灵,“那个姓刘的把你给……!” 谭生的眼神中霎时间更是透出一种心如死灰般的彻底绝望。 “生哥哥,我知道你很难过……”柳蕴上前紧紧抱住了他,“我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的时候,也很难过……” “阿蕴,你还肯碰我?”谭生脸上终于稍微恢复了点生机,“你……不嫌我脏吗?” “怎么可能!你知道吗,我心头居然也有点小庆幸——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而现在,我们终于是一样的人了!” 谭生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回抱住了柳蕴,眼中的泪珠也终于忍不住唰唰唰流了下来。 这一幕让梁雅辰大受震撼—— 两个身处这般绝境之中的人,居然也没有放弃内心对爱的渴求。 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一味地推开魏墨安。 “跟本王去官府。”此时的魏墨安则面若寒霜地对刘寨主开口道,“你们竟然做出强抢民男这种事来,原本罪不容诛,但若你们主动投案诚心认错,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小命。” “……小的知道错了!” 刘寨主一看就知道魏墨安带来的个个都是精英,自己的人根本就打不过,只能认怂,带着小弟们乖乖束手就擒。 魏墨安命欧阳玉飞带队去把人交给官府,自己则先带着梁雅辰返回安王府。 在回去的马车上,柳蕴给魏墨安和梁雅辰二人讲起了关于他和谭生的更多故事: “你们知道吗,生哥哥他其实真的很有才华!他诗作得好,文章也写得好,但就是那个狗官嫌他没给钱贿赂,不让他过……我们才只好想着今年科举前把那五百两……” “阿蕴你别说了!”谭生有些紧张地打断柳蕴。他知道魏墨安是朝廷的人,只怕听不得有人说朝廷命官的坏话。 “真有此事?” 魏墨安此刻却更关注事情的真相。据他所知,科举主考官属于太子党。 第28章 “柳蕴,怕不是你情人眼里出西施,只有你才觉得他文章写得好吧。” “才不是呢!”柳蕴嘴一噘,不服气地反驳道,“以前在我们家乡十里八乡的谁不夸生哥哥有才华呀!” “嗯……”魏墨安沉吟了片刻,看向谭生道,“你回去后先休息两天,等身体和心情恢复过来,本王给你出个题目,你写篇文章给本王看。” “真的吗?!殿下愿意给草民机会?!”谭生顿时眼睛一亮,“草民写!不用休息,草民回去就写!” “不必着急,你被人用强,只怕会身体受损。本王先请个太医来给你看看。” “……谢殿下。”谭生万不想再回想起那方面的事。但他也知道魏墨安是一番好意,不好拒绝。 随后,魏墨安就遣人试着去请纪清池过来。 他是做好了准备纪清池又会不耐烦,会说你怎么总让我给这种小人物看病,但结果,这次纪清池什么都没说,反而给谭生诊治得格外认真。 “我刚才查看过他那里了,确实受了点伤,但不严重,每天涂点药很快就好了。至于整个身体也不至于因此而受到多大影响,只要他心里不要想不开就好。” 魏墨安笑道:“现在本王在治心病方面已经颇有建树了,要是本王真能给他举荐个一官半职,本王看他的心情能立马快活似神仙。” “嗯,你有打算了就好……”纪清池顿了顿,“明日开始我准备告假十日暂离京城,这事皇上已经批了,所以这段时间你恐怕找不到我。以我目前的判断,辰官的身体情况不会在十天内有重大变化,若实在有,找别的太医吧。” “好。但你怎么忽然想到要告假离京?” 据魏墨安的了解,太医可以和其他太医轮班休假,但即使是休息日,纪清池也总是在闭门研究医术。这就是他能年纪轻轻就成为太医院翘楚的原因之一。 “没什么,就是忙得太久了,忽然想去四处踏青一番,不行吗?” “当然可以。”魏墨安淡淡笑起来,“本王以前就觉得你太不知放松了,你有这种想法倒是甚好。” “你还说我呢,说得你不是整天拼命处理政务一样。你知道你那肩颈的肌肉有多紧吗,你上次说想按摩,结果我都按不动,只能扎针。” 魏墨安笑道:“好好,都是本王的错,辛苦你了。” “……殿下,如果……”纪清池注视着魏墨安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复杂,贪恋着他这温柔的笑容,“我回不来的话,你……” “什么??”魏墨安诧异地打断他,“你就踏个青,怎会回不来?” “……但出远门这种事,总不是绝对安全的。” 魏墨安哑然失笑,“你这就是出门出得太少了才有这种不必要的担心,大不了多带两个侍卫。” 此刻和纪清池轻松说笑着的魏墨安,却并不知道纪清池离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第二十一章 舍命寻药材 第二天早上,纪清池提着包裹准备出门。 却忽然有个人笑眯眯地拦在了他跟前,“纪美人儿,你要去哪里玩,我跟你一起去呀。” “……你怎么跑来了。”纪清池白了欧阳玉飞一眼,“我喜欢一个人玩。” “别呀!我好不容易跟殿下说好让他也放我十天假了。” “……你这人!”纪清池一时间有些恼怒,“我同意你跟着我了吗?怎能如此自作主张?” “可是,这路也不是你家的呀。”欧阳玉飞仍旧笑嘻嘻地道,“我只是恰好跟你同路而已,不行么?” “你!”纪清池作咬牙切齿状。 “清池,你那么怕被我跟,”欧阳玉飞忽然收起了笑,认真地凝视着纪清池,“莫非你根本就不是去踏青,而是想做别的?” “……”纪清池倒料想不到,欧阳玉飞在这方面如此敏锐。 “如果你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我就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了!” “……也说不上是多么危险的事,”纪清池终究只好轻叹一口气,开始解释事情的原委,“容妃娘娘现在的身体状况十分堪忧,只怕连半个月都活不过了。听闻西北方向的林白山上长着一种珍稀药材叫千年雪莲,九百九十九年才成熟一次,有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近来似乎就会成熟一株,我想去试试能否找到。” “你……这般想方设法地为容妃续命,”欧阳玉飞直直盯着纪清池的眼睛,“是为了怕殿下伤心,是不是?” 纪清池没有回答。这大约算是一种默认。 “清池你可真是的,”欧阳玉飞隐去了心底的受伤,神情如常地道,“你知道那林白山有多高多危险吗?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孱弱大夫居然想一个人去找雪莲……殿下也是我的朋友,这一趟我也非去不可。” “谁孱弱。”纪清池瞪了欧阳玉飞一眼,倒也没有再坚决反对他跟着,只是转身快步走在了前面。 其实,平时不爱出门不爱运动的纪清池还真的挺孱弱的。 林白山山高千丈,那雪莲的位置传说中在接近山顶处,只爬到一两百丈的时候,纪清池就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 “清池,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不必……”纪清池喘着粗气回答,“请十日的假只是怕万一要寻找很久,容妃娘娘随时都可能殒命,我想尽快返回。” 第29章 “那就让我背你。” “……你说什么?”纪清池霎时间怔住。 欧阳玉飞笑道:“你看你平时耳聪目明的,现在上山了都开始耳背了。来来,我背你。” 说着,欧阳玉飞蹲下身子背对着纪清池。 “你在异想天开些什么!少逞能,爬山本就不易,怎么可能还背一个成年人?” “呵,我是逞能还是真能,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你那么瘦弱我怎么可能背不动呢。” “谁瘦弱!”纪清池赌气般地跳上了欧阳玉飞的背。 欧阳玉飞心想事成般地轻笑一声,迈开了仍旧很轻盈的步伐。 纪清池不得不承认,欧阳玉飞的身手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他居然真的面不改色心不跳,背着自己蹭蹭蹭地就一口气又爬了几百丈。 但是,越往上气候就会越恶劣。 很不巧地是他们还遇上了暴风雪。 “不行今天不能再赶路了,我们必须休息一晚,等雪停了再走。” 说着,欧阳玉飞背着纪清池走进一个山洞。 “也好。”面对状况如此恶劣危险,纪清池也没再逞能。 欧阳玉飞敏锐地注意到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忙将他放下,握了握他冰凉的手,“刚才隔着衣服不太能感觉到,你身体居然那么凉!” “谁许你随便碰我。” 纪清池迅速抽出手去,但即使这个动作他也做得有气无力,是欧阳玉飞根本没用力才能被他甩开。 欧阳玉飞忙把自己的裘皮大衣脱了披在他身上。 “清池你等一下,我去生团火。” 说着,欧阳玉飞便去一旁研究钻木取火。 就在这时,山洞里一条绿油油的小蛇悄无声息地向纪清池袭去。 “唔!”若换了平时的纪清池多半是能躲过的,但现在他因身体的极度不适而整个人变得十分迟钝,只能任由蛇在他右腿上咬了一口。 一股黑血顿时从伤口流出。 “清池!” 刚生好火的欧阳玉飞赶忙飞奔到他身旁,“唰”的一声抽出佩剑,一剑将小蛇砍成了两半截。 “这蛇有毒?!我现在帮你把毒血吸出来!” “你白痴吗?”纪清池用尽他剩余的力气瞪了欧阳玉飞一眼,“什么可以用嘴吸毒那都是骗人的。你帮我把血挤掉一些,然后在伤口上面一点用布条扎紧,阻止毒血往上面流。” “好!”欧阳玉飞赶忙一一照做,撕下衣服的一角帮纪清池包扎。 “那……那然后呢?” 欧阳玉飞平日里也是极为聪颖冷静之人,此刻却仿佛已经乱了方寸。 “然后我大概能多活一会儿。”纪清池自嘲般地一笑,倒是很冷静,“这种蛇毒的解药我身上没有,现在现去找药材配解药,或者把我背下山去找医馆,那肯定都来不及了。” “不会的!!”欧阳玉飞霎时间更是惊惶无比,“一定会有办法!” “阿飞,你说,我该不该让你告诉殿下我死去的真相呢?” 纪清池想给自己多留一点时间,就是为了纠结这个问题。 “我想还是别告诉他了,就说我踏青时不小心被毒蛇咬了,以免他下半辈子都活在对我的愧疚中…… “可是其实,我内心也有个部分就是想让他愧疚……这样即使他不爱我,也能一辈子记住我…… “阿飞,不如你帮我拿个主意吧。” “……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欧阳玉飞根本听不进此刻纪清池在说什么,只是喃喃重复着这句话,脑中飞速运转着如何能救纪清池的性命。 “至于……我爹……”纪清池则在继续交代他的遗言,“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我是不是该让你转告他原谅他了?但我偏就不想……原谅……” “对了!!”欧阳玉飞忽然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脑子!我不是可以运功给你逼毒吗!” “你别开玩笑了!”纪清池瞬间神情一肃,注视着欧阳玉飞也冻得有几分乌青的嘴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一样很冷!这里天寒地冻环境恶劣又危险,根本就没有运功驱毒的条件!” 纪清池说的是事实。 运功疗伤也好驱毒也好,都需要在安静舒适不被打扰的环境中进行。而此处随时可能有野兽闯入。 一旦运功中断,运功者就会走火入魔或受严重内伤,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会性命堪忧。 “那我也得赌一把!大不了就是陪你一起死!” 欧阳玉飞不理会纪清池同不同意,已经用掌心递到他的背部,开始输送内力。 这个过程,说白了就是把运功者身体的能量输送给接受者。欧阳玉飞本来就已经把外套脱给纪清池了,这个过程更会令他越来越冷,难受至极。 “……”纪清池不敢再反对,因为过程一旦开始,双方都不能分心。 这一运功,就是好几个时辰过去。 好在大约是上天眷顾,在此期间并没有出现什么猛兽。 纪清池身体本就极其疲累,渐渐便昏昏欲睡意识模糊。 但欧阳玉飞作为运功者,却必须全过程都保持高度清醒。这无疑又加重了他的负担。 终于,纪清池在朦胧中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清池,结束了。” 第30章 纪清池连忙睁开双眼回头看向欧阳玉飞,只见他正一脸虚弱地微笑着注视自己。 “清池,身体感觉如何?还有余毒吗?” “我已经没事了。”纪清池是大夫,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自然是很清楚的,“谢谢你。” “呵,等我做成了另一件事你再谢我也不迟。” 欧阳玉飞话音一落,忽然火速伸手点了纪清池的穴道。 “你这是做什么?!”纪清池顿时动弹不得。 “我知道的清池,以你的性格,都已经爬了一大半,肯定不可能就此放弃,会继续去找那千年雪莲…… “但是,你的身体真的已经禁不起折腾了。所以让我帮你去找。” 欧阳玉飞说着,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用尽最后的内力画出一道结界。 “结界会存在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中你出不来野兽也进不去。至于穴道一炷香后就会自然解开,干粮我放在你旁边了。” “欧阳玉飞你疯了!!”纪清池大吼起来,“你现在的身体明明比我更虚弱!你这是去送死!!” “呵,能看到纪美人儿你这么关心我,我死也瞑目了。”欧阳玉飞甜蜜地笑了笑,“若是三个时辰后我没回来,大约就是回不来了。这说明山顶情况更加凶险,你别再去找雪莲了,赶紧下山去吧。” “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大英雄不成!!”纪清池的怒吼声带上了一丝哽咽,“你就是个白痴!蠢货!!” “也许我的确蠢,但你也没有聪明到哪儿去。清池,你可以为了他拼命,我为了你,也一样可以。” 这次话音一落,欧阳玉飞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纪清池动弹不得无可奈何,只能在原地默默流泪。 他忽然开始有些后悔了。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一趟的呢? 为了一个心里没有他的男人? “阿飞,求你……”纪清池忍不住哽咽道,“别扔下我……” 他骄傲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对人说“求”字。 可惜此刻的欧阳玉飞已经听不到了。 第二十二章 “我愿余生伴你左右” 在那之后,一盏茶过去了。 一炷香过去了。 纪清池麻木地拿起被欧阳玉飞放在他旁边地上的干粮,咬了一口。 他想即使只剩独自一个人,他也应该是要活下去的。 欧阳玉飞的父亲总是指责他是个放浪无用的浑球,但纪清池想告诉他,想告诉全世界,欧阳玉飞其实是个大英雄。 一个时辰过去了。 纪清池蜷缩成一团坐着,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裘皮大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欧阳玉飞的气息。 两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半时辰过去了。 再然后,就是三个时辰到了。 泪水早已染湿了纪清池的衣襟。 但是他舍不得走。 于是他冒着被野兽袭击的风险又多等了半个时辰。 终于,满身都是雪、面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欧阳玉飞,跌跌撞撞地兴高采烈地双双高高捧着一样东西归来,“清池你看!这是不是就是千年雪莲!” 纪清池透过被泪模糊的双眼费力朝他手上看去。那果然是一朵极为漂亮纯净的洁白莲花。 “阿飞!”纪清池情难自抑地冲过去抱住欧阳玉飞。 “别别,别把花给压碎了!”欧阳玉飞却紧张地往后躲。 “……你真是白痴吗?”纪清池又哭又笑地瞪他一眼,“花不碎如何入药?难道那么大一整朵吃下?早晚都要碎的。” “啊对对对,是我高兴糊涂了!”欧阳玉飞回过神来,这时终于腾出一只手去回抱住纪清池。 “阿飞,在刚刚我已经想清楚了……”纪清池靠在欧阳玉飞怀中轻声道,“我已决定,你若能平安归来,我便用余生伴你左右,再不去肖想其他……” “不。”欧阳玉飞听到这话虽然很幸福,但却保持着理智地推开了纪清池,认真注视着他,“清池,我不要同情,也不要感动,你明白吗。这些东西都不是爱情。你没有那么容易从此放下那个人的。” “……什……什么爱情!”纪清池猛然间想起欧阳玉飞根本没跟自己表白过,倒显得自己上赶着似的,脸顿时一红,“我说陪着你,也可以是用朋友身份陪着你。我意思就是以后少骂你几句,对你稍微好些。” 欧阳玉飞笑起来,“那我倒是要不习惯了。” “你是不是犯贱!”纪清池瞪了他一眼。 “对对,你还是这样我才习惯。” “……真是的。”即使欧阳玉飞这么说,纪清池还是做不到时刻像以前一样对他那么凶。纪清池脱下自己的外套,“这个你穿回去,我好热。” “真的热?”欧阳玉飞表示怀疑。 “废话,你输了那么多能量给我,能不热吗。” “好吧好吧,那我穿回去。”欧阳玉飞姑且信了这话,拿回了自己的衣服。 “我们下山去吧。”纪清池朝着欧阳玉飞莞尔一笑。 这冰山美人的绝美一笑让欧阳玉飞瞬间骨头都酥了,没了下山的力气。 他不是没见过纪清池笑,但纪清池少有的笑容基本都是冲着魏墨安的。 “哎我下不动了……纪美人儿你扶扶我好不好~” 第31章 “滚!”纪清池收起笑撩开了欧阳玉飞伸过来的胳膊。 欧阳玉飞心道,对,就是这样才对。他们应该像以前一样相处,而不是纪清池觉得欠了自己什么似的。 下山路上纪清池再也不提要赶时间了,反而时时都说自己累了想休息,实际是为了照顾体力消耗极大的欧阳玉飞。 就这样,两人时而走时而歇,在打情骂俏(?)中,终究还是慢慢下了山。 下山后纪清池不再耽搁,乘马车马不停蹄地赶回皇宫,把雪莲和其他药材混杂着熬成的药亲自看着容妃喝下。 过了几个时辰他又给容妃把了一次脉,发现她身体状况果真好转了许多,至少能续上一两年的性命。 纪清池长舒了口气。 这一全过程中欧阳玉飞都默默陪着他。 “好了阿飞,你也别一直跟着我了,快回去休息吧。” “你……是不打算让殿下知道这件事了?”欧阳玉飞发现纪清池全程都没跟容妃提过雪莲之事,只说想试试新的药方。 “嗯。”纪清池点点头,凝视着欧阳玉飞沉默了片刻,轻轻说了一句,“拜托你成全一下我的骄傲好吗。”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欧阳玉飞立刻就懂了。 魏墨安不是傻瓜,他要是知道纪清池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帮他母亲找药材,一定会明白纪清池对自己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的情感。 而纪清池向来都是骄傲无比的,即使是单相思都显得傲骨怔怔。他对魏墨安向来该拒绝拒绝,该挖苦挖苦,从来没有摆出过卑微姿态。 可是这份不平等的爱本质上其实就是卑微的。纪清池不想让魏墨安洞知到这份卑微。 与其说是魏墨安迟钝,不如说是纪清池一直都在极力掩饰。 并且,正如欧阳玉飞不想让纪清池觉得欠了他一样,纪清池也同样不想魏墨安因为觉得亏欠他而做出态度改变。 “好,我知道了。但就是吧,我这身体情况也不好瞒,我得给殿下编个说辞,”欧阳玉飞忽有些诡异地一笑,“我不管编什么你都不能生气啊。” “不会。你休息一段时间是应该的。” 此时纪清池这么回答,是因为他万万没想到,欧阳玉飞的说辞有多么离谱。 一回到安王府,欧阳玉飞就贱兮兮地跟魏墨安抱怨道:“哎呀殿下,你是不知道那平时看起来清冷矜持的纪大夫玩起来有多野!我的身体感觉要被他掏空了,只怕还得休息几天才能恢复当侍卫。” “……玩?哪种意味的玩?”魏墨安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欧阳玉飞。 “嘿嘿,那就随你想象了。”欧阳玉飞笑嘻嘻地回了房间。 “……”魏墨安觉得吧,可能是纪清池禁欲太久了,一旦放开就比较猛? 魏墨安本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不巧的是,他俩这番对话恰好被一个爱嚼舌根的丫环听见了。 然后很快,大家都开始传,冰山美男纪太医其实私底下野得很?? 听到这番传言的纪清池勃然大怒,气势汹汹地就跑去质问欧阳玉飞:“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好不生气的。”欧阳玉飞一脸委屈。 “那你就可以信口开河到这种地步吗?!”纪清池“啪”的一声重重拍了下桌子,“你凭什么擅自去让他认为我们之间是那种关系!!” “……”欧阳玉飞的表情忽然间严肃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看,我就知道你还是放不下殿下。” 欧阳玉飞知道,其实,魏墨安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纪清池了。而且在他眼中两人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所以欧阳玉飞说要请假十日去追随纪清池的脚步,魏墨安才会同意得如此爽快。 “……是,我是放不下又怎样!你又没同意跟我在一起,凭什么不许我放不下他! “他可以不喜欢我,他可以选择蒋辰,但他不能是因为以为我俩在一起了才选择蒋辰,你懂吗!要是因为这个输给蒋辰,我不服!” “你放心吧。”欧阳玉飞笑起来,眼底却有几分苦涩,“殿下是何等聪明的人,我这么拙劣的谎言他会信吗?你设想下要是他哪天和蒋公子这样那样了,他会因此就几天都不上朝吗?” “……”这话更是听得纪清池心头堵得慌。 欧阳玉飞续道:“殿下应该猜到我们有什么不想跟他说的事情了吧。他就是这般体贴,别人不想说的事他就不会咄咄相逼。” “那就好。”纪清池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哑声说了这三个字。 他默了片刻,又低着头道:“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要跟你大声说话的……我只是一时没控制住……” “我懂的。”欧阳玉飞温柔地微笑着打断纪清池,“你永远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这柔情似水的眼神让纪清池心底更是涌起一阵羞愧。 明明已经决定了要努力去爱这么好的欧阳玉飞,怎么自己依旧在犯贱呢? “感情之事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欧阳玉飞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别勉强自己。” “……好了,我回去休息了。” “等一下清池,”欧阳玉飞叫住他,“你离京了这么些时日,回去后你爹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什么,”纪清池停下脚步转身,“就是问我玩得开心吗,我说挺好的。” 第32章 纪清池说的是事实。他们父子之间现在就算偶尔碰面,也只剩下这些生疏至极的场面话了。 其实,他们也曾经拥有过父慈子孝合家美满的时光。 纪震南和纪清池的性格完全不同,他性情开朗八面玲珑,在<a href="" target="_blank">官场上如鱼得水。而他对妻儿向来都是很宠爱的,纪清池原本觉得他拥有一个世上最好的父亲。 但在纪清池十多岁的时候,母亲邹氏突发疾病腹痛难忍,当时就在家中的纪震南却接到宫中传旨说皇后头风症发作,紧急传他入宫。 在纪清池看来父亲绝对是应该先救助母亲的,头风症又死不了人,事后跟皇后解释一下不就好了吗? 谁知纪震南却叫下人去请别的大夫来,自己抛下妻子不管匆匆入了宫。 当其他大夫赶来的时候,说邹氏得的是肠痈,但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纪清池眼睁睁看着母亲断了气。 而直到她断气,纪震南都并未赶回。 从此纪清池对父亲深恶痛绝。他认为父亲心中只有追名逐利,根本就不在意家人的死活。 他也从此恨透了所谓的官场上如鱼得水。即使在弱冠之年他就正式成了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医,他也立誓绝不会再走父亲的老路。 欧阳玉飞的声音将纪清池从回忆中拉出:“清池,你在觉得自己快要死的时候还能想起你爹,说明你心里还是有他的……不如你找个机会好好和他聊聊,也许他有什么苦衷……” “没什么好聊的。” 纪清池掉头快步走远了。 欧阳玉飞的事,魏墨安的事,父亲的事,都令纪清池烦躁无比。 他决定找个人少的地方散散心。 纪家有侍卫,但纪清池不喜欢带。他性情孤僻,向来都喜欢独来独往。 并且他认为,就算他常常拒绝医治大臣得罪了很多人,但也不至于有人恨他恨到要他死的地步。 但他今天才发现,他想错了。 当他在京城南郊散步,忽然有个蒙面黑衣人持剑跳了出来,“纪清池你终于回来了!我等着杀你已经很久了!” “……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第二十三章 刺客的身份 “你到地狱里再问吧!” 黑衣人话音一落,就一剑刺向纪清池的心窝。 同一时间纪清池“嗖”的一声射出了一枚毒针。 纪清池不会武功,但不代表他会任人宰割。这枚针只要碰到人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没有解药那人就必死无疑。 黑衣人忙一个闪身躲过,毒针在他耳边呼啸而过。 很不幸地就是纪清池现在整个身体机能还在恢复之中,没法做出像平时那么准确的判断。 黑衣人又是一剑刺过来,这次他对毒针有了防范,纪清池心中暗道不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把剑“哐当”一声挡住了黑衣人的剑。 来人正是欧阳玉飞。 虽然看到了救星,但纪清池的心情并未放松——欧阳玉飞平时的确身手不俗,但如今他才休息了一两天,远远未能恢复全部内力。 而这个黑衣人看起来武功也不弱。 趁着两人缠斗得难分难解,纪清池再次朝着黑衣人射出一枚毒针。 打斗中的黑衣人一个分神不及,终于“唔”的一声,只能任凭毒针射入自己的左下腹。 “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妄动。”纪清池冷声开口,“否则毒素蔓延到全身,会死得很快。” “……”黑衣人站在了原地,果然不敢再动。 欧阳玉飞点了他的穴道,然后把一个香囊交给纪清池,“你落在我那里的,我发现了就赶紧跑来还……幸亏我来了!” “……多谢。”纪清池心情复杂地接过香囊,系回了自己腰间。 这个香囊他几乎天天都佩戴着。因为这是楚墨安送的。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元宵佳节,三人一起去逛夜市。 见着个卖香囊的小摊时,纪清池像是不经意地说了句:“这香囊做工倒是很精致。” 欧阳玉飞没吭声。 魏墨安见他没吭声,便道:“清池你喜欢本王便买来送你吧。” “多谢。”纪清池又像是风轻云淡地道了句谢。 其实这全是他故意的。 香囊不值钱,但是,按魏国习俗,赠香囊大多是示爱之意。 于是纪清池一直欢喜地精心地保存着这个香囊,说服自己魏墨安说不定偶尔也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 但其实他内心深处知道,魏墨安当时只是怕他尴尬而已。 而直到此刻纪清池才蓦然间意识到,也许欧阳玉飞当时就是故意没吭声,他早已看穿了自己那点小心思,故意想要成全自己。 ……但是吧,现在放着个刺客不管去想这些,这委实不太对劲。 于是纪清池扯下了黑衣人的面罩。 他惊讶地发现,那人就是梁星澜! 事实上,梁星澜和魏龙吟自那天不欢而散后就一直在冷战。 两人谁都没有主动联系谁,不过好在,梁星澜倒也没有听到魏龙吟真的开始纳妾的消息。 而梁星澜早就决定好了要刺杀纪清池,只因为他跑去了京城外还有欧阳玉飞跟着,才把计划延缓了十日左右。 “……现在怎么办?”纪清池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欧阳玉飞,“这人我们怕是不能擅自处置吧?” 第33章 “嗯,我把他带回安王府去问殿下的意思。你先给他解药。” 纪清池瞪了梁星澜一眼,有点不甘心,但还是只好把解药塞到了他嘴里。 欧阳玉飞是骑马来的,他把梁星澜横着身子扔在了马背上。现在动不了的梁星澜只能任他宰割。 “对了清池,此人既是冲你来的,不如你再随我去安王府一趟,我们一起商议如何处置。” “也好……但是就一匹马,坐不下三个人。” 欧阳玉飞笑道:“这好办,你上去,我牵马。来,公子请上马。” “就知道贫嘴。”纪清池脸上掠过一丝笑意,跃上马背。 就这样,欧阳玉飞牵着载着两个人的马,返回了安王府。 当魏墨安和梁雅辰知道梁星澜居然跑去刺杀纪清池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尤其紧张的是梁雅辰——这毕竟是他的亲二哥!魏墨安会不会伤害他? 但梁雅辰面上只是神情不改地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魏墨安审问梁雅辰。 “说吧。为何要刺杀清池?” “呸!还不都怪你!”坐在魏墨安对面椅子上的梁星澜,一口啐在了魏墨安的脸上,“你们这些人鼠贼一窝,处心积虑地对付太子,以至于太子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只好考虑纳妾之事……我不能和他再在一起,都是你们害的!” “……”魏墨安和梁雅辰、纪清池面面相觑了一番,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小少爷的逻辑到底是哪个先生教的啊?! “你听好,第一,本王这次自始至终都只是想让啸王恶有恶报,并没有处心积虑对付太子;第二,本王过继铭儿是为了他的将来着想,不是要跟谁抢儿子;第三,太子一边跟你纠缠还一边娶妻纳妾,那是他自己混蛋,与人无尤。” “闭嘴!你才混蛋!”梁星澜虽然已经和魏龙吟决裂,但还是听不得有人骂他。 “说真的,本王一直都想不通,”魏墨安直直地盯着梁星澜的眼睛,“是啸王害死你的父母兄弟,你是怎么做到还站在他们那帮人那边的?” “人是魏虎啸一个人害死的!龙吟是爱民如子的好太子,我为什么不能站他那边?” “呵,好个爱民如子。”魏墨安冷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殿下,谭公子求见。” “……让他进来吧。”魏墨安迟疑了一下,如此答道。 按说现在正在审问梁星澜,不该为其他事情分心,但话题刚好涉及到太子,倒不如趁机让梁星澜看看真相。 事实上,十天前魏墨安就让谭生以“民生”为话题写一篇文章。 当时的谭生写得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字字句句都在控诉只要身为小老百姓就根本没有好日子可过。 魏墨安看得出来他文彩不错,但问题是,这种文章不管是哪场科举都只能被判不中。 于是魏墨安叫谭生不要受情绪影响,先平复一下心境,过几天重新写一遍。 然后今天谭生就来交他重新写的文章了。 魏墨安细致查看了谭生的文章,觉得他这次的确冷静理智了许多,从利弊方面各做出了分析,写得有条不紊。 “你也看看吧。”魏墨安把纸递给梁星澜,“看看你若是考官,这篇文章在会试中会判中还是不中。” “……看就看。”梁星澜虽然搞不懂他想做什么,还是依言接过去查看。 他粗略看了一遍,然后说道:“在殿试里能不能中前三甲不好说,会试应该是能过的。” “是啊,本王也这么觉得。但就是这种水平的文章,咱们的科举考官因为他没交银子贿赂,连续两次都没让他过。 “而据本王所知,主考官就是太子党的人吧?你说他收的银子,会不会也有一部分到了太子的腰包呢?” “……你少信口开河!”梁星澜脸上掠过一丝心虚,但还是怒道,“龙吟手下有那么多人,偶尔有几个贪官污吏也很正常,他怎么可能一一管得过来!” “呵呵,你倒真会为他开脱……谭公子,”魏墨安转头看向谭生,“你先下去吧,你的官职本王择日会安排,今天还有事要忙。” “是,草民告退。” 谭生一看到梁星澜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就知道今天的场合不适合自己打扰,赶紧溜了。 “澜王,你说,”魏墨安将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转向梁星澜,“本王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既然你这般冥顽不灵不知悔改,要不本王还是如实告知父皇你杀人未遂的事,由他来处置吧。” “殿下!”梁雅辰终于忍不住出声,“澜王殿下如今在魏国无亲无故,唯一倚靠的太子对他又并非真心……其实他也挺可怜的,您能否……对他从轻处罚?” 纪清池忍不住插嘴道:“敢情他要杀的人不是你,你就这么大发慈悲?你没听出来吗,这人就是有病,你肯定也被他视为我们这派的人了,你放他走,他可能明天就跑来刺杀你这傻子。” “……我……也不是就这么放他走的意思……”梁雅辰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 “清池,你不要跟阿辰这么说话。”魏墨安皱了皱眉。 “啊对对,都是我的错。”纪清池愤然起身,“梁星澜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又何苦管我这受害者的意思呢!我先回去了。” 第34章 说罢,纪清池便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 “……咳,殿下你不用管,我去哄他。” 欧阳玉飞说着追了上去。 他曾经有心要成全纪清池和魏墨安,但观察了这么多年,愈发觉得魏墨安对纪清池实在是没有那方面意思。 加上纪清池自己都松口说可以跟他在一起了,欧阳玉飞便决定要加紧努一把力,争取早日得到所爱之人的真心。 “……”魏墨安有些哭笑不得,像是在跟梁雅辰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清池他以前虽然说话也不留情面,但不至于像现在那么大脾气吧。最近也不知他是怎么了。” “殿下,您也知道纪太医他说话本就直白,”梁雅辰却很清楚纪清池面对自己时为何火气那么大,“我并不是多么脆弱的人,您又何苦屡屡为了我去说他不是呢,那样他当然会不高兴的。” 魏墨安这才反应过来,纪清池的确跟谁说话都没有多客气,也许真的不是针对梁雅辰。倒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好了,继续说澜王的事吧……”魏墨安忽然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梁雅辰,“阿辰,你很希望本王放过他是吗?” 第二十四章 当年的元凶 “我……只是还沉浸在你上次提到的梁国故事,”梁雅辰努力思考着说辞,“单纯觉得梁国皇室都很可怜……” “呸,我有什么可怜的!”梁星澜却愤然反驳,“幸亏我十二岁就来了魏国,可以早日免受梁国的荼毒。” “……梁国怎么荼毒你了??”这话梁雅辰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质问。 梁星澜冷笑道:“我不过是个小小才人所生的庶子,生母又早逝,父皇心中根本就没有我,偶尔一想起我的时候就是一通打骂!送质子倒是第一个想起我!” 梁雅辰反驳:“梁国皇帝整日政事繁忙,当然不可能时时顾着每个孩子;皇后将你视如己出,你那时却整日任性胡闹,对你严厉些也是应该的吧。” 梁星澜怒道:“你一个戏子懂什么!” “阿辰你……”这番话则是听得魏墨安满腹狐疑,“怎么对这些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我这段时间磨墨时不是在书房看了很多书么。”梁雅辰不动声色地一笑,“也包括一些各国的历史。” “……”魏墨安总觉得有哪里没对,但一时也挑不出这话的毛病,“总之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就这样把梁星澜放走?” “那倒也不是。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做点事……” 梁雅辰凑到魏墨安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到梁雅辰的主意后,魏墨安顿时眼前一亮。 他决定第二天就开始实施。 他们把梁星澜在安王府软禁了一夜,所以第二天早朝时,梁星澜没有出现。 早朝依旧照常进行着,除了魏龙吟的脸色稍有异样,其他人几乎都没注意到这件事。 因为梁星澜在魏国本来就只担了个王爷的虚名,魏文帝根本就没给过他任何实权,他在早朝上也没什么可发言的机会。 而梁星澜居然这么久以来都没意识到这是有问题的,还沉浸在他被魏文帝疼爱着和被魏龙吟深爱着的幻想之中。 下朝时,魏墨安叫住了魏龙吟,“大皇兄,能否借一步说话?” “说什么?”魏龙吟随他走到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一脸的警惕。 魏墨安轻笑一声,凑近他耳畔,“梁星澜在我手上。” “你疯了?!”魏龙吟顿时脸色大变,“你竟敢私自扣留一个王爷!” “呵,大皇兄你先别急着想跟父皇告状。”魏墨安仍旧轻笑道,“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去刺杀清池未遂。你说,他一个没有任何实际存在价值的所谓王爷,和太医院医术最高的太医,父皇会向着谁呢?” “……他去刺杀纪太医??”魏龙吟也被梁星澜如此莽撞的行为给吓了一跳,额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那你扣下他,是想怎么样?” “说实话,我与他无冤无仇,而且他还是阿辰的弟弟……” 事实上魏墨安从未向魏国皇室其他人隐瞒过他有多在意梁国三皇子梁雅辰。 当初听说魏虎啸竟杀光了梁国所有皇室时,他径直冲上去狠狠掐住了魏虎啸的脖子。 只可惜他很快就被侍卫给拉开了。 魏文帝体恤他曾在梁国当质子,对梁国人有感情,倒并未降罪于他,反倒还假模假样地训斥了几句魏虎啸的残暴。 不过真实原因其实是魏墨安已经在刚回到魏国那年就立过战功,有了利用价值。 当然,当时的魏墨安很清楚他的利用价值还不够大,还不足以和两位嫡出的兄长抗衡。所以后来只要一有边境战乱,他必然会主动请缨,战功越立越多,成为了敌军人人闻风丧胆的冷面战神。 “大皇兄,我的目标不是梁星澜,而是,”魏墨安的目光霎时间变得锐利无比,“你。” “……呵。”魏龙吟冰冷地一笑,“你该不会认为他是孤的软肋,孤会为了他甘愿自尽,或是把太子之位让给你?” “我当然没这么认为过。”魏墨安笑起来,“不然我未免也太小看大皇兄对权力的执念了,是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梁星澜在魏龙吟心中终究还是有些分量的,所以他被魏墨安的故弄玄虚搞得有些烦躁。 第35章 “没什么没什么,大皇兄你先别激动嘛。小弟我想让你答应的事很简单,你晚上独自一人来安王府上,我们好好聊聊。” “你想擒孤?”魏龙吟听到叫他独自一人去,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瞧您说得,我哪儿有那么暴力?我之前也去过太子府,我们是兄弟,互相做个客哪儿有这么危险?我要是有这能力公然跟父皇叫板,不早就发动兵变了吗?” “……”魏龙吟沉吟了片刻。 他怎么想都不觉得此行会绝对安全。 但是,魏墨安这个人向来高深莫测,他不敢确定其是不是真会对梁星澜做什么。为了救梁星澜,这点险他还是可以冒的。 终于,魏龙吟点了点头。 “那么,晚上见。”魏墨安有些诡异地一笑。 回到安王府后,魏墨安先把魏萧铭叫来,跟他说起了关于魏龙吟的事,“本王今晚邀了你大皇伯过来做客,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先跟他聊聊。” “……!”魏萧铭心中一惊,“父王您怎么知道……我有话想跟大皇伯说?” 魏墨安淡淡笑了笑,“你看你这些日子每次在早朝上碰到你大皇伯,都把头低得跟马上想钻进地缝似的,一副亏欠了他几万两的模样。但朝堂外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今日倒可以趁此机会解开你的心结。” “多谢父王愿意给孩儿这个机会!”魏萧铭想不到父王竟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到,不禁感动不已。 当天傍晚,当魏龙吟出现在安王府,魏萧铭便率先迎了过去,“大皇伯好……我有句‘对不起’,一直都没有跟您说……” “你这傻孩子。”魏龙吟此刻倒是笑得很温和,“你的选择自然有你的理由,孤不会怪你的。” 魏萧铭霎时间感动不已,“谢谢您大皇伯!您放心,不管您和父王之间将来会发生什么,我答应过永远不会做背叛您的事,我定说到做到!” “嗯,孤相信你。” 魏龙吟确实是相信这话的。这也就是他选择继续对魏萧铭和颜悦色的原因。毕竟,他将来或许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那孤就先去找你父王了,看看他准备跟孤说什么。” “好的大皇伯。” 魏龙吟便暂别了魏萧铭,按照之前魏墨安的要求,来到安王府的书房。 魏墨安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 “大皇兄来了?坐吧。您别紧张,我只是有几句话想要问您。” 魏龙吟坐到魏墨安对面的椅子,冷冷开了口:“想说什么就赶紧。不要再故弄玄虚。” “好,我就直说了。大皇兄,我有多在意梁国三皇子,这你是知道的。而我也知道,表面上二皇兄他凶残任性肆意妄为,但实际上,在大事上没有你的首肯他根本就不敢做。 “所以我就只想知道一个真相——他想杀光梁国皇室的事你事先到底知不知情?或者说,是不是你指使的? “只要这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马上放了梁星澜。” “……”魏龙吟凝视着魏墨安沉思了片刻。很显然,他既然都已经看穿了魏虎啸的本质,自己此刻只用简单的否定答案,他是绝不会相信的。 “大皇兄,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魏国出兵梁国的那一年,你已经和梁星澜在一起了吧。 “说实话我是真的很好奇……你今天肯只身前来此处,看样子对他也并非完全无情,可是,你是怎么做到一边喜欢一个人,一边命令你弟弟杀光他全家?” “不是孤命令的!”魏龙吟忍不住抬高了音量,一句话脱口而出,“当时的事孤也有孤的无奈,而且孤已经反对过母后的主张了!” “所以这是皇后对二皇兄下达的命令?!”魏墨安敏锐地捕捉到了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魏龙吟没办法再否认。 他只能如实交代了当年的情形。 当年,当听到魏后吩咐魏虎啸剿灭梁国皇室所有人的时候,他的确曾经反对过。 “母后,只要让梁国皇帝肯对我们俯首称臣不就好了,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吧?” “你何时变得这般妇人之仁!哦本宫知道了……” 魏后冷笑一声,“是为了梁星澜那个贱人吧?你脑子已经被这些情爱之事冲晕了是不是!” “……母后你误会了,跟他没关系,儿臣只是觉得没必要多造杀孽。” “呵呵!若是换你亡了国不会想着复国?你留下活口,是等着他们将来为报仇把我们母子三人全杀了?” “母后说得是。”魏龙吟不再反对。 直到今天说起这些事,魏龙吟还是觉得母后的考虑是有道理的:“四皇弟,孤倒是不明白,你明明是我魏国的皇子,为何要一心为梁国人着想?你难道想让梁国人来伤害自己的家人吗?” “魏龙吟!!” 忽然有个人目呲欲裂地冲屏风后冲到了魏龙吟的跟前,一把狠狠揪住了他的衣领,“原来这件事你早就知情?!原来你就是那么轻飘飘地反对了一句,然后就迅速决定了我全家人的生死?!原来你一直以来都在骗我!我看你简直就是比辰官更合格的戏子!!” 事实上梁星澜,即使和家人的感情不好,当初听说魏虎啸居然杀光他全家的时候,心中也是很恼恨的。 第36章 原本他并不反对魏国兼并梁国这件事,他认为这是一种统一大业,只要各国统一,就再也不用有质子送来送去了。 可他没想到统一的代价是他全家人的死。 那时魏龙吟也做出了一副跟梁星澜同仇敌忾的样子,甚至还当着他的面对魏虎啸拳打脚踢了一顿。 “你怎能如此残暴,杀了那么多人!” “对不起对不起,大皇兄我知道错了!”魏虎啸也配合地连连惨叫着道歉,“哎哟别打了,痛死了!” “阿星……”魏龙吟暂停了动作,红着眼圈看向梁星澜,“你家人的事孤也很难过,可是,孤就这么一个嫡亲弟弟,算孤求你了,你留他一命好不好?” “他留我家人一命了吗?!”梁星澜怒吼着反问。 “可是,即使杀了他你的家人也活不过来了不是吗?”魏龙吟面色沉了沉,“再说你说过的,他们都对你不好,你把魏国人才当作真正的家人。” “……”梁星澜沉默下来。 他在这世上就只剩魏龙吟这一个可以被他视作家人的人了。 难道要为了那些死去的人,而伤了活人的心吗? 终于,梁星澜妥协了,决定放过魏虎啸。 而今天骤然得知真相的他,连肠子都悔青了。 第二十五章 “你是孤生命里唯一的色彩” “你他娘的就是个乌龟王八蛋!!” 梁星澜“啪”的一声狠狠扇了魏龙吟一个耳光。 “你这种虚伪小人比魏虎啸那种坏得赤、裸裸的人还令人生恨你知道吗!!我真是瞎了眼,怎么会错付了痴心那么多年!” “……”魏龙吟在原地呆立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魏墨安今天把自己叫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 他就是想让梁星澜知道事情的真相。 其实,梁星澜这个人有勇无谋,手中又无权,魏墨安就算拉拢了他也助益不大。 然而魏龙吟心中依旧一阵生疼。 梁星澜虽然打骂了魏龙吟一番,终究还是不舍得一刀把他砍了,流着泪转身就跑。 “阿星!”魏龙吟赶忙追了上去。 而这时,魏萧铭也面色凝重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他向来不赞同杀戮,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梁国皇室的惨案,跟他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大皇伯以及皇祖母,都脱不了关系。 魏墨安就是顺便想让他也看清魏龙吟的真面目。 “铭儿,”魏墨安走上去拍了拍儿子的肩,“本王以前说过的,你大皇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需要你慢慢用你的眼睛去看清楚。这个过程或许很残忍,却是你必须要面对的。” “嗯……”魏萧铭俯到魏墨安的怀中轻声哽咽起来,“可是父王,大皇伯以前真的对我很好……即使他不是好人,我也不想伤害他……可以吗?” “当然可以。”魏墨安温柔一笑,“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为父不会逼你干什么的。” 坦白说,如果刚才魏龙吟提供的信息全部属实的话,伤害梁国的主要凶手并不是他。 而是魏虎啸,以及幕后黑手,魏国皇后熊岑娇。 叫魏萧铭先回房休息后,魏墨安去找梁雅辰说起了这件事。 梁雅辰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捏紧了拳头。 以前只盯着魏虎啸一个人,原来,害死自己全家的真正元凶,还包括熊岑娇。 “阿辰,你说皇后这个人,本王要如何收拾她才好?” “殿下,依我看来……”梁雅辰沉吟了片刻,“皇后娘娘如今还深受皇上宠爱,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我们寻出她的错处来,也未必能重创她。除非,先令她失宠。还有,关于您的母妃……” 梁雅辰顿了顿,续道:“纪太医说她的病主要由心结难解所致,她的心结应该也包括皇上的态度吧?” “哎。”魏墨安长叹了口气,“其实本王知道的,母妃曾经深爱过父皇,现在心中也一直还放不下父皇。” “那就是了。如果能设法能容妃娘娘复宠,是否就可以一箭双雕呢?” “……可是,本王并不想把母妃也作为计划的一环。” “殿下的孝心我能明白,但就算纪太医试了新药方能治得容妃娘娘一时,不还是要解开她的心结才能根治其病吗?” “嗯……”魏墨安又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头,“你说得也有道理,本王会考虑的。不过在这之前,本王得先做另一件事,才能进一步动摇父皇对他们母子三人的信赖。” 他所说的另一件事,是针对魏龙吟的。 而此刻跑得气喘吁吁的魏龙吟,终于追上了梁星澜。 他一把将梁星澜拉过来,用力禁锢在了怀中,“阿星,你听孤说几句话可以吗!” “放开我!!”梁星澜用手肘狠狠在魏龙吟的腹部撞了一下。 魏龙吟虽然吃痛地“唔”了一声,但仍然死死抱住他未松手分毫,“阿星,孤现在不敢放开你……孤生怕放开了你,这辈子就再也抓不住你了!” “……”梁星澜听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终究还是心一软,“那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阿星,在你们所有人眼里,孤都是从一出生就坐拥一切的高高在上的太子是不是?可是,你们谁又能知道孤心里有多苦呢? “从小父皇对孤有多严厉自不必说;母后她对其他所有人都很温柔,唯独对孤,她总是耳提面命地叫孤保持优秀,千万不能被任何皇子赶超,尤其是和我们并非一条心的楚墨安。 第37章 “孤每天除了完成学堂先生布置的任务,还要完成她布置的额外功课。孤背课文给她听,背错一个字她就要用戒尺抽打孤,或是为了不留下伤口让旁人看出异样,拿银针来刺孤身上最疼的地方。” 梁星澜听到这里倒真是吓了一跳。谁能想到那个外人眼中委婉贤惠的皇后,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那么狠?! “皇子和朝臣一样有休沐日,可是母后她只许孤每年休息一天,就是孤的生辰。 “有一次孤身体不舒服向她请假,她却说看起来没什么大事,叫孤坚持学习。那天孤一直头昏脑涨,以至于功课完成的情况离她的要求很远……她大为恼怒,命孤衣衫单薄地跪在冰天雪地里反省。 “后来,孤连续高烧了三天三夜,在床上昏睡不醒……你知道吗,那时孤内心深处想的就是不如从此睡过去吧。孤真的太累了。” “……”梁星澜感觉得到,魏龙吟已经渐渐松了抱着他的力道。也许,他此刻也已经觉得很累了。 但梁星澜没有再挣扎着要逃开。 他终究还是不能不心疼,心疼这个他用心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 “阿星你知道孤最后为什么还是决定醒过来吗?因为孤在意识朦胧中听到母后说她错了,她不该这样对孤。 “孤顿时欣喜若狂地努力睁开了眼睛,孤想再给她一个机会,也再给自己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也是可以被母亲爱的。 “结果很快,母后就开始固态复萌…… “孤还是一直都在努力着,努力去完成她的每个要求,努力当一个完美无缺的太子,以及爱护弟弟的好兄长……哪怕孤心中其实恨透了,那个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被母后捧在手心里的弟弟。” 这还是梁星澜第一次知道,原来魏龙吟也和自己一样恨着魏虎啸。 “后来,孤就遇到了你……” 魏龙吟说到这里时,眸中陡然间多了几分光亮。 “阿星你知道吗,孤那一片灰暗的人生,是因为你才从此有了色彩! “其实一开始,孤来接近你是奉了父皇的命令,当时孤心里并不喜欢你这个活得肆意妄为的梁国皇子。” 前面的话梁星澜还怀疑魏龙吟是在胡编乱造,直到听到这句的时候,他才终于确信,魏龙吟此刻的的确确是在跟自己推心置腹。 “可是渐渐地孤发现,外表桀骜不驯的你内心其实比谁都柔软,稍微对你好一点,你马上就会掏心掏肺地回报…… “所以阿星你知道吗,从你第一次决定要对孤好开始到今天,这么多年来,你就是这世上对孤最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一直在一门心思为孤付出的人。” “阿星,孤求你了,你不要离开孤,不要收回上天对孤的唯一一点恩赐好吗!” “……”梁星澜的心底终于已经柔软了一片。他靠在魏龙吟的肩头,哽咽着开了口:“今天你告诉我的是所有真相了对吗?你今后不会再对我欺骗和隐瞒任何事了对吗?” “对!孤再也不会骗你了!”魏龙吟再次紧紧抱住了他。 “我要你发誓。” “……好,孤对天发誓,”魏龙吟立起手掌,“孤今生要是再对你有任何隐瞒和欺骗,就让孤这辈子不得善终。” “不够。”梁星澜本来就不是善茬,此刻又还没从被欺骗的伤痛中完全恢复过来,更加没有什么温柔体贴可言,“加上你在这世上在意的所有人。” “……” 魏龙吟在脑中过了一遍,他在这世上在意的人,无非就是父母和二弟,再加上梁星澜。 其实这些所谓的亲人,就算是不得善终,他心头大概还有个部分在暗爽。 “孤可以加上在意的所有人,但要除开你。” “……好了,我信你了。” 梁星澜又默默在魏龙吟怀中靠了一会儿,轻声道:“天色不早了,回太子府休息吧。” “孤要和你一起回去。”魏龙吟低头在梁星澜唇上落下一个轻吻,然后可怜巴巴地说道。像条在撒娇的小狗。 “我不要。”梁星澜瞪他一眼,“今天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总得给我点时间消化吧。” “好好,孤给你时间。”现在的魏龙吟对梁星澜这个失而复得的珍宝言听计从,“那么,阿星,明天见。” “明天见。”梁星澜今天第一次对魏龙吟露出了一抹浅笑。 他们说“明天见”是因为,正常情况下他们每天都是会在早朝上碰面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魏墨安在金銮殿外见到的,就是他俩谈笑风生的模样。 魏墨安真是瞠目结舌,简直快要惊掉下巴——梁星澜是怎么能蠢到那么快就被哄好的?灭家仇恨对他来说就那么不值一提?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梁星澜忽然朝他走了过去,“龙吟他只是阻止过那件事没有成功而已。你不也一样吗?” “……”魏墨安一时间倒真的有些哑口无言了。 想当年,在得知父皇要派魏虎啸对梁国出兵时,他在金銮殿长跪不起,试图阻止这场战争。 魏文帝却只是厌恶地叫侍卫把他扔到外面去。 然后魏墨安就一直不吃不喝地跪在殿外。 直到三天后,已经很多年不离开自己寝殿一步的容妃拖着病体跑到了魏墨安身边,她说:“安儿你死心吧,你就算跪死在这里你父皇也不会在意的……都怪为娘没用,我们母子都是不被爱的人……” 第38章 “母妃!”魏墨安扑到容妃的怀中流下了眼泪,“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那一刻魏墨安总算是想通了—— 现在的他还不够强大,所以在父皇心里没有一丁点分量,也根本改变不了任何局势。 所以必须先养精蓄锐,而不是做些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而过了这么多年,魏墨安终于比当年强大了很多,已经是魏国不可或缺的存在。 可是他却终究已经救不了梁雅辰。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替梁雅辰及所有梁国皇室报此血仇。 这些思绪让魏墨安心上揪着疼,但他很清楚,此刻他不能被梁星澜牵着鼻子走。 “澜王,你不能把这两件事的性质混为一谈。 “本王承认自己当年还太弱小,本王没有改变那件事的力量。 “但是大皇兄他不一样。他是皇后唯一可以倚仗的儿子,你觉得他真的没有反抗皇后的资本吗? “他只是不想而已。” 梁星澜恍然间觉得,魏墨安说得对啊。 在魏龙吟昨天讲述的故事中他的确很凄惨无助,可是当魏国决定向梁国出兵的时候,魏龙吟早已不再是那个在风雪中瑟瑟发抖楚楚可怜的小男孩,他已经是二十多岁可以独当一面的魏国太子了。 他如果真的认真想反抗他母后,怎么可能做不到? 第二十六章 太子被杖责 “四皇弟,你又在说什么挑拨之言?”魏龙吟也皱眉走了过去,揽过梁星澜的肩,“阿星,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别这样。”梁星澜撩开了魏龙吟的手,“这里人来人往的,全是朝中权贵呢。” 魏龙吟柔声道:“孤不怕被他们知道我俩的关系。” “……”梁星澜脸微微红了红。 魏墨安看他又快要被哄成功了,真是脑壳疼,“澜王你真以为你是大皇兄心中最重要的人吗?他昨天跟本王说什么来着,要他自尽或是放弃太子之位去换你,那绝不可能。” “魏墨安!”魏龙吟忍无可忍地一声低吼,“你再敢在此挑拨离间,孤就对你不客气了!” 魏墨安心道,要不是看在梁星澜是梁雅辰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的份儿上,自己才懒得为这事如此费心呢。 “你真的说过那话?”梁星澜目光不善地盯着魏龙吟。 “……”当着魏墨安的面,魏龙吟也不好否认,只得换了个话题,“阿星,孤决定了,孤不会再纳妾,孤还可以迎娶你为侧妃,你愿意吗?” “……我考虑考虑。”梁星澜的神情又开始羞涩起来,“可是我凭什么当侧妃。” “那孤娶你为平妻可以吗?” 这下魏墨安彻底放弃治疗了。得了,魏龙吟当然比自己更了解梁星澜,完全懂得该怎么精准拿捏他。 魏墨安已经对他们之后的对话失去了兴趣,眼看着早朝时间也快到了,他便大踏步地走进了金銮殿。 他今天还要送魏龙吟一份大礼呢。 “众爱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魏文帝说着每天都会说的一句话。 “儿臣有事要奏。”魏墨安上前一步,“儿臣要参刘主司一本。” 刘主司,就是负责审阅会试考卷的主考官。 “哦?”魏文帝挑了挑眉,“你要参刘爱卿什么?” “刘主司他主持科举考试多年,收受了无数学子的贿赂。多少寒门学子因为给他交不起钱,就被他从中考名单中剔除!” “一派胡言!”刘主司吓得赶紧站出来否认,“皇上,臣多年来对您忠心耿耿,从未做过收受贿赂之事啊!” “父皇请看。”魏墨安呈上一样东西,“这些就是刘主司多年来收过贿赂的礼单。另外,儿臣还专程把曾被他拒绝过的寒门学子都叫到了殿外作证,还望父皇召见。” “准。”魏文帝点头。 然后就有一大群青年走了进来。 谭生多年来致力于通过科举,当然会认识很多和他相同处境的人。这几天魏墨安抓紧时间把这些人全都找了过来。 “皇上,草民是三年前参加科举之人,当年刘大人曾向草民暗示过要送礼,可草民向来自诩为傲骨怔怔便拒绝了,后来果真榜上无名。” “皇上,草民倒是想送礼,可是草民实在没钱啊!草民便只好送了价值二十两银子的小东西过去,结果却被刘府家丁拒之门外还羞辱了一顿,说这么点东西也送得出手……就这样,草民连续名落孙山了好几次! “草民也是!从年少时努力到胡子一大把,只怕今生都凑不够刘大人想要的礼金数量了!” …… 青年们你一言我一语,都说得义愤填膺。 刘主司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魏龙吟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 “混账!”魏文帝气得一拍龙椅把手,“刘大山,你身为科举主司,肩负着为魏国输送新人才的重要责任,却如此以权谋私!来人!除去他的官服官帽,将其下狱,着刑部详细审问!” “是。” 刘大山立马就被人拖了下去。 “太子,还有你,”魏文帝又神情不善地看向魏龙吟,“朕记得刘大山当年是你举荐的,这些年来也与你走动甚密。” “儿臣该死!”魏龙吟连忙往地上一跪,“是儿臣失查,相交多年竟都不知此人是如此道貌岸然的卑劣之人!” 第39章 魏墨安心中冷笑:这话的意思就是他自己毫不知情,最大限度地把自己给摘了出来。 魏文帝铁青着脸道:“你的确犯有失查之罪,便将你杖责二十,罚俸两个月,你可心服?” “儿臣心服,谢父皇轻罚。” 魏墨安知道,这种惩罚对魏龙吟影响很小。但是,这件事必然会降低魏文帝对他的信赖程度。 梁星澜也知道区区两个月的俸禄魏龙吟不会在意,但想到魏龙吟要挨打,还是不免担心地看向他。 魏龙吟转头冲梁星澜笑了笑,出去领罚了。 他领罚之后就被人送回了太子府,没有再返回参加早朝。 而下朝后梁星澜走到魏墨安身边恶狠狠地说道:“你为什么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龙吟!我告诉你,你再要总伤害他,我也不知道我还会去杀谁!我就是个疯子,遇佛杀佛遇神杀神!” “……你没发烧吧?”魏墨安狠狠瞪了他一眼,“本王要除的是贪官污吏,是为了专门针对太子吗?他若真的不知情,今后就该擦亮自己的眼睛,不要与小人为伍。至于你,若再敢作奸犯科,本王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你。” 魏墨安也懒得跟梁星澜多说,说完这番话就掉头离开了。 说真的,出于对梁雅辰的爱,他不想和梁星澜之间搞得太僵。 就迄今为止了解到的情报,并不是非得要魏龙吟的这条命,只要他别来妨碍他们向其他人复仇就好。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除掉皇后熊岑娇。 回去之后,魏墨安先跟欧阳玉飞以及纪清池那边都打了招呼,让他们最近都得小心梁星澜那个疯子,以及,现在的主要敌人是熊岑娇。 纪清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 因为事实上,他父亲纪震南现在已经基本不给其他人看病了,却还是会每个月定期入宫去给熊岑娇调理头风症。如果遇到头风症急性发作时,也会马上赶过去。 纪震南一直跟皇后和容妃的关系都很好,这就是他的八面玲珑之处。 纪清池固然因为母亲的去世本来就不喜欢皇后,但是,原本他认为这件事主要是父亲的过错,现在才知道,原来看似贤惠的熊岑娇,骨子里竟是个如此毒辣之人! 而且魏墨安要对付熊岑娇,就必然不能再让纪家和熊岑娇的关系如此密切。 于是这个月的初一,也就是纪震南定期去给熊岑娇诊病的日子,纪清池一大早就推门走进父亲的房间。 果然,这时纪震南已经在收拾医药箱准备出发了。 “今天又要去给皇后娘娘看病吗?”纪清池在父亲背后出声。 “……!”纪镇南回过头的时候,满脸都是惊喜到难以置信的神情。因为,纪清池已经很久没有来主动跟他说过话了。 纪清池见说一句话竟就能让父亲受宠若惊到这个地步,心头刺痛了一下,“你能不去吗?” “……为何?”纪震南怔怔地问。 “伸手。”纪清池说完,没等纪震南反应过来就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手腕。 他把了一阵脉,然后嫌恶地看了一眼屋里一个近乎喝空的酒坛,“你知道你现在自己身体差到什么地步了吗?为什么要天天喝那么多酒?” “池儿,你是在关心为父吗!”纪震南霎时间更是大喜。 “我现在说的重点是,你这种身体情况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养病明白吗?你去派人跟皇后说,让她以后换另外的太医。” “……池儿,这事为父做不到。”纪震南轻叹了口气,神情变得为难起来。 “为什么做不到?!”纪清池有些激动地抬高了音量,“你都已经年纪一大把了还在想着趋炎附势吗?!我现在每个月赚的钱已经够整个纪府用了!你还缺什么东西我可以给你买,就算我买不起我还能找安王借钱啊!你到底要那么多钱来做什么!” “……纪儿,爹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不是钱的事……”纪震南不仅神情愈发为难,甚至眼底已经全红了,“不行,爹现在得赶快进宫了,皇后娘娘等急了会不高兴的。” 父亲反常的反应,让纪清池脑海中陡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父亲和皇后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这个念头让纪清池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是它一旦升起,就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被轻易压下去了。 下一瞬间,纪清池冷不防地掏出一根银针刺进了父亲的后脑勺。 纪震南立时倒了下去。 这根针上没毒,而这个穴位对人体也没什么大的伤害,只是会让人昏睡一阵子。 纪清池把父亲扶到床上躺着。 他决定去做一件事——代替父亲入宫去给熊岑娇诊治,看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名堂! 于是,纪清池拿起父亲准备好的医药箱,当即便进了宫。 “拜见皇后娘娘。家父今日身体实在不适,只好由臣来代替他为娘娘诊治。” “什么?”熊岑娇立马露出十分关切的神情,“令尊他不要紧吧?!” 纪清池心头“咯噔”了一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没对。但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答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他昨晚喝太多了,到现在还未能完全醒酒。” 第二十七章 皇后的秘密 第40章 熊岑娇闻言倒是长松了口气,但又露出有些不悦的神情:“你爹也真是的,明知今日要入宫为本宫诊治,还喝那么多酒。” “对不起皇后娘娘……不过臣现在的医术并不逊于家父,还望娘娘能恩准由臣来把脉看病。” “嗯……”这时,熊岑娇抬头打量了纪清池一番,“别跪着了,坐吧。说起来,你和你爹年轻的时候,真的长得很像呢。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纪清池总觉得熊岑娇的目光中虽然带着欣赏,却有一种过分甜腻用心不良的异样感,令自己颇为不适。 而且她甚至还专门屏退了下人,这当中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但他只是神情不改地伸手帮熊岑娇把脉。 “皇后娘娘,臣认为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没什么大问题,还是会不时头疼吗?” “是呀,尤其是烦心的时候,头可疼了。” 纪清池道:“这是心病,只怕臣和家父也不会有多么好的办法……何况家父的身体情况已不适合再继续当太医,臣听闻太医院的钱太医擅长治心病,不如以后就该由钱太医为娘娘医治吧。” 熊岑娇闻言脸色猛地一沉,“这是令尊的意思吗?” 在这个瞬间,纪清池感到一股慑人的威压感侵袭而来。刚才熊岑娇温婉皇后的形象几乎已经荡然无存。 纪清池只得姑且先说道:“这是臣自己不成熟的想法,娘娘若不愿意可以不采纳。” 熊岑娇的脸色立时缓和了不少,“本宫被令尊给诊治惯了,只有他最了解本宫的身体情况,故而不想贸然换人。纪太医,倒是你……” 熊岑娇忽然话锋一转,“你知道本宫经常为谁头疼吗?就是安王搞出来的事。本宫一直对他视如己出,不知为何他总要来针对吟儿和啸儿,本宫这头真是不疼都不行。” 纪清池心中冷笑:先看看你那两个儿子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吧。 “纪太医,你和安王似乎走得很近呐。本宫知道他多次在朝堂上护你,但其实吧,这点小事本宫和吟儿他们也可以做到的。 “你若想让令尊多休息,以后不如你们一个奇数月份过来,一个偶数月份过来。” “……”见皇后居然是一副想父子通吃的姿态,纪清池更是恶心不已。 不过,他生怕自己是会错了意,冤枉了父亲和熊岑娇,决定再试探一把。 于是纪清池用他努力能摆出最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向熊岑娇,“皇后娘娘真的可以从此庇护于臣?” “当然!”这个眼神让熊岑娇一个把持不住,便忍不住伸手去握纪清池细嫩的手。 “……!”纪清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被她碰到的一瞬间就赶紧把手抽回去了,“抱歉,这种事臣还没准备好!” 熊岑娇觉得他是在害羞,笑了起来,“倒是本宫太心急了。无妨,你先多适应一下。” “那臣今日先告辞了!” 纪清池逃也似地离开了皇后的宫殿。 他一改往日的优雅姿态,一路狂奔着冲到了皇宫外,然后失魂落魄般地在街上游荡了一阵。 他真是不敢去想象,父亲每次去给皇后诊病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 最终纪清池决定去安王府。 但他并不是去找魏墨安,而是去找即使休息时间也多半都在安王府的欧阳玉飞。 “阿飞……”纪清池敲开了欧阳玉飞的房门,“你这会儿有空吗,我有事想跟你聊聊。” “当然有空。”欧阳玉飞毫不犹豫地笑道,“纪美人儿你难得来找我,就算是再忙我也立马就空了,天王老子叫我我都不去理会。” “……”纪清池无心和他说笑,去严严实实关上了门窗,甚至还把房门反锁上了。 见纪清池如此郑重其事,欧阳玉飞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严重事件,忙也严肃了神情:“清池,到底怎么了?” “我今天……才知道……”纪清池低着头死死盯着地板,仿佛已经没脸见人一般,话说得也结结巴巴,全然没了他平时能伶牙俐齿毒舌一堆的姿态,“我……说不出口……” “清池,你别担心。”欧阳玉飞轻柔地抚了抚纪清池的肩,“在我面前你什么都可以说,好吗?” 欧阳玉飞的温柔无比让纪清池霎时间有些情绪失控,忍不住往他肩头一俯,哽咽道:“我今天才知道爹和皇后之间竟然不清白!” “什么?!”欧阳玉飞闻言也是大惊失色。 “阿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知道殿下想对付皇后,我也知道这件事捅出去的话皇后从此就完了,连带着太子的地位也岌岌可危……可是,那样爹也完了啊! “他虽然卑鄙虚伪还淫邪无耻,但再怎么说,他也是把我抚养到那么大的亲人……你知道吗,其实我小时候跟爹感情真的很好…… “我所有的医术都是爹一手教出来的,娘死的时候我一度想过不要再当太医,可是我却发现会的只有这个,喜欢的也只有这个……我……” “好了阿华你不用说了。”欧阳玉飞柔声打断他,“我相信若是殿下知道了这件事,想法也会和我此刻一样——皇后是要对付,但绝对不能把你爹也一起拖下水。” 纪清池闻言在松了口气之余,心绪依旧复杂激荡,“可是……可是不让他受到惩戒,我其实也不甘心……我不知道今后该怎么面对他了……他一直做出一副绝世好丈夫的模样,怎能在背地里做出这种事!” 第41章 “清池你先冷静一些好吗?”欧阳玉飞的语气依旧轻柔而镇定,“这件事目前只是你的猜测,就算皇后对你爹真的有想法,你爹也未必就已经依从了她。你要先确定事实真相再说其他的。” “……”纪清池恍然间发现欧阳玉飞说得很有道理。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他又陡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一系列行为完全不符合自己的一贯形象,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他赶忙从欧阳玉飞肩上弹开,“刚才你看到的听到的一切,请你都忘了吧!” 欧阳玉飞玩味地笑起来,“那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我可真是想忘都忘不了呐。” “你不忘我就拿针扎你,迫使你失忆!” 欧阳玉飞笑道:“看你恢复成那么凶悍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纪清池“呸”了一声,又忽然想起自己早上用针把父亲给扎晕过去了,还是尽快回去看看情况的好。 于是他离开安王府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纪府。 匆匆赶回父亲的房价,只见纪震南正负手立于窗前。 当回头看到纪清池进门的时候,他却忽然一改往日的慈爱,冲过去“啪”的一声救给了纪清池一耳光,“池儿,你也太胡闹了!怎可擅自做主替代我进宫去见皇后娘娘!” “……?!”纪清池被这一巴掌打得有点懵。 他原本还在想是不是要委婉点探问事情真相,此刻却只觉得脑中气血上涌,霎时间再也不想管那三七二十一: “你居然还有脸打我!你和皇后之间那些无耻勾当我全都知道了!” “你说什么?!”纪震南顿时脸色大变,“皇后跟你说什么了!” “你心虚了!你果然是心虚了!” 纪清池只觉得如同寒冬腊月里坠入冰窟一般,身心都是一片冰凉。 “难怪当年你会在娘和皇后之间选择皇后呢,你心里根本就只有皇后对不对!你们一天天地以问诊为名关起门来干了些什么勾当,我一想起来真是恶心得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池儿你想到哪里去了?”纪震南像是有些哭笑不得,“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些事。我心里自始自终只有你娘一个人!” 见着父亲的反应,纪清池稍稍松了口气,“但皇后对你一定有不一般的意思!这个我绝不会看错!你敢否认?” “……哎……”纪震南长叹了口气,“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只好把皇后的真面目告诉你了。” “没错,皇后她的确对我有些不伦的想法。而且她偏执狠辣控制欲又强,当年我若是选择去救治你娘,只怕整个纪家她都不会放过,一定会想方设法让纪氏身败名裂的!到时候你我还有你娘,一个都逃不掉啊!” 纪清池这才知道父亲当年的选择完全是迫于无奈,心中倒是多了几分对父亲的理解,但依旧充满疑惑,“可是,你行得正坐得直,皇后又能把纪家如何呢?” “……”纪震南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心虚。 “爹!你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吗?” “池儿你……”纪震南震惊又喜悦地注视着纪清池,“已经很多年没听你叫我一声爹了!” “……真是的,现在是关注这种事的时候吗。”纪清池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下意识低头放轻了音量,“你把事情全给我讲清楚,若你真的无辜,我会原谅你的,以后不是天天都可以叫你爹吗。” 一时间,纪震南露出了十分复杂的神情。 “若是真能那样,就好了…… “只可惜,你若真的知道全部真相,只怕再也不想看到我这个父亲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纪清池只觉得他那一向从容冷静的在面对生死时都能坦然处之的脑袋,今天已经要被搞爆炸了。 第二十八章 容妃“不详”的真相 “哎,罢了……” 纪震南终于认命般地长叹了口气。 “该来的总归是躲不过……我今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你讲。” “你应该知道,容妃她生产前其实身体就比较虚,我一直在负责为她调理身体。可你觉得我真有那么大本事,能八面玲珑到同时负责皇后和容妃的健康,而皇后还不会计较?” “……你……你的意思是?!”纪清池瞬间心中一颤。聪颖如他,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皇后故意放到容妃身边的棋子。 “既然是棋子,早晚是要发挥作用的。从前容妃还没那么起眼,可自从她生下了聪明可爱的四皇子后,皇上便对他们母子日益宠爱。这一切当然会被皇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于是,到容妃第二次怀孕的时候,就该是我这个棋子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难道怪胎的事,是你……?!”纪清池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狂跳个不停,仿佛已经快要跳出胸腔。 “没错,就是我。”纪震南红着眼圈点了点头,“我当时是万不愿干那伤天害理之事,可是皇后威胁我说,她也许不会要我的命,但要捏死你娘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我不敢拿你娘的命冒险,只好答应她试一试……” “宫妃的饮食和药物天天都要验毒,要直接下毒既困难又容易被发现。于是,我只好在她的安胎药中加大了补药分量,胎儿过分进补,就会过度发育,所以才会长成怪胎……” 第42章 “你个混蛋!!”纪清池怒吼着打断父亲,“你居然伙同皇后做出这般丧心病狂之事来!居然还一直去博容妃和安王的好感,真是虚伪又无耻!你知道安王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我知道!就是因为我知道啊!” 纪震南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我之后全是发自真心去为容妃调养身体的,那时候容妃已经失宠,对皇后没威胁了,皇后也知道我对她只是愧疚没有喜爱,便没有坚决拦着我…… “池儿,其实这件事这多年来一直都让我屡屡从噩梦中惊醒,我独自把这么阴暗的秘密藏在内心最深处真的很累,也真的无数次都想跟你坦白真相……” “最后的一次,是在你十六岁那年的一天……” 十六岁那年,也就是纪清池母亲去世的那年。 那时魏墨安刚从梁国回来不久,纪清池其实跟他从小关系就不错,只是因为分开了几年稍有疏远,很快又玩在一起了。 那天他们正在下棋。 “嘻嘻,我又赢了!”纪清池笑得一脸得意。那时的他并不像后来那么清冷,反而性情很是开朗。 魏墨安笑道:“我跟好多大臣的儿子下过棋,就只有你敢总是赢我这皇子。” 纪清池笑道:“凭什么你是皇子我就要让你啊,我纪清池从来不让任何人……我说,你以后大权在握了不会报复我吧?” “岂敢岂敢。”魏墨安笑着连连摇头。 看着两个少年相处得如此融洽,躲在一棵大树后的纪震南暗暗叹了口气。 他实在不忍他们之间的情谊因为长辈之间的事而受到破坏,只好选择把真相继续隐瞒下去。 “真是的,”纪震南朝他们走了过去,“池儿,你以后也是要当太医的人,怎么能一点为官之道都不懂呢?” “我怎么不懂啊,我只是不想对谁都谄媚而已。”纪清池撇了撇嘴,“安王是我朋友,朋友之间不就该坦诚相对吗?” 魏墨安笑道:“我觉得清池说得对。好了,我还有些事要忙,今天就先告辞了。” “那你慢走。……爹爹,”纪清池笑着看向父亲,“我上午看医书有个地方不太懂,你可以给我讲讲吗?” “当然可以。”纪震南慈爱地笑着点点头。 然后,他们讲着讲着医书,纪清池的母亲就开始突发疾病。 事情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于是那天是纪震南最后一次听到纪清池笑着叫他“爹爹”。 再然后,就是很多年后的这声“爹”。 可是大概也仅止于此了。 纪清池听完父亲的最后一番话,没有答一个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纪府。 虽然此刻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还是连夜赶到了安王府,求见魏墨安。 魏墨安知道纪清池是个有分寸的人,没有要事绝不会深夜打扰,所以立刻就从床上爬起来去见他。 欧阳玉飞心头也有种不详的预感,跟在了魏墨安后面。 纪清池见到魏墨安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似的,一直低着头,把刚才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魏墨安听完之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最初开始在官场上照拂纪清池的原因之一,就是纪震南嘱托他这么做的。 纪震南对他来说是个在容妃失宠后还一直不离不弃的,不踩低捧高的伟大太医;同时亦是对他慈爱亲近的纪叔叔。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你走吧。”最终,魏墨安声音嘶哑地说出这三个字。 他没办法冲着纪清池来发泄情绪。 但他也同样没办法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要再来了。我最近不是很想见到你们纪家的人。” “……我明白。对不起。”纪清池低声说出这句话,然后转身要走。 “等下!” 欧阳玉飞却忽然朝着魏墨安怒吼起来:“什么叫作你不想见到他们纪家的人?清池在这当中有任何错误吗?!你不知道他是无辜的吗?!”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魏墨安霎时间也怒吼起来,“他如果也是害我娘我妹妹的凶手之一,我早就一刀捅过去了,怎么可能只是叫他走!但我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啊,又怎么可能只有理智的部分而没有情绪?!我见到他怎么可能不想起他的父亲!” “你混蛋!你根本就对不起清池一直以来对你的爱! “对,他爹是害了你娘,可是你知道他自己做的事已经足以弥补你娘了吗?你以为你娘为什么还能活到今天?是清池冒死去为你娘找来了千年雪莲!” “好了阿飞!”纪清池哽咽着打断了欧阳玉飞,用力拉过他的胳膊,“我们走吧!你别再说了!” “……什么爱我?什么千年雪莲?”魏墨安这下是真懵了,“你们……不才是一对吗?” “狗屁的一对!”欧阳玉飞在盛怒之下也顾不得言辞了,“我对他那只是一厢情愿!他爱的自始自终都是你,你不仅混蛋而且还是白痴!” “欧阳玉飞!你再说!!”纪清池也忍无可忍地抬高了音量,“你还嫌我今天不够乱吗?!别再给我添麻烦了!” “……抱歉。”欧阳玉飞终于冷静了些许,意识到自己不该在未经过纪清池同意的情况下,说出他对魏墨安的情感,“清池,我们走。” 第43章 然年,欧阳玉飞就拉着纪清池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魏墨安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脑海中已经是一团乱麻,再也理不清分毫头绪。 最终,魏墨安抱起一个酒坛走回了卧室,坐在床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喝闷酒。 欧阳玉飞离府后,此刻当值的侍卫就剩下初二一个人,他闻到房中散发出的酒味越来越浓郁,心中有些不安,忍不住过去敲门,“殿下,您这个时间还在喝酒吗?若是误了早朝……” “滚!!”房中传出魏墨安暴躁的声音,“谁都不许打扰本王!” “……是。”初二只得退开。 但他见魏墨安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心中愈发不安——因喝醉误早朝可不是小罪,何况魏墨安如今正得父皇信赖形势大好,怎么能在这种阴沟里翻了船? 初二思索了一番,去敲响了梁雅辰的门。 梁雅辰这段时间原本失眠的毛病已经缓解了许多,但今日却莫名又开始辗转反侧。 所以他一听到敲门声就立刻爬起,“怎么了?” “抱歉蒋公子,打扰您了……殿下他正喝得酩酊大醉还不肯停下,其他人都拦不了他,我知道他在这府上最在意的只有您,所以希望您能前去一试。” “啊,天都快亮了,怎么会还在喝酒?”梁雅辰赶忙穿好衣服起身,“我这就去劝他!” 匆匆忙忙地赶到魏墨安时,梁雅辰也闻到了那股浓郁到几乎要让他窒息的酒味,并且发现门反锁着。 “殿下!!”梁雅辰用力敲了敲门。 “本王不是都说了任何人不许打扰吗!”魏墨安在大醉中已经分不清谁是谁。 梁雅辰一个着急,直接用内力把门撞开了。 一旁的初二不禁吃了一惊——他居然会武功? “殿下您别喝了!”梁雅辰用力抢过魏墨安手中的酒坛,“您到底是怎么了,竟不惜误了早朝!” “……是你……”魏墨安认出眼前之人是梁雅辰时,稍稍冷静了些许,“把酒还给本王。不然本王用抢的怕是会伤到你。” “我不还!……咳咳!”梁雅辰抱着酒坛退开了两步,然后猛烈地咳了起来。 他现在这破身体就是这样,一动内力就会很不舒服。 魏墨安见他咳嗽,也不好再去抢酒坛。 但他此刻沉浸在自己的惆怅情绪之中,已经顾不上去关心梁雅辰,只是自顾自地说起来: “清池走了……阿飞也走了…… “自从我八岁时母妃失宠,那些平日里为了趋炎附势围在我身边的所谓‘朋友’全都作鸟兽散,就只剩下阿飞……后来我又因为纪镇南对母妃的照顾注意到了他儿子清池……伴着我走过那些最艰难岁月的,就只有他俩…… “现在他们和阿辰一样都离开了我,只留下我孤家寡人……就算当了皇帝又如何!” “殿下……”梁雅辰忍不住轻轻握住魏墨安的手,“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你不是他!”魏墨安却用力把梁雅辰的手甩开了,“你永远都代替不了他!” “如果我说,”梁雅辰眼眶泛湿地直直注视着魏墨安,“我就是他呢?” 第二十九章 “我就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什么??”魏墨安震惊万分地瞪大眼睛看着梁雅辰。 “殿下,你先休息下准备去早朝好不好?” 梁雅辰掏出手绢轻轻擦掉眼角滑落的一滴泪珠,“等你早朝回来,我会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你。” “你……你真的是阿辰吗?!”魏墨安一把紧紧抱住了梁雅辰,“你没死!!” “是,我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阿辰,”事到如今,梁雅辰已经可以确信一直刻在魏墨安心里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既然你那么在意我,就要听我的话,对不对?何况,我可不想跟一个醉鬼说话。” 这最后一句话,更是让魏墨安浑身一震。 当年他在梁国为质期间也有一次喝得大醉,梁雅辰也是这样过来抢他的酒坛,然后面对他酒后的喋喋不休噘着嘴打断:“你先醒了酒再说吧,我可不想跟一个醉鬼说话。” 这熟悉的话语魏墨安瞬间便泪流满面地听话地放开了梁雅辰,再听话地躺到床上去休息。 梁雅辰吩咐厨房赶紧去做一碗醒酒汤来。 “要做阿辰喝的。”魏墨安拉着梁雅辰的手撒着娇。 “你白痴吗?”梁雅辰凶巴巴地瞪了魏墨安一眼,“我对那种事又不熟练,会耽误时间,现在离早朝只有半个多时辰了你知道吗?” 他说这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温文尔雅的他,倒有些像纪清池了。 但其实,当年的他本来也是个骄傲的小少爷。 所以魏墨安反倒是幸福地嘿嘿傻笑—— 他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了! 好在魏墨安本也没喝醉到完全丧失意识的程度,加上梁雅辰又细心照顾了他一阵,他终于赶在早朝前完全清醒了。 “阿辰,本王今天一定早点回来!一下朝就回来!”魏墨安迫不及待地要听梁雅辰所讲的真相。 梁雅辰莞尔一笑,“这要是在戏里,之后的情节多半就是你回不来了。” “你可别乌鸦嘴。”魏墨安闻言不禁苦笑。 “呵,放心,生活不会像戏本里那么苦的……好啦,快去吧殿下。我在这里等你。” 第44章 面对正常状况的魏墨安,梁雅辰也恢复了惯常的模样。 现在的气质他已经很习惯了,不需要刻意改回原来的样子。 至于生活是不是真的不像戏本里那么苦,梁雅辰其实也不知道。 不过他想,他的生活大概就快要苦尽甘来了吧。 所以魏墨安总算还是顺利回来了,而且果真很早,为了赶时间他今天不管是早朝前还是早朝后都没顾上吃早饭。 梁雅辰给他准备了点心,“你边吃边听我讲吧。” “阿辰,你快讲!”魏墨安根本没心情吃东西。 “……”梁雅辰此刻却并没有那么迫切地想开口。 要讲一遍那些往事,相当于就要把伤疤再血淋淋地挖一遍。 “好吧,从哪里讲起呢……就从那时候魏国忽然对梁国发动战争开始吧。 “那时我原本跟随父兄一起上了战场,抵御侵略,却不慎被敌军刺中胸口,受了重伤……幸亏没有伤到心脏,被我捡回一条命。 “但是,我却无法再继续上战场,父皇命人把我送回梁国皇宫养伤。 “我很难过地发现,虽然伤势渐愈,但那伤对我的整个身体情况影响很大,我开始频繁地头疼胸闷咳嗽,而且还不能再提内力……” “原来这才是你受旧伤的真相!”魏墨安忍不住心疼地打断了梁雅辰,“你上次说的从舞台上摔下来是编的是不是?” “那倒也不是编的。”梁雅辰笑了笑,“我上次也说过了,戏子遇到这种事很平常。不过那次受伤倒没那么重。” “……”魏墨安的神情中更添心疼,不过此刻暂时顾不上追问跌落戏台的具体情况,“你继续讲吧。” “接下来的事,其实你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 “那场战争持续了好几个月,几个月后我和母后在宫中骤然听闻我父皇和大皇兄战死的消息,如何悲痛欲绝自不必说…… “然后,母后便做下了火烧后宫的决定。但她终不忍让我陪她丧命,加上又有一个和我身形相似的忠心侍卫主动提出和我交换衣服,母后同意了他的请求,让我穿着他的衣服快逃。” 虽然梁雅辰讲述这些的时候语气自始至终都很平静,甚至有时还面带微笑,但魏墨安注意到他交叠的双手一直都在微微发抖。 魏墨安终于忍不住伸手将自己的掌心覆在他颤抖的手背上,“阿辰,幸亏那个人不是你!你知道当本王听说你不仅死了而且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时,有多伤心吗!你那么爱美的一个人……” “谁爱美了。”梁雅辰莞尔笑着打断他,“其实我很赞同纪太医说的,容貌对一个男人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只是后来当了戏子,那些男人的眼睛都盯在我这张脸上……” 说话至此,梁雅辰就顺便讲起了他成为戏班一员的经历:“当时我身上有几张银票,但我肯定没办法一直靠着它们坐吃山空,所以想开始思考自己能做什么养活自己。 “我逃到阳滨城时恰好遇上个戏班子在招人,便去主动请缨。 “戏子学戏大多是从几岁就开始了,而那时我都已经十八岁了,班主本是不想收的,耐不住我软磨硬缠,又见我倒也有那么点唱戏功底,终于允了。 “然后好像没什么好讲的了吧?八年后我就遇到你啦。” 真的没什么好讲的了吗? 魏墨安光凭想象都能知道,梁雅辰当戏子的整整八年中,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定是把他当寻常小戏子一般地磋磨,他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但是,那些过往梁雅辰既然不想讲,魏墨安也不想再追问。 他只是紧紧抱住了梁雅辰,“阿辰,本王从此再也不会让你吃任何苦了!你今后的都会是好日子!” “真的吗?” 梁雅辰却靠在魏墨安怀中苦笑了一下。 “你知道吗,其实当生活基本安稳下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真的要总是留在阳滨城唱戏吗?我难道不该往魏国的京城那边走,才有机会报仇雪恨? “我说服自己,是因为母后临终前叮嘱过我,比起报仇,一定要优先保命。 “可是我内心知道,其实我在害怕……害怕凭我一个人微薄的力量,到底要如何和整个楚国皇室抗衡…… “直到你来要求见我的时候,我知道我不能再躲了。再躲,就连老天也看不下去了。” “墨安,你说我是不是很懦弱?” “不是的!”魏墨安用力摇头,“阿辰,你的恐惧再正常也不过了。不过以后有本王在,你什么都不用怕,一切都交给本王就好。” “你可别只顾着说大话了。” 梁雅辰却依旧在苦笑。 “我知道的,就算是你,也只是个庶出的皇子,母家势力又弱……你要和皇后的母家以及两个嫡出皇子抗衡,也一样十分艰难。 “墨安,我知道你一直那么努力地对付他们,就是为了替我报仇……可是,既然我没死,我是不是不该再让你继续这种努力了?不然,我岂不是太自私……” “不!”魏墨安坚决地说道,“你的家人就是本王的家人,他们的仇,本王一定会报!何况皇后也害了我母妃,如今我们有共同的仇人!” 梁雅辰沉默不语。 “还有……阿辰,你叫本王名字,本王真高兴。你同意和本王在一起了是不是?” 第45章 “……那倒不是。” 梁雅辰火速推开了魏墨安。 “抱歉……两国之间毕竟隔着那么深的仇恨,何况如今我的心思也不在儿女情上……你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当然可以!”魏墨安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你没有一口回绝本王,本王已经很高兴了!” “墨安,点心都凉了。”梁雅辰话锋一转,“我去给你加热一下可好。” “好!好!”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冷面安王”,此刻只顾着傻笑着点头。 他这坠入爱河的模样侍卫们都快没眼看了。 当魏墨安终于用完了这迟来的早膳时,纪清池才刚从睡梦中醒来。 “早啊阿池。”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欧阳玉飞那张笑嘻嘻的脸。 “……”意识到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事实,纪清池下意识地耳根一红,迅速起身抓过了外套。 昨晚欧阳玉飞带着纪清池在街上游荡了一阵,既不想再回安王府,也不想回欧阳府,便带他去找了家客栈。 欧阳玉飞本来是这么说的:“小二,要两间上房。” “一间。”纪清池却忽然出言纠正。 “……?”欧阳玉飞诧异地看向他。 “我……”纪清池低下头双颊微红地道,“今晚一定会思绪繁杂。陪陪我可以吗?” 平日里凛然不可侵的纪清池居然说出这话,让欧阳玉飞立时间气血上涌,恨不得立马将他扑倒在床上。 不过欧阳玉飞骨子里还是很君子的,他知道不能乘人之危。 所以一整个晚上,他只是睡在纪清池的身旁,陪他聊天。 “阿飞,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殿下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是梁国三皇子梁雅辰。”事到如今,欧阳玉飞直白地回答了纪清池的这个问题。 “……原来如此。”这个答案虽在纪清池的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难怪知道啸王杀光梁国人的时候他的反应如此激烈。我……终究是比不过人家皇子。” “不是的清池。”欧阳玉飞转头认真地凝视着躺在身侧的纪清池,“你有你的好,不必和他人比较。这些年殿下一直对辰王念念不忘,也许只是因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活人是很难和死人相比的。” “你不要安慰我了。辰官也是活人,却早已把我比下去了。” “……”欧阳玉飞一时间倒有些哑口无言。 “你之后有何打算?”纪清池话锋一转,“不打算回安王府当侍卫了?其实,我并不愿让你们因为我的缘故闹得那么僵。” 欧阳玉飞笑起来,“纪美人儿你忽然变得那么温柔体贴,我可真不习惯。” “你少贫嘴。”纪清池瞪他一眼,“回答我的问题。” 第三十章 见家长 “也不光是因为你。” 欧阳玉飞的神情重新认真了几分。 “我无法认同殿下这次的想法。” “……可是,其实他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吧?你不回安王府,我也不想回纪府,难道我们一直住客栈吗?” “哎呀这……”欧阳玉飞玩世不恭地一笑,“都怪我平时没有认真攒钱,应该早些买座宅子,才好金屋藏娇。” 纪清池“呸”了一声,“我跟你说正事,你别总插科打诨。要不,我陪你回欧阳家住一段时间吧。” “……你真要去?”欧阳玉飞瞬间收起了刚才的轻浮神情,“我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老头子向来看不上我,只怕对你态度也不会有多好。” “我不在意那些。我想去见见你娘。” 事实上,欧阳玉飞的父亲欧阳岳是正三品太史令,不可谓地位不高,要知道太医才五品呢。 但是很不巧的是,他是太子和皇后那一派的人,向来看不上魏墨安,也就连带着看不上非要去安王府当侍卫的欧阳玉飞。 加上欧阳玉飞本又只是个庶子,他母亲也性情怯懦没有存在感,所以欧阳岳就更加对他视而不见了。 “好,我明天早上就带你回去。” 纪清池的这个要求像是在为两人正式在一起做准备,所以欧阳玉飞根本就没办法拒绝。 之后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纪清池终于渐渐有了睡意。 再次醒来时,就已经日上三竿了。 太医院每天是轮流值班的,今日纪清池恰好不需要去,而欧阳玉飞又已经无事一身轻了,所以两个都是闲人。 于是两人起床后简单吃了个早饭加午饭,欧阳玉飞就把纪清池带回了欧阳宅。 虽说并不想和欧阳岳打照面,但带了个大活人回来,总归还是得过去跟他打声招呼的。 “爹,这位是纪太医,会在我们府上暂住一段时间。” “怎么着?”欧阳岳轻蔑地打量了纪清池一眼,从鼻子里嗤笑一声,“放着太医不当当小白脸,往别人家里住?” “爹,请你慎言!”欧阳玉飞立时面色一沉,“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但你不能对清池胡言乱语!” “混账!”欧阳岳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欧阳玉飞脸上,“你为了个小白脸这么跟你爹我说话!” “呵呵。”纪清池忽然冷笑两声开了口,“我在你家住几天就是小白脸吗?用了你多少银子,你尽管算给我,我给你双倍。” “你!”欧阳岳瞬间更是大怒,“我堂堂太史令,缺你那点银子?!” 第46章 “哎呀原来你不缺银子啊?看你那么计较我有没有白吃没住,我还以为你家很穷呢。” “……你……你!!”欧阳岳有种想吐血的感觉。 “阿飞我们走吧。”纪清池拉过欧阳玉飞的手,“反正招呼已经打过了,这宅子也有你的份儿呢,他凭什么管我们。” “清池你说得是。我带你去东院安置。”欧阳玉飞也跟着他转身就走。 “谁跟你说有他的份儿!”欧阳岳还在他们身后气急败坏地怒骂,“欧阳家的家产我以后一文钱都不会分给这个逆子!!” 欧阳玉飞懒得再理他,把纪清池安置在自己卧室旁边的一个客房后,就带他去见母亲。 欧阳玉飞的母亲袁氏见到儿子还微微红肿着的脸时,一时顾不上纪清池,“飞儿你怎么了!又惹你爹生气了?” 她知道,这世上能对欧阳玉飞的动手的人也就只有一个欧阳岳了。 “无妨,无妨,一点小口角。”欧阳玉飞笑着摇头。 “你也真是的。”袁氏一边用热毛巾帮欧阳玉飞消肿,一边埋怨道,“那么久不回家了,才刚回来就又和你爹吵架。” 她那埋怨中带着关切的神情,让纪清池觉得心中一酸。因为自己的母亲曾经常常也是用这样的神情跟自己说话。现在却再也不可能了。 “抱歉,”纪清池插嘴道,“事情是因我而起。” “啊,你是纪太医吧。”相比起欧阳岳的漠不关心,袁氏倒似乎知道些纪清池的事,“飞儿他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他提我什么?”这搞得纪清池有点紧张。 袁氏笑起来,“他那张嘴你是知道的,无非就是说你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儿云云,还说你医术又高,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把天下的好处都占全了,是不让其他人活了。” “……”纪清池白皙的脸上霎时间尽是红晕,“你跟你娘说这些胡话干什么。” 欧阳玉飞笑道:“这可都是我的真心话。不过,我原话说的是天下第二大美人。” “……第一是谁?梁雅辰?” “哈哈哈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安王。”欧阳玉飞大笑了几声,“第一是娘啊。免得娘觉得我有了媳妇儿便忘了娘。” “……”听到欧阳宇飞说“媳妇儿”这个词,纪清池又是一阵双颊发烫。 袁氏笑道:“飞儿,纪太医果然跟你说的一样,不仅人好看,性格也很讨人喜欢。” “不,您太谬赞了,我这性格不讨人厌就不错了。” 纪清池这话还真一点都不是谦虚。 他的性格的确常常可以把人气得半死,只不过在欧阳玉飞的父母面前,他还是想尽量乖巧点。 但是面对欧阳岳却乖巧失败了。 “抱歉阿飞,我本来想着对你爹态度也好些,看他莫名其妙对你动手,一时没忍住……” “哈哈无妨,我看你还是原形毕露比较可爱。”欧阳玉飞笑道,“娘平时总叫我听爹的话,我便不好怎么跟他对着干,见你能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我心里可真是爽快得很呐。” “但是,就算你一时爽快,”这件事中的利弊纪清池是能想象到的,“你不在的时候你爹欺负你娘怎么办?” “……你说得也对。”欧阳玉飞收起笑认真了几分,“这正是我这些年来只能在爹和那些嫡出兄弟姊妹的面前隐忍的原因。哎,我和我娘都已经那么被爹无视了,却还有些人想着要找娘麻烦。” 纪清池听了这番话陡然间明白过来——欧阳玉飞这风流荒唐遭他父亲厌恶的态度,兴许是故意做出来的! 其实欧阳玉飞也算得上是文武双全才能出众,他若不是刻意收敛着自己的锋芒,只怕他们母子就会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你爹为什么要娶那么多生那么多呢。”纪清池忍不住道,“还是我爹那样……” 他说到一半,把那个“好”字硬生生给收回去了。 他爹是个恶人。 有什么可好的呢。 “我也这么觉得。”欧阳玉飞不想去接纪清池的伤心事,他知道纪清池自己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想开,“我之前还劝娘跟爹和离,想自己买了宅子把娘接出去住呢。” “真是的,又在瞎说。”提起这个话题,袁氏显得不太高兴。 纪清池思索着,其实欧阳玉飞的想法很好,但是,作为子女来提的确显得有些离经叛道。 至于自己这新媳妇……咳不是,自己作为欧阳玉飞的朋友,撺掇这种事也不合适。 “纪太医,”袁氏忽然道,“我以后可以叫你‘池儿’吗?” “当然可以。”对于袁氏的接纳态度,纪清池有些欢喜。 之后的几天,纪清池在欧阳家过了一段时间还算平静的生活。 而这些日子魏墨安天天除了处理政务就是和梁雅辰黏在一起,似乎也过得快活似神仙。 但梁雅辰知道,其实他心里的那些事是没有解决的。只是暂时把它们给压下去不去想而已。 “墨安,”这天下午,梁雅辰觉得他心情应该也调整得差不多了,主动去书房找他, “现在有空吗?我有事想跟你聊聊。” “进来坐吧。”魏墨安抬头冲他笑笑。 自从梁雅辰承认身份以来,私底下就很少再说“谢王爷赐座”之类的话了,径直坐了下来。 第47章 “之前我提的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准备何时着手进行让容妃娘娘复宠的事?” “这事本王已考虑过……”魏墨安微微皱了皱眉,“总觉得现在时机尚未成熟。要知道,按魏国的规矩,皇子是不能主动帮其母邀宠的,所以,本王必须安排另一个可信任的人在父皇身边,才好提出让他去看望母妃的事。” 梁雅辰沉思了片刻,“那殿下现在有合适的人选吗?” “就是暂时没有,所以才烦恼。身为人子,本王又不能贸然献个美人给父皇,否则母妃会不高兴。对了,本王今日还有件烦心事。” 魏墨安看着桌案上的文书话锋一转。 “那主司一职不是空出来了么,这两日父皇都在问众人有无合适人选可以举荐。我这里倒有些官员的资料,但总觉得都不太合适。” “……嗯。”听到荐官这件事,梁雅辰的胸口忽然疼了一下,“这是魏国国事,殿下跟我说不太合适吧。” “你怎么忽然这般见外了?”魏墨安笑起来,“你与本王联手对付皇后和啸王他们,不早就在参与魏国国事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目前对魏国朝堂的其他人根本不了解,无法参与殿下方才所说之事。” “呵,你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本王可以跟你讲。” 梁雅辰闻言苦笑了一下,心想,魏墨安整日政务繁忙,怎么可能什么都事无巨细地跟自己讲?自己若不亲自身在魏国朝堂,所能了解的终究是有限的。 魏墨安续道:“本王刚才是想说,那谭生的文章你也看过吧,他的才能倒真是颇为出众,又准备了那么多年的科举考试,对科举非常了解。可是他在官场资历尚浅,直接给他这个位置怕也不合适,你觉得呢?” “我对此没什么想法,殿下决定便好。” 梁雅辰的胸口一时间更疼了。 连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寒门学子如今都有望平步青云,可是自己呢? 现在除了在内宅和后宫之事上帮魏墨安出点主意收拾下皇后母子三人外,朝堂之事似乎已经离自己很遥远了。 “阿辰,你也想做官?”魏墨安此刻终于洞知了梁雅辰的心情,“你直接告诉本王不就好了吗,本王会想办法帮你谋个一官半职的。” “……我并没有这么想。” 事实上,梁雅辰对此事的感受很复杂。 一方面,如今天天在这安王府中无所事事,又整日看着魏墨安忙于政务,已经离那些曾经熟悉的事务那么近,那颗满是才能却又无处施展的心难免会不安分地悸动起来。 可是另一方面,在魏国做官就是在为敌国卖命。 而且,作为戏子别说是自己了,就连后代都没法做官,哪儿有魏墨安说的那么轻巧? “殿下,做官之事再说吧。倒是你刚才提到要往皇上身边安插人选……” 梁雅辰话锋一转。 “我听说皇上也喜欢听戏?” “……阿辰,你想干什么?”魏墨安立马脸色一沉,“你不会是想自己去当这个人选吧?!” 第三十一章 到皇帝身边唱戏 梁雅辰明知魏墨安此刻有些不悦,却只是风轻云淡地微笑道:“别人再可靠,又哪里可靠得过自己?何况我若真的有朝一日要当官也需要经过皇上同意,皇上若不了解我认可我,又怎么可能同意让一个戏子当官呢?” “阿辰,你这想法太危险了!你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吗?何况父皇要是不喜爱你,你的计策就没有意义;可他若是太过喜爱你,万一……万一……” 后面的话魏墨安说不出口,梁雅辰却了然于心,“殿下你怕是太多虑了,皇上知道我是你府上出来的人,兴许心里已经认为我俩做过点什么,又怎么可能垂涎儿子的男人?我只是像孩子哄父亲一样去哄哄他开心。” “……说起来,你怎么又开始叫我‘殿下’了?” 梁雅辰苦笑了一下。那是他刚才下意识改的口。因为他恍然间意识到,现在连朝堂之事都不懂的他,有什么资格和魏墨安平起平坐? “别打岔呀。我刚才说的事殿下以为如何?” “本王还是觉得太危险了。父皇这个人,本王摸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摸透,大多数时候他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温和,但狠起来的时候是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留。” “可是再怎么说,你现在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梁雅辰决定用一种更理性的方式来说服魏墨安,“就算是为了不得罪你,他也不可能伤害我或者强迫我做什么不是吗。” “……”的确,不管是从哪方面考虑,梁雅辰说的都是对的。“可是阿辰,本王就是不舍得让你冒一点险!” “墨安,我可是来复仇的呀。”梁雅辰换回了称呼方式,“你我又怎么可能一点险都不冒呢?” “……看样子,你心意已决。” 魏墨安知道,看似温顺柔弱的梁雅辰,其实骨子里十分倔强坚韧,他一定要做的事根本就没人拦得住。 “好吧,本王会给你创造机会的。但是你要答应本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答应你。”梁雅辰朝着魏墨安嫣然一笑。 几天后,魏墨安趁陪魏文帝在宫中戏台子旁边听戏时,顺势提出:“儿臣觉得这些人都不如儿臣府中的辰官唱得好。” 第48章 “哦?”魏文帝果然对这个话题起了兴致,“你倒说得朕对这辰官好奇了起来。你从不留戏子在府上,想来这人的确非同凡响,不知是否有机会给朕也唱上一曲?” “当然可以,如此妙人,儿臣岂敢独占?儿臣明日就命他进宫为父皇献艺。” 魏文帝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朕今日较为空闲, 不如就现在吧。” “……也好。”魏墨安没想到父亲居然这般迫不及待。 随即,他便遣人将梁雅辰叫进了宫。 “拜见皇上。拜见安王殿下。”梁雅辰虽是进宫来唱戏的,但并未扮上,而是着一袭纯白色的狐皮披风,显得雍容华贵。 “你就是辰官?”魏文帝含笑打量着梁雅辰那张美丽得毫无瑕疵的脸,“果真是风华绝代。来吧,给朕唱上一曲。” “是。” 梁雅辰便走到了台上,开始唱一出他拿手的剧目。 这出戏唱的是怨妇思归,梁雅辰用黄莺般动听的声音,将深闺妇人对出征丈夫的思念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好!好!”魏文帝听完一出戏后连连鼓掌叫好。 梁雅辰却忍不住咳了几声。 这咳得魏墨安瞬间担心起来,“父皇,辰官他身体不佳,不能长时间吹风,不如儿臣先命他回府休息。” “不能长时间吹风?你不早说。”魏文帝笑道,“不如朕带他去朕的寝宫,让他在室内继续唱给朕听。” “这……!”魏墨安的心更是揪到了嗓子眼。 梁雅辰却抢先微笑道:“多谢皇上赏识,草民一定尽力。” 魏墨安没法再反对,只得道:“那还请父皇不要让他太过劳累。” “放心,朕有分寸。”魏文帝满口答应。 然后,梁雅辰就随着魏文帝来到他的寝殿外间。 “皇上,草民给你唱一出霸王别姬可好?” “唔,这戏朕倒是很喜欢,但这是出双人戏,你一个人如何唱?不如朕从戏班子叫个小生来跟你搭戏。” “草民认为,这倒是不必了。”梁雅辰胸有成竹地微笑着,“皇上能否允许草民一人分饰两角?” “什么?你还会一人分饰两角?”魏文帝颇为惊喜,“那朕便拭目以待了。” 然后,梁雅辰就开始独自唱这出霸王别姬。 人人都知道他唱花旦是一绝,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其实他还会唱武生。 虞姬这角色梁雅辰在台上演给观众看过很多次了,而他私底下更喜欢练习的,却居然是西楚霸王项羽。 魏文帝惊讶地发现,梁雅辰竟能项羽的霸气威武与高超身手展现得淋漓尽致,两个角色的神韵和声线皆切换自如,毫无违和感。 这也是他今天没有选择扮上的原因之一。 一曲唱毕,魏文帝竟是看得痴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叫了一声“好!” “献丑了。”梁雅辰行了个礼,觉得嗓子很痒,但只是强忍着轻咳了两声,“咳咳……皇上可还喜欢这出戏吗?” 魏文帝笑道:“从前朕对这出戏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今日方知居然有人能把它唱得那么绝!你唱这霸王比历史上的西楚霸王更遭人喜欢。” “哦?听起来皇上并不喜欢历史上的西楚霸王?”梁雅辰敏锐地注意到了他话语中隐含的意思。 “西楚霸王刚愎自用,不过是个失败者罢了。” “这事草民倒有些不同的见解呢。自古成者王败者寇,但西楚霸王身为失败者还能被后人一直推崇,想来有他的过人之处。人人都说他对刘邦是妇人之仁,可仁慈又何尝不是一项高贵的品质呢?也许他的失败,有多方面原因……” 梁雅辰又具体阐述了一番他对历史的见解。 这听得魏文帝更是啧啧称奇,“想不到辰官你一个戏子,还能懂得这些事。” “让皇上见笑了,草民闲来无事时爱看些史书罢了,这样也可以加深对所唱角色的理解。” “这样很好。”魏文帝赞许地一笑,“刚才这出戏朕着实喜欢,不如你再唱一遍。” “……好。” 事实上,此时梁雅辰的嗓子已经很疲累了。 这段时间他在安王府上一直都是三天唱一次戏,而且每次只唱一出,已经不习惯高强度的演出。 何况以前就算是登台表演,场次之间也是有休息时间的,亦不会一出戏所有角色都需要自己唱。 但梁雅辰还是强撑着又唱了一遍,并且力求效果和刚才一样好。 魏文帝倒也没听出什么异样,幸亏再好的东西多几遍也就有些腻了,他没有再叫梁雅辰唱第三遍。“陪朕聊聊天吧。” “……皇上,今日天色已晚,不如草民改天再入宫陪皇上。” 魏文帝这才注意到,此时已夕阳西下,差不多该安排嫔妃侍寝了。 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梁雅辰,“今晚可愿留下陪朕?” “……!”梁雅辰心头猛地颤了颤——魏文帝居然还真的起了那方面心思!“皇上,臣已经是安王的人了,此举不合适!” 这并非实情,但他最近已经是第二遍说类似的话了。第一遍是对魏虎啸说的。 好在魏文帝倒没有魏虎啸那么蛮横无礼,他看似很通情达理地说道:“安儿孝顺,此事只要你愿意,想必安儿是愿意割爱的。当然,你若不愿意,朕不会勉强。” 第49章 “……皇上,草民已是污秽之人,皇上真的不介意草民的过往吗?” 梁雅辰本想说他不愿意,但转念一想,这样可能会彻底得罪魏文帝,那今日的辛苦岂不全都白费了吗。不如索性直接试一试能否达成目的。 “朕不介意。”魏文帝温柔一笑。 “皇上甚至并不了解草民被多少个人碰过,竟对草民如此包容……但敢问皇上,难道生过一个畸形儿的嫔妃,就真的肮脏到从此都碰不得吗?” “……”魏文帝顿时脸色一变,“你是在为容妃当说客?” “是!”梁雅辰径直答了一个字,“草民心中只有安王,也只愿皇上和安王父子和睦、和容妃夫妻和睦!草民绝不愿做破坏这份和睦之人,反倒想尽一份微薄之力,能使你们一家三口消除芥蒂更甚从前!” 魏文帝怔了片刻,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人倒是真的很有意思。都说戏子无情,但你对安王,倒像是一往情深。” “……见皇上见笑了。”梁雅辰的脸恰到好处地红了红。 “好,看在你的份儿上,朕今天就去容妃那里。” “谢皇上!”梁雅辰顿时大喜,忙叩头谢恩,“既然如此也无需草民再身在此处,草民先告退了。” “去吧。”魏文帝挥了挥手。 梁雅辰如同得到了特赦令,三步并作两步地匆匆走出了魏文帝的寝殿。 “咳咳咳!”然后他开始一阵猛烈的咳嗽。 外面正在下雪,白茫茫的一片。 梁雅辰附近的雪地却全被染得血红。 “阿辰!!”魏安墨飞速冲到了他的身边。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咳咳咳……” 梁雅辰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倒在了魏墨安的怀里。 第三十二章 冰释前嫌 当梁雅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安王府那熟悉的柔软床榻之上。 “阿辰你醒了!”守在他床边的魏安墨眼圈泛着红,“本王刚才请太医来看过了……因为和清池闹翻了,只好先请别的太医,他说,你是疲劳加紧张过度,幸亏救治得及时,已暂无性命之忧……阿辰,你和父皇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殿下你别紧张。” 梁雅辰冲魏安墨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只是皇上让我连唱了两遍,我嗓子有些疲累而已。” “父皇明明答应过本王不让你操劳过度的!”魏墨安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愤恨,狠狠往墙上砸了一拳,“他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本王说的话!” “……”见魏安墨如此激动,梁雅辰已经不敢说魏文帝甚至还对他有想法,“殿下,也有好消息——皇上今天去容妃娘娘那里过夜了呢。” “这事本王已经听说了,但是本王一点都没感到高兴,本王最在意的还是你的身体你知道吗?”魏墨安的声音添了几分哽咽,“阿辰,本王再也不让你用自己的健康来为本王换任何东西了!” “好啦墨安,我不是没事了吗?”梁雅辰心中暖了暖,柔声安抚着魏墨安。 魏墨安忍不住在他额上落下轻轻一吻,“阿辰,你怎么那么好。本王何德何能,能拥有世上最好的你。” 梁雅辰不合时宜地在心头默默说了句:你还没拥有我呢。 “阿辰,本王现在还是很为你的身体担心。”魏墨安依旧愁眉难展,“既然你的情况还是这般不稳定……你应该也知道的,若长期按着一个大夫的方子来调理身体,中途换大夫,会有不小的影响。” 见话题进行至此,梁雅辰试探般地提道:“你不会真要跟你两个朋友一直闹别扭吧?听说他们现在住在欧阳府,你主动去找他们好不好?” “……当初是本王自己说最近不想再见到清池,又主动去找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听了这话梁雅辰不禁“噗嗤”一笑。这下他就知道其实魏墨安已经放下那些疙瘩了。 “真是的,你知道什么叫死要面子活受罪吗?而且你刚刚还说最在意的是我的身体呢,结果它不如你的面子重要吗?” “……你说得对,为了你,本王现在就去给清池道歉!” 魏墨安说干就干,不顾现在天色已经全黑了,连夜奔赴了欧阳府。 他到的时候,纪清池正和欧阳玉飞在房中秉烛夜谈。 听说魏墨安来了,纪清池的心情倒是比预想中平静,“让他进来吧。” “他是来找你的,那我回避一下。”欧阳玉飞起身看了房子的大柜子一眼。 “……你不要搞得我在偷人一样好不好。回避什么,就坐这儿吧。” 欧阳玉飞笑着坐回去:“那我就坐这儿不说话。” 这时,魏墨安便推门走了进去。 “有事吗?”纪清池抬头冷冷地问,“说不想见我的也是你,找上门的也是你。” “……”魏墨安见他如此态度,道歉的话有点说不出口,“阿辰今天又发病了,你明天能过去看看吗?” 纪清池冷笑:“原来又是为了你的阿辰。” “……倒也不是。本王是想说,母妃的事本王不介意了。” “这么说我应该感谢你宽宏大量,原谅了我莫须有的过错?” “咳,清池,”扬言不说话的欧阳玉飞还是没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道,“差不多得了,别把人家惹恼了又来后悔。” 第50章 “……”纪清池恍然间意识到,要换作从前,他此刻早就已经跟魏墨安讲和了。先爱上的那个终究是更卑微的一个,他从前很难认真和魏墨安生气。 而现在,当他知道父亲和皇后之间有问题的时候,第一个想到要倾述的人是欧阳玉飞。 这些日子和欧阳玉飞待在一起,过得宁静祥和,想起魏墨安的时候还真不多。 “好了清池,本王的确该跟你说声对不起。”魏墨安终于把那三个字说出了口。 “我原谅你了。”纪清池终于冲他笑了笑,“也放下你了。” “当真?”魏墨安对他似乎是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惊讶。之前忽然跟自己说爱的是自己,本来还没想好以后这段关系要如何把握分寸,又忽然说不爱了?? 纪清池收起笑“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会给你挑三拣四的机会吗?当然是我要先甩了你。” “……”魏墨安心中苦笑:什么挑三拣四,说得梁雅辰会等在那儿乖乖任自己挑选似的。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追到他呢。 纪清池又道:“再说了,你真以为你有那么好,比我的阿飞好吗?” “……!”此话一出,平时里油嘴滑舌惯了的欧阳玉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沉浸在了巨大的喜悦之中。 “那可太好了。”魏墨安也淡淡笑起来,“本王终于可以安心跟你俩做朋友了。对了,以后让阿辰也当你们的朋友吧。” “呸,整天就知道阿辰阿辰的。”纪清池虽然嘴上还是嘲讽着,语气中却已经没了几分醋意。 第二天,纪清池果然去给梁雅辰看诊。 “偶尔疲累一次,只要休养得当倒也可以恢复过来。但以后万不能再经常这样,否则之前调理病情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本王再也不会让阿辰去给父皇唱戏了!”魏墨安想起这事还心有余悸。 梁雅辰笑道:“墨安,看到你们和好我就放心了。” “……”听梁雅辰现在叫得如此亲昵,纪清池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的。喜欢了魏墨安那么多年,没叫过一声名字。 魏墨安这次留意到了纪清池的情绪,笑道:“清池你以后也直接叫本王名字不就好了?是你自己太过拘礼而已。” 欧阳玉飞也笑着插嘴道:“是啊,其实我之前在私底下也是叫名字的。” “好吧,”纪清池点了头,“以后我也直接叫墨安。” 魏墨安话锋一转,“说真的,这次若不是阿辰舍命帮母妃处境好转,本王恐怕很难那么快就放下此事。” 梁雅辰笑道:“我只是多唱了几句戏而已,哪里就舍命这么夸张了。” 但熟悉医理的纪清池却知道,以梁雅辰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每次透支体力都相当危险,这次只能算他运气好。 他可以为了魏墨安的母妃舍命,梁雅辰也可以。这倒让纪清池输给更心服口服了。 “墨安,关于皇后……和纪震南谋害容妃娘娘的事……”这件事纪清池不想提,却不能不提,“您打算如何处理?” “谋害母妃的任何人,原本本王都绝不会放过。”魏墨安叹了口气,“但事涉你爹,便暂且压下吧。” 纪清池一时间心中既是感动又歉疚,“谢谢你,但你不必如此。我再也不会认纪震南当爹了。” “你又何必逞强呢。”魏墨安淡淡一笑,“你既然专程跟本王提起此事,就代表你心里还是惦记他安危。” “……我不想让他连累整个纪家以及我自己的仕途而已。” 魏墨安笑而不语。他知道纪清池其实根本就不在意仕途这种东西,他只是喜欢钻研医术而已,就算不当太医,当个民间大夫,他也一样能自得其乐。 第二天一早,纪清池去太医院当值时,竟然遇上了许久未出现在太医院的纪震南。 “你来干什么?你不是除了给皇后治头风病不干任何事了吗?”纪清池一脸嫌恶。 “我……”纪震南则一脸卑微,“来看看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以前在纪宅虽然纪清池从来不会去做请安之类的事,但两人总归还是偶尔会碰上的。 现在纪震南却只有来太医院才能见到纪清池。 纪清池冷笑一声,“我好不好从今以后都与你无关。” “……池儿,听说你现在住在欧阳府?那欧阳大人不是个好相处的,他没有为难你吧?” 纪清池冷笑道:“这世上什么人能为难得了我?” “哎,我知道你不是会任人欺凌的性子,可那毕竟是人家的地方,你也要适当忍让一些,不要把人家逼急了,让事情发展得很难看的地步。” “……”纪清池心里不得不承认,父亲这话是有道理的。欧阳岳要是哪天彻底恼了自己,完全可以命人把自己从欧阳府给扔出去。 其实要和欧阳玉飞联手凑钱买一座宅子单独住并不算太难,但是纪清池知道,欧阳玉飞不放心把母亲一个人留在欧阳宅。 所以目前只能暂且继续这种明明就在自家宅子、却有寄人篱下之感的生活。 “这些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既然今天你来了那就帮我当值呗,我走。以后这里有你,就没我。” 纪清池说罢,真的果断掉头离开了。 纪震南望着他的背影长叹了口气。 第51章 而纪清池其实心情也很烦躁,无心再去研究医书,无事可干,又不能去打扰已经恢复当值的欧阳玉飞。 他想了想,最后决定进宫去看望容妃。 和容妃也就短短一段时日没见,纪清池惊讶地发现,她的气色已经比之前红润了许多。 在把脉之后,纪清池更是惊诧—— 容妃今天的脉象竟一下子好得像还能活个五年十年似的,这是她服下千年雪莲时都未曾发生过的事。 “娘娘,您最近心情特别好?” 容妃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一个丫环来报道:“娘娘,辰公子来了。” 自从梁雅辰承认了他的真实身份,魏墨安便吩咐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再以“蒋公子”相称。虽然还没办法正大光明地叫他一声“梁公子”,但至少能离他真正的名字近一些。 容妃笑道:“快让他进来。” 随即,梁雅辰便走了进去。“啊,纪太医今天也在?” “嗯……你经常来看望容妃娘娘?” “是呀。”梁雅辰微笑着点点头,“殿下他政务繁忙没法频繁前来,我倒是清闲得很,便多过来陪娘娘聊聊。” “嗯。”这还是纪清池第一次在魏墨安不在的情况下和梁雅辰单独相处,不免略感尴尬。 梁雅辰看向容妃道:“听说皇上昨晚翻的又是娘娘的牌子,看来你们相处得很愉快呢。” 容妃的笑容添了几分幸福的滋味,“皇上跟本宫说起了很多从前的事,看得出来,皇上也没忘记过那些从前的美好岁月。” “……我……能多句嘴吗?”纪清池本就是直言不讳的性格,即使明知煞风景,也忍不住说道,“娘娘,您不觉得把自己的心情好坏全系于一个男人是否宠爱,这很危险?” 闻听此言,容妃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 梁雅辰却面不改色地微笑道:“我倒觉得娘娘心情好转的真正原因,也许并不是皇上呢。” 第三十三章 皇后惹怒皇帝 “你此话怎讲?”纪清池一时未理解梁雅辰的意思。 梁雅辰道:“我猜,娘娘这些年,应该一直很自责于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吧。” “……是啊。”容妃苦笑了一下,“本宫从前一直觉得都怪自己是灾星,小公主才会成为畸形儿……可是阿辰他跟本宫讲述了事情原委,本宫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纪清池心中一惊,“娘娘您知道真相了?那您……不怨恨我吗?” 容妃温柔一笑,“你爹是你爹,你是你,我怎会把他的所作所为算到你头上?何况,你爹也是受了皇后的胁迫。” “抱歉呀,是我擅自决定跟娘娘讲的。”梁雅辰插嘴道,“因为我觉得,娘娘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对付敌人,而是放过自己。只要她能做到这点,心情一定会大幅度好转。” 这番话让纪清池一瞬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一个人对自己的恨永远比对其他任何人的恨都对身体更有摧毁力,所谓心结难解,根源往往都在于不肯原谅自己。 “你说得对,可是辰官,那你自己做到了吗?” 梁雅辰听到这个问题怔了片刻,随即轻笑一声,“呵,想不到纪太医还挺了解我的。懂道理归懂道理,放到自己身上,那便太难了。” 梁雅辰一直都无法接受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亲人丧命的事实。 他一直都怪自己太过弱小,如果自己非但保护不了家人,而且还不能为全家报仇,就没有资格成为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只要这个念头一天不消减,他就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报仇,并且,也永远不会允许自己在大仇得报前先得到幸福。 在这一刻,纪清池才发现梁雅辰似乎也背负了很多,“希望你的身体有朝一日也能像容妃娘娘那样迅速好转。” 注意到梁雅辰有些惊讶的眼神,纪清池连忙又补了一句:“这样我这当大夫的才会有成就感,不是吗?” 梁雅辰朝着纪清池莞尔一笑,“那我也许个愿吧——希望我和纪太医你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像你和殿下关系那么好的朋友。” “……你这人怎么答非所问。”纪清池脸微微红了一下。 梁雅辰在心中笑道:其实纪清池的性格也挺可爱的嘛。 “娘娘,”这时丫环又进来报告道,“皇上今天已经摆驾皇后宫中了。” “那也是应该的。”容妃不以为意地一笑,“皇上天天到本宫这里来的话,本宫倒要成众矢之的了。” 随后容妃又和梁雅辰及纪清池聊了一阵,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而在皇后那边,气氛却有些凝重。 “皇上……”熊岑娇试探般地开口道,“听闻你前两天都到容妃那里过的夜?” “怎么?”魏文帝顿时脸色一沉,“你是嫉妒了不成?你应该知道,朕最讨厌妒妇。” “皇上,臣妾您是了解的!您多年来宠幸哪个嫔妃,臣妾何曾有过二话?只是那容妃可是钦天监卜出来的灾星啊!皇上若离她太近,只怕会有灾祸降临,事关国本,臣妾不能不忠言逆耳……” “好一个忠言逆耳!” 魏文帝怒气冲冲地打断熊岑娇。 “容妃自年少时便跟着朕,多年来对朕尽心服侍,为朕生儿育女,安王如今也既出息又孝顺。只不过是不慎生过一个畸形儿,怎么就成了灾星! 第52章 “皇后,朕难得来一次,你就非要说这些来惹朕生气……既如此,朕还是独自过夜吧!摆驾回宫!” “皇上!”熊岑娇连忙跪下,“您息怒啊皇上!” 可惜,魏文帝已经不再理会她,拂袖而去。 熊岑娇望着他的背影恨了个牙痒痒。 她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第二天,熊岑娇以头风症发作为名将纪震南叫了过来。 “你给本宫听清楚。”熊岑娇屏退下人后一脸肃穆地盯着纪震南,“马上命你儿子停止给容妃诊病!” 熊岑娇是真没想到,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居然还能枯木逢春,重得圣心。 “这……”纪震南有些为难。 “本宫自然会为她更换别的太医,这事就不劳你们纪家费心了。” “……”纪震南心中岂能不知,皇后要安排的太医一定会在药里动手脚。 “照做便是。”熊岑娇的语气不容置疑。 “娘娘,您是知道的,池儿向来不喜欢我这父亲,最近又搬离纪府去住了,我说话他就更不会听了!” “怎么说服他你自己想办法。”熊岑娇的眼神霎时间变得更加阴冷恐怖,“否则,本宫可就不知道会对他做什么了。” “娘娘!”纪震南顿时浑身一颤,“您答应过臣会保他一世平安的!” 事实上,这正是纪震南现在依旧一直为皇后诊病的原因之一。 魏墨安很明显存有夺嫡之心,而纪清池也很明显就是站在他那边的。 以魏龙吟的性格,一旦魏墨安失败,待魏龙吟登基后一定会对其党羽斩尽杀绝。 所以,只有纪震南站在皇后这边,才能保证,无论魏家兄弟谁胜谁败,纪清池都能一世安稳。 熊岑娇怒道:“那是在你儿子不妨碍本宫的前提下!本宫纯粹是念在你我多年情谊上才事先警告你,否则本宫就直接动手了……现在本宫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他若还不停止对容妃的诊治,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退下吧!” “……是。”纪震南知道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只能颤颤巍巍地退了出去。 他迈着仿佛有千斤重的脚步一步步地往宫门走,心情也十分沉重—— 纪清池现在甚至都不肯和他见面,又怎么可能听他的话? 幸亏现在还有一个月时间,可以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赢来转机的机会。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倒是过得风平浪静。 魏虎啸解除禁足的日子快到了。 这段时间他在啸王府中日常暴躁发脾气,能摔的东西快被他给摔光了,如今终于见到了希望的曙光。 “去他娘的魏墨安!等老子出去了,一定要好好收拾一顿这个乌龟王八蛋!” “殿下,您还是冷静些吧。”一个相貌英俊的黑衣男子上前劝道。他是魏虎啸的侍卫上官峰,同时也是魏龙吟派到他身边保护加监视他的人。 “如今皇后娘娘和皇上吵了架,太子殿下前段时间也挨了打罚了俸,安王殿下却是如日中天,还改换了不少自己的人到朝堂上。殿下,在这当头您可千万不能再惹事了。” “……知道了知道了!滚吧!”魏虎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这还是换了其他下人敢这样教训他,魏虎啸早就直接大耳刮子扇过去了。可他知道上官峰是他大皇兄派来的人,他不敢随便动,反而还得处处受制于他。 而此时,梁雅辰和魏墨安也正在书房中讨论关于魏虎啸的事。 梁雅辰一边磨墨一边道:“你说啸王出来后会找你生事吗?如果会,反而是我们彻底摁死他的机会。” “本王也希望他会,不过依本王看他倒也没有那么蠢。确切说,他本人是挺蠢的,不过太子派了聪明人到他身边时时盯着他……哎,阿辰,”魏墨安苦笑了下,话锋一转,“自从知晓了你的真实身份,看你做这些活儿我实在别扭。” 梁雅辰手中动作不停,莞尔一笑道:“不是我自己非要做的么。不管我是皇子还是戏子,我都不允许自己在任何地方白吃白喝。” “本王知道你有骨气,所以做官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梁雅辰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到小厮夏竹来报:“公子,外面有一位赵公子要见您,他说他叫赵玉卿,是您的故人。” “玉卿来了?!”梁雅辰闻言大吃一惊,“快让他进来。” “赵玉卿是谁?”魏墨安好奇地问。 “他是我们戏班子的另一个名旦,可以说是戏班子里和我交情最好的人了……不知他怎会也到了京城。” 梁雅辰话音一落,就见一个白衣翩翩的秀美青年走了进来。 他精致的面庞有七分女子般的柔美,倒只有三分英气,比梁雅辰看起来更像是名副其实的花旦。 “拜见安王殿下。”赵玉卿朝着魏墨安行了个大礼。 “玉卿你快不必多礼了,坐吧,”梁雅辰抢在魏墨安前面说道,“你快跟我说说,怎么想起来京城?莫非戏班子出了什么事吗?” 赵玉卿有些惊愕地看了梁雅辰一眼,一时不知该不该平身,他不解为何一个小戏子竟能抢王爷的话。而且,辰官在戏班时也不是这般不知礼数的人啊。 “阿辰叫你坐你就坐。”魏墨安却当然不会去计较这个。 这下赵玉卿是看出来了,魏墨安对梁雅辰极为宠爱。他心底涌起一丝羡慕,想不到像他们这么低贱的人还能有被人捧在手心的一天。 第53章 不过这丝羡慕稍纵即逝,并不是他此刻主要考虑的事,“安王殿下,您可否允许我和辰官单独聊聊?” “当然。”魏墨安毫不犹豫地同意了,“那本王出去,跟你们腾地方。” “别别,这可是你的书房呀。”梁雅辰笑着起身,“玉卿,我们去隔壁房间聊。” “好。” 赵玉卿便跟在了梁雅辰身后,来到一个空房间内。 第三十四章 故人的请求 赵玉卿坐下后开门见山,“你放心,戏班子没事,是我好不容易攒够了为自己赎身的钱,便来京城找你了。” “……玉卿你也想在京城谋生吗?” 梁雅辰心中诧异,难道是赵玉卿羡慕自己的富贵生活,也想找个贵人投靠?可是,自己去哪儿再给他介绍个贵人啊? “呵,你瞧你想哪儿去了,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人吗?” 赵玉卿嫣然一笑,随即神情却变得认真无比。 “辰官,正因为我觉得你也不像贪图荣华之人……当初你离开得匆忙,我没有机会问你——你到魏国京城,是不是为了替梁国报仇?” “……!”梁雅辰脸色陡然一变。 “我知你一直对每个人都存有戒心,但你我也算是稍稍交心过的人……你我都曾是梁国人,我还记得在说起梁国往事时你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悲痛与愤恨……辰官,我俩的心都是一样的,我想在这点上你不必对我隐瞒。” 事实上,阳滨城的每个人都曾是梁国人。但身为底层小老百姓,戏班子的多数人根本就不会关心什么灭国之仇,而关心的是自己明天能否吃饱穿暖。 除非,这个人有特殊经历。 “玉卿,你既话已至此,我便不再瞒你了——我曾是梁国三皇子。我到魏国京城,的确就是为了替梁国复仇。” “原来您是辰王殿下!”赵玉卿起身就往梁雅辰脚边跪,“家父是阳滨城的守城将军,对不起,是家父辜负了朝廷的信赖,未能守住阳滨城……” “啊,你是赵将军的公子!” 梁雅辰听说过这位守城将军。当初他亲自领兵与敌军血战了几天几夜,立誓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投降。正是这种强硬抵抗的作风彻底把魏虎啸给惹恼了,所以他把赵家军杀得片甲不留,甚至还在阳滨城中屠杀了不少百姓,使阳滨城血流成河。 “玉卿你快起来。千万别这么说,当年父皇在京中听到阳滨城沦陷的消息时,对赵老将军的英勇牺牲很是感佩,至于那些魔鬼行径全是魏虎啸一个人的错!” 魏虎啸做类似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阳滨城只是很多个被血洗过的梁国城池中的一个。 赵玉卿被梁雅辰扶起后,红着眼圈注视着他:“殿下,听说安王和魏虎啸素来不合,您已在安王身边立稳脚跟,可是打算和他联手对付魏虎啸吗?那么,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事呢?” “……玉卿,你想做什么?” 赵玉卿有些狡黠地一笑:“以我的拙见,若能潜伏到敌人身边去,也许能事半功倍。” “什么?!”梁雅辰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不会想混进啸王府吧?不行不行,这太危险了!” “我听闻啸王他男女通吃,之前也在府上养过戏子……”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梁雅辰坚决反对,“你知道我们之前见的那些妾室和男宠都被魏虎啸折腾成什么样了吗!这种事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允许!” “……那,”赵玉卿退让了一步,“你可知啸王府或是太子府上还有什么人是喜欢听戏的吗?” 梁雅辰一时间沉默了。 “殿下,你听我说……” “好了好了,你可千万别再叫我殿下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辰官吧,或是和墨安一样叫我阿辰也可以。” “好,阿辰,”赵玉卿用恳求的眼神认真地凝视着梁雅辰,“魏虎啸害死了你的父皇母后,而同样也害死了我的全家,这些年我没有一天忘记过爹死时的惨状!拜托你了,允许我也为梁国做点什么吧!不然我寝食难安!” 梁雅辰沉思了良久,终于长叹了口气,“哎,罢了,我会尽力成全你的心愿。那我去和墨安商议一下。” 关于还有啸王和太子府上还有哪些人喜欢听戏,梁雅辰也并不清楚。 所以他便把赵玉卿的事如实跟魏墨安说了一遍,希望得到他的意见。 “要说到这个,魏虎啸身边那个上官峰倒也对听戏有些兴趣……可是阿辰,”魏墨安眉头紧皱,“就算赵玉卿不是直接去引诱魏虎啸,他只要到了啸王府不也存在被看上的可能性吗?本王不想你们这些梁国贵胄要一个个地去为这种事犯险!” “可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且如果对象选择是上官峰的话,玉卿倒是相对比较安全——出于对太子的忌惮,魏虎啸不敢随便动上官峰的人不是吗?” “……那倒也是。”见二人心意已决,魏安墨只能尽量给他们提供便利,“据本王所知,上官峰每月初一会去太子府汇报魏虎啸近期的情况,而从啸王府到太子府,必然会路过一个市集。” “我知道了。” 之后梁雅辰和赵玉卿进行了一番商议。 赵玉卿答应梁雅辰,会尽量保护好自己,把自身的损失降到最小。 第54章 然后,赵玉卿就下月初一的当天傍晚,估摸着上官峰汇报完情况要返回啸王府的时候,跑去那市集,挂了个“卖艺葬父”的牌子,开始唱戏。 他美妙的歌喉顿时吸引了一大批围观群众。 “小美人儿,”一个相貌有几分猥琐的男子上前邪恶地笑道,“本大爷可以把你买回去,但别人都是‘卖身葬父’,你莫非只卖艺不卖身么?” “不错,在下不卖身,到了贵府上只唱戏不做别的。”赵玉卿暂停唱戏回答,“还望公子见谅。” “呸!”猥琐男子顿时不屑起来,“不卖身还敢要两百两?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他上前就要对赵玉卿动手动脚,“老子还偏就瞧上你的身子了……” “住手!”他身后一个厉喝声传来,“在天子脚下,你竟敢如此目无王法!” 赵玉卿循声望去,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浅笑——鱼儿上钩了。 “……”猥琐男子一见上官峰腰间的佩刀以及华丽的衣饰,就知道对方他惹不起,只能灰溜溜转身跑了。 “多谢公子相救!”赵玉卿朝着上官峰一揖,“赵玉卿感激不尽!” “赵公子,这两百两你拿去葬你父亲吧。”上官峰掏出几张银票递给赵玉卿,“别再做这种事了,太危险了。” “谢谢公子!”赵玉卿绽放出甜美中带着羞涩的笑容,“但我绝不能白拿公子的钱,公子若不嫌弃,我今后便跟着公子了。” “这……”上官峰迟疑了片刻,凝视着赵玉卿透着微红的美丽脸庞,终究没忍心拒绝,“好,那我带你回啸王府。不过你没事别在府上乱晃,尽量不要遇到啸王殿下。” “是,公子叫我待在哪儿我就待在哪儿。”赵玉卿乖巧地答道。 于是,上官峰将赵玉卿带回啸王府,安置在了他居住的西苑的一个空房间。 赵玉卿从此便只在西苑范围内活动。 他不仅每天唱戏给上官峰听,还细心打探了上官峰的喜好,总是按他的喜好给他送吃的喝的以及一些小玩意儿过去,而且每天花样还不同。 “赵公子,你不比为我如此费心。”这倒把上官峰搞得有些无所适从起来。从来没有人那么在意过他的需求、那么细致地照顾他。 赵玉卿柔声道:“上官大哥,您是我的恩人,我自然该尽心报答于您。” 上官峰向来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也柔声道:“你最近在这边住得还习惯吗?要是吃的住的有什么不合适之处,你尽管跟我说。” “我很习惯,谢谢上官大哥关心。” 赵玉卿心中掠过一丝悸动。戏子向来都是被权贵视为玩物的,但上官峰却对自己处处尊重,何况最初的拔刀相助,不也因为他内心有正直的部分吗? 也许上官峰虽然是魏龙吟魏虎啸党羽的人,但本人并没有那么糟糕。 有朝一日或许可以拉拢他一下。 而这几天,梁雅辰终于对为官之事考虑好了,“若我能更了解朝中局势,兴许会对我们现在的计划有帮助,还是暂且舍下那些顾虑吧。” “好,本王这便帮你安排。” 梁雅辰苦笑了一下,“说得这事你安排了便能成功一样。” “公子,药熬好了。”小厮端来了傍晚这次的药。这段时间梁雅辰都是一天三次地吃调理身体的药,一顿也少不了。 “来,先喝药。”魏墨安端过药碗,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梁雅辰嘴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上了亲手给梁雅辰喂药的滋味。 梁雅辰喝下去的时候却是一脸愁苦,“好苦啊,我不想再天天喝药了。” 魏墨安见素来理性的梁雅辰难得露出孩童般娇嗔的表情,心中又是爱怜又是好笑:“乖,不是给你准备了蜜饯么?咱们先苦后甜。等身子养好了,就可以再也不喝药了。” “怕是遥遥无期吧!”梁雅辰赌气般地抢过魏墨安手中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把药碗往桌上重重一磕,“你该去练剑了。” 梁雅辰早已熟知魏墨安的习惯——不管政务多忙,他每天傍晚都会利用闲暇时间练会儿剑,然后再睡觉。 梁雅辰围观过魏墨安练武的模样,虽是英姿飒爽,却令他心头有些刺痛,所以他不再多看。 “今天本王不练剑了。”魏墨安听出了梁雅辰话语中暗藏着的情绪,冷不防地往他肩头一靠,“阿辰,你今晚陪本王睡觉好不好?” 然后,进来收药碗的小厮就看到了猛男撒娇的一幕。 他赶紧红着脸退出去了。 第三十五章 戏子当官 梁雅辰不禁哑然失笑,“你是小孩子么,还要人陪睡觉。” 因为此刻魏墨安的神情中只有撒娇而没有情欲,所以梁雅辰知道他那话没有其他意思。 “就要陪嘛!”魏墨安此刻仿佛也戏子上身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好。”梁雅辰双颊微红地点点头,坐到了床沿边。 魏墨安也不用他更衣了,自己两三下脱下外套,躺在梁雅辰旁边,侧过身子仿佛自然而然一般地抱住他。 “恰好过两天就到清池给你看诊的日子了,咱们问问他有没有法子让你恢复内力的正常使用吧。” 梁雅辰不禁苦笑,“这也太为难人家纪太医了,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毛病的,全要人家治。” 第55章 魏墨安笑道:“那你太小看清池的潜力了,你毛病越多,越是对他医术的挑战,他越高兴。” “呵,也许吧。” “先休息吧。”魏墨安揽着梁雅辰的胳膊紧了紧,“明天早朝时本王就提给你官职的事……不过也许只能先从小官开始。” “什么官都行,我不会肖想那么多的。” 其实,梁雅辰心里是有紧张恐惧的。感受着魏墨安的体温,他内心才稍稍安稳了些许。 现在以魏墨安“内眷”的身份住在安王府,因为魏墨安的重视,人人都对自己恭恭敬敬,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自己戏子的身份。 但是,如果自己有更多要求,局势就会变得不同。 果然,当第二天魏墨安在朝堂上提出想让梁雅辰为官时,反对声一片: “安王殿下,您应该知道按魏国律法下九流的人及其家眷都不能为官!” “是啊殿下,不能因为您喜爱他就要为他破例吧?” “何况一个戏子哪儿有能力为官?” 魏墨安淡淡道:“第一,阿辰他才华横溢,他和本王相识了那么久,他有没有才能本王最清楚。第二,本王有意娶他为安王妃,那么本王也就是他的家眷了,岂非也不能在朝为官?” 他这个“第二”,更宛若平地惊雷一般——他居然想娶一个戏子当王妃! “安儿真有此意?”此时魏文帝的反应倒相对平静,“但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为何你不曾跟朕说过此事?” “回父皇,此事阿辰尚未点头,所以儿臣不曾提起。” “……”百官们闻言更是面面相觑,麻雀变凤凰这种事,“麻雀”还能不同意?? “父皇,”魏墨安转回了原本的话题,“阿辰为官一事父皇怎么看?” “唔,这个小戏子倒似乎的确有些才华。” 魏文帝回想起了他和梁雅辰讨论西楚霸王往事时的情形。 “不如这样吧,先给他个小官试试看……欧阳爱卿,”魏文帝转头看向欧阳岳,“你最近不是在编纂一部史书,朕记得你上次跟朕提过身边缺一个属官,那就让辰官来试试。” “……这?”欧阳岳面露难色,一脸“一个戏子能干什么”的表情。但碍于这是圣旨,他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谢皇上为臣安排。” 魏墨安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欧阳岳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啊。 但是,虽说太史令的属官只是个不用上朝的九品芝麻官,魏文帝能松口让梁雅辰做官已经不容易了,他不能再得寸进尺。 而且梁雅辰现在不能动武又对魏国朝堂还不够熟悉,以他的文才及对历史的了解程度,做编纂史书的相关工作倒是很合适。 于是魏墨安只好也说了一句:“谢父皇成全,阿辰一定会尽力做好此事。” 众大臣还在面面相觑,都面带疑虑。谁都不相信一个小戏子真能当好官。 但好在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官,其他人倒也没有再强烈反对。 在外忙碌了大半天,傍晚回府后,魏墨安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梁雅辰。 “阿辰,就委屈你先当个九品官了,但本王相信只要你能表现出足够的才能,一定能往上晋升……” “皇上真的轻易就同意了吗?”此刻的梁雅辰却丝毫不嫌官小,反倒很是惊喜,“看来我之前舍命做的努力还是有意义的。” “你还说呢。”魏墨安把脸一板,“本王今后不允许你再为任何理由而‘舍命’,听清楚了吗?” “……”自从梁雅辰告知了魏墨安自己的真实身份,魏墨安已经很久没在他面前这么强势过了。 梁雅辰当然知道此刻魏墨安是一心为自己着想,可是自己留下这条命,不就是为了替全家以及整个梁国皇室报仇雪恨吗? “阿辰?是本王太凶了吓到你了吗?”魏墨安见梁雅辰复杂的神情,立马又把语气软了下来,“抱歉……” “无妨。”梁雅辰微笑着打断了魏墨安,“我不是在介意这个。那我今日便早些回房休息,希望明日能有个好的开始。” “好。”为了不耽搁梁雅辰明天的发挥,魏墨安今天不好再提让他陪睡觉的事了。 第二天一大早,梁雅辰便来到了太史署。 有另一个和他同品级的官员也正等在房间。 只见那人约摸二十岁出头,面容俊美,头冠上缀着闪闪发光的宝蓝色宝石,华服上绣着一片片金色的枫叶,不像是个芝麻小官,倒像是个富贵公子。 “你就是那个戏子?”华服公子一脸轻蔑地看向梁雅辰。 “是,在下便是辰官。”梁雅辰装作没注意到对方的轻蔑,礼貌地说道,“以后便是同僚了,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华服公子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冷冷答了四个字:“欧阳凌枫。” “原来是欧阳公子。”梁雅辰注意到了他和欧阳岳相同的姓氏,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欧阳岳朝他俩走了过来,分别放了几页纸在他们各自面前的桌上,“这是这版史书开头部分的初稿,你们都做一遍修润,我下午会来检查。” “好的欧阳大人。”梁雅辰恭敬地答道。 “今天要做完啊?”欧阳凌枫掂了掂书页的重量,“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不许偷懒。”欧阳岳瞪了欧阳凌枫一眼,掉头走了。 第56章 欧阳凌枫轻轻“哼”了一声。 梁雅辰拿起书页,准备先通读一遍。 他正要开始干活,却听欧阳凌枫用极不友善的语气开口说道:“你坐得离我远点。我嫌脏。” “你这人!”被魏墨安派来给梁雅辰伺候笔墨的夏兰忍无可忍地怒道,“我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你现在和我家公子都是同级别官员,有什么了不起?我家公子凭什么听你的!” “阿兰,别说了。”梁雅辰却制止了夏兰,“无妨,我们一起把桌子搬远一点吧。” 要换了是曾经的梁国三皇子辰王梁雅辰,听到这种话,能直接一掌把对方打飞。 但是戏子辰官,早就已经很习惯类似的话了。 没必要多生事端。 夏兰见在自主子这般隐忍,也只好帮着梁雅辰把他的桌子搬到了房间的角落。 之后,梁雅辰便不再理会欧阳凌枫,专心处理自己手上的事。 到了酉时,他修润完了一遍。 抬头只见欧阳凌枫还在拿着笔皱眉凝思着,似乎遇上了什么难题,梁雅辰走过去,好心地问道:“我这边做完了,你那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虽然明知欧阳凌枫非常看不起自己,但毕竟是同僚,梁雅辰还是想尽量跟他搞好关系。 曾经性格那么古怪而且还存在情敌关系的纪清池都被他给征服了,还怕一个欧阳凌枫吗。 “什么,你做完了??”欧阳凌枫瞪大眼睛看着梁雅辰,“这么快,你怕是瞎做的吧!有时候我想一个地方怎么改都要想很久呢,又不是照抄一遍就完事了!” 夏兰忍不住道:“公子他好心想帮你忙,你不领情就算了,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说谁是狗?!”欧阳凌枫瞬间大怒。 梁雅辰正要出言劝阻,就见欧阳岳负手走了过来,“吵吵嚷嚷的做什么?事情做完了吗?” “欧阳大人,我已经做完了。”梁雅辰拿起自己完成的那份文稿,双手呈给欧阳岳。 “我……还差一点。”欧阳凌枫也上交了自己的文稿,“但我前面肯定做得比他好!” 欧阳岳没有回话,只是仔细地翻阅起来。 他先翻阅了梁雅辰递交的文稿,见他不仅将词句润色得更加通顺且有文采,还改了不少史实细节错误和逻辑不够通畅的地方。 欧阳岳内心倒是颇为惊讶,想不到一个小戏子竟有如此本事。 但他只是面色不显地又把欧阳凌枫的成果翻阅了一遍。 这一遍,翻得他皱起了眉头。 其实客观来说欧阳凌枫做得也不差,也把文字都改通顺了,但有了梁雅辰的珠玉在前,自然就有了对比。 “你,”欧阳岳把两份文稿都塞到欧阳凌枫手上,“今晚拿回去好好看看人家的修润是怎么做的。所谓修润,包括修改和润色两个概念,不要只停留在字词表面。重做一遍,明早给我。” “什么?!”欧阳凌枫不由得一句话脱口而出,“爹!你说我做的不如一个戏子?!” 欧阳岳蹙眉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在太史署不要叫爹。” 梁雅辰本来还在琢磨欧阳凌枫是不是欧阳家的亲戚之类的,这下是坐实了,原来他就是欧阳岳的儿子。 “欧阳大人!我知道你对我很严,但你也不用故意说我不如戏子吧!还有啊,都这个时间了,你让我明早给你,那我今晚是不要休息了吗!”欧阳凌枫一脸的怒气冲冲。 欧阳岳冷笑道:“第一,你要是认真地对比过一遍你俩做出来的东西,就不会认为我是故意的了;第二,你们两人的进度本该是一样的,是你自己没有完成你今天该做的活;第三,你自己的本事连个戏子都不如,居然还好意思冲我发火。这活儿你干得了就干,干不了就滚。” “……”欧阳凌枫的眼圈瞬间就红了,神情很是纠结,不知道是不是该拂袖而去。 而梁雅辰对那句“你自己的本事连个戏子都不如”是听明白了,欧阳岳仍旧没有多么看得起他,只是从客观上承认了自己今天的活儿做得还不错。 他无意于卷入他们父子间的纠葛,“欧阳大人,若是今日没有别的事,在下便先告辞了。” 第三十六章 给心尖宠出气 “嗯你走吧。”欧阳岳现在正在跟儿子吵架,也没什么心情去多理会梁雅辰。 梁雅辰在转身离开时,听到身后传来欧阳凌枫气鼓鼓的声音:“看就看!重做就重做!大不了我今晚不睡觉猝死!” “……行了行了,”欧阳岳反倒退让了一步,“你明天内给我吧。” 这番父子对话让梁雅辰心头有些酸涩。他何尝看不出欧阳凌枫其实是个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骄纵少爷,而曾经的自己不也是被父皇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吗? 罢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回到安王府后,梁雅辰去调查了关于欧阳凌枫的资料。 原来,欧阳凌枫是欧阳府的五公子,同时是欧阳岳的嫡次子。 他刚及弱冠,从学堂毕业不久,为了锻炼他,欧阳岳为他讨来了在太史署任职的机会,让他从底层做起。 嫡出的小儿子,难怪会这般娇宠了。 而此时,魏墨安正在询问夏兰梁雅辰今日去太史署任职的具体情况。 第57章 他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个欧阳凌枫……” “殿下!”一旁的欧阳玉飞忍不住插嘴道,“五弟他从小被他娘给宠坏了,性情是骄纵了些,但他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还望殿下高抬贵手!” 魏墨安没好气地道:“你这些家人心里从来都没有你,你倒还那么卖力地护着他们。” 其实欧阳玉飞是欧阳家的老大,但只因为庶出的身份,不仅欧阳岳不重视他,他那两个嫡出弟弟对他也从来没有尊敬可言。 魏墨安续道:“本王不能动你爹,还动不了一个黄毛小子了不成?本王还真想找人去把欧阳凌枫给痛揍一顿,但看在你的份儿上,得了,让他父亲自己处理吧。” 随即,魏墨安派人去给欧阳府送了一封信。 信的大意是,让欧阳岳好好管教儿子,欧阳凌枫下次若再敢欺辱梁雅辰,他绝不会客气。 欧阳岳看完信后,沉着脸到了欧阳凌枫的房间。 此时欧阳凌枫已经认真看完了一遍梁雅辰做的润色。 然后他不得不承认:“那个辰官做得好像是我好一点点……对不起啊爹,我之前不该那么跟你说话。” 欧阳岳铁青着脸开口:“你今天犯的错只有这一样吗?你对辰官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啊?我不过就说了他几句而已,哪儿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还不知悔改!”欧阳岳“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欧阳凌枫脸上,“你可真是蠢笨如猪!你难道不知道人家虽然只是个戏子,却是安王的心肝宝贝!那安王是你我得罪得起的吗?来人,把五公子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爹!!”欧阳凌枫一时间又气又怕,急得快疯了。 虽然欧阳岳生性严厉,但对他最偏爱的小儿子平时最多也就是拿戒尺敲几下,还从来没打过他板子。 那粗重的大板威力自然不是小小戒尺能比的,没两下就把欧阳凌枫打得嗷嗷惨叫。 这边的动静很快把欧阳夫人给吸引了过来,她见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挨打,连忙跪在欧阳岳面前连连磕头:“老爷,你就饶了枫儿吧!他禁不起这样打的!” 欧阳岳没好气地道:“是我想打他吗?人家安王都责问到家里来了,我不打他一顿能交代吗?就二十大板我只是做做样子,你看不出来?” “……”欧阳夫人却知道,对他们那从来没受过苦的娇气的小儿子来说,即使二十大板也够他受的了。 但欧阳夫人知道缘由后也不能再为儿子求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打了个皮开肉绽,总算等到二十大板结束时,赶忙眼泪汪汪地跑到长凳处扶他。 欧阳岳也走到了长凳边上,面对疼得呲牙咧嘴的儿子有些无奈地开口:“太史署那边你要是去不了就休息几天。” “我不!”欧阳凌枫虽然已经连站起来都艰难,却倔强地重重摇头,“我才不会一直输给一个戏子呢!” “……那随便你吧。”欧阳岳觉得他有这份斗志倒有些好事。 第二天早上,欧阳凌枫一瘸一拐地到了太史署,还拿了个软垫垫在肿起的臀部下面。 面对梁雅辰有些惊讶的眼神,欧阳凌枫恶狠狠地开口:“你今天别找我说话,我绝对不再跟你说一句话!看你还怎么跟安王告状!” “……”梁雅辰把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下意识看向夏竹。 “状是我告的,”夏竹不等梁雅辰开口就主动承认,“不管公子的事。” 欧阳凌枫冷笑道:“你俩鼠贼一窝,有什么区别?” 梁雅辰不禁苦笑了一下。他知道魏墨安为他出气本是好意,但此举却在无形中加大了以后能和欧阳凌枫友好相处的难度。 “欧阳公子你没事吧?”梁雅辰仿佛没听到欧阳凌枫说的别跟他说话,柔声问道,“纪太医现在就住在你们府上,有找他看过吗?” “有什么好看的。”欧阳凌枫没好气地回答,“一点皮外伤,又死不了。爹已经帮我上过药了。” “话虽如此,纪太医若能根据你的伤情具体开药,效果也许会比那种万用药好些。” 欧阳凌枫冷冷瞟了梁雅辰一眼,“第一,谁没事找不熟悉的人看屁股?第二,我看那个纪清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大男人干什么不好非要当男人的小白脸。你俩都一样,难怪会臭味相投呢。” “……”这番话让梁雅辰有些哭笑不得,“纪太医有自己的月俸,不必被你大哥养,这不叫小白脸吧?他只不过是喜欢男人而已,有什么罪大恶极吗?” “算了,我都说了今天不跟你说话!”欧阳凌枫气鼓鼓地一瞪,然后就埋头干活,“我这里还忙着呢,才没心情跟你讨论那个小白脸的问题!” 夏竹轻声嘀咕了一句:“说不过就说自己忙。” 梁雅辰用眼神示意他别再多说,然后也低头开始修润自己今天的文稿。 此时的纪清池在欧阳府中打了个喷嚏。 他想,一定是有人正在骂他。 “清池,”欧阳玉飞笑眯眯地凑过来,递上一块小点心,“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呢。” 欧阳玉飞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纪清池带一点小礼物,有时是吃的,有些是些小玩意儿,都不值钱,但能代表着他时时加挂着纪清池。 今日不该纪清池当值,而欧阳玉飞则是昨天的晚班,负责将魏墨安护送至早朝处然后就可以走了。 第58章 自打和纪清池在一起后,欧阳玉飞都尽量把排班安排成和纪清池空闲时间一致。反正安王府的侍卫统领就是他,怎么安排还不是他说了算吗? 于是他俩今天可以一起轻松地度过了。 纪清池接过点心咬了一口,感觉从舌尖一直甜到了心里。 “清池,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俩去郊外踏青如何?” “不想去,好累。不如你先小睡一会儿,我们下午在府里下棋。” “……我说,”欧阳玉飞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你是大夫,应该知道多运动对身体有好处吧?我看你再这么懒下去,自己身体也得出问题。” “说得你比我懂似的。”纪清池瞪他一眼,“行了行了,去就去吧。” “那就出发啦。”欧阳玉飞笑嘻嘻地走在前面。 纪清池是真的不喜欢且不擅长活动,所以走一阵就要歇一阵。 欧阳玉飞不会强迫他,但总是会蛊惑他: “前面有个瀑布,下面是清澈的小溪,可好看了,再走几步就能看到了。” “再去那边看看好不好,有各种各样的花呢。” “清池你一定可以的!” “……闭嘴吧你,跟哄小孩子似的。”纪清池虽然已经看穿了他的伎俩,但还是配合地继续走。 于是到傍晚他们回府的时候,纪清池已经快累瘫了。 “清池你今天一定很累,早些回房休息吧。” “……”纪清池早就发现了,外面吊儿郎当的欧阳玉飞其实是极为体贴的人。甚至,他体贴得有点过头了——为什么两人在一起那么久了,他连碰都不碰自己一下? 这种事,居然还要自己来主动创造机会! “今晚的月色不错,我想找个视线不错的地方赏月。” “好啊,我陪你。” 随后,二人便并肩坐到花园里赏月。 “我听过一种说法,说死去的亲人会在月亮上看着自己……”纪清池抬头凝望着那轮清冷的圆月,“所以自从娘去世后,我就常常望着月亮,希望娘在看我的时候,能发现我也在看着她……” “清池,你不再是孤单一人了。”欧阳玉飞伸手轻轻握住了纪清池的手。 纪清池顺势靠到了他肩头。 欧阳玉飞的身体僵了一下,一时没有做出反应。 “……你难道就……那么不想碰我吗?!”纪清池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不是不是!”欧阳玉飞连忙伸臂揽住他,“清池你别误会,是因为你在我心里一直是神圣不可侵的,我怕你会不高兴,不知该如何把握分寸!” 纪清池这才发现,看似天天都在万花丛中过的欧阳玉飞,这方面居然如此清纯。 “清池,我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欧阳玉飞侧头凝视着纪清池的眼睛,问完后顿了片刻,试探般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 当两人唇瓣相触的那一刻,纪清池却下意识地一把重重将欧阳玉飞给推开了。 “我就知道。”被推得生疼的欧阳玉飞一脸苦笑,“来得太猛了你接受不了。” 纪清池此刻的心情有几分沉重。 这明明是他自己先主动的。又要主动又要拒绝,他本不想如此矫情,却奈何不了身体的自然反应。 自己为何会如此呢? 第三十七章 化敌为友 “清池,你不用在意,”欧阳玉飞柔声安慰他道,“我知道你不习惯与人过于亲近,我们慢慢来。” “……好。那我先回房休息了。” 纪清池怀着有些烦恼的心绪,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他迎面遇上了欧阳岳。 欧阳岳本就因为魏墨安逼他打儿子的事心情不好,一见到纪清池就阴阳怪气地开口道:“纪太医,你还打算在我家住多久?你不是说要把生活费双倍上交吗,就没见你给过一文钱。” “……”纪清池本来实在是不缺那点钱,但他觉得他如果真的给了双倍银子,就像是拿钱去砸欧阳岳一样,会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搞得更僵。 “欧阳叔叔,生活费我打算每个月月末统一结算如数交给账房,至于双倍,您应该也不会缺我那点钱吧。” 纪清池叫一声“欧阳叔叔”,就是有意想缓和关系,却见欧阳岳仍是一脸嘲讽:“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就跟欧阳宇飞那臭小子一样只会过嘴瘾。 说罢,欧阳岳不再看纪清池一眼,快步离开了。 “……”纪清池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 他在心中自嘲道,他连跟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知该如何妥善相处,何况是岳父? 是啊,欧阳玉飞说得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和任何人亲近。 这样的思绪让纪清池彻夜难眠。 而第二天,是他每月两次的上门给梁雅辰看诊的日子。 由于现在梁雅辰不再是闲人,便给纪清池递了信,让他把过去的时间改到傍晚。 纪清池虽然整个白天都精神状态很差,还是依约前去,也尽心尽力地给梁雅辰把了脉。 “你最近的身体情况还算稳定,照此保持下去,应能逐步好转。” “多谢纪太医。”梁雅辰看着纪清池微微一笑,“纪太医,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 “……”纪清池沉默了片刻,忽然觉得,这种事也许最适合跟梁雅辰聊聊。 第59章 “辰官你知道吗,在有个方面我挺羡慕你的。” “是……和安王殿下的关系方面吗?”梁雅辰猜测道。 “呵,不是这个。”纪清池淡淡笑了笑,摇摇头,把腰间的香囊摘给梁雅辰看,“瞧,我换了一个。以前天天戴那个是墨安送的,而这个是阿飞送的。” “……原来以前那个是安王送的呀。”这下倒轮到梁雅辰有些吃醋了。他俩之间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往事呢? “那是我逼着他送的,你不必在意。我说的羡慕是指,”纪清池转回了刚才的话题,“你是如何做到让皇上和容妃娘娘都那么喜欢你的呢?” 梁雅辰这才知道,纪清池指的羡慕是这个方面。他嘴角却扬起一丝含着苦涩的笑,“皇上对我所谓的喜欢,大约跟对一只可爱的小猫小狗是差不多的吧。” 这时,仿佛听懂了“猫”字的雪儿忽然喵喵叫着跑过来,径直跳上了梁雅辰的大腿。 梁雅辰揉着猫头,在心中想道,要是有朝一日魏文帝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怕会毫不犹豫地一剑把自己给刺死。 “那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你们之间的关系还算和谐。”纪清池也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雪儿柔软而光环的皮毛,想通过舒适的触感来让自己烦躁的内心得到些许治愈。 “纪太医,您是想说您和欧阳大人之间的关系不和谐?” “那可岂止是不和谐啊,简直就是水深火热。”纪清池满脸的苦笑,“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从来不懂得怎么讨好他人。” “其实,我现在和欧阳大人以及他家五公子,关系也很紧张……我刚才还跟殿下抱怨这事呢。你猜他怎么说的?” 纪清池白了梁雅辰一眼,“想来是什么肉麻话。知道你俩关系好,也不用故意说给我听吧。” “呵,我倒不觉得是什么肉麻话。”梁雅辰收起笑,神情认真了几分,“他说,‘像你这般本性骄傲的人,现在却要去处处讨好他人,本王觉得很心疼。’听到这句话,说实话,我挺感动的。” 梁雅辰当时确实很感动。 因为魏墨安读懂了他一直藏在骨子里的那份骄傲,也体谅到了他现在的处境。 “纪太医,我觉得这句话也适合你呀。要是欧阳统领知道你在煞费苦心地讨好他父亲,一定会很心疼吧。” 纪清池听了这话,陡然间也觉得心中一暖。 他也感觉自己被看见了。 而看见他的人,竟还是曾被他视为情敌的人。 “所以纪太医,我觉得你做自己就好了。该你的总归是你的。再说欧阳统领也不像那种会被父母所左右的人呀。” “你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吧。”纪清池冷不防地说了句。 “好呀。”梁雅辰也不跟他客气,嫣然一笑,“那我就叫你清池了……对了清池,关于如何和欧阳家的人缓和关系,我倒是有个建议。” “哦?是何建议?” “那欧阳家的五公子应该很受他父亲宠爱吧?” “据我所知,是的。”纪清池点点头,“欧阳岳生性如此,对哪个儿子都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对他的嫡长子也十分严厉,不过,欧阳凌枫确实是相对最受宠的一个了。” “果然如此。我一见他的性子就猜到他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了。” 说着这话的梁雅辰,心里涌起一丝酸涩。他之所以这么了解这种性格是如何形成的,是因为他自己年少时也是个不懂愁滋味却整日强说愁的娇公子。 而转眼间,他已经什么都懂了。 “既然如此,若是清池你能和欧阳公子搞好关系,欧阳大人不也就能连带着接纳你吗?他如今正伤着,不如你主动去给他看看。” 纪清池沉思了片刻,“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方法。” “啊不过,那位欧阳公子说话可能不太好听……你多包涵些,不要与他计较。” “放心。他就是个小弟弟,我还不至于这般没有肚量。” 而且吧,论说话不好听,谁能不好听过纪清池呢? 当晚回到纪府后,纪清池便径直去了欧阳凌枫的房间。“听说你被打了,我给你看看伤。” “谁让你看了!”已经侧卧在床上准备休息的欧阳凌枫,像即将受辱的黄花大闺女似的,赶忙把被子拉得严严实实。 纪清池淡淡道:“你屁股很好看吗?拿钱给我我都不想看。但即使是皮外伤治得不妥当也可能会感染,一旦感染你就有性命之忧。你要是确定为了爱面子不惜去死的话,我现在就走。” “……别。”欧阳凌枫终究还是忍不住叫住了转身准备要走的纪清池,“要看就看!看个够!” 说罢,他赌气般地把被子一掀,裤子一拉,露出了红肿的臀部。 纪清池不再去理会他的小孩子脾气,坐到床边细心查看了一番,还给他把了脉。 “还好,不严重。我帮你开种外敷的药,再开种内服的药,配合起来你会好得更快。” “什么还要吃药!”欧阳凌枫一脸愁苦,“可不可以不要开太苦的药啊,我最讨厌苦药了!” “好吧,我尽量选味道不是特别苦的药材。” 反正吧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病,在药方上灵活处理还是能做到的。 “呵。”纪清池忽然淡淡笑了笑,“之前安王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叫我换换方子,尽量别让辰官吃太苦的药。” 第60章 “啊?他也怕苦?”这倒是欧阳凌枫万万没想到的。毕竟,梁雅辰的性情看上去可比他成熟多了。 “嘿!明天我可以好好挖苦他一下了!”欧阳凌枫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纪清池嘴角含笑,不予置评。 第二天,欧阳凌枫果真得意洋洋地去对梁雅辰说道:“哈哈哈原来你也怕吃苦药啊,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呢!” “……是清池跟你说的么?” 梁雅辰琢磨着,纪清池又怎么知道自己不爱吃苦药的事? 很显然,只能是魏墨安告诉他的。 难怪这半个月的新药吃起来似乎没那么苦了。 魏墨安居然连这种方面都在事无巨细地体贴自己。 “是啊!纪太医昨天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忽然跑过来非要给我看伤……辰官,这事该不会是你嘱咐他的吧?” 梁雅辰心道,这欧阳公子是骄纵了些,但人倒是挺聪明的。 “呵,确实是我跟他提了一下,我也是担心你讳疾忌医,耽误了伤情。” “……你干嘛那么关心我啊?”欧阳凌枫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梁雅辰。 “你想听漂亮话还是实话呢?”梁雅辰抿唇笑了笑,“我猜你一定更想听实话,实话就是,我想跟你和你爹都搞好关系,不然以后我在太史署的日子岂不是会很难过?” “……”见梁雅辰这般真诚,欧阳凌枫忽然间对他添了许多好感。 “说真的,”梁雅辰把笑容一收,认真地道,“就因为我曾经当过戏子,我就那么令人厌恶吗?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向来洁身自好,从未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 “并且不止是我,很多戏子都是如此。就算是那些失身的,大多数也是被迫的。像我们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法反抗权贵。 “即使真人是为了赚钱而自愿献身,他们也未必就罪大恶极。底层人民的苦痛,也许欧阳公子你永远都不会懂。” “……也许,真的是我有刻板印象吧。” 梁雅辰听欧阳凌枫这么说,心中有些欣慰。果然,此人还是懂得反思自己的。 “不管怎样还是得跟你说声抱歉,让你被打并不是我的本意。” “算了算了,就当是扯平了。”欧阳凌枫撇了撇嘴,“我之前也不该对你那种态度。” “那么,我们便握手言和吧?”梁雅辰伸出手去。 欧阳凌枫快速跟他握了一下。 两人这便算是化敌为友了。 之后的几天,欧阳凌枫果然对梁雅辰的态度好了不少,还时不时跟他说笑一番。 甚至欧阳凌枫还跑去父亲面前说梁雅辰和纪清池的好话,连带着欧阳岳跟他们的关系也缓和了。 眼看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梁雅辰和纪清池、魏墨安等人都不知道,皇后给纪震南定的一个月期限,马上就要到了。 第三十八章 舍命揭发皇后 纪震南实在是无计可施,只得去欧阳府找纪清池,决定最后再跟他谈一次。 纪清池听到下人的传话,直接拒绝见面:“跟他说我和他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有任何关系,请他回去。” 下人传话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带回了纪震南的话:“纪大人他说,如果您今天不肯见他,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什么意思?”纪清池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是纪震南的病情恶化了吗?“得了那就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样。” 片刻后,纪震南一脸沉重地走进了纪清池的房间。 “池儿,好久不见。”他在桌边不请自坐,视线在房中环顾了一圈,最终落到茶壶上,“没酒?” 纪清池冷笑道:“我可不爱喝那要命的玩意儿。亏你还是太医,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顾及。” “那便喝茶吧。”纪震南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到底想说什么?什么叫再也见不到你了?”纪清池可没心情陪他闲话家常。 “池儿,你最近将容妃娘娘身体治好了,皇后娘娘很不高兴。”纪震南终于进入了正题,“她或许会伤害你……你能不能,今后不再和容妃及安王他们亲近?” “呵。”纪清池又是一声冷笑,“你要是来替皇后当说客的,就请回吧。她要干什么尽管放马过来,我纪清池还会怕她不成!” “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的。” 纪震南闻言反倒笑了笑,眼底却藏着几分苦涩。 “那我总归也算努力过了,只好用最后一个方法了…… “池儿,我知道你讨厌我,甚至恨我,这样或许也好,当我死的时候,你就不会太难过。” “……你要干什么?!”纪清池闻言心狠狠一颤,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难道要自尽谢罪不成?好端端的为什么总是想要自己的性命,你这些年慢性自杀得还不够吗!我也没有第二朵千年雪莲可以救你了!” “池儿,原来你还是在意爹的。”纪震南眼圈泛红地注视着纪清池,“那爹就是死也瞑目了。对不起,我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不过好在你身边还有安王,有上官玉飞,他们会替我……” “你给我闭嘴!”纪清池厉声打断纪震南,“你是不是有病啊,跟交代遗言似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跟我说清楚!” 第61章 “……没事。”纪震南忽又轻松地笑起来,“我要是不说我快死了你会愿意见我吗,会对我真情流露吗?我只是想试试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纪震南!!” 纪清池快被父亲给活活气死了,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手腕把了一下脉。 身体情况仍旧不好,但还不至于最近几天就会断气。 “你把我当猴耍很好玩吧?你给我滚!” 说着,纪清池恶狠狠地把纪震南给推了出去,把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可是,他心里的不安还是挥之不去。 父亲平时也不像是这样的人,那真的只是试探吗? 思绪至此,纪清池又猛地打开房门,朝着纪震南已经走远的背影吼了一句:“给我好好活着!不许随随便便就去死!娘她早就投胎去了,不会在地府等你的!” “我知道了。”纪震南回头冲纪清池笑了笑,然后快速消失在了纪清池的视野中。 从纪府离开后,纪震南径直入宫去求见皇帝。 纪震南官阶虽然不高,但多年来对魏文帝及皇后忠心耿耿,为皇室之人解决了不少疑难杂症,魏文帝还是很重视他的,所以马上就同意接见。 “罪臣纪震南叩见皇上!”纪震南跪在地上,深深地行了个大礼。 魏文帝和蔼地微笑道:“纪爱卿快平身吧,缘何自称‘罪臣’?” 虽然得到了“平身”的指令,纪震南却仍跪在那里没有动,“罪臣今日来,便是为了坦白一件十多年前的大罪过!” “十多年前的大罪过??”魏文帝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皇上应还记得容妃娘娘当年诞下畸形儿的事吧?” “这事朕想忘也忘不掉。”魏文帝这时开始有些不悦,“你们不必一个个来提醒朕,说她是不祥之人云云。朕这段时间和她亲近,不是没有任何不祥的事发生吗?” “容妃娘娘当然并非不祥之人!她当年之所以但下畸形儿,那全是因为皇后唆使臣,对她的安胎药动了手脚!” “……什么??”魏文帝瞬间浑身大震,“纪震南,你可不要信口开河!” “罪臣又岂会拿自己的性命来信口开河?”纪震南苦笑了一下,“当年之事虽是皇后用臣妻子的性命威逼臣做的,但臣知道,一旦承认,臣也难逃死罪……但皇后如今故技重施,用池儿来威胁于臣,此等恶毒之人,臣宁死也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魏文帝面若寒霜地坐在龙椅上沉默着。 良久,他才声音嘶哑地开口道:“你把当年细节一一说给朕听。” “是。” 纪震南依言把所有细节都讲了一遍。 甚至包括,熊岑娇对他有情,有一次还趁魏文帝去微服出巡了给他下了迷药,将他迷晕后跟他干下苟且之事。 为了让魏文帝相信自己的话,纪震南还描述出了熊岑娇大臂上一块胎记的位置。虽说不算是私密之处,但熊岑娇身为一国之皇后是不可能随便在其他人面前袒露手臂的。 “你……你……!”魏文帝听完更是如遭雷击,“啪”的一声径直拍断了龙椅把手,“纪震南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朕的皇后都敢染指!来人,把纪震南拖下去,立马斩了!!” “皇上,”魏文帝身边的大太监劝道,“如今纪家和安王殿下的关系很好,若是贸然斩杀,只怕会伤了安王的心啊。” “……那就将他押入大牢,择日处置!” 魏文帝内心不得不承认,那太监说得对。 如今皇后竟然和他人有染,也就是说,连魏龙吟和魏虎啸的身份都存疑了,能够倚靠的儿子不就只剩下魏墨安了吗? 这个认知更是让魏文帝想吐血三升,当即就命人把熊岑娇给打入冷宫。 不仅太医出事,就连皇后也被废除后位进了冷宫,这一重大消息很快就传了开去并引发一番轩然大波。 听到消息的当晚,纪清池不顾夜色已经浓重,连夜跑去了安王府。 消息传来的不久前,他收到一封纪府下人送来的信。 那是纪震南留给他的,还刻意吩咐下人要晚点再送去,以免自己进宫去求见魏文帝的计划会受到干扰。 信上交代了当年迷药之事的来龙去脉,也详述了他如今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纪震南很清楚,如果仅仅说出他和皇后合谋毒害容妃的事是不够的,还必须把那件事一并说,才能彻底锤死皇后。 信的最后一段话是:“池儿,对不起,爹并不是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我真的很想今后继续陪伴及守护在你的身边,但爹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救你。爹只愿来生和你还能再做父子,以弥补今生对你和你娘的亏欠!——纪震南绝笔” 当纪清池见到魏墨安时,竟径直双腿一弯跪了下去,“殿下,求你救救我爹!” “清池你这是干什么?!”魏墨安赶忙要把他扶起来,“我们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你先起来……” “不!”纪清池却重重撩开了魏墨安伸来扶他的手,“你若不答应我是不会起来的!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自私,也知道你恨爹害了你娘……可是现在在这世上只有你能救爹了啊!” “好好,本王答应你还不行吗?” 正在魏墨安身边当值的欧阳玉飞也赶忙上前去扶纪清池,纪清池得到了魏墨安的那句承诺,这才终于站了起来。 第62章 他忍不住一头扑到欧阳玉飞的怀中哽咽道:“你知道爹为什么会忽然去坦白那些陈年旧事吗?他明知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他!爹都是为了救我!我现在终于一切都懂了——熊岑娇拿我的性命来要挟他,他只有舍命搬倒熊岑娇,才能救我!但他凭什么这么自作主张啊!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我还要怎么活下去?!” “好了好了,清池你先冷静点,”欧阳玉飞不住地轻抚着纪清池的背以示安慰,“殿下不是答应要救你爹了吗?” 这时,梁雅辰也被这边的动静惊动,推门走进了房间。 魏墨安看向梁雅辰苦笑道:“大不了本王故技重施,又去父皇面前长跪不起便是。如今本王倒是多了些威胁他的资本。” “什么故技重施?”梁雅辰一脸茫然。 “殿下是指他当初为了阻止魏国对梁国出兵,”欧阳玉飞帮魏墨安解释道,“跑去大殿外不吃不喝地跪了三天三夜,差点就一命呜呼了……可惜这也没能改变皇上的心意。” “……!”梁雅辰浑身一颤,这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往事!“墨安,你这又是何苦!” “你……你真的要去跪?”此刻冷静了几分的纪清池,反倒开始怀疑这样对魏墨安真的太过分了,毕竟,纪震南是害了他母亲的人。 魏墨安看向纪清池柔声道,“你爹的确害过母妃,但这些年来他尽心为母妃看病,算是做了弥补,你更是不顾性命地为母妃找来了千年雪莲……我们母子和你们纪家也可算是两清了,如今你是我朋友,我当然要帮你救你爹。” “墨安,谢谢你!”纪清池红着眼圈诚挚地向魏墨安道谢。 自纪清池放下那些情感纠葛决定安心和魏墨安做朋友开始,两人的感情反而更加纯粹与深厚。 此时的梁雅辰却有些担心魏墨安,“除了长跪不起,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阿辰,你这般心疼我,我可真是开心得紧。”魏墨安笑起来,“放心,那只是万不得已的方法……父皇能直接同意我的请求,那就再好不过了。好了,不能耽搁了,我得赶在早朝开始前去求见父皇。” “好,你去吧。”梁雅辰帮魏墨安把披风披好。 魏墨安当即便匆匆赶往皇宫。 第三十九章 滴血验亲 当魏文帝听到魏墨安求见的时候,就猜到他的来意了。 “安儿,纪震南可是差点害死你的母妃。” 魏文帝面色凝重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魏墨安。 “你确定要替他求情?” 魏墨安答道:“父皇,纪震南虽然有罪,但他在母妃安胎药中动手脚是受到皇后胁迫,罪不至死……至于他和皇后有染一事,更是在身中迷药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他也是受害者啊!” “……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魏文帝对外只宣称是因为纪震南勾结皇后谋害容妃才处置二人,至于他戴了绿帽子的事,是万万不肯让旁人知晓的。 当然,这不代表他自己心头就能不去想这件事。 “罢了,看在你的份儿上,朕可以饶纪震南一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要把他给阉了!” “……”魏墨安知道,纪震南犯了那么大的错,要他毫发无伤地从大牢里出来,那是不可能的。若不对他重重惩治,魏文帝心里也过不去这个砍。 纪震南本来身体就不好,若是几十上百大板打下去,可能当场就会丧命。相比起来,宫刑反而存活的概率更高。 当然,魏墨安也知道,这对男人来说是一种奇耻大辱。 只是罪孽毕竟是纪震南自己犯下的,他必须要承担这苦果。 “那就依父皇之言吧。” 在第二天的早朝上,魏文帝称纪震南联合废后戕害宫妃和皇厮,罪不可恕,对其施予宫刑。 然后等待着纪震南的,就是鲜血淋淋的一刀。 那一刀下去,他直接就昏死过去了。 魏墨安一下早朝就匆匆赶到纪震南的行刑地点,亲自和下人一起将他送回了纪府。 纪清池早已心急如焚地在那里等待了。 “清池,你快给你爹看看!这宫刑搞不好也会要命的是不是?” “……你也知道会要命?”纪震南浑身颤抖着扶过父亲,颤声道,“这就是你求情的结果吗??” “……抱歉。本王能做到的就只有那么多了。” 纪清池此刻也顾不得和魏墨安置气,只是赶紧将不停发颤的指尖搭上父亲的脉搏。 然而他连控制自己的颤抖都做不到。 “……对不起殿下,我刚才不该那般跟你说话……你能帮我请钱太医过来吗?” 太医是没有资格请另外的太医给自己或者家人看病的。只有皇亲国戚才有下达命令的资格。 “当然可以。” 魏墨安立马就命人去请钱太医。但他心中却有几分不安,“清池,纪叔叔的情况很严重吗?你治不了?” “对,我治不了。” 魏墨安闻言心头更是咯噔了一下——纪清池向来自视甚高,他还从来没承认过有什么病是他治不了的。问题是,钱太医的医术也并没有比纪清池更好啊! “真的这般危急?那要不多请几个太医来会诊吧?” “……不是……”纪清池把脸深深埋在了指尖,“是我现在心头只有一团乱麻,根本就想不出药方!” 第63章 这下魏墨安明白了过来。大夫治不了自己的病,也很可能治不了家人的病。因为关心则乱。 纪清池将父亲扶到了房中躺着。 过了一阵,钱太医匆匆赶到了。 他给纪震南把脉后,面色有些凝重地对纪清池说道:“纪太医,你应该也知道,这宫刑虽说是由很有经验的太监操刀的,但是死在刀下的也不是没有……何况太监多半是从小就阉割,令尊都年过半百的人了,身体底子又差……” “这些我都知道!”纪清池急切地打断钱太医,“你不用铺垫,直接说结论!你能不能保住他的命?” “老夫会尽力一试,但并没有绝对把握。” “……我知道了。谢谢你。” 一旁的魏墨安插嘴道:“本王还是把胡太医也请来吧,让两个太医商量着来。” “……可是,”这会儿的纪清池已经冷静了几分,反而觉得这样做并不妥当,“爹已是罪臣,你这样大张旗鼓地请太医给他看病,让皇上知道了不太好吧?” 魏墨安笑道:“我跟纪家关系好父皇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无所谓了。再说,父皇现在只怕暂时顾不上我的事了。” 正如他所料,此时的魏文帝,正面色铁青地把魏龙吟和魏虎啸都叫到了他房中,并且把下人全都屏退,还把房门给关上了。 他掏出一把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盛满了清水的盆中,然后把匕首放到桌上。 “你们一个个来。” “……父皇,您这是……?!”魏龙吟心中不禁大骇——父皇竟在怀疑自己的血统! 虽然魏文帝并没有说明缘由,但聪明如魏龙吟已经猜到了,一定是纪震南在揭发皇后毒害容妃的同时,也提到了跟她有染! “父皇你干什么啊!”魏虎啸则是既懵懂又愤怒,“我不验!” “由不得你!”魏文帝拿起匕首就冲向魏虎啸,狠狠刺向了他的胳膊。 魏墨啸“哎哟”一声惨叫,惊恐地用右手捂着血如泉涌的左边胳膊。 魏文帝则根本不去理会他的伤势,只管用盆子去接血。 好在,两人的血倒是融在了一起。 魏文帝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 这下轮到魏龙吟心里打鼓了——万一他真的不是魏文帝的儿子怎么办? 但他也只好不动声色地拿起了匕首,割向自己的手指,“父皇您别激动,儿臣自己来。” 当看到魏龙吟的血也和刚才盆子里的血相融之时,魏文帝和魏龙吟总算是都长松了口气。 “父皇你听信了什么小人之言!”魏虎啸还委屈得不行,“怎么能怀疑我们不是你儿子!” “好了阿啸,你少说两句。”魏龙吟劝道,“父皇他心头也不好受。” “……大皇兄,那我们好不容易能见着父皇,母后的事……” 自从听说熊岑娇被废后的消息,魏龙吟和魏虎啸一直都想求见魏文帝为熊岑娇求情,但魏文帝一直把他们拒之门外。 “别说了,走吧。”魏龙吟扯过魏虎啸的胳膊。 “什么叫别说了!”魏虎啸试图甩开魏龙吟的手,“她可是我们的亲娘啊!她当不了皇后,你这个太子又还能当多久?!” “你给孤闭嘴!”魏龙吟狠狠瞪了自己这个蠢弟弟一眼。 他心如明镜,如果仅仅是毒害容妃这项罪名,他们的母后还有被魏文帝宽恕的机会,但如果再加上红杏出墙,魏文帝是绝对不可能原谅她的。 现在他们兄弟俩能做的,就是明哲保身。 “吟儿,”这时魏文帝倒是语气温和地开了口,“废除国母本来已经是天大的事了,朕不想再动摇国本。所以只要你今后安分守己,朕不会改立太子的。” “儿臣明白了,谢父皇!”魏龙吟朝着魏文帝行了个大礼。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魏文帝挥了挥手。 “是。” 魏龙吟怀着沉重的心情回了太子府。 虽然魏文帝终是没有废太子,但他们父子间的心结已经越来越深。 “龙吟你回来了。”正在太子府等待的梁星澜迎了上去,“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魏龙吟一言不发地拉起梁星澜的手回了房间,然后将指尖的伤口给他看,“你知道父皇今天叫孤是做什么吗?他在跟孤滴血验亲!他怀疑孤不是他的儿子!” 梁星澜闻言也吓了一跳,“那结果呢??” “孤当然是他儿子。”魏龙吟白了梁星澜一眼,“都是纪震南那老匹夫跑去胡言乱语,害了母后不说还差点害了孤!” “又是他们纪家人!”梁星澜听到姓纪的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上次就该把纪清池给剁成一块一块的!” “行了行了,你也别给孤添乱了。父皇都说了,这阵子叫孤安分守己,那孤就还是太子。” “……我知道了。”梁星澜嘴上这么答,心中却在想,那用合法手段找他们那帮人的麻烦总可以吧? 当天深夜,纪震南在钱太医和胡太医的合力救治下,终于幽幽醒转过来。 “爹你醒了!”守在他床边的纪清池惊喜地出声。 “……池儿?”纪震南用迷离的眼神看向纪清池,有些缺乏真实感,“我是在做梦吗?我以为,今生再也听不到你叫爹了……” 第64章 “爹爹爹!我以后天天都可以叫你爹!”纪清池一把握住他的手哽咽道,“但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做这种蠢事?你可千万要活下来,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原来我还活着么,我差点就以为是临死前的幻觉了……”纪震南幸福地笑了笑, 但当感到自己身体某个部位发出一阵剧烈疼痛时,他顿时就笑不出来了。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 见父亲的视线下意识往下看去,纪清池猜到他是想到了什么,不禁心中一痛,安慰道:“没事的爹,你还有我这个儿子,已经为纪家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了……只可惜,我没有打算要成亲生子,纪家香火是断在我手上的,不是你。” 第四十章 梁星澜的找茬 “没关系。”纪震南温言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事到如今你还肯认我这个爹,我就心满意足了。” 历史上不是没有被施予宫刑的官员。但他们的子嗣往往都将其视为耻辱,以至于会选择改姓,不再认这个父亲。 “爹,以前都是我误会你了。”纪清池红着眼圈注视着父亲,“看了你那封信我才明白,你长久以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和娘……当然,我不赞同你这种受人胁迫的懦弱行为,而如今你也终于不懦弱了。我再也没有不认你的理由。” “好!好!”纪震南激动得声音同样哽咽了几分。他虽是塞翁失马,又焉知非福? “关于子嗣的事,”纪清池话锋一转,“我打算之后和阿飞一起收养个孤儿,让他姓纪,便能将纪家传承下去了,爹你觉得如何?” “这事你做主就好。”纪震南露出欣慰的神情,“我这破身体是当不了纪家家主了,以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由你做主。” 纪清池道:“好,那我之后便搬回纪府来住。” “那,欧阳玉飞怎么办呢?” “好办!”说曹操,曹操就推门走进去,“我可以陪阿华住在纪府陪您,就当做个上门女婿呗。” “去你的上门女婿。”纪清池笑着给了欧阳玉飞一拳,“我又不是女儿。” “欧阳叔叔,您可终于醒了。”欧阳玉飞欣喜地看着纪震南,“我们一直都在府上守着您,殿下今晚也就睡在纪府,我这就去叫他起来,他知道您醒了一定会很高兴。” “……怎好如此劳烦安王殿下?让他好好休息吧,他早上还要参加早朝。” 欧阳玉飞笑道:“在殿下眼里你是他尊敬的长辈,可不仅仅是一个臣子而已,他自然会很上心的。” 说罢,欧阳玉飞便真的去叫魏墨安了。 事实上不仅魏墨安睡在纪府,梁雅辰也出于对纪震南身体状况的关心,一结束太史署的工作就赶过来了。 魏墨安说,不好占用纪府太多房间,不如他俩就睡在一起。 梁雅辰对这个理由也就是一笑置之。反正魏墨安没事就找各种借口拉着他陪睡觉…… 当然,都是单纯意义上的睡觉而已。 梁雅辰早就听说过魏墨安在早朝上公然提起想让他安王妃的事,但他一直都装作不知道。 现在的他确实没办法对魏墨安的感情做出任何回应。 随即,欧阳玉飞便把魏墨安和梁雅辰一同叫了起来。 两人见纪震南醒转过来并且脸色看起来还不错,都很欣喜。 魏墨安道:“清池,你现在的心情应该平稳多了,快给你爹把把脉,看看他有没有脱离性命危险。” “我刚才已经看过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事了。”纪清池答道。 “那太好了!”魏墨安一时间更是喜上眉梢。 纪震南注视着魏墨安感动地道:“安王殿下,是罪臣愧对于你和你的母亲,你如此以德报怨,实在让我羞愧难当无以为报……” “纪叔叔你快别说这些了。”魏墨安笑着打断他,“你帮我搬倒了皇后,还让父皇对太子和啸王也心生间隙,我感谢你都来不及。” “呵,”纪震南这时终于也笑了笑,“古人说的祸福相依,果真是人间至理。能牺牲我那已经没用的玩意儿帮你们做些贡献,大约也是好的。” “……”听到这话,纪清池心中却涌起几分酸涩。他原本在想,如果有朝一日和父亲和好,便会劝他续弦之事。父亲已经为他母亲守身了那么多年,够了。若是母亲在天有灵,一定也更希望能看到他幸福吧。 欧阳玉飞见气氛沉重起来,忙改变了话题道:“清池你说想收养孩子,可是去哪里收养比较好呢?” 纪清池思索了片刻,“我们逛街的时候不是总能看到很多乞儿吗?兴许便很多是孤儿,可以去挑一个天资和人品不错的回来。” “如此也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挑?” “……再等等吧,不急。” 纪清池总觉得现在的局势还是并不明朗。现在纪家是肯定只能坚决站队于魏墨安了,而有了熊岑娇的事,魏龙吟和魏虎啸很可能都已经记恨上了纪家,一旦魏墨安是失败的那方,自己和父亲都很难有好下场。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贸然去养育孩子的好。 魏墨安笑道:“幸亏本王已经有铭儿了,不用去考虑这方面的事。” 梁雅辰心道,可是魏萧铭的生父是魏虎啸,并且他从小和楚龙吟的关系也很好,这又会不会带来什么变故呢? 第65章 不过现在只适合挑开心的事说,这样才能让纪震南尽快康复以及走出心中阴霾。 于是他们几人又闲话家常了一阵,直到天微微亮起。 这时魏墨安便要作别众人先去早朝了。 梁雅辰道:“墨安你先去吧,我再陪纪叔叔一会儿,过一阵再去太史署。” 因为太史署开始工作的时间是早朝结束后的时间,梁雅辰便不用去那么早。 “哎,阿辰,”魏墨安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本王才能和你一起去早朝呢?以你的才能明明不该只做个那么小的官。” 梁雅辰莞尔一笑,“好啦,能有官做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结果,当魏墨安去早朝的时候,即使只是个小官,居然也有人对此发难。 “皇上,臣有事要奏。”梁星澜上前一步。 “哦?”魏文帝怔了怔,因为梁星澜是几乎不在早朝上发言的。 连魏龙吟也暗暗吃了一惊,看向梁星澜,用眼神提醒他不要乱来。 梁星澜却没有理会他的警告,开始说自己准备好的词:“皇上,您常说我们身为皇亲国戚也应该严格用律法要求自己,不应该搞特殊化,对吗?那请问,魏国律法上明明写了从事下九流的职业者及其子孙都不能参加科举以及为官,为何辰官因为和安王关系好,就能例外?” “梁星澜!”魏墨安忍不住一声厉喝,“阿辰不仅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甚至上次还一直在帮你求情!你为何要一再针对他!” 魏墨安深知早朝上人多口杂,一切消息都很快就会传出去,他也深知这件事一旦传到梁雅辰耳中,对他是多大的打击——处心积虑针对他的人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剩下的亲人! 梁星澜冷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针对的不是他,而是你?安王,是你带头破坏魏国律法的。” “……律法是人定的,并非不能修改。”魏墨安强迫自己冷静了几分,“这条律法本就不合理,阿辰当官这段时间不是当得好好的吗?欧阳大人,你说是吧?”他看向欧阳岳。 “是。”欧阳岳上前了一步,“秉皇上和安王殿下,辰官在臣这里做属官的这段时间,交给他的每件事都做得井井有条,臣甚至觉得他现在的官职太小,太屈才了,所以把初次修润的重要工作交给了他。” 一份文稿从写出初稿到投入使用,至少要改三次。 现在的流程就是梁雅辰做第一次修改,欧阳凌枫做第二次修改,欧阳岳做终审。 而其中一校的工作量和难度都是很大的,因为初始错误会很多。在一校足够可靠的情况下,二校相对会轻松不少。 这套流程相当于是对梁雅辰委以了重任,而梁雅辰做出来的成果也一直很让欧阳岳满意。 “朕也觉得辰官一定是个人才。”魏文帝点了点头,又看向魏墨安道,“对了安儿,你刚才所说的求情,是指何事?” “……”他此话一出,梁星澜和魏龙吟都紧张了起来。 而魏墨安刚才是一时激动才说漏嘴了,他既然答应过魏龙吟和梁星澜刺杀纪清池的事就此作罢,也不愿出尔反尔。 “父皇,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一次澜王忽然跑到儿臣府上来辱骂辰官,儿臣很生气,但辰官劝儿臣不要跟他计较。” 他这话往严重了说,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梁星澜见他宁肯欺君也要包庇自己,也不好再揪着梁雅辰当官的事不放。“皇上,上次是臣太冲动了,臣已经知错了。” “星儿你确实太冲动了些。”魏文帝斥责了梁星澜一句,便改变了话题,“其他人还有事启奏吗?” 这个话题就这样被揭过去了。 而朝堂上的消息,果然很快就传到了梁雅辰的耳中。 梁雅辰只觉得他那颗已经很久没有痛过的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疼。 自己的亲哥哥现在总是帮着仇人来对付自己。 同身为梁国仅存的血脉,难道两人却要自相残杀? 不过梁雅辰努力地把注意力拉回了手中的事务上。 傍晚回到安王府后,他原本也不打算多说什么。 “阿辰,”魏墨安在跟他一起用晚膳时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今日朝堂上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嗯。”梁雅辰朝着魏墨安嫣然一笑,“谢谢你墨安,又帮我挡了一次麻烦。” “……阿辰,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吗?” 魏墨安忽然放下筷子,满眼心疼地注视着梁雅辰,“你一定很难受是不是?为什么你的心事总是不肯跟本王倾诉?” 梁雅辰霎时间便眼圈一红,但他脸上仍旧笑着,并且笑得比刚才真挚了几分,“因为我不用说,你都懂。” 魏墨安忍不住起身走过去,弯下腰将他拥在了怀中。 在一旁伺候的下人们又觉得没眼看了。连吃饭都不忘恩爱吗? 梁雅辰“咳”了一声,示意魏墨安放开自己。 魏墨安立即会意,这里不是能多说这件事的地方。 当晚两人进了卧室,梁雅辰才轻声道:“墨安,我有个想法——我想去跟二哥坦白我的真实身份。你觉得可以吗?” “这……”魏墨安沉吟了片刻,“说真的,你这个二哥本王也很摸不透,本王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譬如说他转头就跟太子出卖了你。可是,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本王都支持你。” 第66章 这话让梁雅辰又感动了一次。 魏墨安为什么就那么好呢。 为什么这么好的魏墨安却偏偏要是魏国的皇子呢。 对于后一个问题,梁雅辰不敢再去多想。这是他这段时间一直都不想触碰的问题。 “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现在便去。” “好。” 第四十一章 坦白的结果 梁星澜在澜王府听到梁雅辰求见的时候,很是吃惊。 “辰官,你找本王有事吗?”梁星澜冷冷打量着梁雅辰。 “拜见澜王殿下。”梁雅辰恭敬地行了个礼,“您能否屏退下人?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您讲。” “呵。”梁星澜冷笑一声,“本王和一个戏子有什么话可讲?你莫不是要报复本王今日在朝堂上的行为吧?” “澜王殿下说笑了。”梁雅辰淡淡笑了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难道还能伤害武功高强的澜王殿下您?” “……”梁星澜倒是被这句“武功高强”给取悦到了。他想了想,终究挥手屏退了下人。“想说什么就说。本王倒想看看你想玩什么花样。” 梁雅辰去把门窗关好,眼底泛红地坐在梁星澜对面默默注视了他半晌,才轻轻开口道:“二哥,我不想再叫你澜王殿下了。” “……?!”梁星澜瞬间如遭雷击,睁大眼睛呆愣地看着梁雅辰。 在这个世界上,会叫他“二哥”的自始至终也就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从前在公开场合虽然叫他二皇兄,但私底下都是爹爹娘亲大哥二哥地叫,他说这样才亲切。 “二哥,我是阿辰啊!”梁雅辰哽咽道,“自你十二岁离开梁国为质,我们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见过了,但你一定还记得我的,对不对?” “你……你是梁雅辰?!”梁星澜终于清醒了几分,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当年有个侍卫自愿穿上我的衣服替我赴死,我偷偷从皇宫的狗洞溜出去,跑到阳滨城,成了一个戏子……后来我又恰巧被安王看上,便随他到了安王府。” 梁雅辰虽然想尽量多和兄长倾吐心声,但他并不敢和盘托出,说他就是来找熊岑娇和魏虎啸报仇的。 毕竟魏龙吟和那两个人关系密切,而梁星澜又可能会站在魏龙吟那边。 “阿辰……你真的是阿辰?”梁星澜将梁雅辰上下打量了一翻,眼圈也开始有些泛红,“你这些年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梁雅辰见到梁星澜的反应,就知道他对自己也并非完全无情,不由得心中一暖,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了梁星澜,“二哥,我没事……此生还能与你团聚,父皇和母后在天之灵若能看到,也一定会很欣慰。” 梁星澜伸手回抱住他,兄弟二人默默相拥了一会儿。 然后梁雅辰有些委屈地哽咽道:“二哥,你以后不要再帮着太子他们对付我和墨安了可以吗?” “……你是我弟弟,我当然不会再伤害你。但是,”梁星澜却又神情一肃,“魏墨安若想动摇龙吟的太子之位,那他就是乱臣贼子,我不会放过他的。” “二哥你糊涂啊!”梁雅辰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太子他们母子三人鼠贼一窝,害死了父皇母后和大哥,害死了梁国上上下下那么多臣子百姓,你怎能向着他们!” “战争总是要死人的!”梁星澜闻言也有些不悦,“你怎能把罪过全算在龙吟的头上?” 梁雅辰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阿辰,你是父皇母后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孩子,你当然一心向着梁国……可是我呢?自从我遇到了龙吟,我才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作对我好!” “……二哥,父皇母后的用心我上次已经跟你解释过了,这个问题我不想再与你争论。就说那魏龙吟,他当时会是真心对你好吗?” 梁星澜不以为意地道:“龙吟已经跟我坦白过了,他当时的确有目的,但现在对我却是一片真情。” 梁雅辰叹了口气,“他做事既然这般滴水不漏,我也不能再说什么。可是二哥,我真的不想再与你为敌。” “阿辰,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梁星澜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那时你母后不是一把火把皇宫全烧了吗,若我当时已经回到梁国,会不会有你那么幸运?是不是已经被她给活活烧死?” “……”这个问题让梁雅辰一时间沉默了。他觉得自己的母后应该不会忍心烧死父皇的另一个亲生孩子,可是,当时母后也的确说过,同样的逃脱方法只能用一次。 当事人已死,所以这个问题已经永远无解了。 也许如同横亘在他们兄弟之间的鸿沟,也已经永远无解了。 梁星澜对梁国始终没有认同感与归宿感,这是他的童年经历决定的,这也是他会对魏龙吟一往情深的根本原因。而他的童年已经无法改变。 “二哥,看来我们今日是谁都说服不了谁了。可,我还是不后悔能和你相认。哪怕你立马就跟太子说出我的身份,哪怕我因此立马被皇上给一刀砍死,我也认了。” “你在胡说什么。”梁星澜瞪了弟弟一眼,“皇上和龙吟不是这种人,我也不是这种人。放心,你的身份我不会跟魏国任何人提起的。” “多谢。那我便先告辞了。” 第67章 梁雅辰向兄长抱了抱拳,又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也许,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就暂时只能停留在这里了。 在梁星澜离开不久后,魏龙吟到了澜王府。 魏龙吟进澜王府是从来不需要通传的,所以他直接推开了梁星澜卧室的门。 “今天很忙么,来得这么晚。”梁星澜像往常一样迎上去,帮魏龙吟脱下裘皮大衣挂在墙边。 “是有点忙,不过再忙也想来陪你。” 魏龙吟抱过梁星澜在他额上一吻,然后将他一把横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梁星澜对这种事也已经很习惯了,只是双颊绯红地任由他把自己放到了床上,然后欺身而上。 “你这小东西,做事情总是不肯先和我商量。”像是惩罚一般,魏龙吟在梁星澜的唇上落下格外重的一吻,“不过吧,其实你这次的思路倒是不错,是魏墨安他为了一个戏子而枉顾礼法……” 听到魏龙吟提起这个话题,梁星澜的眉头不禁微微皱了皱。 魏龙吟并未察觉,续道:“魏墨安口口声声说那辰官工作做得很好,那如果,他在太史署犯了什么错呢?” “你不会要陷害他吧!”梁星澜忍不住道,“我觉得其实安王说得对,辰官上次还帮我求情呢,我们不应该针对他。” “……”魏龙吟一时间不由得愣住,随即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梁星澜。首先针对辰官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吗?“你怎么还忽然开始帮辰官说话了?” “我……我是觉得我们的敌人只是安王而已,没必要殃及无辜。” 魏龙吟用仿佛要洞穿一切的目光静静盯着说话忽然变得结巴的梁星澜。 梁星澜被他那格外阴沉的目光盯得心头打鼓。 半晌后,魏龙吟用低沉的声音开口道:“阿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孤?” “没有啊!”梁星澜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 他就是这毛病,一说谎声音就会变大。 所以他不擅长说谎。尤其不擅长在魏龙吟的面前说谎。 “阿星你应该知道的。孤最讨厌被人欺瞒和背叛。” “你干什么啊,审犯人吗!”梁星澜有些恼怒地将他身上的魏龙吟给推开了,“你大老远跑这里来就是为了审我?” “……孤没有这个意思。”魏龙吟柔和了语气,伸臂搂在梁星澜的胸前,“时间不早了,睡吧。” 梁星澜松了口气,轻轻“嗯”了一声。 今天他们亲热到一半就匆匆结束了,不过梁星澜此刻已经顾不上去在意这个。 后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从那天起,他们之间就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似的。 几天后,是上官峰跟魏龙吟汇报魏虎啸日常动向的日子。 “啸王自禁足结束后倒还算安分,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知道了。”魏龙吟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最近你注意查一下辰官的背景。派人去阳滨城一趟,看看他的过往经历有无可疑之处。” “是。”上官峰领命。 “好了,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上官峰在离开太子府回啸王府的路上,路过初遇赵玉卿那个市集时,看到一家玉器店。 他想了想,走进了玉器店,精选挑选了一支发钗。 “这钗子多少钱?” “客官好眼光!这发钗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打造,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但只要五百两银子而已。” “……五百两?” 这是上官峰一个月的月俸。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发钗买下。 回到啸王府后,上官峰径直来到赵玉卿的房间。 “玉卿,这是送你的。”上官峰把钗子递到赵玉卿面前,“瞧你头上的钗子似乎材质不太好,不知你可愿换一支戴?” “啊,这个应该很贵吧……”赵玉卿小心地接过上官峰递来的礼物。他是懂玉的人,一眼就看出来这钗子价值不菲。“无功不受禄,我怎能无端接受这般贵重的礼物?” “无妨的。”上官峰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浅笑,“你日日为我做吃的、缝衣衫、绣香囊……怎么还能叫作‘无功’?我理应回报你一二。” 赵玉卿只好摘下自己头上的木钗,将那玉钗给插了上去,“多谢上官大哥。” 上官峰发现赵玉卿的气质竟和那昂贵玉钗非常相配,二者相得益彰,衬出一个优雅俊秀的贵公子来。 “好了,”上官峰打量良久后,才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我先去忙了。” 他可以说是啸王府上除了魏虎啸之外权力最大的人,再加上魏虎啸又不成器,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所以上官峰要操心的事可真是太多了。 “好的上官大哥。”赵玉卿目送着上官峰的背影,心中涌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原本只是把上官峰作为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却渐渐愈发觉得,不想有和他撕破脸皮兵刃相见的一天。 但是,魏虎啸这个人却是一定要除的。 而且,赵玉卿发现发现上官峰对自己喜爱归喜爱,却并不会轻易向自己泄露太子和啸王的机密之事。再这样跟他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让自己越陷越深而已。 思绪至此,一个计划渐渐在赵玉卿的心中成形。 第68章 于是第二天下午,他第一次离开了西苑的范围,去往啸王府的其他地方。 西苑是魏萧铭之前住的地方,自从魏萧铭离开后魏虎啸想起这地方就是气,压根儿不会去,所以上官峰才叫赵玉卿只在西苑范围内活动。 今日赵玉卿却专程去了魏虎啸这个时间最爱去的花园。 上架感言 宝宝们,我就开门见山了,这本书今天要开始收费啦。 说实话能有那么多宝贝喜欢这文是我意想不到的,因为这是篇没有穿越没有重生的纯古,还是强强……写书耽这么冷门的题材,在现在的总体环境下,能有这个数据我很满足了。书耽也对我挺好的,还给我上栽培榜了,可以说三推期间都是最好的推荐位,那人家对我好也是得回报的是吧,多少还是给人家赚点钱hh 其实赚钱多少我不是很在意,我会多发粉包哒,只希望能有更多的小可爱陪我走到最后,因为单机写文的话好寂寞的呜呜。 关于之后的内容,差不多要到主线的高能决战时刻了。墨安和阿辰肯定是会跨越障碍终成眷属哒。所有反派也会被狠狠收拾滴。至于魏龙吟和梁星澜这一对,因为立场的不同,注定会走上相爱相杀的道路。梁星澜并不是彻头彻尾的恋爱脑,在得知全部真相后他会悔悟。 纪清池和欧阳玉飞,魏龙吟和梁星澜算是两对并列的副cp,大家更喜欢哪一对呢~其实后者的高能虐心戏份都在上架后……而阿飞和清池这对算是唯一没有隔着国仇家恨的纯甜担当了hh。 按照惯例我写文不会很长的,估计这篇也就二十万字出头。流行的说法一杯奶茶钱,可能都要不到……半杯吧hhh所以我很便宜的,来订阅呀~ 暂时就说这么多,再次感谢所有陪着我到这里的小可爱,并且期待和大家走到最后! 第四十二章 离间计 赵玉卿精心打扮了一番,跑到花园中间去唱戏。 他的歌喉如同黄莺般美妙动听,吸引了不少啸王府的下人驻足观看。 果然如赵玉卿所料的一般,魏虎啸很快就出现了。 魏虎啸这人无耻归无耻,欣赏水平倒还是不错的,分得清戏曲的好赖。 当然了,他更加分得清的是人够不够美。 所以他立马就被美若天仙的赵玉卿给吸引了,邪恶地笑着冲了过去,“美人儿你是何人?怎会在我啸王府?” “啊,拜见啸王殿下。”赵玉卿做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连忙停止唱戏朝着魏虎啸跪拜,还用小鹿般可怜的眼神偷瞄了他一眼,“草民赵玉卿,是上官大哥安置到府上来的,已经有一阵子了。” “什么!藏了这般花容月貌的美人他居然不跟本王说,居然敢一个人独享?” 魏虎啸说罢便上手去揽赵玉卿,想要把他搂过来亲一口。 “殿下!”赵玉卿慌忙躲闪挣扎,奈何他却根本敌不过常年练武的魏虎啸的力气。 “来嘛小美人儿,跟了本王,本王保证让你吃香喝辣衣食无忧,可比跟着上官峰那个穷鬼好多了。” “殿下请自重!草民只唱戏,不卖身!” “啧,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拒绝本王!” 魏虎啸说罢,不由分说地抱着赵玉卿就往他唇上吻,赵玉卿脸一偏,粗暴的吻落在了他的脸上。饶是如此,他都恶心了个够呛。 说时迟那时快,赵玉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出事先藏在袖中的匕首,朝着魏虎啸的心窝狠狠刺去。 “……!”魏虎啸连忙朝旁边一躲,同时赶忙把赵玉卿推开。 但匕首还是划破了他的侧胸,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赵玉卿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要是这次刺杀能成功那才是最好的结果。若能舍了自己这条命和魏虎啸同归于尽,也算是值了。 “混账!!”魏虎啸一掌狠狠朝赵玉卿的胸口劈去,使得赵玉卿弹飞出老远,并且“噗”的一口血吐了出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刺杀本王!” “殿下手下留情!” 恰在此时,上官峰赶了过来。 赵玉卿知道他今天大概什么时间会回府,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上官峰忙冲过去扶起了倒地难起的赵玉卿,“发生了何事?” “上官大哥,对不起!”赵玉卿靠在上官峰怀里泪眼朦胧地道,“我不是故意要给您添麻烦的,实在是觉得一直待在西苑太闷了,想出来走走,不想却遇到了啸王殿下,他还想把我给……!我真的不是有心伤他的,只是太害怕了!” “……我明白了。” 上官峰听懂了事态,暂时把赵玉卿放下,走到魏虎啸面前跪下,“殿下,玉卿他的确不该伤你,但这也是你强人所难在先……求殿下放过玉卿,不要再计较此事。” “你说什么?!”魏虎啸恼怒地捂着胸口的伤,“他区区一个戏子胆敢刺伤本王,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让开,本王现在就要把他大卸八块!” “殿下不可!”上官峰起身挡在了赵玉卿跟前,“今日谁要伤他,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魏虎啸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唰”的一声拔出佩剑指向上官峰的胸口,“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不成!” 上官峰面色不改地道:“殿下若要杀属下,属下无话可说。但只要属下还活着,任何人都不能伤害玉卿。” 第69章 “……”魏虎啸嘴上虽然逞着威风,却还真的不敢贸然杀死魏龙吟派来的人。 “好,本王先不杀你,”魏虎啸收剑入鞘,“但别以为你仗着是大皇兄的人就能骑到本王头上去!大皇兄总爱说要按着律法办事,但就算按照魏国律法,敢伤皇亲国戚者也是死罪!本王这就去找大皇兄亲自处置你!” 随即,魏虎啸派人把上官峰以及赵玉卿,都给押到了太子府。 听到魏虎啸的求见时,魏龙吟头疼万分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最近已经够心烦的了,实在不想处理这个麻烦弟弟惹的麻烦。 但他也只好不耐烦地道:“让他进来吧。” 随即魏虎啸带着被五花大绑的两人入内,指了指自己胸口已经包扎过的伤处,怒气冲冲地开口:“大皇兄,我府上有个戏子胆敢伤我,我要杀他,你的这个好手下上官峰居然以性命相要挟非要拦住我,你倒是给评评理!” “……到底怎么回事?”魏龙吟看向赵玉卿,“你来讲。把事情来龙去脉都给讲清楚。” “是的殿下。” 赵玉卿便从自己在花园中唱戏开始讲起,将魏虎啸如何想要强迫他,他又如何不得不反抗,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你,为何会随身藏匕首?”魏龙吟的眼神中添上了几分狐疑。 赵玉卿心头“咯噔”了一下——太子不愧是太子,很容易就发现了自己的可疑之处。 但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答道:“秉太子殿下,草民当戏子时也经常遇到想调戏草民的人,为了自保,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这一习惯。” “是么?”魏龙吟未予置评,只是把凝重了几分的眼神转向魏虎啸,“你上次挨的板子是还不够多?居然还敢做这种强占民男之事!” “……臣弟知错了。”魏虎啸只好先老老实实地认了个错,“但是大皇兄,就算我有错他也不能杀我伤我啊!难道真就这么放过他吗?” “呵。”魏龙吟唇角勾起一个冷笑,“此人十分可疑,放过自然是不会放过的。来人,将赵玉卿押到地牢去。” “殿下?!”上官峰骇然出声。 他知道太子府的地牢是个什么地方,那是魏龙吟用私刑审犯人的地方,里面十八般刑具俱全,可不是身为文弱戏子的赵玉卿能承受的啊! 魏龙吟冷冷道:“你是不是也被他的美色给迷晕头了?你明明已经嘱咐过他不要离开西苑,他非但去了花园不说还在那儿大肆唱戏,你就真不觉得他可疑?还有,他爹是谁,是怎么死的,你有调查过吗?” “……”上官峰有些哑口无言。 他当初对相貌清丽气质脱俗的赵玉卿有种一见钟情之感,所以轻易就相信了他“卖艺葬父”的说法,并未进行调查。 而赵玉卿埋的尸体却当然不是他爹。 他爹当年战死之后,已经被魏虎啸下令五马分尸,然后拿去喂狗了。魏虎啸对梁国皇室和朝臣总是如此。 “殿下,属下知错了……为将功补过,求殿下将此人交给属下亲自审问。” “你不是还要跟阿啸回啸王府吗?” “大皇兄,这人我可万不想再要了!”魏虎啸已经率先跳着脚开口,“你就算要派人给我用也换一个吧!” “……”魏龙吟心想,他俩之间都已经闹得这么不愉快了,确实不适宜再继续让上官峰跟着魏虎啸。然而上官峰是他最力的一个手下,又已经熟悉魏虎啸的脾气秉性,要派其他人,一时还真不知道谁最合适。 “行了此事再说,你先回去。” “好,那臣弟就告退了。” 魏虎啸听闻赵玉卿要被严刑拷打,倒也不再揪着此事不放,心满意足地回啸王府去了。 剩下的,便是上官峰对赵玉卿的审讯。 蘸了盐水的皮鞭一下下狠狠抽在赵玉卿身上,很快就绽裂了他淡薄的衣衫,接下来绽开的,便是他的皮肉。 上官峰冷眼旁观着这血肉横飞的一幕。 他虽然喜欢赵玉卿,但他不会被感情给冲昏头脑。经过魏龙吟的提醒他才意识到,赵玉卿的一系列举动的确十分可疑。 赵玉卿自称是春城人士,他爹是做小生意的。然而这两天经过一番调查,春城根本就没人知道他们。 “停手。”终于,上官峰淡淡开口,“赵玉卿,你是受何人指使混进啸王府行刺啸王?你若从实招来,便可少受皮肉之苦。” “……呵呵。”赵玉卿虽然已经全身上下疼得精疲力竭,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却无所畏惧地冷笑了两声,“你不就是想让我说出安王的名字来?然而此事和他毫无关系,我也并非混进来蓄意行刺。” “赵玉卿!”上官峰上前狠狠抬起他的下巴,“枉我一直以来对你如此信任,你却一直都在骗我!都说戏子皆虚情假意之徒,此话果然不假!” “……”赵玉卿心底涌起一阵悲哀。 其实他对上官峰早就已经假戏真做了。 只是他不能忘记他该做的事。 而到了此刻,他才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应该喜欢一个和魏龙吟魏虎啸兄弟一样的心狠手辣之人。 觉察到赵玉卿复杂的眼神,上官峰心底霎时间也疼了一下。 他放柔了语气,“你若能将一切如实相告,我可以去求太子殿下饶你一命。” 第70章 “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没有什么可如实相告的。”赵玉卿视死如归般地闭上了眼睛。 “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上官峰夺过手下手中的鞭子,狠狠一鞭抽在了赵玉卿的肩头,留下一道由肩至胸的长长鞭痕。 赵玉卿头一偏,昏死了过去。 “大人,是否将他用水泼醒继续打?”手下的人问道。 “……算了。”上官峰放下鞭子,“让他恢复下/体力,明日再继续审吧。否则以他这小身板,就要一命呜呼了。” “是。” 此时,在安王府那边,梁雅辰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梁雅辰原本和赵玉卿一直暗中保持着联系,却已经好几天没有他的音讯。 他便托魏墨安去打探消息。 事实上魏墨安在太子府和啸王府上都安插了眼线,所以很快就打听到,赵玉卿刺杀魏虎啸未遂,被魏龙吟关进了地牢。 第四十三章 去太子府要人 梁雅辰顿时惊出一头冷汗,“殿下,求你帮我救救玉卿吧!” “你和清池怎么都一个样,动不动就用‘求’字。”魏墨安苦笑了一下,“你放心,太子若想杀他早就直接杀了,之所以要对他严刑审问无非就是想牵扯出本王来,短时间内不会要他的命。” “可是玉卿不会武功,身体单薄,他禁不起那些折磨的!” “……阿辰,你想救的人本王当然也想尽力帮你救,可是如果本王真的出面,不就恰好衬了太子的意吗?他定会去父皇面前搬弄是非,说赵玉卿是本王安排过去刺杀魏虎啸的。” “……殿下顾虑得是。” 梁雅辰稍稍冷静了几分。 他的确把赵玉卿视作至交好友,赵玉卿是过去的漫长八年中他唯一能交心几分的人,但是,他不能因此就不顾一切,牺牲魏墨安的利益,乃至动摇大局。 “殿下,既如此,不如让我独自去太子府求太子放人吧。” “什么??”魏墨安一时间不禁讶然。 “我会如实说出玉卿是我的旧相识,是我想救他。我是你府上的人,如今又是朝廷命官,想来太子殿下就算不同意放人也不会动我的。” “太危险了,本王不同意。”魏墨安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道,“罢了,还是本王随你一起去。” “可是殿下,你刚刚才说……” “那些都不重要。”魏墨安淡淡笑着打断了梁雅辰,“让你开心最重要。” 梁雅辰听他这么说,在感动之余又反倒有些不安起来,“可是……” “放心。”魏墨安再次打断梁雅辰道,“人又不真的是本王派的,本王行得正做得直,不怕任何人信口开河。来人,备马车,去太子府。” 魏墨安不等梁雅辰再说什么,已经不由分说地做出了安排。 梁雅辰没奈何,只能跟着他出发。 在一路上,梁雅辰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手指一直紧张不安地相互搅动着。 他怀疑自己今日的决定太感情用事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何严重后果。 魏墨安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声道:“放心。有本王在。” 再次听到“放心”这两个字,梁雅辰心头一暖,竟真的霎时间安心了许多。 “墨安,你一会儿尽量不要说话,由我来和太子交涉,你尽量少牵扯进这件事,可以吗?” “可以。”魏墨安淡淡一笑,“今日本王就默默当个守护者吧。” 梁雅辰知道,如果自己或是赵玉卿有危险,魏墨安在关键时候一定不会放着不管。所以有他这个守护者在,自己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说话行事了。 当两人到达太子府门口求见魏龙吟时,魏龙吟爽快地同意了。 他大概对这一刻的到来正在心头暗爽。 二人来到房间后,魏龙吟看似很客气地开了口:“两位都坐吧,四皇弟今日来找孤有什么事吗?” 梁雅辰抢先开口道:“太子殿下,是在下想找您,安王殿下只是陪我来的。” “哦?蒋公子想找孤?”魏龙吟玩味地一笑,“所谓何事?” “实不相瞒,那赵玉卿跟我是同一个戏班子的朋友……如今听闻他被太子殿下关起来了,我心中不忍,特来求殿下放过他。” “你们的消息倒是很灵通。”魏龙吟脸上的笑容冷了几分,“他试图刺杀啸王,罪过不小,孤当然要先审清楚。” “殿下,据我所知他是为了反抗啸王的欺辱才不得已出手的吧?何来蓄意刺杀一说?” 魏龙吟冷笑道:“听起来你倒是比他更清楚他的想法。他说是无意就是无意吗?他一个小戏子哪儿来的胆子做这种事,难保不是被他人指使。” 说着,魏龙吟状似无意地瞟了魏墨安一眼。 魏龙吟又续道:“还有,赵玉卿自称来自春城,你却说你们同属于阳滨城的戏班,此人满嘴谎言,难道还不是图谋不轨?说吧,你们到底制定了什么计划?” 梁雅辰心头咯噔了一下,但还是面不改色地道:“就算玉卿他真的说了谎也是他的个人行为,与我和安王有何关系?我只是看在昔日情分上,不能放着他不管。” 梁雅辰说的其实句句都是实话,但魏龙吟却是一脸不屑的冷笑,根本就一个字都不相信。 见事情陷入焦灼,魏墨安冷冷开口: 第71章 “二皇兄因强抢民女民男已经受过父皇重罚,竟还丝毫不知悔改!至于大皇兄你,在自己府上设置地牢滥动私刑……这事若闹大了,只怕对你俩都没有好处吧?” “……老四你这是威胁孤吗?”魏龙吟瞬间更是面色一沉。 “臣弟不敢。臣弟只是如实帮大皇兄分析利弊罢了。大皇兄你贵为太子,犯点小错父皇自然会原谅你的;不过吧,熊氏现在的处境又如何呢?” “魏墨安!”魏龙吟陡然间抬高了音量,“你竟然还敢拿母后来威胁孤!” “呵,”魏墨安风轻云淡地一笑,“她已经不是皇后了,大皇兄你不该再叫她‘母后’了吧?” “……”魏龙吟的脸色黑得像能滴出墨汁来。 “大皇兄,那个赵玉卿和我实在毫无关系,他不过是个小小戏子,大皇兄又何必非要揪着他不放呢?” 魏墨安这话是在委婉地提醒魏龙吟,不要因小失大。 魏龙吟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握拳,指尖深深嵌入了皮肉之中。 不过眼下,赵玉卿受尽酷刑也一口咬定事情和其他人无关,上官峰又舍不得真的弄死他,加上魏墨安这般步步紧逼,留下赵玉卿反倒是个烫手山芋。 魏龙吟终于只好一咬牙:“人你们带走。不过四皇弟你这般包庇想暗害兄弟之人,你迟早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那就多谢大皇兄给臣弟这个面子了。”魏墨安不去跟他作口舌之争。 终于,魏龙吟命上官峰从地牢中放出了遍体鳞伤的赵玉卿。 “玉卿!”梁雅辰连忙心疼地冲上去扶住赵玉卿,“你没事吧?!” “……抱歉,还害你们为我担心。”赵玉卿羞愧地低下了头。经此一事他才发现魏虎啸虽然蠢,但魏龙吟着实不是省油的灯,自己差点就栽在他手上了。 “先别说这些了,我们走。” 梁雅辰小心地把赵玉卿往马车处扶去。 上官峰一直默默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眼神晦暗不明。 魏龙吟则若有所思——这些人一个二个倒像都是冲着魏虎啸来的,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若是为了太子之位,不该来刺杀自己吗? 除非,他们另有所图。 “阿峰,上次说的关于辰官的身世,你查过了吗?” “回殿下,属下已经派人查过,辰官确是阳滨城的戏子,已经唱了八年戏。” “八年??”这个时间点让魏龙吟一个激灵,“再去查,他唱戏之前是干什么的。” “是。” 此时,被扶上马车后,赵玉卿连日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靠在窗边睡着了。 梁雅辰一脸歉意地看向魏墨安:“怪我没用,最后还是要靠你来解决此事。” 事实上,魏墨安说的那些话他不是想不到。 只是如今以他的卑微身份,根本不可能跟高高在上的太子那样说话。 “有什么关系呢?”魏墨安注视着梁雅辰温柔一笑,“本王和太子反正早已是不死不休了,不差多结这一次仇。” “……其实,我原本在想……太子是二哥喜欢的人,如果可以说服他放弃保护熊氏和啸王,我们本来可以不动他的……” “你太天真了。”魏墨安苦笑着摇摇头,“先不说他可不可能放着他那两个亲人不管,他一直以来都视我魏眼中钉肉中刺,就算我不动他,他也不会放过我。” 梁雅辰轻轻叹了口气。 他很讨厌兄弟相残这种事,但这却是魏墨安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你说这个赵玉卿,”魏墨安话锋一转,“也太莽撞了吧,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能刺杀魏虎啸成功的几率太小了。” “也许他原本有别的想法……哎,这些都不重要了,他看起来伤得不轻,但愿不会有性命之忧。” 待回到安王府,梁雅辰和下人一起将赵玉卿扶到了一个空房间,安置在床上。 这全过程中赵玉卿竟然都没有醒。 梁雅辰开始担心他不是睡着而是昏迷。 魏墨安立马派人把纪清池给请来。 “不好意思清池,又要劳烦你给戏子看病了……” “无妨。”其实纪清池心中本没有三六九等的观念,从前不爽令他的身份纯粹是“魏墨安的心尖宠”,而不是戏子。 于是今日纪清池很爽快地就同意了,并且认真帮赵玉卿把了脉,还查看了一遍他全身的伤。 “他因为啸王的那一掌受了内伤,浑身上下又全是鞭伤,情况不太乐观。我大约也就只有六成的把握可以保住他的命。” “六成……”魏墨安喃喃低语了一声,“也够了。你说六成的话,应该实际把握有八九成吧。” “我可没那么谦虚。”纪清池白了魏墨安一眼。 “那他身上除了鞭伤还有别的外伤吗?” 魏龙吟及其手下的手段,魏墨安清楚得很。在太子府地牢走过一趟的人,不死也要掉一层皮。 “不曾发现。” “没有吗?”魏墨安倒是有些诧异起来。这用刑的手段相比起魏龙吟的一贯作风,算是很温柔了。 梁雅辰此刻却没心思去想这些,只是一直眼圈微红地握着赵玉卿的手,“清池,他怎么还不醒?” 第四十四章 “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第72章 纪清池安慰道:“阿辰你别担心,他可能是身心都太疲累,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子,一会儿就会醒来。” 魏墨安诧异地看着说话的语气比跟自己说话还温柔的纪清池,“你俩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纪清池莞尔一笑,“你还要吃我俩的醋不成?” 魏墨安也笑起来,“你们都是本王重要的人,你俩能融洽相处,本王开心还来不及。” 此刻唯独梁雅辰完全笑不出来。 他依旧一脸担心地注视着赵玉卿苍白的脸。 终于,赵玉卿缓缓睁开了双眼。 “玉卿你醒了!”梁雅辰激动地出声,“你感觉如何?有哪里疼吗?” “哪里都挺疼的。”赵玉卿苦笑了一下,“不过还好,能忍受。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对疼痛忍耐度都很高的。” “玉卿,你说你怎么那么傻?”梁雅辰抹了抹眼角的泪,“我早就告诫过你很多次了,不要去招惹魏虎啸,不要做危险的事!” “可是,这就是我来楚国京城的意义之所在呀。我搞这一出好歹让上官峰在魏虎啸身边待不下去了,也不算是全无收获,不是么?” 赵玉卿说着话,下意识往自己头上摸了一下。 “……啊……你们看到我的钗子了吗?” 因为受过刑的缘故,赵玉卿此刻头发散乱,那玉钗也就松了,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梁雅辰道:“这么说起来刚扶过你的时候似乎你头上是有个钗子,大约是落到马车上或是路上了,我等会儿去帮你寻一下。若是丢了,我再买一个给你便是。” 赵玉卿心中有些酸涩。他当然知道现在的梁雅辰根本不缺银子,却说不出口那钗子是无可替代的。 “怎么了?”梁雅辰的心思却很敏锐,“那个玉钗对你来说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是上官峰送我的。” “你疯了?”魏墨安忍不住插嘴道,“是他把你打成这样的吧?你还对他念念不忘?” “……”这一点也正是赵玉卿自己感到很羞愧的事。“可是,确是我欺骗他在先,何况他也是奉命行事,无可奈何。” “好一个无可奈何。”魏墨安冷笑了一声,“他们太子党的人都那么无辜是吗?就好像当初魏国决定对梁国皇室斩尽杀绝时,魏龙吟也说他是迫于母亲的压力无可奈何……却不知他们到底是有认真反抗过,还是推波助澜的帮手?” “……”赵玉卿一时间哑口无言。 “好啦墨安,你少说两句。”梁雅辰起身道,“我去帮玉卿找钗子,这里先让阿兰照看着吧。” 纪清池也起了身:“我就先告辞了。” 魏墨安道:“那我送你出去。” “不必,你还是陪着你的宝贝阿辰吧。”纪清池说着,就转身快步出去了。 梁雅辰一时间没搞懂,纪清池不早放下了吗,怎么这话说得还在吃醋似的。 “你不必在意。”魏墨安则不以为意地一笑,“清池就是这性子,一天不挖苦我他就不舒服……他说得也对,我该陪你去找钗子。” 魏墨安对找钗子这事本身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只要是他空闲的时候,都想紧紧黏着梁雅辰。 于是两人就一起找钗子去了。 而欧阳玉飞则笑嘻嘻地跟上了纪清池,“我来送你呀。” 自从纪清池住回了纪府,两人相聚的时候少了许多。欧阳玉飞说是要当“上门女婿”,但为了照顾母亲,还得欧阳府和纪府两头跑,再加上安王府这边的活,这个人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这不是你当值时间吗?”纪清池回头白欧阳玉飞一眼,“就知道偷懒。” 欧阳玉飞笑道:“我这是帮殿下送你,不算是在干活吗?” “……”纪清池明知道欧阳玉飞是在以权谋私,不过这点小事魏墨安也不会介意。 “清池,”欧阳玉飞的神情认真了几分,“你先回去,我今晚去找你。今晚一定不忙别的了,好好陪着你。” 纪清池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一起走到安王府门口,便要匆匆分别了。 而此时,梁雅辰和魏墨安终于找到了赵玉卿的玉钗。 原来,钗子是掉在了安王府门到客房的路上。 梁雅辰刚一捡起钗子,就见有下人来报:“殿下,上官峰在门口求见。” “上官峰?”魏墨安顿时皱起了眉头,“他来干什么?” 梁雅辰道:“不如就听听他想说什么。” “好。”魏墨安点点头,“那就让他进来。” 须臾,上官峰便到了二人所在的地方。 “拜见安王殿下……在下来此,是为了问一问玉卿他怎么样了?” “呵。”魏墨安冷笑了一声,“幸亏有清池在,他才有六成活下来的希望。” “他有性命危险?!”上官峰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魏墨安冷笑道:“你自己把他伤成这样,还做出一副深情样子给谁看呢?” “……是他欺骗我感情在先。” “他欺骗你感情??”梁雅辰忍不住举起手中的钗子在上官峰眼前晃了晃,“他都已经命悬一线了,却还惦记着你送他的东西,所以我们才会专程来找!” “……!”上官峰瞬间更是脸色一变。 魏墨安冷冷开口:“我安王府不欢迎这种自以为是的薄情郎。请吧。” 第73章 上官峰低头沉默了半晌,留下一句“谢谢你们帮我照顾他”,便转身离开了。 魏墨安凝望着他的背影嗤笑道:“在本王看来爱一个人就是要倾尽全力对他好,而不是以任何理由为名制造伤害。” 这话梁雅辰也深以为然。他很庆幸,自己遇到的是一个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 可是在幸运当中的不幸则是,自己和这个人之间隔着国仇家恨。 “好了,我先回去把钗子交给玉卿,墨安你先去忙吧。抱歉,今天耽误了你处理政务的时间去太子府要人……” “呵,我们之间还说什么抱歉?”魏墨安柔声打断他,“好,那本王先去忙了。” 当梁雅辰把钗子交给赵玉卿的时候,赵玉卿像珍宝般小心地接过钗子,喃喃低语了一句:“你说,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梁雅辰不由得在心中感叹,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即使明知道双方之间已经隔着深深的鸿沟,也会想要竭尽所能地去跨越。 “一切皆有可能,你先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 梁雅辰沉默了片刻,还是觉得应该对赵玉卿如实相告:“刚才上官峰来过,询问了你的身体情况,还感谢我们照顾你。” 赵玉卿的眸子亮了亮,但说不上是欣喜若狂,只是露出颇为复杂的神情。 “既然他也没有完全放下我,等我身体好些了,再去接近他一次吧。” “什么??”梁雅辰大惊,“他都已经对你起疑了你还要去!你不要命了吗!” “你放心,我虽对他有情,但并不是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赵玉卿此刻的眼神十分坚定,已经没了迟疑,“我接近他是为了继续我们的计划。无论是从太子那儿套出点什么也好,是策反他也好,我付出了那么多,总是想多要些回报的。” “……此事再说。在你痊愈之前我是不会同意的。” 其实梁雅辰在任何时候都不想同意。可是他知道自己这老朋友外表柔弱,内心却比任何人都刚毅,他真正想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 “好,我会好好养伤。”赵玉卿点了点头,“谢谢你们。” “哎,你好好保重自己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感谢了。” 梁雅辰怕赵玉卿一直躺在床上无聊,又陪他闲聊了一阵,直到夕阳渐渐落下。 此时,结束白班当值的欧阳玉飞终于到了纪府。 “清池,我先去看看你爹吧,有好多天没见了,不知道他好些没有?” 纪清池淡淡笑了笑,“你看到就知道了。” 随即,纪清池就把欧阳玉飞带去了父亲那里。 欧阳玉飞只见纪震南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不由得心中欣慰,“纪叔叔,见您没事我就放心了。” “嗯……”纪震南却一脸严肃地打量着欧阳玉飞,“你和池儿的事从池儿搬去欧阳府住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池儿喜欢你,我自然不会棒打鸳鸯;但是,你可不要仗着令尊身份高,自己又是安王殿下面前的红人,就做什么欺负池儿的事。不然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你!” 这番话听得纪清池眉眼间尽是笑意。虽然父亲话说得凶狠,但很显然一心只为护他。 “我不会辜负清池的!”欧阳玉飞则赶忙郑重保证,“不然就让我遭天打雷劈……” “行了行了,”纪清池白他一眼,“这些哄人的话说来干什么,你当我是那些无知少女,听你发点毒誓就感动得稀里哗啦吗。” 欧阳玉飞笑起来,“你既觉得是哄人的话,又何必那么紧张地打断我呢?” “谁紧张了。” 看着他们打情骂俏,纪震南嘴角含上了一丝笑意。他沉默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池儿,我已经好多天没喝过酒,能不能让我喝一点……” “不可以!”纪清池冷声打断父亲,“我上次说过了,你这辈子都不许再碰酒了!” “别这样嘛清池,”欧阳玉飞笑着插嘴,“酒这个东西如果喝惯了,要一下子完全停下是很困难的,不如我们循序渐进,想让纪叔叔喝一点点没那么烈的酒,渐渐减少量,直至戒掉。” “……我考虑考虑。”纪清池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 这倒让纪震南对欧阳玉飞的印象好了些,“好了,你们先去休息吧,别让我耽误了你们小两口宝贵的亲密时光。” “爹你说什么呢。”纪清池瞪了父亲一眼,目光却全然没了从前的冰冷。 欧阳玉飞忽然邪恶一笑,“我觉得纪叔叔说得对啊,良宵苦短!” 说罢,他不由分说地牵起纪清池的手,将他牵了出去。 有些事情,大约时机已经成熟了。 第四十五章 “他可能是梁国皇子!” 欧阳玉飞还是把纪清池带去院子里赏了一阵月。 花前月下,气氛浪漫,才能水到渠成。 这次他主动将纪清池揽到了他肩头。 纪清池一直靠在欧阳玉飞的身上,平时一身傲骨的他,此刻像是柔弱无骨似的,将全身重量都倚靠在了欧阳玉飞那里。 欧阳玉飞侧过头,捉住了他的唇。 这一次的纪清池没有反抗。 欧阳玉飞知道,他在与父亲握手言和后,所有的心结终于都已经解了。 在一个唇舌相接的深吻后,欧阳玉飞便把纪清池一把横抱起来,抱进了房间。 第74章 …… 一番温存后,欧阳玉飞有些担心地问枕在他臂弯之中的纪清池:“这样你会不会太累了?抱歉,一不小心激烈了点……” 纪清池重重“呸”了一声,“现在倒想起来装好人了!”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憋太久了……下次我一定会记得你缺乏锻炼很柔弱,一定会很温柔的!” “谁柔弱了!”纪清池用一点都不柔弱的眼刀狠狠刮了欧阳玉飞一下。 欧阳玉飞只顾嘿嘿嘿地笑。 半个月后,赵玉卿身体情况大幅好转,梁雅辰和魏墨安之间也是相敬如宾。 他们的小日子就这样幸福地继续着,却丝毫不知危机的临近。 魏龙吟派人去查的事有了结果——辰官对自己进戏班前的经历只字未提过,所以戏班里谁都不知道。 也正是因为辰官对某些事的讳莫如深,他在戏班时和所有人关系都是淡淡的,并不和谁特别交好。 而同样情况的还有赵玉卿。他们只知道赵玉卿就是阳滨城本地人。 魏龙吟手指在桌上一下下地敲着,心中有了个猜测。 这日下午,他进宫去求见魏文帝。 “父皇,儿臣给你看一样东西。” 魏龙吟将一副画卷展现在魏文帝面前,画像上是个十五六岁的俊俏少年。 “这是昔日梁国三皇子梁雅辰的画像……父皇有没有觉得他的眉眼和某个人有些相似?” “……你是说辰官?” 魏文帝立马就看出来了。 他沉吟了片刻,道:“昔日老四就和梁雅辰有交情,难怪他如此喜爱那辰官呢,是把他当作梁雅辰的替身了?” 魏龙吟笑了笑,“父皇想到的只是这一层吗?如果,梁雅辰未死,而他改名换姓出现在了我们魏国呢?” “什么??”魏文帝的脸色顿时一变,“但梁雅辰不是已经被火烧死了吗?” “父皇您想想,当时我们发现的那具尸体是面目全非的,只是穿着梁国三皇子的衣服而已。谁能证明他就是真正的梁雅辰?” 魏文帝闻言沉默了半晌。 他想起了辰官才华横溢精通历史之事。这确实不像是一个区区戏子会有的才能。 魏龙吟又肃然道:“儿臣已调查过那辰官的过往,可谓是一片空白,十分可疑。如果梁雅辰真的处心积虑潜进魏国皇室,他的企图便已昭然若揭!” “还有现在安王府里那赵玉卿,是跟辰官同一个戏班来的,他曾经试图刺杀阿啸,也行迹可疑。” “父皇,此等梁国余孽万不能留下啊!” “……可这件事你并没有确切证据。”魏文帝的神情有几分为难。 “父皇,您曾经教导过我成大事者不可妇人之仁,这种事难道不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吗?!” “你容朕想想。”魏文帝烦躁地挥挥手,“下去吧。” “是的父皇。” 魏龙吟知道此事不能再咄咄相逼。目的差不多已经达到了。 于是他便顺从地退了出去。 魏文帝感到一阵头疼,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来人,传安王过来。” 不多时,魏墨安匆匆赶到,“拜见父皇。不知父皇传唤儿臣有何要事?” “你先坐。”魏文帝摆出一副只是想闲话家常的架势,“安儿,你从前在梁国时,是不是很喜欢那梁国三皇子梁雅辰?” 魏墨安心里“咯噔”了一下,脑中警铃大作。他谨慎地回答:“儿臣和梁国三皇子确实稍微打过些交道,但交情并不太深。” 他这话并非虚言。 当时梁雅辰只是同情他的处境才主动接近他,见他始终冷冰冰的,久而久之也就不爱往他跟前凑了。 其实那时魏墨安早已把梁雅辰当作他生命里唯一的一道光,但正因为他觉得自己生活在阴暗的沟渠之中,根本没有过分靠近梁雅辰的勇气。 “是吗?”魏文帝充满怀疑地打量着魏墨安,“那,你就没发现你府上那辰官,和梁雅辰长得有几分相像?” “……确有此事。”这种事一个光是看过画像的人都能发现,曾经和梁雅辰实际相处过的魏墨安无法否认,“但那又如何呢?梁雅辰已经去世多年,儿臣就算曾经对他有过感情也淡忘了,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魏文帝沉思了片刻,决定直入主题:“朕现在怀疑辰官就是梁雅辰!此人若是梁国余孽,处心积虑到你身边必定是用心不良,为斩草除根,你还是将他杀了吧。” “……父皇你说什么?!” 魏墨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曾经觉得魏文帝是喜爱梁雅辰的,才会力排众议让其做官,而他现在方知,这种喜爱当真就跟对小猫小狗的一时兴起差不多,为了他认为更重要的事,魏文帝随时都可以牺牲其性命。 原来自己这父皇,比自己想像中还要狠毒无情。 “父皇您这说法毫无凭证,儿臣怎能因为一个空穴来风的猜测,就随意取自己心爱之人的性命!” “如果他真不是梁国三皇子,那他只不过是个戏子而已!”魏文帝有些恼怒,“玩玩就罢了,你怎么还像对他动真情了似的?居然为了他忤逆于朕!梁国皇子非死不可,而戏子杀了也不可惜,他今天横竖都是死!” “……父皇若想杀他,”魏墨安神情凛然,“就从儿臣的尸体上踏过去!” 第75章 “混账!!”魏文帝闻言更是大怒,狠狠拍了下龙椅把手,“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事实上,这种结果就是魏龙吟想看到的—— 他的根本目的不在于杀掉梁雅辰,而是知道一旦魏文帝要杀梁雅辰魏墨安一定会拼死相护,这样他们就会父子离心。 不过,魏文帝口中说得狠,其实他现在还真不敢轻易杀魏墨安。因为这段时间魏墨安已经是他最信赖的儿子,容妃又是他最宠爱的妃子。 终究,魏文帝只好退让了一步,“好,就算辰官之事朕没有证据先不动他,但和他同戏班那个赵玉卿已经做出刺杀啸儿这种事了,你怎么还敢把他藏在府上的!朕必须将他下狱审问!” “……”这下魏墨安全明白了——这件事全是魏龙吟的手笔。否则魏文帝不可能知晓赵玉卿刺杀魏虎啸一事。 当初他以熊岑娇的性命威胁魏龙吟将此事保密,但是,他能决定废皇后命运的前提是,他还是魏文帝宠爱信赖的儿子。 所以不得不说,魏龙吟是下了一招狠棋。 悲哀的是,即使明知是计,魏墨安依旧只能不顾一切地护住梁雅辰。 但如果此时还要去保赵玉卿,只怕他就会和魏文帝彻底撕破脸皮,这段时间的所有筹谋就会毁于一旦,满盘皆输。 这样的结果恐怕并不是誓要为梁国复仇的梁雅辰想看到的,甚至也并不是赵玉卿自己想看到的。 于是魏墨安终究只能一咬牙,“父皇可以将他下狱,但此人曾被大皇兄严刑拷问过,好不容易才被清池从生死线上抢救回来……他不再禁得起任何用刑了!” 魏文帝“哼”了一声,“这事朕会斟酌,不会轻易伤他性命的。” 魏墨安知道,魏文帝将赵玉卿下狱的目的,是想从他口中问出辰官到底是不是梁雅辰。 奈何他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魏文帝带着人去安王府抓人。 当赵玉卿知道他们来意的时候,只是朝着梁雅辰视死如归般地一笑,顺从地跟着他们走了。 而梁雅辰也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幕,未发一言。 官兵们带着赵玉卿离开后,魏墨安红着眼圈猛地一下抱住了梁雅辰,哽咽着开口:“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没用,保不住你的朋友……你打我骂我吧!” “……墨安,我虽然还不太清楚事情的来龙脉,可我怎么会不明白……”梁雅辰靠在魏墨安的胸口,泪水迅速沾湿了他的衣襟,“但凡能护住玉卿,你一定会拼命护……你已经尽力了,这是你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魏墨安已经很多年没哭过了。但他此刻也任由自己的泪滴在梁雅辰的发丝之上。 这泪水中有愧疚,更有深深的感动。 他此生何幸,遇上了梁雅辰这么好的人。 两人相拥而泣了一阵,梁雅辰冷静了些许,“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墨安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是魏龙吟……”梁雅辰深深叹了口气,“果然是我太天真了。你们之间果然已经是不死不休。” “哎,好了阿辰,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我们明天再来思索如何让赵玉卿的处境好一些。” “……我睡不着。我先去做一件事。” 梁雅辰要做的这件事,是给二哥梁星澜写了一封信,连夜派人送去澜王府。 信上详细记叙了魏龙吟的所作所为。 梁星澜看到信后惊呆了。 他也连夜穿戴整齐,去了太子府。 径直闯到魏龙吟的房间。 “阿星?”魏龙吟被他从睡梦中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身,“你怎么半夜三更过来……” “亏你还睡得着!”梁星澜“啪”的一声,狠狠给了魏龙吟一个耳光,“是你撺掇皇上杀阿辰的是吗?!” 第四十六章 “从今以后,你我永不相干” 魏龙吟被这个耳光打懵了。 纵使梁星澜偶尔也发发脾气,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柔小意,还从来没有对他动手的时候。 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么说来,辰官真的就是你三弟?” “重点是这个吗!” 梁星澜又是一耳光扇在魏龙吟另一边脸上,让他两边脸都很对称地红肿了起来。 “你怀疑他是我弟弟,你就要杀他……我在你心中到底算是什么?!你难道没想过如果他真是我弟弟,他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剩下的亲人了! “你和你的好母亲好弟弟合谋害死了我梁国那么多人还不算,竟然还要斩尽杀绝! “好!你有种今日就连我一并杀了!否则我就先杀了你!” 梁星澜说罢,“唰”的一声拔出佩剑,直指魏龙吟的胸口。 “你不要再闹了!”魏龙吟又是被打又是被刺的,也有些烦躁起来,下地站起一把抓住梁星澜握剑的手,“孤什么时候怂恿父皇杀辰官了?是老四跟你说的吧?他三番五次想挑拨我们二人,你难道没看出来?” “呵呵。”梁星澜冷笑了两声,笑意中尽是凄凉,“如果事到如今我还要相信你的鬼话,我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话音一落,他便想用力抽出自己被魏龙吟握住的手,见抽不开,索性用左手狠狠一掌往魏龙吟的胸口劈去。 “……!”魏龙吟猝不及防,被这掌命中,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第76章 他捂住疼痛的胸口,万万没想到,梁星澜竟会对他用上内力! “你……你真的想杀孤?!” “……”看着魏龙吟受伤万分的眼神,梁星澜的心还是难以自抑地痛了一下。 然而他也很清楚,自己那掌最多只用了三成内力,已经下意识收了力道。否则,魏龙吟现在可能已经一命呜呼了。 呵,赵玉卿那么费尽心思地想刺杀魏虎啸却未能成功,而凭自己的身手和魏龙吟对自己不设防的程度,原本自己刚才就可以彻底除掉这兴许是幕后黑手的人。 可惜自己却偏偏做不到。想想也真是讽刺。 梁星澜松了握剑的手,任由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我承认,我对你下不了杀手。但从今以后,我也绝不会再跟你扯上任何关系!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永不相干!” 说罢,梁星澜便绝决地转身离开。 他曾经反复说服自己,屠杀梁国人的事全是魏虎啸干的,和魏龙吟无关。 可是很显然,这条挑拨魏文帝和魏墨安父子关系的毒计,根本就不是魏虎啸那脑子能想得出来的。 只能是他魏龙吟。 冲出太子府的梁星澜,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他哭的是魏龙吟的绝情,更是自己的眼瞎——居然从来没看出来过,魏龙吟最在意的永远都不是自己! 而此时,魏龙吟也同样心如刀绞,并不好受。 更雪上加霜的是,上官峰恰好敲响了他的房门。 “进来。”魏龙吟沉声说道。 上官峰入内后先行了个礼,“殿下,属下斗胆请问,您明明已经答应要放过赵玉卿,为何却出尔反尔,怂恿皇上将他抓走?” “你也要来指责孤!!” 魏龙吟终于忍无可忍地暴跳如雷,抓起一个茶杯就狠狠往上官峰额头上砸去。 上官峰没有躲,任由自己被砸得头破血流。 “你也想杀孤是不是?!来啊!为你亲爱的赵玉卿报仇啊!”魏龙吟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剑,重重塞到上官峰的手中,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来,往这儿刺!赶紧的!” “……”上官峰很少见到向来理智的魏龙吟如此癫狂的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魏龙吟蹲在地上将脸深深埋在指缝之中,“你们都是孤最看重的人……却一个又一个,全都想站到魏墨安那边去!是孤那么喜欢杀人吗?!孤是没有办法!孤都已经被魏墨安逼到这种境地了,不反击难道等死吗!” “……”上官峰一时间倒是对魏龙吟有些同情起来。事实上他是太子府从小收留的孤儿,和魏龙吟当了多年主仆,已经算得上是情同兄弟了。 但是,现在最值得同情和担心的人却并不是魏龙吟。 “殿下,您多年来对属下有知遇与提拔之恩,这份恩情属下没齿难忘,永不会将剑指向您。但是很抱歉,您和属下恐怕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属下今后不能再追随您了。” “呵呵……哈哈哈哈!!”魏龙吟疯狂地大笑起来。 多么熟悉的话啊。 刚才梁星澜表达的不也是这个意思吗:我不杀你,但我也不会再跟你扯上关系了。 “滚!都给孤滚!!孤本来就是孤家寡人,不需要对任何人投入感情!” 魏龙吟重重将上官峰推出门去,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太子要自称为“孤”,那真是很有道理的。 魏龙吟恍然间想起前几天去冷宫看望母亲,她对自己千叮万嘱,一定要尽快除掉魏墨安,才能彻底坐稳这个位置。 现在魏墨安的确遭受了重创,但是他呢?他真的有感受到快乐吗? 这个晚上,魏龙吟彻夜未眠。 而魏墨安也同样是彻夜未眠。因为他要思考如何处理赵玉卿的事,才能既达到营救他的目的,又能不引火烧身。他不想轻易牺牲任何一个人的性命,他知道梁雅辰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第二天在早朝上,魏文帝发现自己两个最器重的儿子似乎都有点黑眼圈,而梁星澜则直接就称病不去了。 魏文帝大概猜得到发生了什么,心底充满无奈,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之后的几天里梁星澜一直都在称病请假。 他知道他对魏国的朝堂根本就没有影响,就算这辈子都不去也没人会管。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再见到魏龙吟而已。 而这几天里,魏文帝尽量用了些对身体造成不大的刑法来审讯赵玉卿,比如脚底挠痒之类的。 毕竟他也不想和魏墨安彻底闹僵。 赵玉卿一口咬定当时是魏虎啸想轻薄于他他才被迫出手,绝无计划,也没有任何特殊身份。 事情陷入焦灼之中,魏文帝快对他失去耐心了。 魏墨安试图买通狱卒让赵玉卿好过一点,但魏文帝对这件事非常重视,派去的全是心腹,根本买通不了。 眼看赵玉卿的处境岌岌可危时,一个消息传来。 有人从狱中劫走了赵玉卿! 魏文帝和魏墨安等人都是大惊——何人有此等身手,竟能去劫守卫森严的京城监狱?! 而事实上,此人就是已经舍弃了太子府侍卫身份,不惜舍弃一切包括性命的上官峰。 万幸的是,他成功了。 “玉卿,你没事吧?!”上官峰扯下面罩,关切地注视着面色似乎更苍白了几分的赵玉卿。 第77章 “……是你……”赵玉卿直直注视着上官峰,目光中包含的意味很复杂,“你我已一刀两断,你又何必救我?” “我不能放着你不管。我先带你去找个安全的地方。” 上官峰拉过赵玉卿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冰冰凉凉的。 “怎么那么凉?!” 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天气渐渐转热,按说以赵玉卿现在的穿着不会再感到寒冷。 赵玉卿苦笑了一下,“自从挨了你的那顿鞭子,我的身体底子就变得很弱,纵使纪太医给我用了各种名贵补药,也效果有限。” “……对不起。”上官峰顿时心头一痛。 “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你是受人之命,我不会恨你,但,我也没贱到还能继续和你有说有笑。你走吧,就当是我们两清了。” “不行!”上官峰牵着赵玉卿往前走,“我之前在前面林子里发现间小屋,很隐蔽,应能暂时藏一阵子。你现在是逃犯,不能住客栈,只怕也不方便再回安王府,我必须先确保你的安全。” 赵玉卿不发一言,默默跟上了上官峰。 半晌,他才道:“你不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吗?” 上官峰柔声道:“我已经不负责审你了,所以你想说便说,我不会勉强。” “我……本是阳滨城守将之子。我爹和赵家军的大多数将士,都死在了魏虎啸的手上。” “……!”上官峰握着赵玉卿的手颤了一下。 “那场战争,你应该知道吧?” “我岂止是知道……”上官峰苦笑着,连带着声音也发着颤,“那场战争,我也去参与了。” “什么??”赵玉卿立时抽出了被上官峰握住的手,“太子也派你去了!所以这件事他果然没自己形容的那么无辜!” “……玉卿,对不起!”上官峰停下脚步,将自己通红的眼圈埋在指尖,“我手上也沾着很多梁国人的血!你杀了我为你的国人报仇吧!” “罢了……”赵玉卿长叹了口气,“你只是个奉命行事的战士。我不可能将魏国那么多将士全杀了,我的仇人,只有这场战争给的始作俑者。” 他低头默了片刻,猛地抬起头看向上官峰,“上官大哥,你若真的觉得对不起我,能不能帮我一起报仇?你身为太子的心腹,一定知道他们很多秘密的,对不对?” “……”上官峰凝视着赵玉卿泪眼朦胧的模样,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道,“可太子的确待我有恩……你们,能饶他一命吗?” “这件事我说了可不算。”赵玉卿苦笑了一下,顿了顿,道,“要不,我想法子给阿辰他们送一封信,我们一起聊聊吧。” “好。” 第四十七章 梁国灭国的真相 赵玉卿顺利给安王府送了封信,第二天一早便把梁雅辰和魏墨安都约到了他和上官峰所在的林中小屋。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上官峰低着头,仍带着几分背叛魏龙吟的愧疚,“你们有什么关于太子的疑问可以问我。” “好,那本王的确有一个疑惑已久的问题……” 魏墨安注视着上官峰开了口。 “当年魏国和梁国实力相当,谁也制服不了谁,所以才会提出交换质子之事。 “所以当初魏虎啸提出要出兵梁国,本王原本也没觉得他能大获全胜。但为何,他率领的魏军的实力能在短时间内提高那么多?” “那是因为……”上官峰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如实相告,“魏军当初和陈国军队秘密谋求了合作,共同灭了梁国。” “什么!陈国?!” 这两个字让魏墨安的心重重颤了一下。 这个陈国,他可太熟悉了。 就是因为陈国一直对魏国疆土虎视眈眈,多次侵犯魏国边境,他才有机会立下那么多战功。 “陈国一直和我国敌对,怎么可能同意和魏虎啸合作?” 上官峰苦笑道:“因为太子秘密和陈国签署了协议,说一旦他登基,就会把原本隶属于梁国的城池全部送给陈国,还会附带割让两座魏国的边境小城。” “……!”魏墨安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梁国的城池本来就不属于魏国,不要也罢,可是在魏国的历史上从来就没有割让城池这种事。 这让魏国的百姓会怎么想?让魏国的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又会怎么想? 自己在这边辛辛苦苦地浴血奋战保卫魏国疆土,他魏龙吟却在那边大方无比地说割让就割让?! 魏墨安气得差点没一口血吐在地上。 而梁雅辰也是脸色煞白。要不是他最近的身体在纪清池的调理和自己的努力下已经好了很多,就真的要吐血了。 “……原来……灭掉梁国的罪魁祸首,真的也包括魏龙吟……可是为什么??” 梁雅辰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向魏墨安,“魏龙吟和魏虎啸和梁国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宁肯出卖自己的国土也要灭掉梁国?” “恐怕,他们有深仇大恨的对象并不是梁国,而是,”魏墨安顿了顿,很沉痛地吐出了一个字,“我。” 梁雅辰先是心头一惊,但以他的聪慧,很快就想明白了—— 魏墨安那时第一次立下战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变得重新受到父皇重视,而这,让魏龙吟感觉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第78章 所以他必须帮助魏虎啸也去立个重大战功。 “阿辰,是我做错了吗?”魏墨安的眼圈霎时间已经红透了,“我当时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想让自己成为能配得上你的人……却没想到会害了你的家人和国家!” “墨安你在说什么傻话!”梁雅辰重重摇了摇头,“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是魏龙吟和魏虎啸他们母子三人!这笔血债,我誓要向他们讨回!!” 两人异常激动的情绪让上官峰有些心惊胆寒,一时再说不出想求他们饶魏龙吟一命的话。 “上官公子,”魏墨安稍稍冷静了几分后,看向上官峰,“你可知该如何拿到魏龙吟通敌的证据?” “……他在房中留着和陈国签订的契约,以免陈国将来反悔索要更多。但具体在哪个位置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太子这个人的谨慎程度你们是知道的,外人想潜入太子府已是不易,更别说潜进他的房间偷东西。” “确是如此……”魏墨安低头沉思了半晌,“那你呢?你是昔日太子府的人,你若回去一趟说要拿落下的东西呢?” “我能有什么东西落在太子的卧室?这样说他一定会起疑的。”上官峰苦笑着摇了摇头,默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但如果是澜王也许可以!他是太子最不设防的人了!” 魏墨安瞬间眼神也亮了亮,但随即又想起梁星澜有多么爱情至上,“阿辰,你觉得你二哥会帮我们吗?” “……他帮不帮我们先不说,我最近倒的确有些话想跟他聊聊。” 当天下午,梁雅辰独自去澜王府拜访了梁星澜。 “阿辰你快坐。”梁星澜表现得很关切,“你不要紧吧?皇上没有找你麻烦吧?我正说想找时间去安王府看看你。” “我没事。” 梁雅辰淡淡笑了笑,入座后,神情严肃了几分。 “二哥,听闻你最近和太子已经一刀两断了?这次你是真的打断和他断干净吗?” “是。”梁星澜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居然怂恿皇上杀你,可见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我的心情!我们之间已经再无可能了。 “好……其实我一直有些话想跟你说,可我怕你觉得我是为了挑拨你和太子的关系蓄意编造,如今你们既然已经了断,我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二哥,你总说父皇不在意你,可是你知道吗?父皇在战场上节节败退时,寄回来一封书信,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所交代的全是遗言…… “其中也提到了你。” “……父皇的遗言里提到了我?!”梁星澜的心顿时一颤。 “是的。他说当年送你去当质子,一方面实属无奈,另一方面,也是觉得你性情太过骄纵,需要找个地方好好磨砺一番,其实以你的聪慧,若能改改性子,必能成大器。 “所以他等着你八年后归国对你委以重任,谁知你竟决定留在魏国。你知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伤心吗?” “父皇还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与你之间始终未能解开心结。他还嘱托我们若是有朝一日能与你重逢,一定要与你冰释前嫌,而不是自相残杀。” “……父皇……父皇!”梁星澜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两行泪从眼眶中滑落。 “是我错了!我当初任性胡闹其实只是为了引起父皇注意,父皇有听话稳重的大儿子,有活泼可爱的小儿子,我怕我太乖巧,父皇就会完全忘记我…… “原来父皇心里一直是有我的!我竟不知父皇有如此良苦用心,而且至死还在念着我!” 梁星澜想想自己放弃了在梁国被委以重任的机会,就为了留在一个周围全是财狼虎豹、还从未给过自己实权的魏国,当真是愚蠢至极! 梁雅辰默默地陪了梁星澜一阵,待他的情绪渐渐平复后,才道:“二哥,我们有件事也许需要你的帮忙……” 他将魏龙吟私通陈国之事说了一遍。 “所以……所以……”梁星澜刚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再次变得惨白,“害了梁国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他?!” 梁雅辰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二哥的肩,“我知道,你今天需要消化的事太多……我刚才说的你可以晚些给我答复……” “不!”梁星澜高声打断了梁雅辰,“不用考虑了,我做!我已经被所谓爱情冲昏头脑了那么多年,该是我为梁国做点事的时候了!” “好。那一切就拜托二哥你了。你千万要小心,不要让太子识破了你的用心,不然我怕他连你都不会放过。” “我知道。”梁星澜苦笑了一下,“我已经不会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了。” 傍晚,梁星澜去往太子府。 当魏龙吟看到他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阿星,你是不是肯和孤和好了!” 梁星澜不得不承认,这丝惊喜事到如今依旧刺痛了他的心。 但他只是冷冷答道:“太子殿下你想多了。我是来收拾一下我落在太子府的东西。” “……原来如此。”魏龙吟眼神中的光亮霎时熄灭了。 他没有顾上怀疑,因为梁星澜这些年都经常在太子府过夜,的确放了很多私人物品在这儿。 梁星澜不再去看魏龙吟一眼,提着他准备好的包裹,走进魏龙吟的卧室。 魏龙吟一直默默跟在他后面。 第79章 这让梁星澜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一直盯着自己,那自己怎么可能在他房里翻箱倒柜地寻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看来,得用上另一个计划了。 于是梁星澜一屁股在桌边坐了下来,“今日一别今后只怕没什么机会见面,更没机会聊天了。有没有兴致陪我喝两杯?我们好聚好散,把话都说开。” “……好。” 魏龙吟沉声答了一个字,就吩咐下人去拿酒。 下人拿了两坛上好的秋露白来。 梁星澜去关上房门,然后重新坐下,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将其一饮而尽。 “其实这些年,我知道有很多魏国人都在背后偷偷笑话我,觉得我连亡国之恨都不顾,非要跟你魏龙吟在一起,觉得我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但我全都装作没听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你曾说我是你的光,其实你也是我在黑暗一片的生命中看到的第一束光。如果让我承认这束光其实是个陷阱,我还要如何活下去?又要如何面对自己被你耍得团团转了这么久的事实??” “……阿星,孤从来没有骗过你!” 魏龙吟也仰头喝完了一杯烈酒。 “孤对你的感情全都是真的,你到底要如何才能信孤?!” “我信。大约有一部分是真的吧。”梁星澜笑了笑,“但你永远不会把我放到第一位。譬如说,你不会为了我就放弃和陈国勾结灭掉梁国。” “……!”魏龙吟顿时脸色大变,“是谁跟你胡言乱语了些什么?!” “龙吟,你还记得你曾经发过的誓吗?”梁星澜冷不防地换回了原本的称呼方式,“你说若还有任何事欺瞒于我,那么你和所有你在乎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第四十八章 “我爱你,但我必须这么做” 魏龙吟想起来了。 其实他在发这个誓的时候,是惦记着陈国之事的。 所以他当时才会刻意把梁星澜从他所有在乎的人中给摘了出去。 “龙吟……”梁星澜眼圈红红地注视着魏龙吟,“我用心爱了你那么多年,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而已!难道我连知道真相都不配吗?我也不想轻易听信任何人的说法,我只要你亲口回答我,为何魏国能忽然有灭掉梁国的实力!” “……”魏龙吟沉默着,只是埋头喝酒。 直到连着灌了自己三大杯酒,他才终于抬起已经带上了几分迷离的醉眼,借着酒劲,开始讲述往事。 “那时候魏墨安立了战功,母后急了,天天逼着我也去立个战功……可是战功哪儿是说立就立的?” 那一次,对母亲素来恭顺的魏龙吟忍无可忍,和咄咄相逼的熊岑娇发生了激烈冲突。 “母后你知道战场是多么可怕的地方吗?!魏墨安能平安归来那是他运气好!何况我从小天天被你逼着把功课做到完美的程度,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去练武? “我看倒是魏虎啸这莽夫更适合上战场。” “你胡说什么!”熊岑娇扬起手“啪”地给了魏龙吟一个耳光,“你想让你弟弟去送死?!” “呵呵。”魏龙吟冷笑了两声,“他去送死不行,我去送死就可以?我死了,你让他来帮你当太子?他能当满一个月不被魏墨安拉下马就算他厉害。” 熊岑娇沉默了。她就算再宠爱魏虎啸,也知道以小儿子那德性根本就当不了太子。 “那,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稳妥些地立个战功吗?” “……”魏龙吟想回敬母亲一句“战争这种东西哪儿有什么稳妥可言”,但终究没忍心说出口。因为此刻母亲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他便不舍得再与母亲针锋相对了。 他只能思索了一番,然后说道:“陈国刚被老四收拾过,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次来犯。而梁国那边也一直是父皇的心头之患……若我们此时暗中向陈国提出,与他们合作铲除梁国并且以后分他们一半城池,他们定会答应。” 魏龙吟原本是这么计划的。 谁知陈国却狮子大开口,说他们一定要梁国的全部城池,还要加上魏国本身的两座城池,才肯答应这次合作。 谈判进行到一半,魏龙吟是骑虎难下了,只好答应他们。 当梁星澜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心底一片冰凉。 “所以,你曾经说那些什么屠杀梁国都是你母亲的主意,全是骗我的。” “不,孤没有骗你!”魏龙吟抬高音量道,“孤原本的确不想对你的亲人赶尽杀绝啊!” 事实是,魏龙吟跟梁星澜说起的那段他和母亲弟弟之间的对话都是真的。 只是他隐去了一句关键的话而已。 “若是换你亡了国不会想着复国?你留下活口,是等着他们将来为报仇把我们母子三人全杀了?” “那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当熊岑娇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魏龙吟仍旧没有点头。 “吟儿,你糊涂啊!你怎么不想想,一旦梁国军队或是皇室留下活口,他们就可能会把魏国军队中掺杂了陈国人的事给说出去!他们跟我们当了那么久敌人,难道对我们不同以往的作战方式不会起疑?” 魏龙吟心头颤了一下。 的确,父皇对陈国人一直深恶痛绝,要是知道自己为了胜利不惜和陈国合作,一定会对自己大失所望。 第80章 魏国军队自己的人是不会对外泄漏这件事的,他们巴不得世人把灭掉梁国的功劳全算在他们头上。 陈国人也不会。因为他们和魏龙吟签订的合约中,包括了一条是,在魏龙吟登基前要对此次合作严格保密。 但是,梁国军队的相关人员却必须死,才能做到守口如瓶。 于是终究,魏龙吟因为这个理由点了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真相的梁星澜癫狂地大笑起来,“所以归根究底,我的家人还是你的主意害死的!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和害死自己全家的人同床共枕了那么久!!” “对不起……对不起……”魏龙吟泪眼朦胧地一杯借一杯地灌自己酒,“我没有办法不去满足母后的期待……从小到大,我最想得到的只是我的母亲能爱我而已……” “……” 眼前的这一幕,只能让梁星澜感叹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了。 而只因为他的可怜之处,就把自己从高高在上的梁国二皇子,也硬生生变成了一个家破人亡的可怜人。 终于,魏龙吟眼前一黑,醉倒在了桌上。 这个结果正是梁星澜想要的。 魏龙吟居然没等梁星澜想法设法劝他喝酒就把自己给灌醉了。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梁星澜此刻的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只有一片生疼。 他忍着疼痛,开始去翻找魏龙吟房中的柜子。 最上面的一层柜子打开,一双布鞋吸引了梁星澜的目光。 那是他亲手做给魏龙吟的。 他明知道魏龙吟身为太子,除开微服出巡外能穿上布鞋的机会少之又少,但因为布鞋缝制起来相对简单方便,他学了好久,终于学会了。 梁星澜苦笑着摇了摇头,拿开那双布鞋,去查看第一层剩余的物件。 没有什么异样。 于是他又打开第二层。 一阵扑鼻的异香传来。那是梁星澜给魏龙吟绣的香囊。 翻完第二层后,到最后一层了。 里面有个草编的戒指。也是梁星澜心血来潮时做的。 说是“戒指”,其实就是个草编小圆环,做工岂止是粗劣,简直就是没有。 那只是某天梁星澜在郊外等着和魏龙吟幽会的时候,因为无聊,随手扯下几根草编了一下。 当魏龙吟到的时候,梁星澜笑着把自己的成果递到魏龙吟面前,“给你我亲手编的草戒指,希望能套住你。” “呵。”魏龙吟微笑着接过草戒指,揣在了袖中,然后用胳膊环住梁星澜,“孤也想能套住你。” 在梁星澜看来,这只是个小玩笑而已。 若说前面两样东西还或多或少有些价值的话,魏龙吟连这个都留着…… 梁星澜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泪珠浸湿了草戒指下面压着的纸。 ……下面压着的纸? 抽出来一看,那竟赫然就是魏龙吟和陈国人签订的条约! 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那字迹梁星澜是再熟悉也不过了。还加盖了太子印玺。 梁星澜将那张泛黄的纸小心地揣在了身上。 然后,他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睡熟的魏龙吟。 也许是最后一眼了。 在离开房间前,梁星澜轻轻说道:“龙吟,我不想骗自己,我依然爱着你,所以心才会一次又一次地为你而痛……但是对不起,我必须要这么做。我自私了那么多年,该是我为生我养我的梁国做些事的时候了。” 说罢,他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太子府。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一路快马加鞭地来到安王府,梁星澜将那张宝贵的纸交给了魏墨安和梁雅辰。 “二哥你真的做到了!”梁雅辰既欢喜又为兄长而骄傲。 “……”梁星澜的眼圈却仍是红红的。沉默了片刻,他哽咽着开口道:“你们能饶他一命吗?” “……呵。”魏墨安苦笑了一下,“你已经第二个请求本王这件事的人了。” “第一个是谁?是上官峰吗?” “是铭儿。” 就在不久前,魏墨安把魏龙吟当年的所有卑劣行径都告知了魏萧铭。 魏萧铭听完后心情十分沉重,可是,他依然请求魏墨安留魏龙吟一命。 因为他的生父自幼给予他的不是打骂就是冷漠,如果不是魏龙吟赐予的那份温情,他也许都没法活到现在。 不管魏龙吟是出于任何动机才那么做,他曾经带给了魏萧铭极大的温暖,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们说,”魏墨安苦笑道,“魏龙吟这人是怎么做到坏事做尽,却还让人同情的呢?” 梁雅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其实客观来说,魏龙吟相貌俊美,聪慧过人,才华横溢,唯一欠缺的便是品德二字。他占尽了做英雄的条件,却偏偏选择去做一个枭雄。 “……殿下,你到底答不答应这个请求?”梁星澜此刻却无心去想那些复杂的问题。 “你们太看得起本王了。”魏墨安依旧是一脸苦笑,“你们以为,有了手上这东西,本王就一定能搞死魏龙吟?这也就只能是一场赌罢了。你们要知道父皇一直以来对他倾注了多少心血。” 事实上,魏墨安在几个月前已经开始和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密谋起兵之事。 但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走那条染血之路。 第81章 他想让魏文帝改立太子,用和平手段成为太子。 于是第二天,魏墨安先把那封信去给汪将军看了。 汪将军看后对魏龙吟的行为大为恼怒,再也没了迟疑,当即便说任何时候魏墨安只要一声令下,他立刻行动。 然后,魏墨安拿着那份条约进宫去拜见魏文帝。 魏文帝看完之后,神情非常凝重。 甚至拿着纸的手都气得在不停地颤抖。 最终,他颤声道:“宣太子立马进宫见朕!” “是。”下人立马传话去了。 虽然看起来魏文帝是打算要狠狠收拾魏龙吟一顿,但魏墨安心中却有些不安—— 既然魏文帝没有直接废太子,那魏龙吟就仍有翻身机会。 第四十九章 魏文帝的抉择 不多时,魏龙吟便匆匆赶来。 “拜见父皇……”他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当他发现和陈国人的往来书信不见了之后,就知道大事不妙,“不知父皇叫儿臣前来……” “你这混账东西!!”魏文帝直接飞起一脚踢在魏龙吟的胸口,将那封书信往桌上狠狠一拍,“你自己做的好事还用得着朕再重复一遍吗!朕简直都羞耻得开不了口!” “……父皇,儿臣知错了!” 魏龙吟知道自己的签名再加上独属于魏国太子的契印加在一起,是再难否认此事了,只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父皇开恩!!” “开恩?!这就是朕多年来煞费苦心培养出的好太子!” 魏文帝又是一脚踢过去,直踢得魏龙吟“噗”地吐出一口殷红的血,并且连连咳嗽起来。 魏文帝轻轻叹了口气,面上倒显出几分不忍的神色。 这些许不忍没有瞒过魏龙吟的眼睛,他费力止住咳,泪眼朦胧地道:“儿臣只是一时糊涂!当时儿臣生怕被老四抢了太子之位,那样父皇和母后……儿臣是说熊氏,就都不会在意儿臣了!老四他那么优秀,儿臣实在是害怕啊!” “……”魏墨安这下终于知道魏龙吟为何坏事做尽还能受人怜悯了—— 他总能恰到时机地暴露他的脆弱一面,偏偏他的脆弱还都不是装的,真诚极了。 果然,这脆弱让魏文帝开始心疼了。 “安儿他再优秀,但只有你才是朕一直属意的太子人选!但你竟做出通敌卖国这种事,你让朕还如何继续让你当太子?!” “儿臣知错了!!”魏龙吟继续重重磕头,已经磕得头破血流,“求父皇再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一定痛改前非!至于那份契约,儿臣可以毁约的!儿臣可以和二皇弟一起发兵陈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魏文帝低头沉默了良久,才道:“你让朕想想。” “父皇!”魏墨安忍无可忍地出声,“通敌卖国本是死罪,你难道还要让他继续当太子不成!” 魏文帝皱了皱眉,“朕还在呢。你倒也不必如此火急火燎地取而代之。” “……”魏墨安是再不能说一句话了。 他也已经可话可说了。 “那儿臣告退了。” 话音一落,他甚至不等魏文帝回答,就转身离开。 他发现自己竟然直到刚才那一刻还在渴求着能得到一丁点父爱,还巴望着魏文帝能名正言顺地给自己一个太子之位。 现在发现自己实在愚蠢透顶。 一个可以毫不留情斩杀自己儿子心爱之人的人,还有什么父爱可言? 自己早该知道的。 “殿下,是回安王府吗?”驾马车的小厮问。 魏墨安沉默了片刻。他的确很想回到梁雅辰身边,抱着他倾诉自己心中的苦痛,梁雅辰一定会非常温柔地安慰自己吧。 但自己又不是魏龙吟那种到处贩卖脆弱的人。更重要的,是寻求眼下局面最好的出路。 毕竟挑起战争这种事,会死很多无辜的人。只能作为最后的选项。 “去纪府。”最终魏墨安如此说道。 “是,殿下。” 当魏墨安到达纪府的时候,纪清池正在喂父亲喝药。 魏墨安推门走进去,“纪叔叔,您身体好些了吗?” “墨安?”纪清池回头冲他一笑,“你今天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 “多谢殿下不计前嫌地关心于臣。”纪震南则一脸感动地注视着魏墨安,“臣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再过几日,大约就不必天天躺在床上喝这些苦药了。” “那太好了。”魏墨安也笑了笑,随即神情却变得很严肃,“纪叔叔,本王今天来除了看望您,也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想问您——您跟随熊岑娇多年,还知道她其他秘密吗?以她现在的处境,只要能再寻个错处,她立即就会死。” “……殿下,”纪清池顿时把脸上的笑容一收,“爹为了揭发皇后都已经把自己搞成这样了!其他的事不要再牵扯他了可以吗?” “清池,本王知道你担心你爹,”魏墨安认真地看向纪清池,“本王这么做也许的确有些自私,但是你想过吗?本王现在已经把魏龙吟给逼急了,一旦最后登基的人是他,和本王亲近的人一个都活不了!包括你和你爹!” “……”纪清池一时间沉默了。这话的确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我明白了。”纪震南微笑着开了口,“我这就帮你们彻底摁死熊岑娇。兴许,还可以顺便再给魏龙吟致命一击。” 第82章 “您真有办法?!”魏墨安眼睛一亮。 纪清池却满含担忧地道:“爹,你不会真要为了保我们所有人而牺牲你一个吧!殿下,你不是还有另外的方案吗?” “……你是说直接起兵的方案吗。”魏墨安苦笑了一下。对于纪家父子这么亲近的人,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说实话,本王不知道要牺牲一个人和牺牲千万人哪个更妥当。但,本王只想尽量保住每一个能保的人。 “纪叔叔,你先告诉本王熊岑娇到底还有什么罪行,我们商量着来,尽量让你全身而退不受影响。” “好。”纪震南应了。 然后他就告诉了魏墨安和纪清池一个秘密。 两人听完都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不过其中似乎也有一个惊喜的部分。 因为这个秘密真的足以让熊岑娇母子三人永无翻身之地了。 第二天,魏墨安带着纪震南一起去求见魏文帝。 “父皇,儿臣和纪叔叔有事要向您禀报。” “……你又有事要说?”魏文帝下意识摸了摸他跳得快了几分的心脏,感觉自己已经承受不起更多打击了。 “是的。”魏墨安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要不是魏文帝居然连那么大的过错都能包庇魏龙吟,他也不至于要对他的父皇咄咄相逼。 “那你们说吧。”魏文帝只好无奈地说道。 “皇上,”纪震南开了口,“臣想说的是关于滴血验亲一事的秘密。” “秘密?”魏文帝皱起眉头。 “其实,我们这些当太医的都早就知道靠滴血来检验是否有亲缘关系根本就不可靠……只是历代宫闱中时有秽乱之事发生,皇帝找太医要方法,太医便只好提供这个方法。” “……你们竟敢欺瞒于朕!”魏文帝在大怒的同时,心头狠狠颤了颤——这么说魏龙吟和魏虎啸的血统还是可能有问题?! “父皇,”魏墨安插嘴道,“滴血验亲这个方法是您自己要用的,并不是纪太医告知于您,不能算他有欺君之罪吧?如果真要治罪这是历朝历代所有太医共同的罪,纪太医反而是唯一告知您真相的那个人。” “……”魏文帝沉默了半晌,反驳不出一个字来。“纪震南,你说滴血验亲不可靠,可有证据?” “这个好办,皇上随便叫几个下人来试验便是。” “来人!” 魏文帝一声令下,叫进来了两个小太监。 那两个小太监彼此间并不熟悉,更加毫无血缘关系,然而一试,他们的血也相融了。 魏文帝脸色煞白地瞪着那盆血,然后将愤恨的目光转向纪震南。 “那么你告诉朕,魏龙吟和魏虎啸到底是谁的儿子!” “皇上,罪臣已经如实跟你说过废皇后用迷药设计于臣一事……只是上次臣并未说起,那次事件发生在丙辰年一月,而废皇后第二次检出有身孕是在丙辰年三月,太医院记录的是她当时已有三个月身孕,但实际是两个月,按照时间来算……” “混账!!”魏文帝狠狠一下拍断了龙椅把手,“那两个月朕都在江南微服出巡,何曾碰过熊氏一下!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混蛋,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来!!” “父皇,这可不关纪叔叔的事。”魏墨安再次适时插嘴,“纪叔叔只是这件事的受害者,而且关于他被下迷药您上次已经处罚过了,难道还要再罚一次吗?” “……”魏文帝才不想管那些三七二十一,只想把眼前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纪震南给撕得粉碎。 然而,现在既然魏龙吟的身份再次存疑,他唯一可以倚靠的儿子就只有魏墨安了。他哪里还敢得罪魏墨安。 最终,他只有将满腔怒火发泄到熊岑娇和魏虎啸的身上,“来人!立刻把魏虎啸关进天牢!” “皇上,”小太监战战兢兢地问,“关人需要师出有名,请问啸王殿下犯了什么罪?” “什么啸王!马上把魏虎啸贬为庶民!”魏龙吟怒气冲冲地说道,“他之前身为王爷知法犯法,不仅强抢民女还害人性命,难道还不是罪大恶极吗!别问了,赶紧去关!” “……是。”小太监可不敢再追问已经处罚过那么久的旧事为何还要重提,赶紧传话去了。 魏墨安心中暗暗有些好笑,魏文帝当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丑事的,否则他颜面何存? “摆驾!去冷宫!朕要亲自看着那个毒妇死!……对了,先去太子府。” 之后,魏文帝便先去太子府抓起魏龙吟的胳膊,“跟朕去冷宫一趟!朕要你亲眼看看你那个下贱的母后干了些什么好事,以及是怎么死的!” “……父皇?!”魏龙吟脸色惨白,他一样是身心都还没从之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魏文帝不再答话,只是恶狠狠地拉扯着魏龙吟上了步撵。 魏墨安吩咐下人先把纪震南给送回府,然后自己跟去冷宫看笑话。 第五十章 暴打废皇后 到了冷宫,魏墨安惊讶地发现才短短一段时日不见,只有四十多岁的熊岑娇竟然已经满头白发,脸色也憔悴不堪,形同六七十岁老妇。 甚至她脸上还有一道血痕。 哦,应该是和她一同住在冷宫的那个已经疯了很多年的妃子干的。现在冷宫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第83章 魏文帝可不会怜惜她脸上的伤,“啪”的一声就是一个耳光重重扇过去,使她立刻面颊高肿嘴唇溢血。 “皇上?!”熊岑娇惊恐地瞪着魏文帝,“您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朕倒要问问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好事!”魏文帝的语气寒意丛生,像刺骨的尖刀般锐利,“说吧,魏虎啸是谁的儿子?” “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熊岑娇一句话脱口而出。 这句话,就是彻底坐实了她的罪行。 魏文帝瞬间更是勃然大怒,啪啪啪左右开弓几个耳光扇过去,让熊岑娇的脸肿成猪头,还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此刻不再像是九五之尊,倒像是头疯狂的野兽。 魏墨安冷眼围观着这一幕,心头暗暗一阵好笑—— 多亏纪震南当年的谎言,连熊岑娇也给骗过去了。 事实上在刚听到父亲的讲述时,纪清池差点没惊掉下巴:“你意思是魏虎啸是我哥?!” “呵,我话还没说完呢。”纪震南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当年给熊岑娇把脉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有孕三个月了,是皇上在宫中时就怀的身孕。但我故意对她谎称她只有孕两个月,让她以为是我的孩子。我说会想办法给她催产,让她九个月就能分娩,以骗过皇上,实际她却是正常分娩的。” “吓死我了!”纪清池长舒了口气,“我就说纪家怎么会有这种人!” 魏墨安白了他一眼,“你意思是他这样的人就活该是我魏家的是吧?” 纪清池不禁扑哧一笑,“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魏墨安把严肃了几分的目光转向纪震南,“可是纪叔叔,您为何要这么做?” 纪震南也收起笑叹了口气,“当时太子才是个一两岁的孩童,熊岑娇就天天拿着戒尺逼他背诗,皇上不去干涉,我瞧着却有些心疼……那时熊岑娇就恨极了皇上,却表现得对我情真意切,我便想,若她以为孩子是我的,会不会对孩子好些。” 魏墨安一时间沉默了。他想不到纪震南这般有悲天悯人的心肠,为了保护无辜的孩童免收熊岑娇戕害,竟不惜对一个危险的毒妇撒下弥天大谎。 只可惜却事与愿违,让魏虎啸被宠成了个恶魔。 但话说回来,不管熊岑娇认为魏虎啸是谁的儿子,有她这么扭曲的母亲,孩子品行要好也难。 “哈哈哈哈哈!!”骤然得知真相的魏龙吟忽然癫狂地大笑起来,“母后,我一直说服自己,你偏宠于魏虎啸而对我如此严厉,只因为我是长子,是唯一可以给你当太子的那个人……却原来在你心里,魏虎啸才是你和你心爱之人的儿子!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垃圾是不是!!” 魏墨安还是头一次看到魏龙吟表现得如此情绪失控。 一时间他心中竟也涌出了一丝同情。 但是最可怜的,还是因为这些魏国皇族间的私人恩怨就死无全尸的梁国皇室和人民。 “你个荡妇去死吧!”魏文帝拔剑就向熊岑娇的胸口刺去。 “父皇!!”刚才还在痛斥母亲的魏龙吟,却赶忙伸手握住了剑锋,顿时手上鲜血淋漓,“求父皇饶母后一命!” 魏墨安早就知道,无论魏龙吟对母亲有多少怨恨,都一定不会眼看着她死。 这就是他要找个方法令魏文帝对熊岑娇动杀心的原因—— 当初魏龙吟笃定魏墨安一定会不惜一切地保护梁雅辰,现在魏墨安同样也笃定魏龙吟会不惜一切地保护熊岑娇。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放手!”魏文帝厉喝了一声。他想把剑直接用力抽出来,但又怕进一步伤到魏龙吟,没有动作,“熊氏犯下如此弥天大罪,你竟还妄图保她性命!” “皇上!”这时求生的本能让熊岑娇连忙跪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太子的的确确是您的嫡长子啊!臣妾这么多年帮您抚养和教导太子没有辛劳也有苦劳,您就饶臣妾一条贱命吧!又何苦为了臣妾伤了您和太子之间的和气呢!” “……”这最后一句话,还真的让魏文帝开始有几分迟疑。 他带魏龙吟到冷宫本是为了在熊岑娇面前宣布废太子一事,给予她最深重的打击,但是事到临头,他却犹豫了。 纪震南都已经这么不怕死了,如果魏龙吟真的也是他儿子,他不会介意一并说出来。所以魏龙吟的身份虽然没法通过滴血验亲验出来,但应该没有问题。 魏墨安见到父皇的反应,心底霎时间一片冰凉——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没法彻底搬倒熊岑娇和魏龙吟!魏文帝居然直到此刻还在考虑魏龙吟的心情,可真是舐犊情深呢! 也许对熊岑娇来说,最宠爱的只有小儿子,但魏文帝却是把所有的爱和期望都倾注在了长子魏龙吟身上。 帝王多无情,因为帝王心里要装的东西太大太多了,仅剩一点用来盛放亲情的空间,兴许只能容下一个人了吧。 意识到自己在这样自我安慰的魏墨安,嘴角扬起一丝自嘲的苦笑。 罢了,那自己只好再添一把火了。 “熊氏,你不是想知道父皇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吗?”魏墨安冷笑着开口,“是纪叔叔亲口告诉他的啊!想要你们母子赶紧死的人,可是你最爱的纪叔叔呢。” “你……你胡说!!”熊岑娇顿时脸色惨白,“我不相信!他怎么会想害死自己的儿子!” 第84章 “你居然直到现在还是这般在意他!咳咳咳!”魏文帝则气得直接“噗”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父皇您没事吧!”魏龙吟忙松了握剑的手,去给魏文帝顺气。 魏文帝却索性拿着剑狠狠刺进了熊岑娇的左边大腿,随即是右边大腿、左边胳膊…… “啊啊啊啊啊!”熊岑娇在血泊之中惨叫连连。 “娘!!求父皇饶了儿臣的娘吧!”魏龙吟跪在地上连连磕着响头,地上一片殷红的血已经分不清是他们母子谁的了。 终于,魏文帝扔下了血淋淋的剑,掉头离开了。 魏龙吟抱着母亲失声痛哭起来。 魏墨安心底却知道,魏文帝没有去刺熊岑娇的要害部位,就是有心要留她一命。 他默默叹了口气,不再去理会心急火燎跑去找太医的魏龙吟,转身离开了。就不知道熊岑娇处境都这样了,还有哪个太医敢给以ポ乔她看病。 而魏墨安回府后不久又听到一个消息——魏文帝已经一病不起,并且召他过去。 魏墨安不敢耽搁,只好又马不停蹄地再次进宫。 “安儿……”病榻上面容憔悴的魏文帝握住他的手,“朕只怕要养一段时间病了……这段时间便由你监国。” “谢父皇信任!儿臣必竭尽所能,不负所托。” “……但,那太子之位……”魏文帝却又话锋一转,“你容朕再想想,好吗?” “……当然可以。” 魏墨安也只能这么回答。他难道还能说“不好,请你马上把太子之位给我”? 一时间魏墨安也说不清自己心头是什么滋味。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安王府,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梁雅辰却还没睡觉,他一进门就立马迎了上去,“皇上如何了?” “……阿辰,你还在等我吗?”魏墨安心疼地捋了捋梁雅辰被风吹乱的额发,“晚上风大,何况你身子弱,该早睡早起规律作息才是。” “没关系,我乐意等你。”梁雅辰朝着魏墨安嫣然一笑。 “父皇他说,”魏墨安回答了梁雅辰刚才的问题,“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让我监国。但他还是没下定决心废除魏龙吟的太子之位。我生怕魏龙吟会死灰复燃。” “墨安,其实……” 梁雅辰破天荒地主动轻轻用拥住了魏墨安。 “你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吧?而是皇上他,如此看重魏龙吟。” 魏墨安瞬间鼻子一酸。梁雅辰果然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 感受着梁雅辰的体温,在寒风中身心俱冷的他,增添了许多暖意。 而此时,同样身心一片冰凉的魏龙吟也想寻求一点慰藉。 于是他到了澜王府。 他从前进澜王府是从不需要通传的,而最近梁星澜也没刻意吩咐过什么,所以他直接就走了进去。 魏龙吟径直走到梁星澜的卧室,推开了门。 梁星澜正独自坐在桌边发呆。 见到魏龙吟骤然出现,他的眼神先是诧异,继而转为冰冷,“你来做什么?” “怎么,你很紧张?”魏龙吟淡淡笑了笑,朝梁星澜靠近两步,“怕孤是为了你偷孤的东西来找你算账?” “……谁会怕你?”梁星澜嘴上这么说,却下意识地把椅子往后面挪了挪。 “放心。”魏龙吟不请自坐,坐到了梁星澜的对面,“孤只是想找你聊聊。”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还有什么可聊的?”梁星澜的神情冷若冰霜,“你最好自己赶紧滚出去。否则我就请侍卫把你送出去了。” “呵。”魏龙吟仍是浅浅笑着,坐在那里没有动,“你别忘了,孤仍旧是太子。伤害太子可是重罪。” 梁星澜“呸”了一声,“现在监国的是安王,你这个所谓太子已经被架空了,皇上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是啊。”虽然梁星澜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直戳魏龙吟痛处,但他的眼神仍是波澜不惊,“但还能当一日太子便能利用一日这个身份的便利。你今天撵不走孤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 “孤想喝酒。今天不用你骗,孤自己喝。” 魏龙吟自顾自地起身,拿过梁星澜房中的酒坛,又找了一个酒杯。 “你看你还随时备着酒,这几天也挺烦忧的吧?” “听不懂人话吗,我问你到底想说什么!”梁星澜抬高了音量。 第五十一章 “孤就是想让你永远记住孤” 魏龙吟给自己倒满了整整一杯酒,仰头将其一饮而净。 然后他这才开始回答梁星澜的问题。 “其实孤早就感觉得出来,母后不爱父皇。兴许她曾是爱过的,但现在,她甚至已对父皇恨之入骨。 “可是孤万万没想到的,原来连同孤这个她跟父皇的骨肉,也是她憎恶的对象!” 魏龙吟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她只爱魏虎啸,是因为她觉得只有魏虎啸是她和心爱之人的孩子……只怕她每当看到孤的时候都会想起父皇吧?所以她对孤才拿戒尺抽,拿针刺,才可以让孤在雪地上跪大半天…… “什么希望孤成为更好的太子啊!她就只是在发泄她的憎恶!” “……”梁星澜不得不承认,他心底还是有疼痛的。 第85章 但他只是冷冷地注视着魏龙吟,“这些事与我何干?” “别急,孤很快就讲到跟你的关联了。” 魏龙吟看着梁星澜又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埋头喝酒。 “孤从小就没感受过什么叫作爱。母后对孤严厉到近乎严苛的程度,父皇却很少干涉,他反而觉得慈母多败儿,严母才能教出好太子……” “可是,”梁星澜终于忍不住出言安慰了一句,“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事情到这个地步皇上还没有废太子?甚至没有杀死你娘?” “孤想过啊。”魏龙吟满脸苦涩地勾了勾唇角,“兴许他对孤也是有点父爱的吧。但那又怎样呢?他从来都不知道怎么用正确的方式表达爱。所以孤也不知道。” “但是阿澜……” 魏龙吟将目光从手中的酒杯移到梁星澜的脸上,眼圈泛红地直直凝视着梁星澜的眼睛。 “孤已经用尽全力地学着去爱你了。对,孤不是好人,孤也许对不起梁国,也对不起魏国,对不起全世界,但孤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伤害你的事!” “……”一时间,梁星澜心中异常苦涩—— 如果从狭窄意义上来讲,魏龙吟确实没有做过伤害自己这个人的事。 可是他伤害过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兄弟啊! 这对自己造成的精神伤害怎么算? “我不想再去计算你到底有没有伤害过我。这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吗?” 魏龙吟冷不防地起身,双手抵在梁星澜背后的墙上,将梁星澜禁锢在了他的双臂之间,俯下身去逐渐贴近梁星澜的脸,温热的气息喷洒下来。 “现在孤可以回答你为何今日要来跟你说这些了——孤对你这么好,你却帮着仇人来对付孤,孤这么坏的人,当然要报复你!孤就是要你愧疚一辈子!” “……”梁星澜瞬间只觉得鼻子泛酸。这个男人真可恨啊。总能精准拿捏自己内心最软弱的部分。 可这个男人又不能不让自己每每思及都肝肠寸断。即使自己这样对他,他的报复也仅仅是让自己愧疚一辈子而已。明明他可以直接一剑杀了自己,跟自己同归于尽。 “这样,在孤死后,你一定能永远记住孤的吧?” “……龙吟……”梁星澜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你现在去跟安王说你不当太子了可以吗?以安王的仁慈,他一定会饶你一命的!” “呵。”魏龙吟冷笑了一声,“你叫孤去向他摇尾乞怜?” “你不用摇尾乞怜啊!你只要把太子之位让给他,他就会放过你了!” “抱歉,孤做不到。”魏龙吟的语气瞬间变得冷若冰霜,“这个太子,孤还就非得当到最后一刻不可了。” 梁星澜急道:“你明知道大势已去,负隅顽抗还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孤的坚持。” 魏龙吟说罢,放开了禁锢住梁星澜的双臂,转身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梁星澜凝望着他的背影匆匆远去,只觉得心底一片生疼。 兴许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龙吟一天天走向毁灭。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表面上看起来倒是风平浪静。 魏墨安监着他的国,将一切国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魏龙吟是真的被完全架空了,魏墨安没有赋予他任何权力,但他也暂时没什么异动。 魏墨安除开处理政事外还会抽时间去探望魏文帝。 他发现魏文帝是由马太医来调理病情的,但神色似乎一日比一日更加憔悴。 有意思的是,魏龙吟终究还是找到了肯医治熊岑娇的太医,而找的恰好也是这个马太医。 魏墨安跟纪清池打趣道:“这个熊岑娇是不是专门跟各种太医纠缠不清?” 纪清池狠狠瞪了他一眼,“别拿这个话题来说笑。也许马太医和我爹一样,只是受了熊岑娇威胁。” “呵,熊岑娇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能威胁谁呢?你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有些姿色的吧?” “……你今天到纪府就是来找我闲聊这些的吗?” “当然不是。”魏墨安的神情认真了几分,“经过那马太医的调理,父皇的身体情况看起来却更差了……你随本王去给父皇把一下脉,然后看看马太医开的药方是否有问题。” “好。” 随后纪清池便去给魏文帝看了病。 他将自己的发现如实告知了魏墨安。 然后,魏墨安什么都没做。 任由马太医继续负责医治魏文帝。 这段时间魏龙吟也没作妖,魏墨安倒是难得地轻松,在处理政务之余,便是和梁雅辰一起品茶下棋,谈天说地,逗猫遛狗,好不快活。 这个休沐日的下午,阳光明媚,魏墨安带着梁雅辰到京城郊外踏青,还在梁雅辰的要求下把雪儿也给带上了。 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晒着太阳,雪儿也懒洋洋地蜷缩在梁雅辰的膝上,沐浴着阳光。 梁雅辰一直面带温柔地笑容低头注视着雪儿,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它的头和身体。 “阿辰,本王更想跟你二人世界。”魏墨安委屈巴巴地开口。 “……我们这不就是‘二人’吗。”梁雅辰不由得哑然失笑,“这小家伙又不是人。” “可是,你一直都看着它,还一直都只对它笑!” 第86章 魏墨安更委屈了,宛若一只被冷落的可怜小狗。 “本王不管,本王也想跟你亲密接触。”说着,魏墨安伸臂揽上了梁雅辰的肩。 “……”梁雅辰有些哭笑不得,“我可真是服了,还有跟一只猫吃醋的吗?再说这不是你送给我的礼物么?” “本王后悔了!”魏墨安凶巴巴地瞪了雪儿一眼。 雪儿看着魏墨安眨了眨迷惑的大眼睛,无辜地“喵”了一声。 “阿辰,说正经的,”魏墨安侧头凝视着梁雅辰的目光忽然变得很认真,“现在该报的仇差不多已经报了——魏虎啸和熊岑娇一个在牢里,一个在冷宫,都是生不如死,要捏彻底死他们就跟捏死只蚂蚁一般容易;魏龙吟也很难再翻身了……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你我的感情之事?” “……哎呀,它怎么忽然伸爪子。好痛。”梁雅辰伸手在雪儿的脑袋下轻轻拍了一下,“小雪儿,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喔。” “……”魏墨安感觉,梁雅辰是在转移话题。 他也只得先说别的:“还有一件事,本王也已经考虑一阵了。阿辰,本王让你在公众面前恢复梁国三皇子的身份吧。” “什么?”梁雅辰因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怔了怔,“你父皇不是要杀我吗?那等他身体好了还是想杀我怎么办?” “他好不了了。”魏墨安一句话脱口而出。 “为什么??”梁雅辰一时间更是讶然。 “……是清池这么跟本王说的。” “啊,那你怎么从未跟我提起过?你不伤心吗?” “阿辰,现在不是在说你的事吗?”魏墨安此刻不想多说关于魏文帝的话题,“本王不想再所有人都以为你只是个戏子,等本王登基,想要风风光光地迎娶你当魏国皇后。” “我只是个戏子又如何呢。” “阿辰,本王不是这个意思!”魏墨安有些着急,“就算你只是戏子本王也会风光迎娶你,但……” “好啦,我知道的。”梁雅辰安抚般地一笑。 他何尝不知道魏墨安是一心为他着想,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他必须充分权衡利弊。 梁雅辰想起了一件事—— 在他修订史书期间,遇到了一段关于对魏梁战争史实的记载。 魏国的史书大致是这么写的:梁国皇室残暴荒淫,导致民不聊生,魏国去统一梁国,完全是为了梁国民众着想。 当梁雅辰润色到这段的时候,愤恨得热血上涌浑身发抖,连握着毛笔的手都在不停颤抖。 然而他身为太史署的一个小小辅官,什么都不能做。 他的职责只是润色细节,根本就不可能去干涉史书内容的大方向。 而且如果非要去据理力争,容易暴露他的身份。他不能给魏墨安添麻烦。 于是梁雅辰只能埋头将其全照抄了一遍。那一段他一个字都不想修改润色。而仅仅是誊抄一遍,都已经用尽了他的全身力气。 所以那天当他回到安王府的时候脸色很不好,魏墨安关切地问他怎么了,他只是说今天活儿太多太累了。毕竟魏墨安每天要操心的事也有很多。 当思绪至此,梁雅辰意识到,或许自己真的应该试着多依赖魏墨安一些。 “墨安,那你可以在公布我身份的同时,向民众公开魏梁战争的真相吗?” 第五十二章 当回梁国皇子 “当然可以。” 魏墨安竟是回答得毫不犹豫,他看着梁雅辰莞尔一笑。 “本王怎么会让民众认为你是‘残暴荒淫’的梁国皇室呢?” 梁雅辰心头不由得狠狠一颤——原来魏墨安的所思所想和自己是一样的!他也早就在考虑这件事了! “好,那就这么定了。”梁雅辰再也没理由反对了。 魏墨安说干就干,第二天就对外公布说,当年的魏梁之战完全就是魏国对梁国的入侵,他代表魏国向所有还活着的梁国人民道歉,且会勒令太史署将这个部分的史书内容重新撰写。 幸亏梁国皇室还有个幸存者,那人就是梁雅辰。 这一消息一经发布,便引发轩然大波。 魏墨安才不管朝堂上有多少人反对这种说法,他只想还原真相,为他的阿辰正名。 魏龙吟闻讯后在心中冷笑,魏墨安要重写史书,不就是想指名道姓说这场战争都是他们母子三人的过错吗?不过,他现在暂时无力去管这件事。 而这个消息的公布,引来了一个联络梁雅辰的人。 他送了一封信到安王府上,指名要梁雅辰亲启,信的内容是约梁雅辰得空时到城南一家客栈的天字号房间一聚,落款是,姚文远。 “是姚叔叔?!”梁雅辰看到这个名字时大为惊喜,“他还活着!” “唔……”一旁的魏墨安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努力回忆了一番,最后还是只好问道,“姚叔叔是谁?” “墨安你不记得了吗?姚叔叔是梁国的一名机关师,我以前送你那个机关人就是姚叔叔送我的呀,就是会跳舞翻跟斗,还会跟人玩猜拳的那个。” “本王想起来了!那小玩意儿本王还留着呢。” 从前梁雅辰送过魏墨安的东西太多了,所以魏墨安没法把他们和原本主人的姓名一一联系起来,但他每样都好好保存着。 “墨安我跟你讲呀,机关术可不是只能做小玩意儿……” 第87章 提起这个话题,梁雅辰显得很兴奋。 “送你那个小机关人虽然只有巴掌大,但是我还见姚叔叔做过和真人一样大的呢,可精巧可厉害了! “我以前就老跟父皇说,这东西要是能投入战场也许也很厉害的……可惜父皇没太重视,也没大力发展这个,姚叔叔只能算是个边缘性的官员。不然呀,也许我们不会输给你们魏国。” “呵。”魏墨安有几分尴尬地笑了笑,“机关术本王完全不懂,不好评价。不过能看得出来,你对此很感兴趣,对这个人也很在乎。” “是呀,以前姚叔叔对我可好了!好啦先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就去找他。”说着,梁雅辰起身就要走。 “现在?”魏墨安忙跟上去,“天就快黑了,要不你明天得空时再去吧。” “不!我现在就要见到姚叔叔,否则会睡不着觉!” “……呵,那本王陪你去。” 魏墨安很少见到梁雅辰这般活力四射开朗明媚的一面,他一说起姚文远和机关人时,每句话每个表情中都透着激动。 稍一琢磨魏墨安就明白了过来——姚文远的出现对梁雅辰来说意义是不一般的,因为这是他时隔八九年第一次见到来自梁国的故人。 果然,当在客栈的天字号房间中见到那名五六十岁的男子时,梁雅辰泪流满面地扑了上去,一把紧紧抱住了姚文远,“姚叔叔!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辰王殿下!”姚文远霎时间也已经是老泪纵横,“这话应该是臣说才对!臣要是早知您还活着,就算是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您,然后把您带回晨曦军的据点!” “晨曦军是什么?”梁雅辰注意到了他话中含着的关键信息,暂时离开姚文远的怀抱,诧异地注视着他。据他所知从前的姚文远整天只是闭门研究机关术而已,和军队扯不上关系啊。 “……辰王殿下,他是?”姚文远把警惕的目光转向一旁的魏墨安,意识到似乎不该在外人面前透露这些。 不等魏墨安说话,梁雅辰就莞尔一笑:“这是咱们的大恩人,魏国的安王魏墨安。要不是有他的庇护,我也不敢公开自己的身份,更勿论还原魏梁战争的真相了。” “……但他,毕竟是魏国人。”姚文远的眼神中仍带有疑虑,“殿下,我们能单独说几句话吗?” “哎呀,我可早不是什么辰王了,姚叔叔你别再一口一个‘殿下’,叫我阿辰就好。”梁雅辰笑道,“至于墨安,他很可靠的,有什么事不必瞒着他。” 魏墨安这时终于开了口:“阿辰,你二哥都可以当澜王,你要恢复辰王的身份又有何难?本王明天就再封个异姓王。” “别别!你千万别天天想一出是一出的。”梁雅辰苦笑了一下,连连摇头,“你今天这事已经做得很猛了,总不能每天都给朝臣惊吓吧?人家魏龙吟还是名义上的太子呢,你可不要太得意忘形。” “那好吧,本王都听你的。”魏墨安听话地点点头,“那等本王登基后再让你当辰王。” “……”姚文远听出来了,魏墨安现在是真的有点得意忘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张口就来。 而这也足见,他对梁雅辰包括对梁雅辰信赖的人都相当信任。 既然这样,姚文远觉得也没必要再在他面前藏着掖着了。 “阿辰,那我就直说了。当年梁国皇室虽然死伤殆尽,但再怎么说魏虎啸也不可能杀光梁国所有的朝臣及其家眷,有很多人四处奔逃,躲过一劫,其中也包括了我。 “但我们活下来并不是为了苟延残喘,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杀光魏国那帮狗贼,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他们报仇雪恨!” “咳……”梁雅辰轻咳了一声,纠正道,“魏国也不都是狗贼,冤有头债有主,谁杀的人,找谁报仇。” 魏墨安微笑道:“没关系的阿辰,你不用随时顾虑本王的心情,你应该有更关心的事吧?” 梁雅辰闻言不由得心中一暖——在自己为魏墨安着想的同时,他也在为自己着想,他永远都是这世上最懂自己的人。 此时梁雅辰的确有更关心的事:“那姚叔叔,到底有哪些人活下来了?” “别急,”姚文远淡淡一笑,“这不就是我刚才说要带你去晨曦军营地的原因吗?我能聚集起来的人全在那里。” “……原来大家早就暗中聚集起来了么……”梁雅辰感到有些愧疚,“都怪我当初逃得离梁国都城太远了,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不,这怎么能怪你!”姚文远忙道,“你是皇室成员,是魏国军队尤其想要赶尽杀绝的对象,当然是逃得越远越好啊。没关系,现在一点都不迟,我现在就到带你去见他们!” 魏墨安笑着插嘴:“本王看你俩都一样性急。现在天都已经全黑了,确定要现在去吗?索性本王先陪阿辰要这客栈休息一晚。” “安王殿下你有所不知,”姚文远却摇了摇头,“我们这些人是见不得光的,所以只在晚上才敢聚集在一起,白天便都分散开各干各的了。” “原来如此。”魏墨安顿时心中了然——这里毕竟是魏国京城,他们大概是为了方便行事才驻扎在附近,但肯定不敢明目张胆地集体行动。“那本王现在陪你们去。” 姚文远稍微犹豫了一下,见梁雅辰毫无要反对的意思,终究还是同意了将魏墨安一同带去。 第88章 之后,姚文远便带着二人从京城南城门出去,来到京城南郊地一个小山林。 他在山坡间上上下下,七拐八绕了一番,才终于来到一个密林掩映下的营地。 “别睡了!都起来!!”姚文远在营地门口一声高呼,“辰王殿下来了!” 很快,就有一大群男女老少激动地一拥而上。 在这群人中,梁雅辰看到了昔日梁国的副相,看到了昔日一品大将军刘丙的独生子和他的母亲刘夫人,还看到一个辰王府上的小侍卫…… 这些人个个热泪盈眶,都围着梁雅辰嘘寒问暖,心疼他这些年所遭受的苦楚。 唯独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甚至还一脸不屑。 “阿辰,你还记得他吗?”姚文远却专门向梁雅辰提起这个相貌和气质都并不出众的男子,“他是你皇爷爷三弟的亲孙子,算是你的堂兄,他是我们之前找到的梁国皇室唯一幸存者!” “啊,是吗?” 梁雅辰连忙仔细打量了那男子一番。 但很遗憾的是,他实在没什么印象了。 他父皇的兄弟姊妹就不少,那一层的堂兄堂弟他倒是基本都认得,但要是再远一层,因为人数太多,他就只能记得那些才能特别出众的。 而且梁国实行分封制,那些王爷及其后嗣基本都被分封去了各个封地,见面的机会很少。 不过倒也正因为某些封地很偏远,有个别人能在魏虎啸在梁国各地的大肆屠杀下逃过一劫。 “堂兄,请问您如何称呼?” 那男子没好气地道:“我叫梁豪觉,真不好意思啊,只是个无名小卒。你堂堂辰王殿下的鼎鼎大名我倒是早有耳闻。” 当年的梁雅辰是梁国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又自幼聪慧过人文武双全,整个梁国上下很少有不知道他的。 “你阴阳怪气的干嘛呢?”心直口快的刘夫人不留情面地道,“辰王殿下才是皇上的嫡子,是梁国皇室嫡传正统血脉,既然他回来了,我们自然该由他领导,难道你还不服气不成?” “呵呵我哪里敢啊!”梁豪觉嘴上说着不敢,但嘲讽的语气是再明显不过了,“谁叫我就不是当皇帝的命呗。” “当皇帝?”梁雅辰怔了怔。 姚文远忙向他解释:“我召集这批人,一来是为了向魏国复仇,二来也是为了复仇后能重建梁国。” “重建梁国!”梁雅辰的眼眸中瞬间迸发出一丝耀眼的光芒,“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只是报仇的话又有什么意义!” 魏墨安插嘴道:“其实本王之前也想过了,如果梁国能有人主持大局,今后本王便把属于梁国的城池全都归还给梁国。” “……你是谁?这种事有那么轻巧吗,你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刘丙将军的儿子刘向闵和他母亲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透着狐疑。 “在下魏墨安。” “……姚将军你!”刘夫人瞪向姚文远急道,“怎能随随便便把现在魏国的当权者带到我们这里来!” 第五十三章 直面感情问题 刘夫人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如果魏墨安抱有要清除梁国余孽的思想,那么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相当危险。 “诸位请听我一言。” 这时梁雅辰抬高音量朗声开口。 “我在安王府上已经待了大半年,对墨安的品性和为人都相当了解,也充分信任他绝对是真心站在帮助梁国的立场上。 “若没有他,我早就被梁国皇帝给一刀砍了,今日也没有机会再与诸位再次重逢。 “他既然能在他父皇面前不顾性命地护我,今日又怎会伤害我梁国的任何一个人呢?大家若相信我,就请和我一样相信他!” 梁国的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番,眼神都放松了些许。 “我相信!”姚文远率先回应,“诸位,实不相瞒,刚才安王说要跟我们一道来的时候我也有过担心……但你们想过吗,辰王殿下他这么多年要存活下来需要多么谨小慎微,他又是何等聪慧机警之人,他都觉得没有问题,就一定不会有问题!” “姚大哥你说得对。”刘夫人心悦诚服地道,“抱歉,是我刚才思虑不够周全。” “我也相信辰王殿下!” “辰王殿下相信的人就是我相信的人!” 众人纷纷附和。 梁雅辰和魏墨安对视了一眼,欣慰地一笑。 他们欣慰的都是同一点——时隔这么多年,这些梁国民众还能如此爱戴梁雅辰。 魏墨安也朗声开口:“诸位请放心,如今魏龙吟大势已去,父皇又缠绵病榻……待本王登基后,定会对梁国的复兴事宜全力相助。” 刘向闵面带疑虑地道:“可是,魏龙吟依旧是太子,会不会死灰复燃?” “我明白了!”姚文远忽然一拍大腿,“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帮安王当上魏国皇帝,既然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之后的事就好办了!我们努力了那么多年,如今复兴之路已经近在眼前了!” 众人闻言,眼神中都崩发出了憧憬的光芒。 之前他们说是要报仇和复兴梁国,但因为敌人太强大而晨曦军的力量太弱小,一直都苦于没有突破口,一直都在暗中招兵买马壮大队伍的阶段。而如今,成功的希望却已经摆在了面前。 第89章 魏墨安微笑道:“本王手中已握有汪将军的军队,若再能得诸位相助,那便是如虎添翼!还烦请诸位告知晨曦军的具体情况。” 之后,姚文远便将军队的具体人数、装备情况等一一跟魏墨安说了,魏墨安也将汪将军那里的兵力如实相告。 姚文远还特地面带得意地说起:“如今我终于能做到把机关术投入战场使用了!你们看,这叫连弩,这叫投石机,这叫木车牛马……” 姚文远一个个指着实物,兴致勃勃地具体讲解了各个机关发明在战争中的运用,讲到口渴处,喊了一声:“小机,倒茶!” 他口中的“小机”,竟是个和真人一般高的机关人,制作精巧,动作灵活地倒茶端茶敬茶,一气呵成。 魏墨安不禁赞叹:“原来还真有这般厉害的发明。” 梁雅辰笑道:“墨安我没骗你吧,姚叔叔可厉害了!对了姚叔叔,你现在还有做那种小机关人吗,再送我一个好不好?我的上次送给墨安了,自己都没得玩了。” 姚文远笑道:“阿辰你想要,别说是一个,再做十个也行。” “嘻嘻姚叔叔,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呀!我还真想要十个功能或是外形不同的来玩儿呢。” 魏墨安有些诧异地注视着一脸灿烂笑容的梁雅辰。 他发现只有在这些熟悉的视作家人的人面前,梁雅辰能露出这般轻松的神情,能不再时时想着复仇大业,而还拥有孩童般的玩心。 姚文远也是笑得一脸宠溺,如同把梁雅辰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曾经的梁雅辰和他父皇母后以及魏国朝臣,天天都是这样快乐互动的吧? 思绪至此,魏墨安的心中涌起一丝酸涩。 当然,现在的梁雅辰不会像当年那般只想着玩了,他又很快想起了正事:“姚叔叔,我们应该把晨曦军的事跟二哥也说一下吧?” “……你那个二哥,”姚文员提起梁星澜的时候,笑容下意识消失,“不是早就已经决定当魏国的狗腿子舍弃梁国了吗?” 刘夫人也附和道:“是啊,他以前在梁国就整天斗鸡遛狗不做正事,后来又跟魏国太子搅合在一块儿了,我们都不信他还能站在梁国这边。” 梁雅辰苦笑了一下,“二哥是曾糊涂过,但他已经认清了魏龙吟的真面目。还望诸位能重新接纳他,再给他一个机会。” 姚文远没好气地道:“先看他愿不愿意接纳我们这样的组织再说吧。他会不会把我们的存在告诉魏龙吟?” 魏墨安笑着插嘴:“就算魏龙吟知道他也拿你们没办法,他现在手上没有任何实权。” “二哥他不会这么做的。” 于是,第二天,梁雅辰便去了澜王府一趟,将事情如实告知了梁星澜。 “太好了,原来梁国那么多人都还活着,还团结在了一起。” 梁星澜得知这一事实后也很欣慰,但并没有梁雅辰当时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因为他从前和这些人就都不亲近。 “阿辰,那我随你去见见他们吧?” “好呀。不过……”梁雅辰有些尴尬地顿了顿,“他们对你的态度也许不会太好,希望二哥你能有心理准备。” “我懂的。”梁星澜苦笑起来,“从我拒绝回梁国的那一刻起,他们都已经把我当作梁国的叛徒了。但这些年来是我自己犯蠢,怨不得别人看不上我。” “二哥,你别这么说。” 梁雅辰安慰了梁星澜一番,当夜便把他带去了晨曦军的营地。 姚文远和刘夫人等人看在梁雅辰的面子上,对梁星澜倒也客客气气的,但态度中尽是疏离,毫无对梁雅辰那种发自内心的热络与亲近。 之后的几天倒也风平浪静,不管是汪家军还是晨曦军,不到万不得已魏墨安仍不想用战争的方式解决问题。 这日下午魏墨安去探望魏文帝的时候,魏文帝终于主动提起了太子一事:“安儿,朕听闻你这段时间监国,把诸多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朕很欣慰……朕可以改立你为太子,但是,你能答应朕一个条件吗?” “……父皇您说。”魏墨安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要伤害你大皇兄。你封他当个王爷,哪怕是闲散王爷也好,让他能安稳度过一世。还有,熊岑娇虽然可恨,但她若死了吟儿会伤心的,不如就让她在冷宫了此残生吧。” “……”魏墨安心底再次凉了一片。 可真是个慈父啊,替魏龙吟着想得如此周到,甚至可以为了他宽恕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女人。 然而熊岑娇和魏龙吟欠下的那么多血债,难道不是只能用血来还吗? “此事儿臣会考虑。” 魏墨安说完这话,就转身出去了。 他回到安王府时,梁雅辰正在倒腾姚文员刚送他的木鸢。 那是一只很大的木头鸟,上面可以坐得下两个成年人。 “墨安你回来得正好!”梁雅辰兴奋地招呼他,“我正准备坐上这木鸢飞一圈呢,我们一起好不好?” “……这个真能飞吗?”魏墨安不想去提他父皇那里的糟心事,配合地走过去上下打量了那木鸢一番,“不会摔下去吧?” 梁雅辰笑道:“墨安你何时如此胆小了?我相信姚叔叔的发明,不会有问题的。” “哎呀,本王不是胆小,是怕你出事……好,那就由本王陪着你去坐。” 第90章 说着,魏墨安揽着梁雅辰的腰,和他并肩坐到了木鸢上。 “放心,本王会轻功,即使它摔下来也不会让你受伤。本王会保护你的。” 梁雅辰看着魏墨安又是莞尔一笑,“说得我不会轻功一样。” “……”虽然吧,魏墨安就喜欢这么强大的梁雅辰,可是他忽然又开始担心心爱之人太过强大了,不需要依赖他了该怎么办? 梁雅辰按动木鸢头部的一个按钮,木鸢真的开始缓缓地往上飞动。 最终它飞到了安王府的屋顶上方,梁雅辰用木鸢上的各种按钮操纵着方向,让它绕着安王府平稳地飞了一圈。 “真好玩!”梁雅辰还有些意犹未尽,“要不是怕引起骚动,我想去绕京城一圈呢。” “呵,下次找个休沐日,本王再陪你多飞飞。” 魏墨安一直注视着如同孩童般开心的梁雅辰。有了梁国那些长辈替他分担复仇的压力,他大约终于觉得轻松些了吧。 但这个认知又让魏墨安意识到,原来以前梁雅辰从来没有完全放心地依赖过自己。 “阿辰……”魏墨安忽然撒娇般地把头靠到了梁雅辰的肩上。在下面他是很少做这个动作的,反过来还差不多。不过反正木鸢飞得高,除了梁雅辰外没人能看到他在做什么。 “它飞得好高,让本王觉得你也快从本王身边飞走了……你之后是不是打算回梁国当皇帝?” “……这个我还没想好呢。” “可是阿辰,”魏墨安一脸的委屈兮兮,“本王想让你当本王的皇后啊。” “……哎你别妨碍我驾驶啊,先下去了再说。” 梁雅辰的心绪一乱,连带着木鸢也整个抖了一下。 他赶忙手忙脚乱地去操作按钮,总算是渐渐把木鸢给平稳降落了。 “好,那我们回房说。” 魏墨安拉过梁雅辰的手,将他带回了卧室,和他一起坐到床沿边。 “阿辰,你已经逃避那么久了,难道事到如今还不肯直面我们之间的感情问题吗?你分明也是喜欢本王的!” 魏墨安转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梁雅辰,等待着他的宣判。 虽然他会害怕,会担心,但是,有些事是不可能逃避一辈子的。 第五十四章 皇帝驾崩 “墨安,我……” 梁雅辰没有甩开魏墨安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甚至还任由魏墨安将其调整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我承认,我也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魏墨安闻言不由得欣喜若狂,“所以……!” “可是,”梁雅辰却又神情一肃,话锋一转,“隔着我们之间的那些东西真的太沉重了。没错,你一直在努力帮我报仇,现在熊岑娇母子三人都已经离彻底毁灭不远了,可是,你有想过一个问题吗?” 梁雅辰顿了顿,续道:“就算是魏虎啸提出要进攻梁国,你父皇不点头,他能进攻得了吗?” “说到底,你的父亲,兄长,嫡母,他们全都是我的仇人!我要如何做到和你在一起?!” “……其实你说的事,本王已经想到了。”魏墨安叹了口气,暂时放开了梁雅辰的手,“没错,父皇也是你的仇人。本王本就是打算要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话音一落,就见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地推门进来,“殿下,不好了!皇上他忽然开始止不住地咳血!太医说他快要不行了!” 梁雅辰吓了一跳,“墨安你不是刚刚才进宫见过你父皇吗?不是一切如常吗?” 魏墨安脸上的神情却一点都不意外,“他的病情本就随时都会恶化。走吧阿辰,本王带你一起去见父皇最后一面。” “……我也去?不会更刺激到你父皇吧,你这阵子做的那些事一定让他很讨厌我。” “不会的,你只管去便是。” 魏墨安在心中暗叹着,梁雅辰果然还是比自己善良,即使把自己的父皇当作了仇人,但看在自己的份儿上还是在考虑他的安危。 只可惜魏文帝根本就不值得他这么做。 当魏墨安牵着梁雅辰的手出现在魏文帝寝宫的时候,纪清池也接到魏墨安的旨意赶去了。 魏文帝果然正在连连咳血,甚至咳出的血已经快装满一个盆子。 “清池,你先帮父皇止一下咳。”魏墨安淡淡道。 “好。” 纪清池便上前在魏文帝的脖颈处扎了几针。 魏文帝总算是暂时止住了咳。 就在这时,魏龙吟也匆匆赶到。 “父皇!”比起魏墨安的淡然,魏龙吟脸上倒是写满了焦急,“您没事吧!” 魏墨安在心中冷笑,这段时间他们还真是父慈子孝。 事实上,魏墨安在魏文帝宫中安排的眼线早已给他带去过消息。 就在前几天魏龙吟还来探望过魏文帝,在关心他病情之余,“顺便”提起: “老四最近委实有些不像话,他要给他心爱的梁雅辰恢复身份也就算了,竟然还对所有魏国民众说那场战争是我们对梁国的侵略!只可惜儿臣现在只能急在心里,却管不了他……” “哎……”当时的魏文帝长叹了口气,“朕都已经只剩一口气在了,也一样管不了他了。” 魏龙吟听父皇如此说,只好闭了嘴,不再多说什么。 第91章 但大概就是这件事让魏文帝起了念头——就算以后登基的是魏墨安,至少也得有个人来制衡他。 所以魏文帝才会叫魏墨安封魏龙吟当王爷,还想留熊岑娇一命。 只是,当他知道熊岑娇还做了些什么好事时,又会如何呢? “父皇,”魏墨安冷冷开了口,“您知道您的病情这段时间为何会恶化得那么快吗?是熊氏串通了马太医,在您的药方里动了手脚……清池,具体的由你给父皇说。” “是。”纪清池开口道,“皇上,马太医给您开的药方虽然样样都无毒,但您目前身体虚弱虚不受补,过分进补那就跟毒药无异,一定会迅速加重您的病情!” “你……你们说什么?!” 魏文帝霎时间脸色苍白得全无血色,本来已经好不容易止住咳的他,又是一大口血吐在了床上。 “不可能!”魏龙吟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母后不会做这种事的!” 他嘴上这么说,但却已经心虚了。 事实上,当初他请马太医给熊岑娇看伤的时候,熊岑娇曾握着他的手嘱咐道: “吟儿,你这段时间千万要支撑住,不要乱了阵脚!你父皇已经病了,也许不日便会驾崩,到时候只要你还是太子,登基的就只能是你。 “你舅舅手上有军队,母后已经跟他说好了,到时候若是魏墨安不服气,你就直接打到他服!朝着还有那么多支持你的老臣呢,不用怕他!” 这番话魏龙吟给听进去了。 的确,只要他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一天,朝中就一定不会缺乏支持他的人。 可是,其实当时他心里就隐隐有些疑惑,为什么母亲能肯定父皇“不日便会驾崩”? 原来她居然是串通马太医动了手脚! 魏墨安看向魏龙吟冷笑道:“大皇兄,你是真的不知情呢还是惯会装无辜?装得久了,大概连你自己也真以为你无辜了吧?” “……”魏龙吟的心头颤了一下。是啊,以自己的聪明,如果要认真去琢磨,又岂会想不到母亲可能会对父皇动手脚?只是自己刻意选择了不去想这个问题而已。 “熊岑娇这个毒妇!!”魏文帝气得浑身发抖,“赐死!立刻三尺白绫把她赐死!” “好的父皇。”魏墨安诡异地一笑,“儿臣一会儿就去冷宫亲自送她上路。” “父皇!!”魏龙吟忍不住怒吼起来,“就算娘她真想害你,但他魏墨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分明就是早就知道药方有问题,却任由您身体越来越差!” “呵呵是啊。”魏墨安冷笑了两声,倒也不否认,“我或许的确不是多好的东西,那大皇兄你呢?你不也是为了当皇帝,才故意不去过问你娘的诡计吗?” “你们……你们……!!咳咳咳!”魏文帝怒目圆睁,却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父皇,您看您是多么悲哀啊。不管是当父亲,还是当丈夫,您都只能算是失败透顶,不是吗?” “魏墨安你给孤闭嘴!”魏龙吟怒吼道,“你看不出父皇已经禁不起任何刺激了吗!何况现在的皇帝还是他又不是你,你是怎么敢如此放肆的!” “我还就想放肆一回了。” 魏墨安诡异地冷笑着,再次看向魏文帝。 “父皇您就给句痛快话吧,您到底要传位于谁? “儿臣知道大皇兄他舅舅手上有军队,但您真的还敢相信他们熊家的人吗? “并且,儿臣今日还就实话跟您说了,汪家军早已全力听儿臣差遣,儿臣手上还有别的秘密军队……您觉得熊大人的那么点兵能跟他们抗衡吗? “何况魏龙吟早已失尽人心,还站在他那边的,只怕都是些无用的老古董罢了。 “父皇,您这辈子心里最看重的就只有权力,在生命最后一刻,也一定会以大局为重的吧?” “……”魏文帝早已像被人凌迟了千百遍般痛不欲生。魏墨安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把尖刀生生扎在了他心上。 但偏偏魏墨安说的每个字都是对的。 如果他今日执意要传位于魏龙吟,誓必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何况他内心深处早已明白魏龙吟并非合格的君王人选。 “来人,拟旨!”魏文帝终于深吸一口气,“朕将传位于,第四子魏墨安。” “多谢父皇。”魏墨安淡淡笑了笑,但内心也并不觉得有多么喜悦。 这条路实在是太艰辛太血淋淋了,如果可以,他更想选择父慈子孝兄弟和睦的人生。在那样的人生里,他绝不会去肖想帝位半分。 只可惜他的人生里只有冷血无情的父亲,两个兄长更是天天都想把自己给捏死。 “安儿,你想要的朕已经全给你了……你能不能答应朕,”魏文帝握住魏墨安的手,红着眼圈道,“饶你大皇兄一命?” “……”魏墨安嘴角不禁扬起一丝自嘲的笑。父亲在人世间最后的柔情,终究还是留给了他的大儿子。 “父皇,您扪心自问,儿臣以前是不是发自内心地敬爱于您?母妃是不是发自内心地深深爱着您?而又是不是您,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谣言,冷落了我们母子那么多年! “您在最后一刻,想不起要跟儿臣和母妃道句歉,想起的却是那个背叛你的女人和你们通敌卖国的好儿子?? “父皇,您可真是我的好父皇啊!” 第92章 梁雅辰一直都默默听着他们父子三人的对话,听到这里,却忍不住伸手去握住了魏墨安另一只微微颤抖的手。 “朕……你……!”魏文帝伸手指着魏墨安,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而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父皇!!”魏龙吟扑到他的尸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魏墨安则看似漠然地站在原地,听着太监扯起尖细的声音宣布:“皇上殡天!” 梁雅辰却注意到,魏墨安的眼底早已经全红了。 他对他父皇并非全无感情,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实属无奈。谁让魏文帝一直执迷不悟,非要想着保熊岑娇的命。 而他这么做的另一个目的,或许就是要替梁国报仇。 “好了,现在该去收拾熊岑娇了。就让他俩去地下继续纠缠吧。” 现在魏墨安觉得那俩还真是天生一对夫妻,都是极端自私无情之人。至于自己的母妃,就算死后也还是不要再跟魏文帝发生关系为好。 他话音一落,就转身往冷宫走去。 “四皇弟……不是,皇上!”魏龙吟忽然冲过去跪到他脚边扯住他的裤腿,“你已经得偿所愿了,求你就饶娘一命吧!” “呵。”魏墨安一声冷笑,用力撩开了他的手,“这可是你亲爱的父皇亲自下的命令,朕只是执行而已。” 魏墨安顿了片刻,又道:“朕不但不会饶了你娘,还会让你亲眼看着她死,让你也好好体会一下阿辰当年,眼睁睁看着他父皇、母后、皇兄一个个死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来人!押魏龙吟去冷宫!” 他话音一落,就自己先转身快步走在了前面。 梁雅辰满心感动地跟了上去。魏墨安还真的时时刻刻都在考虑他的心情! 第五十五章 定情 “别碰我,我自己知道走!”魏龙吟则重重甩开了一左一右过来押他的侍卫。 侍卫还不知魏龙吟的前途将会如何,也不敢硬来,便只是跟在了他后面。 几人来到冷宫后,迎面有个小太监哭丧着脸朝魏墨安走过来跪拜,“奴才该死!奴才一个看护不慎,让熊氏撞墙自尽了!” “……她自尽了?”魏墨安怔了怔,“她的消息倒真是灵通无比。罢了,就算是便宜她了。” “娘!!”魏龙吟则面色惨白地飞速朝关押熊岑娇的地方冲了过去。 当魏墨安和梁雅辰走过去的时候,魏龙吟已经抱着熊岑娇的尸体呼天抢地地痛哭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忽然朝魏龙吟走了过去,凑到他耳边道:“殿下,熊大人的军队已在宫外集结完毕,就等您一声令下了。” “还令什么下!”魏龙吟抱着怀中已变得冰冷的尸首痛哭道,“娘死了,我还当皇帝给谁看!父皇,母后,阿星,阿峰,铭儿……所有的人都一个一个地离我而去,我难道真要当孤寡皇帝吗?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累了,我真的累了……让我也死吧!” 见此情景的魏墨安默默叹了口气。 其实魏龙吟心底大抵也知道他们的胜算很小,所以不想再负隅顽抗了。 不过他应该也确实有个已万念俱灰的部分。 他这半辈子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归根究底无非是为了争取到母亲的爱,到头来却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来人。”最终一声令下的是魏墨安,“熊威的军队起兵作乱,令汪将军带兵将其拿下。废太子魏龙吟通敌卖国罪证确凿,先关入大牢,等候处置。” “是。” 两个下人上前去押魏龙吟。这一次魏龙吟没有反抗,只是默默任由他们把自己押走了。 “至于废皇后熊氏……”魏墨安嫌恶地看了一眼熊岑娇的尸体,“她的好儿子魏虎啸当初不是把阿辰的家人全都弃尸乱葬岗了吗?她的尸体也只配拿去喂狗。” “是。”下人们把熊岑娇的尸体抬了出去。 看着这一幕,一旁的梁雅辰早已经湿了眼眶。 努力了那么久,自己父母兄长,以及梁国上上下下数万条冤魂的大仇终于得报了。 他们的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 一切,终于已经尘埃落定。 第二天,魏墨安便正式登基为帝,立了魏萧铭为太子。 他处斩了熊威,但对其他以前站在熊岑娇和魏龙吟那边的朝臣,包括欧阳岳,只要没有作奸犯科的,他全都优厚相待。 对于魏虎啸和魏龙吟的家眷,他主张她们另嫁,带着孩子另嫁也没关系,不愿另嫁的,也都妥善做了安置。当初的太子妃本来就没和魏龙吟圆房过,便另外寻觅如意郎君去了。 然后,大臣们开始操心皇后之位。 魏墨安是安王的时候,坚持不成亲尚且还引起不了那么多反对,但如今后位空悬却成了忠臣们心中的大事。 然而魏墨安才不想去管朝臣们怎么想,他在意的只有梁雅辰一个人的想法。 “阿辰,现在熊岑娇和父皇都死了,至于朕那两个兄弟只要你一句话朕立马就赐死他们……你总可以接受朕了吧?” “……”梁雅辰并肩和魏墨安坐在他金碧辉煌的新寝宫的床延边,苦笑了一下,“墨安,我们真的可以这样吗?你为了和我在一起,手上却要染满你亲人的血……” “阿辰你该不会还想拒绝朕!” 第93章 魏墨安有些恼恨地打断梁雅辰,冷不防地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能报的仇朕已经全帮你报了,你若还觉得我们之间隔着国仇家恨,朕便把自己也一并杀了,这样魏国皇室就全没了!” 说罢,他竟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窝。 “墨安!!”梁雅辰吓得赶忙抓住魏墨安的手,但刀尖已经刺进去了一点,被魏墨安的血给染红,“你怎么这般乱来!” “呵……”魏墨安看着梁雅辰霎时间变得惨白的脸色甜蜜地笑了笑,“你看,你明明这般紧张朕。为什么就是不肯和朕在一起?” “好了好了我跟你在一起!你不要动不动就动刀动剑的好不好!”虽然知道魏墨安伤得不重,但梁雅辰还是心有余悸。 “太好了!”魏墨安兴奋地一把将梁雅辰拥入怀中,“阿辰,朕终于拥有你了!” “……先处理伤口好吗?” 梁雅辰从魏墨安怀中挣脱,一边帮他的伤口止血一边恨恨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把定情的场面搞得那么血腥?” “好好,娘子教训得是。”魏墨安笑眯眯地盯着梁雅辰,任由他忙活。 梁雅辰“呸”了一声,“你被欧阳玉飞附体了吗?” 魏墨安笑而不语。在面对他心爱的娘子时,他才不想当什么“冷面安王”呢。哦不,现在是“冷面皇帝”了。 “皇上,”一个小太监敲了敲房门,“澜王殿下求见。” 魏墨安“啧”了声,“阿辰,你这个二哥怎么那么没有眼力见?朕今晚刚和你在一起,当然要好好这样那样一番。” “……”梁雅辰白皙的双颊掠过一丝绯红,“能正经点吗?二哥来求见定是有重要的事。” “得了吧,他满脑子也就是男人而已……让他进来吧。” “是。” 梁星澜入内后,恭敬地朝着魏墨安跪下,行了个大礼,“拜见皇上。皇上,臣今日前来是想问问您,打算如何处置魏龙吟?” “你看,”魏墨安炫耀般地看了梁雅辰一眼,“朕说他满脑子都是男人,没说错吧。” “……人家好好问你话,你就不能认真回答吗?” “好,朕认真回答。”魏墨安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地凝视着梁雅辰,“阿辰,这个人要不要杀,你说了算。” “阿辰,”梁星澜跪着移到梁雅辰的脚边,“我知道你最善良了!我求求你……” “好啦。”梁雅辰微笑着打断二哥的话,“我呢其实也未必有多善良。不过吧,二哥你要是答应我一个条件的话,我可以饶过魏龙吟一命。” “你说!只要能做到的事我都做!”梁星澜一口答应。 “这段时间我观察过我们那个堂兄,”梁雅辰的神情严肃了几分,“这人就知道花天酒地,实在不堪重任。我得留在魏国当皇后,梁国的复建事宜,只怕就要拜托给二哥你了。” “给我??”梁星澜不由得愣住。怔了片刻,他才道:“这事我本该义不容辞的,但那些人都不信任我,我也怕自己做不好……” “二哥你别妄自菲薄呀。” 梁雅辰再次微笑起来,用鼓励的眼神注视着梁星澜。 “其实父皇不都早说过了吗,二哥你很聪明,只要能把聪明用在正途上,前途不可限量。至于信任,是可以慢慢建立的对吗? “他们连那梁豪觉都能推举来当皇帝,不是只要有梁国皇室血脉就行了吗?论血脉他能正统得过你吗,而论能力,他更是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阿辰,原来在你心中我这般厉害?”梁星澜倒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既如此,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负你的信任!” “那事情便算是达成一致了。”魏墨安叹了口气,插嘴道,“你是阿辰的二哥,自然也是朕重要的人。再加上父皇的遗言和铭儿的请求,有那么多朕在意的人为魏龙吟求情,朕是不留他一命都不行了。但,要封他当王爷那是不可能的。” “剩下的就但凭皇上处置。”梁星澜并未提出异议,“我今日保他一命,也算是还清了欠他的,从此与他不再相干。” 梁雅辰笑道:“真能不相干吗?我倒有个想法……” 当听完梁雅辰的想法,梁星澜有些瞠目结舌。 愣了半晌,他留下一句“我已经不指望能和他怎样了,你们随便安排吧”,便起身告辞了。 “他总算走了!” 魏墨安如饥似渴般地将梁雅辰拥入怀中,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两人虽然常常睡在一起,却还是第一次有这般亲密接触。 梁雅辰闭眼享受着这个深吻,终于放下了一切的防备与迟疑。 然后,便是一阵翻云覆雨。 当心满意足地将梁雅辰拥在身旁时,魏墨安在他耳边轻笑道:“我还专程跟阿飞请教过怎么做这方面的事……没有伤到你吧?” “……”梁雅辰的耳根已经红透了。“睡觉!” “不要。本王想再来一回。” “你不是还要早朝吗!!” …… 虽然折腾到了大半夜,但魏墨安可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耽误早朝。 并且在第二天的早朝上,他还有两件大事要宣布。 第一件事,就是要立梁雅辰为后。 第94章 虽然朝臣们面面相觑了一番,也有人表示反对,但其实多数人并没有那么惊讶——因为魏墨安早就在早朝上说过他想娶辰官当安王妃,那时人们就开始在街头巷尾传颂“安王独爱小戏子”的故事了。 铺垫是已经做到位了,现在那么点反对意见便不足为惧。 而梁雅辰当了皇后也没有三宫六院可以管,闲暇时间很多,魏墨安便索性把重新撰写史书部分内容的活儿也交给了他。 第二件事则是,废太子魏龙吟和陈国勾结灭掉梁国,还擅自承诺要割让给陈国两座城池,此种通敌卖国的行为原本其罪当诛,但念他也算是为魏国辛劳多年,免其死罪,贬斥为奴。 官方说法就到此为止,而私下里,魏墨安把魏龙吟送给了梁星澜当他身边的小奴,让他带回梁国去。 拿梁雅辰的说法是也可以算是床上的奴隶…… 当时梁星澜红着脸怒吼道:“你胡说什么呢!哪儿有奴隶在上面的!” 总而言之,魏墨安和梁雅辰都觉得他们是做了件成人之美的好事。 但当梁星澜看到一身粗布衣衫、胡子拉碴的魏龙吟时,却发现,他的眼神已经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毫无光芒。 第五十六章 梁国的奴隶? 梁星澜把魏龙吟带上了回梁国的马车。 两人在马车中相顾无言。 魏龙吟的脸现在虽然长满了络腮胡子,但还是能看出似乎瘦削了不少。这个认知让梁星澜心中有些疼痛。 于是终究,还是梁星澜率先打破了沉默:“龙吟,你在牢里这段时间受了很多苦吧?” “没有。”魏龙吟淡淡答了两个字,眼睛一直盯着车窗外,看都没看梁星澜一眼。 梁星澜心里很清楚,隔在他们之间的东西已经太多了。 又沉默了半晌,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我们已经两清了。你若不愿待在我身边,到梁国后我便放你自由。反正说要贬你的是魏国皇帝,我身为梁国皇帝不必听他的。” 魏龙吟凝视着车窗外苦涩地一笑,“无所谓了,去哪里都一样,干什么都一样。在你那里干些粗活也是好的,省得饿死街头。” 梁星澜闻言不由得心想,以魏龙吟的才能,若是认真想谋个营生,又怎么可能饿死街头?他这当真是已经对人生没了指望,心如死水了。 “在宫里干粗活的除了太监,就只有侍卫。那你便留下当个侍卫吧。” “谢皇上。” “……”梁星澜被他这三个字堵得说不出话来。 梁星澜知道魏龙吟对自己当初偷信的事心里还有疙瘩,加上不知道该怎么以一个奴隶的身份面对自己,所以也是无可奈何。 两人间要回到从前大约是不可能的了。 魏龙吟也沉默了一阵,忽然看向梁星澜道:“魏墨安若不归还你们梁国城池,你这所谓皇帝什么都没有。何况即便他如约履行,梁国也是百废待兴,禁不起风浪。你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你……这是在为我着想吗?”这番话让梁星澜的心中重又涌起几分希望来。 “我不过是想到此处便随口一提。你那性子,处在高位容易得意忘形。” “……谁会得意忘形。”梁星澜瞪了魏龙吟一眼。 之后魏龙吟闭上了嘴,继续默默看着车窗外。 两人很长时间都没再说一句话。 直到当马车驶入梁国京城时,梁星澜看着这昔日熟悉之地似乎比往日少了许多繁华,添了许多萧条,不由得心中思绪万千。 “龙吟你知道吗,我从前当质子爱上你的时候,心里总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带你回我的家乡看看。 “结果,连我自己也从那时起就再没回来过。 “现在人是回来了,却早已经物是人非了,也已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情景……我的家乡以前也很富饶,街上来来往往的全是商贩和行人,和你们魏国的京城一样。 “你说你们为何把它弄到了手,却又不肯好好经营它。” “……”魏龙吟不由得苦笑。要经营别国的城池,当然是不可能像对自己的城池一样上心的。何况他当初心里想着这些城池早晚是要送给陈国,就更不会花心思在上面了。 “不过没关系。”梁星澜淡淡笑了一下,“我会让它渐渐重回往日繁华的。阿辰说过,让我相信自己和梁国剩下的臣民。他和魏墨安也会尽力帮我。” “……”魏龙吟现在一听到魏墨安的名字心头就不舒服。 “啊,停一下。” 梁星澜忽然吩咐驾车的小厮停下,然后走下马车,走向路边一个卖风车的小摊。 “齐爷爷!您还在这里做生意呀!” “……你……你是……”七十多岁的老爷爷透过他已经有些花的眼睛,费力地打量了梁星澜一番,“是二殿下吗!” 小厮插嘴道:“咱们殿下现在已经是皇上啦。” “好了你闭嘴。”梁星澜瞪他一眼,“这个硬被推举上去没几个人心服的皇帝也值得炫耀吗?” 在梁国众人听说梁雅辰要让梁星澜当梁国皇帝的时候,心里都有些不赞成,但他们也知道梁雅辰大抵是想留在魏国,不好强迫他牺牲自己的个人幸福,才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梁星澜。 “殿下您还活着!”齐爷爷并没有关注称呼问题,而是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真好啊,真好!” 第95章 梁星澜儿时经常在齐爷爷那儿买些小玩意儿,他做的玩具手工都很精巧。如今见故人还健在,也不由得甚是欣慰。 “齐爷爷,你家里人都还好吗?” “……”提起这个问题,齐爷爷眼圈霎时一红,开始止不住地掉泪,“死了,都死了。魏军来屠城的时候,我那老伴儿,我的儿子儿媳,最可怜的是我那才几岁的小孙子,全死了。” “……!”梁星澜和魏龙吟都是心底猛地一颤。 魏龙吟直到这时才切身认识到,当年自己和母亲到底怂恿着魏虎啸犯下了多么深重的罪孽! 魏龙吟的本意并不是要屠杀梁国的平民,但是他们不曾在这方面专门约束过魏虎啸,就相当于是一种纵容。 “那……那您……”梁星澜说话的声音已经抑制不住地颤抖而哽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没事了,都熬过来了。”齐爷爷的神情和快又平静了下来,“还好有个小男孩儿当时刚好也失去了父母,我便把他收养了过来,与他相依为命。现在已经把他养到十多岁了,可以为我养老啦。” “那就好!”梁星澜长舒了一口气。 想想也是,这些还能存活下来的梁国子民,都是无比坚强的存在。 在他们最苦痛的时候,梁国权贵全都自顾不暇,根本就没法给予他们任何保护与照顾,他们在漫长岁月中一定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 而唯一从来没吃过任何苦的梁国人,大概就只有一直在魏国养尊处优着的梁星澜吧。 思绪至此,梁星澜真是恨不得狠狠给自己几个耳光。 他如今能做的,便是倾尽自己的努力弥补这些历尽苦难的梁国人民。 怀揣着复杂的心绪,梁星澜回到了马车上。 之后马车缓缓行回了梁国皇宫曾经的所在地。 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不过由于已经提前接到了要迎回梁国皇帝的消息,当地人民简单重建了一下,盖起了几间能住人的小房子。 梁星澜自己挑了一间住,将魏龙吟安置在了另一间屋子。 甚至他还怕魏龙吟当惯了主子照顾不好自己,给他拨了个丫环过去。 那叫翠儿的丫环给魏龙吟铺着床,却满脸都写着不耐烦。 “翠儿姑娘,我知道你大约在想你我同为下人,你为何却要伺候我?不如我自己来吧。” “你以为你很聪明吗?”翠儿扭头白了魏龙吟一眼,“我讨厌你跟这种理由无关。我爹娘都是死在魏国狗贼的手上,你觉得我能不厌恶魏国人吗?” “……抱歉。” “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完美姿态吧。我不吃这套。” 魏龙吟唯有苦笑。他那句道歉是真诚的,但大概虚伪模样摆得太久,已经没人相信他的真诚了。 “好了。”翠儿嘴上不留情,但手上收拾床铺的动作丝毫不含糊,转眼就已经把床铺得平平整整,“有事情再叫我。”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 魏龙吟凝望着翠儿的背影,心中暗暗感叹,才到梁国一日,竟已切身感受到了魏虎啸当年犯下的那么多罪恶。 而此时,魏墨安派人把魏虎啸从大牢里拎了出来,押到了一个练武场。 梁雅辰正持剑在那里等他。 此刻的梁雅辰身穿银光闪闪的铠甲,平日披散下来的长发高高束了起来,哪里还有一丝花旦的气质,倒赫然像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将军一般。 下人扔了一把剑到魏虎啸的脚边。 “拿起来吧。”梁雅辰冷冷开口,“我不杀无力反抗之人。你我公平决斗。” “……你要和我……决斗?”魏虎啸睁大了眼睛诧异地瞪着梁雅辰,“你不就是个戏子吗,还会武功??” 梁雅辰冷笑了一声。 魏虎啸这阵子都在牢里,自然消息闭塞了些,不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梁国皇子的身份。 “这不重要。总之,你若赢了,我便放过你;若输,便不能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魏虎啸激动地捡起了剑。 就算是在牢里魏墨安登基这么大的消息他也知道,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想不到竟还有一丝生机! 事实上,当魏墨安听到梁雅辰这个主意的时候,本是有些不赞同的:“魏虎啸这人蠢归蠢,身手还是不错的,万一他真赢了……” “什么嘛。”梁雅辰小嘴一噘,打断他道,“你是不相信我?” “……没有没有!”魏墨安很少见梁雅辰这般娇嗔的模样,骨头都快酥了,但还是保持着理智,“我是觉得阿辰你心善,这些手染血腥之事不如还是让朕来做,朕不介意为了你做个弑兄之人。” “呵。”梁雅辰淡淡笑了笑,笑容中却依稀透出一股寒意,“我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善良。我想象着如何亲手杀死魏虎啸的情景,可是已经想象过千百遍了呢。” “……好。那便按你说的办。” 练武场上,魏虎啸率先一剑向梁雅辰的胸口刺去。 梁雅辰向一旁一跃,轻松地闪开了。 然后他便反客为主,挽起一朵朵漂亮的剑花,朝着魏虎啸发动了猛攻。 魏虎啸哪里能想到,梁雅辰这段时间天天都在练武。 当初他跟纪清池试探般地提出能否帮他恢复内力的正常使用,纪清池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不早说,加两味药不就好了吗。” 第96章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梁雅辰的身体状况日益好转,前不久甚至已经尝试停药。而他使用内力带来的不适也就日益大幅度缓解。 但现在梁雅辰天天出门都跟着侍卫,一身功夫很少有用武之地。 到今天,它才终于又派上了用场。 第五十七章 和魏虎啸的生死对决 武功这东西有很大一部分是靠肌肉技艺,所以只要一天不练就可能退步。 比起梁雅辰的日日勤于练武,魏虎啸在牢里待了那么久,早就把一身功夫给荒废了。 所以很快,他就被梁雅辰优美却又凌厉的剑招攻击得节节败退,只有狼狈地连连招架的份儿。 终于,随着梁雅辰的又一次猛攻,魏虎啸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梁雅辰毫不留情地一剑刺入他的小腹。 “这一剑是为我的父皇母后和大皇兄而刺!你在战场上杀敌无可厚非,但你为何要命人将父皇和大皇兄五马分尸,还悬挂他们的头颅羞辱所有的梁国人?像你这种卑劣至极的人,根本不配当他们的对手! “你不就是仗着魏国军队人多才能以多欺少吗?我今日便让你对我梁国男儿的本事心服口服!” 随着魏虎啸的惨叫声,梁雅辰猛地拔出了那血淋淋的剑,又狠狠刺进了他的大腿。 “这一剑是为死在你剑下的所有梁国子民而刺! “你要杀光梁国皇室,出于你的立场我尚且可以理解;但为何要将屠刀斩向无数无辜的梁国百姓,还包括八九十岁的老人和刚出生的婴儿?!你就那么享受杀人的快感吗?!” “我错了!!”魏虎啸捂着血流如注的大腿想要跪下去,但已经跪不动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饶你?你父皇要不是被你那亲爱的母后给毒死,我原本可以饶;魏龙吟我也可以饶;唯独你这丧心病狂的恶魔,我绝不可能饶!” 话音一落,梁雅辰再次拔出剑尖,这一次,径直刺入了魏虎啸的心窝。 “这一剑是我自己而刺! “我为了逃命四处逃窜,最终到了阳滨城的戏班到了一个小戏子……被班主打骂,被同门耻笑是半路出家,更受尽无数看客的挖苦欺凌……还要时时忍受病痛的折磨……你知道这八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今日给你个痛快,可真是太便宜你了!” 当梁雅辰再一次抽出剑的时候,魏虎啸终于整个身体倒了下去,再也起不来了。 望着魏虎啸的尸首,梁雅辰一瞬间松懈了力气身体一软,有一种想要也倒下去痛快大睡一觉的冲动。 他朝着天空凝望,“父皇,母后,大皇兄,你们看到了吗?我终于亲手为你们报了仇!” “阿辰,你辛苦了。” 魏墨安朝他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然后嫌恶地瞥向魏虎啸的尸首,“朕本来想把他和他娘一样拿去喂狗,但铭儿求朕给他的生父留一个全尸……不过阿辰,究竟如何,依旧是你说了算。” “那便给他给个全尸吧。”梁雅辰掏出手绢擦净了剑尖的血,收剑入鞘,“我若为了仇恨而不顾活人的感受,得不偿失。何况人死了便万般恩怨已了,我若还非要折磨他的尸体,和他就没有区别了。” “好,朕知道了。” 魏虎啸之前就已经被魏文帝给贬为庶民了,所以魏墨安没有将他葬入皇陵。 而魏萧铭找了个小土堆将他给埋了,还给他立了一块碑。 “父皇,母后,儿臣这样做你们不会伤心吧?”事后,魏萧铭有些不安地去询问魏墨安和梁雅辰的感受。 “怎么会?”梁雅辰温柔地笑笑,“铭儿你生性善良,以德报怨,这是你的优点。”魏虎啸若地下有知,定会对他今生对你的所作所为悔恨不已。倒是铭儿你,不会怨我杀了你的生父吧?” “当然不会。”魏萧铭果断摇头,“他死有余辜。我只是为还他的生育之恩,这才替他送终。” “哎,朕看是你俩都太善良了。”魏墨安则啧了啧嘴,“朕就不甘心就这么放过魏虎啸和魏龙吟。这样吧,朕把这个好消息送去梁国,让魏龙吟也开心一下。” 梁雅辰只是莞尔一笑,没有赞同也没反对。 如今对他来说大仇已报,剩下的事就随便魏墨安怎么折腾了。 当魏龙吟在梁国收到魏虎啸已死的消息时,可以说是内心毫无波澜。 其实他内心也一直很恨这个从小顽皮任性,却可以占尽母爱的弟弟。他努力去给弟弟闯的祸擦屁股,完全是为了讨母亲开心。 何况这些日子连遭打击,相比起来,魏虎啸的死对魏龙吟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但梁星澜却专程过去想要安慰他,“龙吟,你不要紧吧?” “没事。”魏龙吟淡淡答了两个字。 “你现在不想让我愧疚了吗?为什么心事都不肯跟我说了?” 魏龙吟冷淡地道:“你说得对,你救了我一命,我们两清了。” “……”梁星澜内心其实却并不想和魏龙吟两清。 “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梁星澜想说“你还有我啊”,但是他不敢。 因为他怕魏龙吟答一句“你是什么东西,我不想要”。 “你看,魏墨安有时候会想要联络到我。”魏龙吟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第97章 “什么?”梁星澜一时不解其意。 “如果你真把我放了,让他知道了,可能会对你不高兴。 “为了梁雅辰,魏墨安可能不会为难整个梁国,但不代表他不可以换一个更听他话的梁国皇帝。 “这人骨子里强势得很。跟他当了那么多年对手,我对他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既然两不相欠,你又何必提醒我这些呢?”梁星澜神情复杂地注视着魏龙吟。 “没什么。想到了就顺口说了。好了,我还得去劈柴。” 说罢,魏龙吟转身走出了房间。 说是当侍卫,但魏龙吟很少守在梁星澜身边,由于现在宫内缺人手,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帮忙做砍柴劈柴一类的粗活。 梁星澜默默叹了口气,也去干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毕竟现在作为新兴梁国的皇帝,他要操心的事还有很多。 现在梁国的杂役和臣子人数都还不多,梁星澜封了昔日的副相白礼当丞相。 白礼这个人才能平庸,不过运气倒是很好,他全家都在当年的战乱中幸存了下来。 “皇上,臣有事要奏。”在第二天的早朝上,白礼上前了一步。 “白爱卿所讲。” 白礼道:“如今重建梁国,前朝之事固然要紧,但皇上的后宫也不能空置,不如早日立后选妃。” “……”梁星澜对这个话题感到有些头疼,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回应。 见梁星澜没吭声,白礼又说道:“臣家长女已到了出阁的年龄,她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皇上对她若有兴趣,臣下次先安排她进宫为皇上献琴一曲。” “……朕没有兴趣。”梁星澜据实以告,“实不相瞒,朕对女人不感兴趣,怕是会辜负了令嫒。” 众臣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白礼倒是已经听说过一些他和魏龙吟之间的事,所以只是面不改色地道:“臣还有个儿子,也是温文尔雅才华横溢,皇上想认识一下吗?” “……”梁星澜闻言有些瞠目结舌——这人怎么一副送女儿不行还能送儿子的架势?? 但这次,梁星澜拒绝的话是再说不出口了,他总不能说他只对魏国废太子魏龙吟感兴趣吧。 “那就有劳白爱卿安排了。” “好,臣今天下午就安排!”白礼很高兴地说道。 当天下午,他直接把他家的儿子女儿全都叫去了御花园,陪梁星澜赏花聊天。 梁星澜实在不想耽误人家姑娘家的幸福,敷衍了几句,便叫白小姐先回去。 那白公子白琴倒果真是翩翩公子的模样,人长得俊秀,还会吟诗作对,一时间竟真的令梁星澜生出某种念头来—— 横竖立后的事也躲不过去,反正和魏龙吟也不可能了,如果真能对这位白公子产生感情,又何尝不是美事一桩呢? 于是梁星澜便与白琴闲聊了许久。 “那个……”性情本就直白的梁星澜,最终还是忍不住问起,“你爹是不是有意让你当我皇后?” “家父确有此意。”白琴微笑着点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魏国可以立男皇后,梁国又为何不可呢?” “可这是你爹的意思吧?你自己的想法呢,真的不觉得一个大男人当皇后会很别扭?” “我觉得无妨。”白琴仍旧让人如沐春风般地微笑着,“皇上都是三宫六院的,这我也不会介意。” “……” 梁星澜心道,要是魏龙吟的话一定会介意吧。 ……怎么忽然就想起魏龙吟来? 温柔的男人不好吗,非要惦记着那霸道狠毒的? “皇上?您怎么了?是不是在下说错了什么话。”白琴注意到了梁星澜的心不在焉。 “没,是朕自己的问题……抱歉,朕有些累了,不如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吧。” “好,那皇上早些休息。” 白琴告辞后,梁星澜心绪有些烦乱地往自己寝宫的方向走。 路过柴房时,他看到魏龙吟正坐在门口砍柴。 “我又没叫你做这种粗活。”梁星澜忍不住走过去,“你就非要这样折腾自己吗?” “……拜见皇上。”魏龙吟停下砍柴的动作,朝着梁星澜行了个礼,淡淡道,“或许我只是想让自己身体累一些,便能暂时淡忘心里的烦恼。” “不就当不了太子了吗,何必整天苦大仇深似的。”梁星澜没好气地道,“当皇帝就那么好?我以前那么多年不成亲也没人管,现在却整天有人催我,我烦都烦死了。” “……有人催你成亲?”魏龙吟忽然目光一沉,直直盯着梁星澜。 “可不是嘛,还很体贴地给我介绍了一男一女,我陪着那白公子聊了一下午呢。” “聊了一下午??”魏龙吟的眼神更阴沉了,朝着梁星澜逼近了两步,“你真对他有想法?” 梁星澜霎时间心念一动——魏龙吟这是吃醋了吗?他果然,也并没有放下自己吧? 第五十八章 醋坛子翻了 “我对他有想法怎么了?难道还要经过你同意吗?” 梁星澜故意把脸一板,肃然说道。 “我倒觉得白家兄妹人都很不错。我现在是梁国皇帝,自然要成亲生子,延续梁国血脉。” “你敢!”魏龙吟两个字脱口而出。 第98章 梁星澜心中暗爽——你现在知道你当初说要纳妾还要圆房生子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了吧! “我为什么不敢?你现在和我还有什么关系啊魏龙吟,凭什么管我?” 梁星澜本意是想逼魏龙吟承认他还喜欢自己,谁知只听魏龙吟冷笑道:“你做得了上面那个吗,还妄想着立后纳妃呢。” “……你说什么??”梁星澜顿时也有些恼怒,“你就知道我做不了!我做给你看!” “好啊!” 魏龙吟忽然一把将他拖进柴房,将柴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就站在这里让你上!你做给我看啊!” “做就做!”梁星澜话音一落,猛地将魏龙吟扑倒在地,狠狠吻上了他的唇。 魏龙吟怔了片刻,然后很快就反客为主,一个翻身。 最后的结果是,两人在柴房里干柴烈火了一番。 “你看,”魏龙吟拥着梁星澜得意地勾唇一笑,“我就说你做不了上面那个吧。” “……魏龙吟你混蛋!!”梁星澜往魏龙吟胸口砸了一拳,“你现在跟我做这种事算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了!” “……”魏龙吟收起笑,神情认真了几分,“对不起。一时没忍住。” “什么叫对不起??你倒是跟我说清楚,你到底还喜不喜欢我!” “我喜不喜欢你还用说吗?” 魏龙吟苦笑了一下。 “你觉得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你说要给我自由我不要,非要留在这梁国皇宫里受尽宫人的白眼?我还不都是怕魏墨安找你麻烦。 “还有就是…… “不想离开你。” 魏龙吟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很轻了。 但梁星澜还是听得分明。 他眼圈一红,露出一个含泪的笑容,“你是害我家人的帮凶,但我帮着魏墨安把你拉下了太子之位,让你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就算是和你扯平了吧。” “或许,”魏龙吟再次欺身而上,在梁星澜额上落下一个轻吻,“我最重要的东西并不是太子之位,而是你。” 梁星澜莞尔一笑,“明知你是惯会甜言蜜语哄我的,但我偏就吃这套。” 魏龙吟吻了吻梁星澜的鼻尖,然后是他的唇,他的脖子,一路向下…… “哎呀,你的胡子把我给扎疼了。” “我等下就刮了。”魏龙吟宠溺地笑着,躺到了梁星澜身侧。 梁星澜甜蜜地靠在魏龙吟的侧胸处,“龙吟,那些过去的事就让它们过去吧,我以后只想好好跟你在一起。” “……但,他们不是在逼你立后吗?”魏龙吟不得不开始思考现实问题。 “放心吧,延续血脉的问题我已经想过了。我不是还有个堂兄吗,他那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能生,嫡子庶子一堆呢。” 梁豪觉这些年来被晨曦军的人视为唯一可以扶持的主子,所以花了很多银钱来供养他,也就养成了他风流成性贪图享乐的作风。 晨曦军的成员们对这一点倒也不去干涉,他们觉得梁国皇室血脉能丰富起来是好事。 梁星澜续道:“他的儿子不一样是梁家血脉吗,我过继一个来当太子便是。” “……所以你刚才说要成亲生子是故意的?”魏龙吟明白了过来,瞪着梁星澜。 “咳,”梁星澜坐直了身子,“我们为什么要躺在柴房里聊天?” “呵,说得也是。” 魏龙吟唇角一扬,冷不防地将梁星澜一把横抱起来,走出柴房。 “喂!”梁星澜虽然为了防止坠落下意识搂住了魏龙吟的脖子,却大声抗议道,“这样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就是要被人看见。” 魏龙吟一边抱着梁星澜朝他卧室的方向走,一边淡淡道。 “这样他们才知道你是我的,不敢再来勾引你。” “……”梁星澜羞红了一张脸,不再挣扎。 算了算了,反正和魏龙吟之间的关系早晚要让所有梁国人知道的。 自己横竖是说不出口,还不如索性就让今天看见这一幕的下人去传。 果然,这事从第二天开始就已经到处都传开了。 之后两人倒是过了几天平静的生活。 魏国那边,也一切都风平浪静,井井有条。 自从魏墨安当了皇帝,欧阳家的大多数人对欧阳玉飞的态度都变了,因为他们都知道欧阳玉飞可是魏墨安面前的大红人。 他们连带着对纪清池也殷勤了起来。 就唯独欧阳岳,还是天天板着一张脸,没事不会多跟欧阳玉飞说一句话。 纪清池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决定去找欧阳岳谈谈。 “欧阳叔叔,您现在有空吗?”这个下午,纪清池主动敲响了欧阳岳的书房门,“想跟您聊聊。” “何事?”欧阳岳抬头冷冷瞟了纪清池一眼。 “我这人说话直,就不兜圈子了。”纪清池坐到了书房中的椅子上,“您真就那么看不上阿飞吗?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欧阳岳沉默了片刻,“无事。但他整日不务正业行为荒唐,我不该看不上他吗?” “他怎么不务正业了?”纪清池忍不住反驳道,“论才能,您别的儿子我是不够了解,但我之前有跟阿辰讨论过关于欧阳凌枫的事,我估摸着阿飞的才能怎么都在你的宝贝小儿子之上吧。” 第99章 正在隔壁房间看史书的欧阳凌枫打了个喷嚏。 欧阳岳闻言再次沉默半晌,终究叹了口气。“你既非要逼问,跟你讲了也无妨。飞儿是我长子,我曾对他寄予厚望。可是有段时间,他忽然变得放浪形骸,频频出没于烟花柳巷之地,我骂他他竟还理直气壮地说就喜欢玩乐,我又怎能不伤心绝望!” “出没于烟花柳巷之地……”纪清池抓住了重点,忽然莞尔一笑,“我可以作证,他绝对没碰过其他男人或是女人。他第一次吻我的时候,可是生涩得很呢。” 其实吧第一次接吻时生涩不生涩的,纪清池也感觉不出来。但后来随着次数多了,纪清池也就渐渐有了对比和不同的感受。 “你说的是真的?”欧阳岳眼神中带着怀疑。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帮他作假?他要真的碰过别人,我几根针下去就能把他给废了。 “而且我再问您一个问题吧——您觉得阿飞他凭什么能成为皇上最信赖的人呢?难道是凭他的美色?” “……”欧阳岳认真想了想,觉得纪清池确实不是眼睛里能容沙子的性格。“你意思是,他是装出来的?但他为何要如此?” “因为他不想被嫡出或是其他庶出兄弟针对。又或者有谁已经针对过他了,他未曾详细与我说过,但我想,这种大宅子里类似的事总是很多,不是吗? “要论斗,我相信他不会斗不过任何人,可是,他应该很讨厌兄弟相残之事。所以他宁愿远离欧阳家的权力中心,也远离您。” “这个傻孩子……”骤然知道真相的欧阳岳一时间心情复杂不已,“今晚,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就我们三个。” “好。”纪清池淡淡笑了笑。 然后,他就去把事情告知了欧阳玉飞。 “你何必去找我爹?”欧阳玉飞的神情却显得有些惊惶,“这饭不是吃得跟鸿门宴一样吗?” “……这么说都是我的错了?”纪清池把笑容一收,“好,怪我多管闲事了。”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欧阳玉飞连忙从背后抱住纪清池,软下声音哄他,“好好,你想跟爹吃饭咱们就吃。我只是怕会很尴尬。” 事实证明,当天傍晚他们三人吃饭的时候,气氛是真的很尴尬。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欧阳玉飞此刻连一句话都不说,只顾埋头扒饭。 而纪清池和欧阳岳本来就是比较沉默的性情。 纪清池一边吃饭一边默默在心里说了句:真要命。 算了,自己挖的坑还得自己来填。 于是纪清池举起酒杯开了口:“不然我们一起喝一杯,以前有什么误会便都在酒中冰释吧。” 欧阳玉飞笑着将自己的酒杯跟纪清池的碰了碰,“我还以为你很讨厌酒呢。” “酗酒自然不好,但有时候这东西也是有点用处的。” “好。”欧阳岳也举起了酒杯,“干。” 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但这对于欧阳岳来说已经算是很配合了。 三人又沉默了片刻,欧阳岳忽道:“飞儿,以前家中究竟是谁找过你什么麻烦?” “不重要了。”欧阳玉飞笑了笑,“我也不是多么宽宏大量的人,如果有人想要我的命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都不是什么大事,又过去了那么久,便不必再提。” “……好。委屈你了。” “我倒没什么委屈的。”欧阳玉飞的神情认真了几分,“只是娘生性有几分软弱,我平时忙着自己的事顾不过来,希望她不会再在家中受到任何伤害。坦白说,现在我莫名其妙地成了‘红人’,心里颇有些不安。爹,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娘。” “我会的。”欧阳岳郑重地点点头,“之前我的确有些忽视你娘,以后我一定多顾着他。” 纪清池心底长舒了口气——他们父子终于是把话说开了。而欧阳岳对自己,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排斥。 当梁雅辰和魏墨安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很为欧阳玉飞和纪清池高兴。 梁雅辰微笑道:“墨安,你看,大家终于都有圆满的结局了呢。” 前两天赵玉卿自请返回阳滨城,代替父亲成为阳滨城守将,魏墨安允了,还送给他一批精兵。 上官峰决定随他去梁国,以他的身手和行军打仗的经验,可以帮上赵家军很大的忙。 赵玉卿比梁雅辰小了五六岁,父亲死时他尚年幼,武功很有限,后来去了戏班子就再没练过武,如今倒是正好跟着上官峰习武,把缺失的东西给补起来。 两人间也算是有了圆满结局。 “可不是?”魏墨安却没好气地道,“连魏龙吟都被你给搞圆满了,其实朕经常想起此事都觉得太便宜他了。” “……呵,我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二哥。二哥这半辈子过得也挺不容易的。” “好好,你有理。” 此时,梁星澜枕在魏龙吟手臂上提起一个话题:“你明天陪我去堂兄府上挑个孩子好吗?我并不认为一定要嫡子,品行好才能佳才是最重要的。” 魏龙吟知道他自己本是庶子,自然不在意嫡庶之分。说起来,在魏国上位也终究是魏墨安这个庶子。 思绪至此魏龙吟心头有点堵,但并未表现出来,“好,这是你的太子,你做主便是。我可以去帮你参考一下。” 第100章 梁星澜莞尔笑道:“不知道我们看上的孩子会不会是同一个。” 第五十九章 选孩子 第二天傍晚,梁星澜和魏龙吟二人便一同来到梁豪觉的府上。 他儿子那是真多,几岁的男孩在花园里站了一排,大多都是猫嫌狗弃的年龄,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令梁星澜有点头疼。 “都给老子闭嘴!”梁豪觉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有贵人来呢还不知道好好表现?” 然而那些五六岁的孩童根本就不懂什么贵人不贵人的,更不知道被挑中的人未来身份会尊贵无比,依旧在那儿讨论刚才玩的游戏,或是等会儿要吃什么,或是追来追去。 只有一个清秀男孩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不去和他的兄弟们说话,似乎显得有几分忧郁。 “龙吟,”梁星澜对身旁的魏龙吟轻声道,“我这一眼是真看不出来哪个好,你说要如何考考他们呢?” “那我来出个题吧。” 魏龙吟微微一笑,朝着众孩童开口:“不如你们先各自说一件喜欢做的事和讨厌做的事。” “我先来!”其中一个孩子举手道,“我最喜欢拿弹弓打鸟!讨厌念书!” “……”梁豪觉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孩子是缺心眼呢还是缺心眼呢? 梁星澜却笑起来:“我觉得这孩子性情率真,挺可爱的,而且他的喜恶跟我小时候差不多。” 魏龙吟在梁星澜耳边轻笑道:“可爱归可爱,让他做太子是不是有点勉强?” 另一个孩子倒是比他聪明点:“我可喜欢念书了。” “哦?那你最喜欢哪本书呢?”魏龙吟抬高声音问。 “这……”孩子迟疑了一下,有些勉强地说道,“喜欢《论语》。” “喜欢里面哪句话?为何喜欢?” “……”那孩子被问傻眼了。 很显然,他刚才那个回答只是为了投其所好。 “你呢?”魏龙吟忽然主动询问刚才的安静男孩,“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似乎被吓了一跳,怯生生地答道:“我叫梁秀。” “秀气的秀吗?呵,那真是人如其名。”魏龙吟温和地笑了笑,“说说看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我……我……”梁秀低着头结结巴巴的,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来说!”一旁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子忽然开口,“他是我儿子,他喜欢作诗!他的诗写得可好了!” “是么?”魏龙吟道,“今日春光明媚,你能以春光为主题作首诗吗?” 梁秀低头沉思了半晌,轻声吟道:“正是新春好时光,树碧草青百花香。园中蝶舞蜂儿笑……” 他吟到这里似乎有些卡壳,又看了一眼还在欢声笑语的弟弟们,得到了些许灵感,“不及兄弟齐欢畅。” 这首诗说不上多么文采斐然,但作为一个六七岁孩子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想出来的成果,已经不错了。 “不错。”梁星澜露出赞许的笑容。 “我儿子厉害吧!”那女子笑得得意洋洋,“你们选他一定不会错的!” 这时魏龙吟却微微皱了皱眉,“秀儿,你娘刚才说你最喜欢作诗,可是我想听你自己说,你真正最喜欢的是作诗吗?” “……!”梁秀脸上掠过一丝惊诧,他没想到居然有陌生人能那么懂他。他迟疑了片刻,才低着头道,“其实我更喜欢弹琴,可是娘说那是玩物丧志……” 魏龙吟的心陡然间疼了一下。 因为小时候,熊岑娇也是跟他这么说的,说琴这种东西随便弹弹就行了,对治国又没有帮助,千万不能耽误功课。 “那你讨厌的事呢?” “是……狩猎吧?” “你胡说什么呢!”他母亲周氏尖叫起来。她知道作为太子那是要文武双全的,狩猎也是种重要的技能。 魏龙吟却联想到了魏萧铭。每年的狩猎大会,唯有魏萧铭连一只猎物都不打,魏虎啸每当这个时候都会狠狠训斥他一顿,觉得他丢了自己的脸。 却只有魏龙吟知道,魏萧铭不是打不到猎物,而是心地善良不忍心打。所以他总会拦着魏虎啸当众打骂儿子。 不过在其他方面,魏萧铭一直都在努力满足他父王和皇爷爷的期待。 其实魏龙吟对魏萧铭一直是有真心疼爱的,因为在努力做得足够优秀以得到父母的爱这个方面,魏萧铭和他自己很像。 而眼前的梁秀,也有个部分和他们很像。 “阿星,”魏龙吟转向梁星澜轻声道,“我觉得这孩子有才华,品行也不错,你看如何?” “唔……”其实梁星澜还惦记着刚才那个率真男孩,不过从太子人选的角度,的确是梁秀更合适,便对梁豪觉道:“堂兄你怎么看?这个孩子平时和你关系如何?” “实不相瞒,秀儿本是我的长子,”梁豪觉回答,“之前我是挺重视他的,但后来吧却越来越觉得,这孩子整天怯生生的,见了大人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没什么意思,就渐渐把他给淡忘了。” “他怯生生恐怕是因为……”魏龙吟忽然冷不防走上去抓起梁秀的左手,梁秀吃痛地“啊”的一声惊呼。 “你手心果然有伤是不是?介意让我们看看吗?” 梁秀默默摊开了手掌,露出了一片红肿的左手手心。 第101章 “是你娘打的吧。她希望你足够优秀,以作为替她争宠的工具,”魏龙吟冷冷扫了一眼周氏,“可这样却让你的性情日益怯懦,反而令你父亲厌恶……她自己现在大约也并不受丈夫重视,便更要归咎于你不够优秀,更要肆意打骂你。周氏,我说得对吗?” “……皇上饶命!”周氏连忙朝着梁星澜跪下去,“我知道错了!” 梁星澜冷笑道:“你自己要怎么教育孩子是你的事,没什么可饶命的。不过从今以后这孩子我们就带走了,可不能再任由你欺负了。” 梁星澜原本对梁秀感觉不大,听了魏龙吟的话才明白,原来他就是另一个魏龙吟。 自己没有机会去拯救幼年时的魏龙吟,若能和他一起照顾好梁秀,大约也算是一种治愈吧。 “哦对了,”梁星澜抱起了梁秀,“他以后就算成了皇帝,也不代表就要封你当太后。他以后就是我儿子了,跟你没了任何关系,别来攀扯。像你这种人,根本就没资格当母亲!” 说罢,梁星澜转身大踏步地朝豪王府外面走去。 魏龙吟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梁星澜此刻如此激动,只怕并不是为了梁秀,而是为了童年时的自己。 也许自己早就需要有人帮自己骂熊岑娇一句:“像你这种人,根本就没资格当母亲!” 在回皇宫的路上,梁星澜把梁秀抱在膝上坐着,开心地逗弄着他。 毕竟刚多了个可爱懂事的儿子,这的确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他却发现魏龙吟似乎有什么心事。“怎么了龙吟?太子我已按你的想法选了,你不高兴吗?”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铭儿,稍微有些不舒服罢了。” 魏龙吟想到他重视过的所有人几乎都站到魏墨安那边去了,难免会耿耿于怀。 “其实,”梁星澜忽然笑了笑,“你以为我一个人为你求情那么管用吗?魏墨安他说过,是因为我、铭儿和你父皇三个人都为你说话了,他才会决定饶过你。” “……原来铭儿也为我说过话。”魏龙吟这才心中释然了些许。 “呵,魏墨安他说你坏事做尽还能惹人同情是因为你会装可怜……”梁星澜往魏龙吟的肩头一靠,“我倒是觉得,是因为你也是会对人付出真心的呢。” 魏龙吟苦笑了一下,心中自嘲道:或许是吧。即使从小就生活在冰冷得找不到一丝温情的家庭中,但自己也从没有放弃过对温暖的追寻。 在第二天的早朝上,梁星澜当众宣布了过继梁秀并封他为太子一事。 他原本心情大好,却只见白礼面色不悦地上前一步,“皇上,听闻你与魏国废太子已重修旧好?看来你是不打算立后了?” “……的确如此。”梁星澜没有否认,“朕既已有太子,为何还非要立后选妃?” “皇上你糊涂啊!”白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那魏龙吟是当年杀害先帝等人的罪魁祸首之一,你怎能和他搅合在一起?!” “是啊皇上!”姚文远也上前一步,“魏龙吟为人阴险狡诈又狠毒,只怕实非良配,皇上你不能再被他蒙蔽了!”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一大堆大臣先先后后地站出来。 “够了!”梁星澜一声厉喝,“此事朕心意已决,无需再提!退朝!” 说罢,他便起身拂袖而去。 有些烦躁地回到寝宫,只见魏龙吟正在手把手地教梁秀弹琴。 “你看,手指如果这样放能更灵活地拨动琴弦……试试看?” 梁秀按照魏龙吟教的方法弹了两句。 “就是这样!我们秀儿真厉害!”魏龙吟毫不吝惜对梁秀的赞美。 看着一脸温柔笑容的魏龙吟,梁星澜心中感慨——这哪里是姚文远口中“阴险狡诈又狠毒”的人?这不活脱脱就是个慈父吗? 有的人自己受到了父母的伤害,却在对后代重复这种伤害;又有的人,立誓一定不会变得跟父母一样。魏龙吟大约便是后者。 一时间梁星澜竟有些羡慕,梁秀从现在开始能拥有那么温柔的教导者。 “阿星?”魏龙吟敏锐地注意到了梁星澜的靠近,把奶娘叫了过来,“你带秀儿去玩吧。” “好的魏公子。” 奶娘知道魏龙吟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所以对他也很客气,听话地把梁秀领走了。 梁星澜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怎么会?”魏龙吟笑着摇摇头,“我现在是个闲人,从早到晚都可以陪着秀儿。倒是你这皇帝时间宝贵得很,你有空跟我说几句话的时候,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你就别挖苦我了。” “这可都是我的心里话。”魏龙吟一把将梁星澜拉到了他腿上。从前他经常做这样的动作,但现在再这么做,倒是有了些“僭越”的嫌疑。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早就以下犯上过了。 梁星澜霎时间羞红了脸,但也不挣扎,只是安静地坐在魏龙吟的腿上。 魏龙吟默默抱了他一会儿。 “阿星,心情好些了吗?” “……原来你看出来了。”梁星澜听了这话才知道,魏龙吟早就看出他有心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朝堂上那些人都在反对我跟你在一起……这事我自己处理就好。” 第102章 “真要自己处理?”魏龙吟笑笑,“就不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呃,那你说吧。” 其实梁星澜内心是很依赖魏龙吟的,凡事都很愿意听取他的意见。只是过多地探讨这件事,他怕给魏龙吟造成心理负担。 第六十章 重回梁国 “好,那我就从两方面来说了。” 魏龙吟开始侃侃而谈。 “从为君之道这个方面,你要想把一种言论压下去,可是试试杀鸡儆猴这个方法。” “你的意思是,”梁星澜听明白了七八分,“我找一个人来重重惩罚,好让其他人全都闭嘴?” “没错。我的阿星就是聪明。”魏龙吟赞许地一笑。 “不过我再啰嗦几句吧,这个‘鸡’的选择是有学问的,你得选一个最无关紧要的、惩罚了不会有严重后果的人来开刀,又或者这个人特别宽宏大量或是特别愚忠,任你如何打骂都不会对你生出不满。” “唔……”梁星澜思索了一番。 今天朝堂上提出反对意见的人包括白礼,姚文远和刘向闵。 姚文远昔日在梁国朝堂上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但如今却是晨曦军的组织者,是最初把所有梁国元老聚在一起的人,在朝臣中有很强的号召力,显然不能得罪。 刘向闵是如今的大将军,继承了其父领兵打仗的才能,虽然年轻,但也能算是肱骨之臣。 倒是这个白礼,不过是看在他昔日是副相的份儿上才让他当了丞相,其实才能和人缘都一般。 “拿白礼开刀?可是人家才刚刚给我介绍了他儿子跟女儿呢……” 魏龙吟在梁星澜大腿上捏了一下,“你怎么还惦记着那两个人?” 被魏龙吟开发得身体很敏感的梁星澜不由得低吟出声,“别闹,不是在说正事吗!那你说的第二个方面呢?” “第二个方面……”魏龙吟忽然将脸埋在梁星澜的肩头,声音轻了几分,“是我个人的方面。和我在一起给你添了麻烦,令我有些不安。但我不想退让。” “龙吟,我也一样!”魏龙吟能坦白说出自己的心声,反倒让梁星澜很惊喜,“我们克服了那么多阻碍才在一起,我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嗯……”魏龙吟拥着梁星澜的双臂紧了几分,“哎,我又想喝酒了。” “……好端端的喝酒干嘛?” “呵,因为喝酒能给我吐真言的勇气啊。别以为我在你面前暴露软弱一面是件很容易的事。 “但我已经决定过了,我再也不会瞒你任何事,包括我的所思所想。 “阿星,事到如今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了……其实我总是在问自己,我到底还有什么资格跟你在一起……” “不是的!”梁星澜连忙打断魏龙吟,“你还有满身的才华啊!你看,你还能教我为君之道呢!” “……”魏龙吟苦笑了一下。为君之道这东西,是他从小学到大的。他本以为已经再没有能派上用场的机会了,想不到,还能用来帮梁星澜的忙。 “龙吟,我也不瞒你,其实对于阿辰硬要我当这梁国皇帝,我很忐忑,总怀疑我可能当不好……自从有你在我身边,我安心了好多。” “好。”魏龙吟深吸一口气,做出一个决定,“我会尽力帮你把梁国治理好。就当是我弥补对梁国人民的亏欠。”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梁星澜绽放出美丽笑颜。 “不过,真要把白礼给打一顿吗?”思绪至此,他却又不禁烦恼了起来。 “呵,那是我的方式,”魏龙吟微笑道,“你可以去慢慢研究属于你自己的为君之道。好了,时间不早了,先睡觉吧。” 结果第二天,没等梁星澜去“杀鸡儆猴”,白礼主动请了好多天的假。 梁星澜心想他大约是对昨天的事以及自己前天拒绝了他的一双儿女有情绪,倒也没太放在心上。 见朝堂上今天不再有人提他和魏龙吟之间的事,他长舒了口气,看来不用杀鸡也不用打谁板子了。 他却哪里能料想到,白礼告假是去了魏国一趟。 表面上,白礼说是想念梁雅辰了,要看望故人。 梁雅辰一开始也没多想,和魏墨安一起热情接待了他。 “白叔叔,梁国现在如何?”梁雅辰本来就很关心这个问题,便在寒暄了一阵之后顺势问起。 “哎……”听到这个问题,白礼愁苦地叹了口气,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梁雅辰的心立刻提了起来,“难道梁国出了什么事?” “这倒是没有……但你们知道皇上和魏龙吟和好的事吗?” “原来白叔叔你是担心这个。”梁雅辰松了口气,“当初我向墨安提议让魏龙吟去二哥身边为奴,便是为了促成他们言归于好。” “呃,原来这事是殿下你促成的。可是辰王殿下,你难道不憎恨魏龙吟吗?他是绝不会真心站在梁国这边的啊! “如今他二人天天白日宣淫,皇上更是为了魏龙吟不肯立后生子,大有想把魏龙吟立为皇后的架势……” “这可不行。”魏墨安皱眉打断了白礼,“朕已有言在先,魏龙吟只能当个奴隶。纵使朕答应了阿辰成全他们,也只是想着梁星澜最多就闲来无事时宠幸一下魏龙吟,并未希望他把魏龙吟看得过于重要。” 第103章 “可不是嘛!”白礼连忙附和,“皇上他现在对魏龙吟简直可谓是言听计从,连选哪个人当太子,都全听魏龙吟一个人的!” “……”魏墨安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看向梁雅辰道:“阿辰,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妙吗?这样一来梁国相当于就掌控在魏龙吟的手上了,你那蠢二哥成了他的傀儡似的。” “魏王陛下,所以在下有个想法,”白礼见时机已经成熟,试探性地说道,“豪王他虽然才能平庸,但他胜在足够听话……” 魏墨安和梁雅辰都听明白了,白礼是希望他们换个人当梁国皇帝。 “等一下。”梁雅辰终于神情凝重地开了口,“白叔叔,这些事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未必就是真相。” “辰王殿下,臣怎么会骗您呢!”白礼急着想要辩白。 “我当然相信您不会故意骗我,”梁雅辰温言道,“可是有时候一个人看到的只是他自己眼里的片面事实,每个人看同一件事,都会有不同的感觉……” “墨安,其实我这几天本就在琢磨,”梁雅辰转头看向魏墨安,“将梁国诸事全部托付给二哥我也的确有些不放心,所以想找机会回梁国看看。” “那好。”魏墨安果断点了头,“我们明天就出发。” “我们?你要陪我去吗?”梁雅辰有些诧异,“可你刚登基不久,实在是不适合离开魏国……” “那你作为魏国的新皇后适合单独离开魏国?”魏墨安打断他,反问。 “哎,这事我考虑过,这才迟疑着要不要开口。可是如今二哥那边似乎有些状况,我不能放着不管……” “所以朕当然要陪你一起去啊。”魏墨安再次微笑着打断他,“放心,咱们的太子很厉害的,有足够的才能监国。” “可是,铭儿才十六岁……” “很小吗?有的人十六岁都当皇帝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好。你觉得可以就可以。” 梁雅辰决定相信魏墨安对朝堂之事的判断。他知道魏墨安固然在意他,但不会为了他让魏国陷入水深火热中。 待白礼告退后,魏墨安伸手揽过梁雅辰的肩,“除开为了陪你,朕也是担心你独自一人应付不好那阴险狡诈的魏龙吟。所以这一趟朕必须一起去。” “……墨安,你说是不是我一时心软酿下了隐患?”梁雅辰靠在魏墨安肩头,有些不安,“我本以为,二哥对魏龙吟已经有充分的警戒心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对他言听计从……” “好了阿辰,即使有错也是你二哥的错,与你无关。何况你说得也对,事实如何,还是要亲眼看了才知道。” “嗯,辛苦你了。要陪着我奔波。” 之后,魏墨安把魏萧铭叫来交代了一番监国事宜。 魏萧铭颇为焦虑忐忑,魏墨安和梁雅辰都温柔地鼓励了他,叫他相信自己,再说还有很多忠心的朝臣从旁辅佐呢。 第二天,两人便出发前往梁国。 经过几天在马车上的跋涉,终于进入了梁国境内。 梁雅辰靠在魏墨安肩头凝望着故土熟悉的风景,不由得思绪翻涌,心底五味俱全。 “大约也就一年没有回来,却仿佛已经历尽了沧海桑田。” “呵,你从皇子变作戏子,再成为魏国皇后,的确算是历尽了沧海桑田。” 魏墨安在马车上注视着梁国的每一寸国土,也是感慨万千。 “对朕来说,便是十多年没有到过梁国了。但朕曾在梁国生活多年,也早将其视为第二故乡。本就想一定要找时间和你一起回来看看,却不想倒是那么快。” 梁雅辰苦笑了一下,“这次来得匆忙,没有细细游历的心境。但愿下次再来时心情能轻松几分。” 由于必须快去快回,两人不敢在路上多耽搁,直接赶往了梁国都城。 “魏王陛下和皇后娘娘来了!”皇宫门口的侍卫忙朝他们行礼,“奴才这就去向皇上通传。” “不必。”魏墨安拦住了侍卫,“朕和阿辰打算给你们皇上一个惊喜。” “……好的魏王陛下。” 侍卫们都知道梁国能重建其实全仰仗于魏墨安的全力支持,而且现在的梁国还实力孱弱根本无法和其他国家抗衡,所以不敢得罪了魏墨安。 于是,魏墨安就拉着梁雅辰的手走了进去,径直走到梁星澜的寝宫。 第六十一章 原来他们也有兄弟间的默契 此刻梁星澜只身着中衣,正靠在魏龙吟的身上向他抱怨:“累死了!批了一天奏折还没批完!当皇帝可真难。” 魏龙吟玩笑般地道:“要不我帮你批一些吧。” “真的可以吗?”梁星澜顿时眼睛一亮,认真地思考起来,“但你的字迹和我不一样,会不会被看出来?” “呵,那我可以先花点时间学着模仿你的字迹。” “好!” “好在哪儿?”魏墨安猛地推开了梁星澜的房门,“你就是这么当的梁国皇帝?” “……啊,”梁星澜吓了一跳,赶忙从魏龙吟的肩头弹开,站起身来,“你们怎么来了?” 梁雅辰用眼神示意魏墨安先不要多说,不动声色地道:“我们是特意来看望二哥你。” “我也挺想你们的!”梁星澜倒还挺欢喜。 魏龙吟却因为魏墨安刚才的那句话心中大感不妙,皱眉站在梁星澜旁边。 第104章 “怎么?”魏墨安挑了挑眉,面色不善地看向已经恢复了一身华服和英俊面容的魏龙吟,“当奴隶还没习惯,还没学会行礼?” “你干嘛?”这下梁星澜开始有些不悦了,“纵使他是奴隶也是我梁国的奴隶,为何要跟魏国皇帝行礼?” “……罢了。”魏龙吟轻轻拉了拉梁星澜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跟魏墨安起冲突,然后径直朝着魏墨安跪了下去,深深一拜,“这样够了吗,皇上?” 魏墨安看着梁星澜冷笑道:“原来你还记得他只是梁国的奴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梁国皇帝,奏折还要他来帮你批呢。梁星澜,本以为你已经痛改前非,想不到你现在还是这般糊涂。” 梁星澜闻言更是恼怒了起来:“我梁国的奏折谁批是梁国的内部事务!何需你的干涉!” “呵呵。你不知道这梁国皇帝是谁让你当的?” “皇上,”魏龙吟倒是好言好语地向魏墨安解释,“我刚才只是开句玩笑,并没有真的想批奏折。” “龙吟你先起来。”梁星澜把还跪在地上的魏龙吟给拉了起来,“在我的地方,没人可以欺负你!” 魏墨安的冷笑中更添了几分嘲讽,“你可真是情深意重呢。朕就知道你一定会一心护着魏龙吟,给局面增添很多麻烦,所以才必须陪阿辰走这趟。” “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梁雅辰忍无可忍地插嘴,“墨安,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或许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大家心平气和地好好沟通一下,可以吗?” “……好。”魏墨安点了头,“魏龙吟,你先退下。” “是,奴才告退。”魏龙吟听话地起身退了出去。 “当初说要把他送给我的是你们!”梁星澜因魏墨安的一系列言行而愈发不爽,“你要真想留着他羞辱折磨,何不就留在你自己身边呢!既然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你们凭什么当着我的面随意欺负他?” “朕欺负他什么了?”魏墨安冷笑道,“朕让他行个礼,让他先退下,这些都是当奴才的分内之事,你管这叫欺负?既然朕白担了这恶人的名头,还不如干脆就赏他一顿板子。” “好了你闭嘴!”梁雅辰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是都叫你好好说话了吗!” “……阿辰,你真觉得是朕的错?”魏墨安看向梁雅辰的眼神委屈了几分。 梁雅辰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们怎么跟两个小孩子闹脾气似的?二哥,我们来是为了了解清楚情况,并不是为了向你兴师问罪。只是一来就听到你说让魏龙吟批奏折云云,墨安这才会为梁国感到担忧。二哥,你不能再受魏龙吟蛊惑了。” “他哪儿有蛊惑我!在你们的想象中他天天都想方设法爬我的床,好借我掌握梁国大权是不是? “而事实是,我们之间有好久谁都没有理谁,会重新在一起那只是出于某种意外的契机。 “阿辰,龙吟他现在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你们就不能相信他也相信我吗?” “……二哥,那我问你一件事,”梁雅辰也并不想轻易听信他人之言,他想从梁星澜本人的口中了解事情的全貌,“有人跟我说,你现在连太子也是魏龙吟帮你选的,这事是真的吗?” “是谁跟你说的?他怎么会知道!”梁星澜一句话脱口而出。 魏墨安神情不善地开口:“阿辰你听,他这就是承认了。” 梁雅辰苦笑了一下,还是心平气和地跟梁星澜解释道:“据我所知,你当时选太子的时候,堂兄还有他府上的很多侍妾和下人都在场,这种事要传出去是很容易的。” “……”梁星澜回想起自己当时询问魏龙吟意见时虽然声音都很轻,但在外人看来他俩就是频频咬耳朵,并且出题的人是魏龙吟。说太子是魏龙吟选出来的,这话确实也不能说是假的。 但是,究竟是谁专程跑去告诉了魏墨安和梁雅辰?他有什么目的? “阿辰,我们不要中了别人挑拨离间的奸计好不好?这样吧,你们远道而来,今晚先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恰好是休沐日,我带你们去进一步了解这件事。” “好。”梁雅辰点头应了。 第二天一早,梁星澜先带二人去见了一下他现在的太子梁秀。 梁秀乖巧懂事又聪慧,魏墨安和梁雅辰对他的印象倒是都还不错。 然后梁星澜又把他们带去了豪王府。 一进门,两人迎面遇上一个男孩儿正在追着一只小狗跑。小狗被吓得一阵疯狂逃窜,而男孩穷追不舍。 “你做什么!”梁雅辰一声厉喝,“不许欺负小动物!” 男孩儿被梁雅辰陡然间散发出的气势吓了一跳,乖乖地站住了。 这时梁豪觉走过来,“啊,你们来了……拜见皇上和魏王陛下。” “堂兄,”梁雅辰肃然道,“你平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怎能让他欺负动物?” 魏墨安心头暗暗有些好笑——梁雅辰在其他方面兴许都能宽容,但这可是踩了他的底线。 “为兄知道错了。”梁豪觉知道他这堂弟现在身份尊贵,只能乖乖认错,“我之后一定好好管教这小畜生。” “你们看,”梁星澜抿唇笑着开口,“这就是我本来想选的太子。你们让我自己选,能比龙吟选得更好吗?” 第105章 “……”梁雅辰和魏墨安有些哭笑不得地对视了一眼。 “不如,”梁星澜的神情认真了几分,“你们重新选选看,看哪个最好。” “好吧。”魏墨安点了头。 之后,梁豪觉再次叫自己的儿子们站了一排。 而那些孩子甚至没法做到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小会儿,不是跑来跳去,就是和身边的兄弟们叽叽喳喳。 魏墨安耐着性子对他们一一了解了一番。 最后他不能不承认,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看不到一丁点当合格太子的苗头。 只有梁秀可以。 到头来,他和魏龙吟选出来的人,居然是一样的。 “此事也许是朕错怪魏龙吟了。”魏墨安不得不承认这点,“他选的的确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 “你看,”梁星澜莞尔一笑,“你们毕竟是兄弟,在这方面还是有默契的吧?” “……”魏墨安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认同这话。 可是他心底不能不承认,其实他们在某些方面的确本就具有某种默契。譬如说,魏龙吟看中的魏国太子人选也是魏萧铭。 “说真的,”梁星澜忽然收起笑道,“你还有母亲,可你已经是龙吟在这个世界上还剩下的唯一亲人了。如今你俩已经没了利益冲突,就不能讲和吗?” “……在他看来朕是害死他娘的人,虽说他娘完全是咎由自取。他怎么可能跟朕讲和。” “那你自己愿意吗?”梁星澜追问。 “不愿意。”魏墨安不假思索地回答。 梁星澜有些无奈,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梁雅辰。 梁雅辰苦笑着开口:“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圆满的。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也对。”梁星澜内心也知道此事极其困难。 “二哥,就算在这件事上魏龙吟做得没有问题,”梁雅辰话锋一转,“你以后还是要小心他,不要过于依赖他了。比如批奏折这种事就不要让他做了。” 梁星澜叹了口气,“哎,我知道我现在说龙吟他已是一心为了梁国好你们也不会信。好了,你们的话我记住了……阿辰,你难得回梁国一趟,就多住两天再走吧。” “好。”梁雅辰点点头,“但我们也不能耽搁太久,铭儿第一次监国,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困难。” 魏墨安笑道:“你倒是比朕还牵挂魏国的国事。” 看起来,他们之间是已经解除误会,圆满解决了这件事。 当天晚上,梁星澜靠在魏龙吟身上,得意洋洋地跟他炫耀: “我让魏墨安自己重新选一遍太子,结果他选出来的人和你一样……我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怎么样,这事我办得漂亮吧?” “……阿星,我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魏龙吟却眉头紧皱,“魏墨安才刚登基不久,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专程跑过来看你这个梁国皇帝当得如何?除非他们认为事态很紧急。但,是什么让他们这么认为?” “大概就是选太子的事?”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我明天能去找他们聊聊吗?” “呃,你问我的话我当然没意见,可是,”梁星澜有些担心地注视着魏龙吟,“魏墨安他对你那种态度,你去找他……” “这不重要。”魏龙吟淡淡打断梁星澜,“帮你消除隐患才是最重要的。” “……龙吟,谢谢你。” 梁星澜朝着魏龙吟嫣然一笑。 “你放心,有我在,没人可以欺负你! “曾经我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魏国,觉得到处都是豺狼虎豹,是你处处维护于我,让所有人都只能渐渐变得对我客客气气。现在,轮到我来保护你了!” 魏龙吟闻言苦笑了一下,不禁在心底自嘲道,那时他只是在执行父皇的命令,假意亲近梁星澜而已。不过,过去的事也不重要了,希望他们虽然历经苦难和立场的冲突,还是能拥有美好将来。 第六十二章 联手惩治奸人 第二天早上,当魏墨安听到魏龙吟想见自己,神情有些不善,但也没有反对。 “让他进来吧。朕倒要看看他又想玩什么花样。” 梁星澜瞪了魏墨安一眼,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去把门外的魏龙吟叫了进来。 “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这次魏龙吟一进门就老老实实地行了礼。 “平身吧。”魏墨安淡淡道,“你最好长话短说。朕今日打算和阿辰在梁国四处转转,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 “……是。”于是魏龙吟便直入主题,“皇上,奴才是想问问您,为何想起在这种时候来梁国?是有人跟您说了什么吗?” “……是白礼。” 魏墨安这才明白了魏龙吟的用意,“你是想说这个人在蓄意挑拨离间?但他有什么动机这么做?” “这件事奴才不敢妄下定论,但还愿皇上能把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讲述一遍,奴才才好从客观的立场判断此事。” 魏墨安顿时心中了然——梁雅辰对这些还存活下来的梁国旧臣都十分珍惜,实在不愿用恶意来揣测他们;而自己也不好站在和梁雅辰相左的立场上。也许,魏龙吟还真的是可以最客观分析这件事的人。 于是魏墨安便如实把那天和白礼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魏龙吟听后皱眉凝思了片刻,“表面上看他说的话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有些地方却在夸大其词,譬如说,我何时和阿星天天白日宣淫了?” 第106章 “对啊!”梁星澜也有些恼怒地附和道,“这人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梁雅辰愁眉紧缩,“但是,你们和白叔叔并无仇恨,他为何要针对你们?” “我也觉得奇怪,”梁星澜疑惑地挠了挠头,“他甚至前几日还在给我介绍儿子女儿呢??” “我明白了!”魏龙吟瞬间一个激灵,“他本想借儿女的婚事成为你最亲近信赖之人,谁知这件事做失败了,反倒促成了我俩重归于好。而他知道这样一来我一定会对他不满,连带着可能会怂恿你也对他产生不满……所以他便先下手为强,想换个皇帝。” “什么!”梁星澜像是发现了什么,“原来你那天讲那些什么杀鸡儆猴,都是在记恨他给我介绍皇后?” “咳,那倒也不是。那并不是主要目的。” “你说得似乎有些道理,”魏墨安沉声开了口,“但这只是你的推测,如何能给白礼定罪?” “这个嘛……”魏龙吟沉思了片刻,“奴才倒有个想法,但或许需要皇上的配合。” “得了你也不用一口一个奴才了。”魏墨安觉得这听着有点别扭,“有什么想法直说吧。” 魏龙吟便跟魏墨安说起了他的计策。 魏墨安虽然依旧不喜欢这个人,但不能不承认他有时候是很聪明的,他的这个方法,兴许的确有效。 于是,他决定依计而行。 当他和梁雅辰回梁国的时候,白礼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魏墨安便假意跟白礼说起,据他的观察梁星澜的确愈发不听话了,他有意想换梁豪觉来当梁国皇帝。 就在他说这话的第二天,白礼宣布要把女儿嫁给梁豪觉当侧妃。 这么一来,魏龙吟的猜测几乎是坐实了——白礼现在是一品丞相,自己的嫡长女哪里需要当人妾室?何况梁豪觉素来以风流成性而闻名,根本就不会珍惜任何一个女子,是非女婿的最佳人选。 白礼这么做就证明了他心中毫无亲情,一心只想趋炎附势。 但魏墨安还是不动声色地又一次跟他探讨起皇帝人选的事:“朕又观察了两天,又觉得梁星澜比起梁豪觉似乎也有很多优点。” 这话并非虚言,这几天魏墨安和梁雅辰一起观察了梁星澜的一言一行,觉得他倒也颇有才干。 “魏王陛下,您可不能犯糊涂啊!”白礼急道,“光就梁星澜还和那魏龙吟搅合在一块儿这事,就证明他看人的眼光有天大的问题啊!这样的人如何能知人善用,当好一国之君?” “呵。”魏墨安冷冷笑了笑,“莫非他和你儿女搅合在一块儿才叫有眼光?是我魏家人比不上你们白家人吗?” “……我绝无此意!”白礼瞬间被吓出了一头的冷汗,不停用衣袖擦着额角。 “二哥,你可以进来了。”魏墨安不再和他演戏,看向了门外。 梁星澜推门走了进去。 魏墨安冷声道:“这个白礼在朕面前挑拨离间说尽你的坏话,如今他是你梁国臣民,便交由你自己处置吧。” 白礼这才惊觉,自己似乎是掉入了魏墨安和梁星澜联手设下的一个圈套!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他忙跪在梁星澜面前连连磕头。 梁星澜冷冷开口:“你这般搬弄是非虽然可恨但罪不至死,便免了你的丞相之职,朕不会用对自己不忠的人。你走吧,朕不想再看到你。” “谢皇上不杀之恩!” 白礼不敢再多说,站起身后就赶忙掉头逃了。 梁国的这场纷争总算是告于段落了。 魏墨安和梁雅辰在梁国已经住了好几天,这几天他们观察到梁星澜把国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倒也更放心了几分,不敢再多耽搁,便匆匆踏上了回魏国的路。 在回去的马车上,梁雅辰靠在魏墨安的肩头笑道:“墨安你有没有一种和魏龙吟并肩作战了一次的感觉。” “……”其实不用梁雅辰说,魏墨安自己也有这种感觉。但他并不想承认。“今天天气不错。” 梁雅辰看破不说破,笑着配合了他转移话题:“是呀,晴空万里的,让人的心情也变好了呢。” 此时梁星澜的心情也很好。梁雅辰和魏墨安离开,对他来说就算是危机解除了。 于是两人前脚一走,他当天下午就把魏龙吟叫到了御书房,吩咐下人摆个椅子在他的椅子旁边,然后命下人全都退出去,还要把门关上。 这看起来真的很有要白日宣淫的架势。 小太监有些鄙夷地看了魏龙吟一眼,出去了。 梁星澜才不想管别人怎么想,靠在魏龙吟肩头笑道:“阿辰他们都生怕我让你批了奏折,但我偏要让你批。我可不想再一个人劳累了。” “……其实,我那天真的是开玩笑的。”魏龙吟扶了扶额。 “哈,但我是认真的啊。” “这样……不太好吧?”魏龙吟面带迟疑。 “龙吟,”梁星澜坐直了身体收敛了笑容,认真地注视着魏龙吟,“你想想看,你一身才华,却要身在后宫虚度光阴,这种日子过久了你真的不会心生怨怼吗?到时候,你就会开始怪我让你丢了太子之位,我们就要开始两看两相厌。” “……”魏龙吟心头猛地颤了一下。原来在这方面,梁星澜竟然看得比他更通透。 第107章 如今刚和梁星澜重修旧好不久,他自然会格外珍惜这段关系。可是一个人的自我却无法长久地让位于关系。 魏龙吟必须是那个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魏龙吟,而不是天天无所事事只盼着梁星澜晚上归来找自己的怨妇。 虽说他丧失太子之位大部分是魏墨安造成的,但梁星澜的确在当中推波助澜了,这件事魏龙吟在骨子里是没法忘记的。 “还有呀,”梁星澜续道,“你那天真的纯粹是玩笑吗?你扪心自问,真的没有包含着试探?” “……好好,都被你给看穿了。”魏龙吟有些无奈地笑笑,拿起了一封奏折,“不就是批奏折吗,我批就是了。” “不过咱们得先约法三章。”梁星澜却又话锋一转,“小事你可以自行处理,但大事必须先跟我商量一下。” “呵,”魏龙吟露出赞许的笑容,“咱们的阿星是越来越有皇帝的样子了。” “那是!”梁星澜得意地一笑,“可不是只有你知道怎么当皇帝啊。” 就这样,他们之间达成了一致。 魏龙吟先用了半天来研究怎么模仿梁星澜的字迹。 奏折上的话语都是言简意赅画龙点睛之笔,不需要写得太多,加上也没人会去盯着那字迹仔细区分,所以他要蒙混过关也不算难。 于是虽然两人天天白天都在书房里关起房门,像是在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但梁星澜批奏折的效率和质量反而都得到了提升,下人和朝臣们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而回到魏国的魏墨安,跟纪清池和欧阳玉飞谈起了他在梁国的见闻。 纪清池听到关于怎么选太子的那段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最近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他本就在考虑收养子的事,最近逛街的时候也留意了一下路边的小乞丐,但总觉得一个都看不上。 而欧阳家也有个很会生的人,就是欧阳玉飞的三哥欧阳翔。 “我估摸着你的侄子,资质总要比一般的小孩好些吧?”纪清池跟欧阳玉飞提起此事。 欧阳玉飞笑道:“龙生九子尚且子子不同,我那三哥只知道和美人玩乐,脑子可未必能比得上我。不过既然你有如此想法,我们就去三哥那里看看吧。” 之后,欧阳玉飞去找欧阳翔说明了来意。 欧阳翔果断同意了:“哪个孩子被你们挑去都是他的福气,你们尽管随便挑选。” 像这种风流成性儿女一堆的人,通常都不会特别在意亲情。加上现在欧阳玉飞和纪清池都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人人都想巴结他俩,所以欧阳翔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纪清池思索了一下,倒也不打算让孩子们站成一排来问问题,而是选择了直接考察他们的棋艺。 那么小的孩子不太可能懂医术,但是世子子弟大多都会从小学习琴棋书画。而棋艺高的人,在纪清池看来就是脑子很好用的人。 “你们先互相对弈一局吧。”纪清池对孩子们道,“最后的胜者,和我试试。” 只听一个清朗的童声道:“他们也配跟我下棋吗?” 纪清池和欧阳玉飞有些诧异地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是个八九岁的俊秀男童。比梁秀大不了多少,却完全不像他那般怯懦,而是一脸高傲。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纪清池颇感兴趣地走了过去,蹲下身问道。 “我叫欧阳琅。”那男孩儿淡淡答道,“我的这些兄弟,有些连下棋的规则都搞不懂,有些只勉强会下,你让我一一跟他们比,岂不是浪费时间?” 第六十三章 欧阳宅疑案 “二弟说得对。”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笑着附和道。 “家里可没人敢和他下棋,他只几招就能杀得人片甲不留,就我勉强能抵挡一会儿。” 纪清池猜到那十岁男孩就是欧阳翔的嫡长子欧阳钰,而欧阳琅应该是欧阳翔庶出的次子。 他见欧阳钰小小年龄便颇具温文尔雅气质,心中倒也有些好感,不过,不是不得已的话还是尽量不要动人家的嫡长子吧。 “既如此,”纪清池坐到棋盘边,“琅儿,你直接跟我来一局。” 旁观着这一幕的欧阳玉飞知道纪清池心中已有了属意的人选,暗暗有些好笑——他果真就喜欢和他一样高傲又聪慧的孩子。 “你先下三子。”纪清池觉得自己有以大欺小的嫌疑,所以想让欧阳琅三步。 “你看不起我?”欧阳琅气定神闲地落下一子,“要下棋,便要尊重对手。你若是把这场较量当作哄小孩儿玩的游戏,就不用下了。” “……呵,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纪清池本不是会乖乖听人教训的性子,但这次面对一个孩童尖锐的话语居然没有反驳。 随后,两人便认真地下起棋来。 纪清池很快就惊诧无比地发现,这孩子小小年龄,棋路竟然老成狠辣,对对手步步紧逼,难怪他大哥说他总把人家杀得片甲不留呢。 这逼得纪清池也不得不使尽浑身解数,丝毫不敢松弛。 毕竟吧要是在众目睽睽下输给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他这京城有名的冰山才子的脸往哪儿搁? 终于,纪清池险胜了一招。 他偷偷抹掉了额角的冷汗,对欧阳琅淡淡开口:“你合格了,可以跟我们走了。” 第108章 “但我为何要跟你们走?”欧阳琅却抱着胳膊反问道。 纪清池微微皱眉,“以你的聪明,难道不知道我们今天是来选孩子过继到膝下的?” “我知道。但你们现在选完了,我也有反选的权力,不是吗?” “……”纪清池一时间倒被反问得愣住了。他怔了片刻后道:“你虽颇有才华,但你爹本就是庶出,你又是你爹的庶子,在欧阳家是不会受到重视的。到了我纪家你便是独子,情况自然不同。” “但如果我说我不稀罕受不受重视呢?我在亲爹身边当个闲散贵公子不好吗?” 欧阳琅仍旧气定神闲地靠在棋盘旁的座椅上。 “你先回答我些问题。你收养我,定是准备教我医术了,那毒术也会一并教吗?” “……医毒不分家,自然会教的。”此刻纪清池开始觉得这孩子有点拽得太过分了,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好,那我可以去。但你不能强迫我当太医。” “为何不想当太医?” “因为会被卷入朝廷和后宫斗争,很麻烦。我听说过你爹的事。” 这对话让一旁的欧阳玉飞为欧阳琅狠狠捏了一把汗。虽说纪清池喜欢骄傲的孩子,但凡事过犹不及。这样的性子将来如何管教? 却见纪清池笑了起来,“这么巧,我也有点后悔上了太医这贼船。幸亏如今有皇上护着我,没人敢找我的麻烦。好了,你不想当太医便不当吧,但纪家的医术你必须传承下去。” “好。”欧阳琅点点头,“看来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了。” “你没其他疑问了?那现在该我问你了。”纪清池却仍旧坐着没有动,并且用锐利的目光直视着欧阳琅的眼睛,“为何想学毒术?你想毒死谁?” “……哎呀,被你看出来了。”欧阳琅耸耸肩,“那我就直说了。我娘是被人害死的,我想为她报仇。” “你别胡说!”欧阳翔在一旁高声吼起来,“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大夫都说了你娘是自己发病暴毙身亡,糕点里根本没有毒,你为何非要咬着这事不放?” 欧阳琅冷笑着看向父亲,“娘本来好端端的什么病都没有,吃了大娘命人送来的糕点后不久就开始腹痛,然后便不治身亡,这当中绝不会没有古怪!” “何时的事?”纪清池大概听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插口问道。 “就在半个月前。”欧阳琅清冷的眸中闪过了一丝光亮,“纪叔叔,你能帮我查此事?” “半个月……那糕点你还留着吗?” “留着!虽然早就坏了,但我一直留着那盘没吃完的糕点,就是为了还娘一个公道!”像是对任何事都波澜不惊的欧阳琅,头一次表现出了些许激动的情绪。 “好,那你带我去看看。” “那个……”欧阳翔有些不快地对纪清池道,“小孩子就爱瞎想,你不用管他。” “我想查就查,你管不着。” 纪清池话音一落,便转身快步跟上了欧阳琅。 他本来便没有多看得上欧阳翔,如今见他一副只想息事宁人不顾真相的态度,就更加不想理会他了。 欧阳琅将纪清池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小心地从柜子里拿出一碟被自己精心存放着的糕点。 糕点已经发霉了,但还是成形的。 纪清池将银针插入糕点,银针并未变黑。 他便又拿过糕点,仔细查看了一番。 欧阳琅紧张地在一旁看着,欧阳玉飞则相对心情轻松很多,欣赏着纪清池认真做事的模样。他觉得他家清池这种时候最好看了。嗯当然,在床上不同于平时的娇羞情态也很好看…… 过了一会儿,纪清池发现糕点里被放了蝎子粉。 蝎子本身可以作为药材,除了尾部外毒性不大。但是,体虚的人不宜服蝎子,并且它和某些其他食物不可同时食用。 “你娘在吃这盘糕点前,吃了什么其他东西吗?” 欧阳琅回答:“这糕点是厨房下午申时送来的,娘除了午时用过午饭,没有吃别的了。” “午时……”纪清池沉吟着。午时离申时有两个时辰,按理说午时吃的东西早就消化完了,不可能和申时吃的东西犯冲。 “那你再带我到你娘去世时的房间看看。” “好。” 到了欧阳琅母亲的房间后,纪清池和欧阳玉飞一起把每样物件都细细查看了一番。 没什么问题。桌上的熏香也没有问题。 看起来事情陷入了僵局。 “清池,”欧阳玉飞忍不住道,“要不找大理寺来查?咱们也不是这方面专业人士啊。” “……我觉得不妥。这本是你家内宅之事,而且目前没有证据表明琅儿的母亲是被人害死的,怎好贸然惊动大理寺?” “那你决定吧。若是顾及我家的名声倒是没必要,我自己之前天天出没于青楼早都把欧阳家名声给败完了,哈哈。” “你还好意思说。”纪清池转头狠狠瞪了欧阳玉飞一眼,“我都还没顾上跟你算账。装样子为何非要靠青楼来装?就算没有实质性行为,搂搂抱抱喝喝花酒许是有的吧!” 不等欧阳玉飞解释,他又转回了正题:“我再试试看好了。琅儿,你愿意带我去查看你娘的尸首吗?” “好。”欧阳琅果断同意了,“只要能还娘一个公道,惊扰一下她的尸身,想来她在天有灵也不会怪我。” 第109章 于是,欧阳琅便带着纪清池和欧阳玉飞,去埋葬母亲陈氏的地方,把墓给挖开了。 纪清池查看了陈氏的尸体,发现她随身佩戴着一个香囊。 欧阳琅解释道:“这是爹送给娘的。爹很少送娘东西,所以娘很喜欢它,天天都戴着。我见娘如此喜爱这香囊,便将它作为了娘的陪葬品。” “嗯……”纪清池开始检查香囊成分。 欧阳琅见母亲的尸身没有别的可疑之处了,便开始挖土将她埋回去。欧阳玉飞也在一旁帮忙。 查看着香囊的纪清池,神情则渐渐越来越凝重。 “怎么了??”欧阳琅心中涌起种不详的预感,“香囊有问题?” “香囊中有一种药,若长期接触会使人慢性中毒且日益虚弱。而且,这种药和蝎子粉加在一起,可能使人马上死亡。” “……!不可能!”欧阳琅顿时脸色大变,“香囊是爹送的!难道是爹想害死娘吗?!” “琅儿你先冷静些。”纪清池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抚,“你先跟我说说,你爹和你娘平时关系如何?” “……”欧阳琅急促地呼吸了一阵,才渐渐平稳下来,“爹从前不太重视娘,但自从前两年人人都开始说我是天才,爹在注意到我的同时,对娘也多了几分在意。他们之间相敬如宾,从不争吵……爹怎么可能要害娘!” 纪清池沉思了片刻,看向欧阳玉飞,“这些内宅争斗之事我经历得很少,你怎么看?” 欧阳玉飞沉吟道:“依我看来,三弟自己想害陈氏的可能性的确不大。定是陈氏的得宠引起了其他妻妾的嫉恨,有人想借三弟之手来害陈氏。” “如此说来,我们得去问问你三弟香囊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嗯,走吧……哎。”欧阳玉飞忽然叹了口气,“妻妾多的宅子总是免不了这些纷争之事,连累得无辜孩童受苦。你说琅儿他像个小大人似的,是他真的那么聪明?还是命苦的孩子注定要早熟呢?” 纪清池心里忽然就明白了,欧阳玉飞为何当年宁愿假作荒唐,故意惹父亲生气。 因为他若不这么做,类似的事就可能会发生在他母亲的身上。 “我用不着你来可怜。”欧阳琅却白了欧阳玉飞一眼,转身走在了前面。 第六十四章 陈国来犯 当欧阳翔听到香囊有问题时,也瞬间脸色一变:“不可能!香囊是我买来后亲手送她的,怎么可能有毒!” “亲手送她的?全过程都没有经手过旁人吗?”欧阳玉飞追问。 “……”欧阳翔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发白。 “三弟,你可得如实告诉我。”欧阳玉飞肃然开口,“事涉人命,我们不可能草草了事。若我们找不出真凶,便只好将你以律送到大理寺去了。” “我说!我说就是了!” 欧阳翔胆子小,哪里禁得起吓,连忙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述事情经过。 原来,香囊是他那天和他的正妻慕容氏逛街的时候买下的。 欧阳翔见一个小摊上的香囊做工很精致,本意是想买来送给慕容氏,慕容氏却像是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夫君你最近和陈妹妹感情很好,你送我不送她,岂不会令她伤心?不如你买两个一样的,一人一个吧。” “好。”欧阳翔觉得自己的妻子可真是温柔体贴,不作他想,爽快地买下了两个香囊,将其中一个送给慕容氏。 回去之后,欧阳翔便把另一个香囊送给了陈氏。陈氏见丈夫和其他人逛街还能想起自己,十分欢喜地收下了。 这就是香囊被送给陈氏的过程。 “我明白了!”听完这个过程的纪清池一个激灵,“定是慕容氏在自己的香囊里做了手脚,然后找机会掉包了两个香囊!” “……想不到这慕容氏竟是这样的毒妇?!”欧阳翔恼怒地一声令下,“来人!把慕容氏找来!” 不多时,便有两个下人一左一右地押着慕容氏过来了。 “夫君,发生了什么事?”那慕容氏眼中含泪,楚楚可怜地跪在了地上。 “你说!”欧阳翔指着慕容氏喝道,“你是不是在陈氏的香囊中加了毒药,害死了她?!” “哪儿有此事!”慕容氏一脸的难以置信,显得十分无辜,“你我夫妻多年情谊深厚,夫君你怎会如此想我?我绝不会做害人的事!” “是吗?”纪清池冷冷开口道,“就算香囊与你无关,那糕点总是你吩咐下人送到各个侍妾房里的吧?” “是我,但是其他所有人吃了糕点都没有问题,大夫也说了无毒啊!” “无毒是无毒,但为何会加蝎子粉?” “我……我不知道……”慕容氏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还是抵死不认,“兴许是哪个下人在乱来。” “好吧,这件事过那么久了,我们要给你定罪也的确是证据不足,”欧阳玉飞忽然插嘴,“但香囊里有慢性毒药是千真万确之事,香囊是你夫君送给陈氏的也是他亲口所承认。既如此,我们只好把欧阳翔送去大理寺了。” “这怎么行!”慕容氏惊惶地道,“他可是你三弟啊!” 欧阳玉飞淡淡道:“我如今食君之禄替皇上办事,岂能辜负皇上对我的信赖,置魏国律法于不顾,包庇自己的亲人?” “可是,欧阳家难道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吗!” 第110章 “对啊,”欧阳玉飞像是忽然被提醒了似的,“如此说来,我便该叫爹把欧阳翔给逐出欧阳家,这样他是死是活还是进大牢都和欧阳家无关了。” “你……你不会这么狠的……”慕容氏面色愈发惨白。 “我是不是那么狠,你试试就知道了。不过弟妹,我可得提醒你一下,这样一来他的妻妾和孩子也只能一同离开欧阳家,包括你儿子。” 欧阳玉飞说着,看了一旁正一脸担忧地注视着母亲的欧阳珏一眼。 “他是继续当一个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呢,还是当街边的乞丐,便取决于你。你也别想着能带着他另外嫁个有钱人,你成了罪妇,哪个正经人家肯娶呢。再说了,继父能对孩子好吗?” “……我……我……”慕容氏犹豫了良久,终于一咬牙,“我认!我认罪就是了!确实是我调换了两个香囊,也确实是我在香囊里动了手脚!但求你们答应我,今后好好照顾珏儿!” “娘!”欧阳珏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真的是你害死了朱姨娘吗?!” 欧阳翔把深受打击的大儿子给抱了起来,“钰儿不仅是你儿子,也是我嫡长子,我自然会好好待他……大哥,你把这女人带去大理寺吧,我不会包庇她的。” “真要带去大理寺?”这时欧阳玉飞却淡淡笑了笑,“她杀了人,按照国法只能是偿命。要不你自行按家规处置得了。” “你……!”慕容氏睁大了眼睛瞪着欧阳玉飞——他刚才不是还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吗?? “我懂了!你刚才是故意吓唬我的!你根本就不会把夫君给送去大理寺!” 欧阳玉飞笑道:“弟妹果真是聪明人。我明知阿翔不是凶手,怎么可能将他送去大理寺?我只是为了让你说出真相而已。还好你这个人至少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还算是天良未泯。” “……那……”欧阳翔犹豫了片刻,最终说道,“来人,把慕容氏拉下去杖责五十,撵出欧阳府!” 五十杖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妇人来说,可是足以要命的。 欧阳翔这么处置,就是把慕容氏能否活下来交给上天来决定了。 看着慕容氏开始受刑,很快便血肉模糊,欧阳珏泪眼朦胧,十分担心母亲。 “别看了珏儿。”欧阳翔将他给抱进屋去了。 欧阳琅却仍旧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注视着慕容氏,一脸冷漠。 “是不是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纪清池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 欧阳琅回头淡淡道:“她要死了我才算是真的大仇得报。” 结果,慕容氏的命倒是挺硬的。 五十杖结束后她虽然奄奄一息,但并未断气。 下人直接将她给扔出府去了。 这时纪清池再次开口:“琅儿,你现在想要她的命很容易,但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我看得出你和你大哥关系还不错,但他若是把你当成杀母仇人,你们就再也当不了兄弟了。” “……”欧阳琅低头沉默了良久。 最终,他抬起头艰难地说出一句话:“纪叔叔,你去看看她会不会死可以吗?我已经没有娘了,我不想让大哥也没有娘。” 纪清池和欧阳玉飞对视一眼,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虽然对这个孩子的资质很满意,但纪清池之前担心他的心理过于扭曲。现在看来,他骨子里还是个善良的孩子。 之后纪清池便到府门口查看慕容氏的情况。 看完后他扔了瓶金创药给她。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之后就自求多福吧。” “谢谢你纪叔叔。”自从纪清池帮了欧阳琅个大忙,他对纪清池的态度好了很多。 “好了,今天给你的考验你已经全部合格了。不过,”纪清池忽然神情一肃,“琅儿你要记住,不管你当不当太医,入不入朝堂,你都是魏国子民,必须遵守魏国律法。以后绝对不可以产生要自己去把一个人毒死的想法了,记住了吗?” “好的纪叔叔,我记住了。”欧阳琅心悦诚服地点点头。 纪清池莞尔一笑,“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叫我爹了。” “爹爹。”欧阳琅略带羞涩地轻轻叫了一声。 这个结果让一旁的欧阳玉飞深感欣慰—— 欧阳琅再桀骜,终究还是被纪清池给驯服了。兴许他只是生存在险恶的环境中才必须浑身带刺,说到底,他依旧只是个渴望亲情的九岁孩童而已。 再说谁让他遇上的是纪清池呢?不愧是自己的男人,可真厉害。 之后,纪清池将欧阳琅带回了纪府,将其改名为纪琅。 纪琅在认可纪清池后态度便礼貌了许多,对纪震南也很尊敬,纪震南很喜欢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 魏墨安和梁雅辰也为纪清池喜获麟儿而高兴。 生活宁静美好,直到魏墨安收到了一封梁星澜寄来的求援信。 信上说,陈国进犯梁国边境,请求魏国发兵支援。 “我倒还忘了这个陈国!”梁雅辰看到信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年梁国的覆灭本就也有他们的手笔,如今梁国刚刚重建,他们又来找麻烦!” “陈国当真是狼子野心。” 魏墨安也神情凝重,“原本朕还没顾上收拾他们……如今正好,新仇旧恨一起好好清算!” 此时,梁星澜正坐在自己的寝宫中发呆。 第111章 身边少了一个人,就像少了全世界似的。 他回想起了昨天下午的情形。 和往日一样,魏龙吟和他一起批着奏折。 而魏龙吟看到一封折子上写着,梁国边境处陈军有异动。 他沉思片刻后,写下一行字:“令刘向闵和魏龙吟明早一同率刘家军前往边境,平定战乱。” 然后魏龙吟不动声色地把折子放到了批完的那一堆。心里却早已起了惊涛骇浪。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说要去处理些别的事。 两人以前在魏国时就习惯了留给彼此空间,所以梁星澜也没多问,独自继续批奏折。 直到晚上,魏龙吟才如实告诉了梁星澜这件事。 “你说什么?!”梁星澜霎时间又惊又怒,“说好大事都要跟我商量!谁许你如此自作主张的!” “梁国现在就这一个武功好又有实战经验的将军。”魏龙吟耸耸肩,一脸无辜,“就算你来批,不也只能让刘将军去吗?” “那你呢??你凑什么热闹!”这才是梁星澜关注的重点,“我现在就要去收回命令!” “批好的奏折都已经分发下去了,岂有收回成命的的道理?何况,我刚才都已经跟刘将军商量好具体事宜了。” “……魏龙吟!”梁星澜一声怒吼,“你以为打仗是好玩的?!” 第六十五章 御驾亲征 “阿星,这事我当然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魏龙吟的神情变得无比认真。 “对于陈国军队我有过了解,他们骁勇善战来势汹汹,只怕不是一个刘向闵能应付得了的。我亏欠你们梁国很多,就算让我作为弥补,好不好?” “龙吟,你不必如此!”梁星澜红着眼圈上前抱住了魏龙吟,“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让我怎么办!” “阿星,我这也正是为了我们能长久相守着想……你是真没看见宫里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都是什么样吗?不过我不怪他们,我理解他们,的确是我害死了他们的亲人和朋友。 “我只希望这次回来之后,他们能念在我立下的功劳,宽恕我过去的罪孽。” “……可是,可是……”梁星澜将魏龙吟抱得更紧了,“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才能重新在一起!我真的很害怕……万一你回不来……” “不会的。”魏龙吟柔声打断他,“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归来。你信我,好吗?” 梁星澜默默在魏龙吟怀中靠了良久,终于哽咽着说出一个字:“好。” 第二天一早,他宣布将魏龙吟封为“征西大元帅”,亲自送他和他统领的大军出了城。 虽然还是有些人不赞成梁星澜如此重用魏龙吟,但如今朝中人才不足,正值用人之际,多数人也不好说什么。 然后,梁星澜便去写信给魏墨安请求支援。 梁国现在的兵力实在太弱小了,他不能让魏龙吟和刘向闵去白白送死。 而魏墨安当然是会同意的。 他对陈国的仇恨也早就刻到骨子里去了。 于是魏墨安当即便派汪将军领兵,派了几十万精兵良将前去驰援。 此时魏龙吟和刘向闵率领的梁国大军,已经先一步到达了梁国边境,开始与陈国军队正面对峙。 这次陈国的领军人物,是陈国皇子陈驰锐。 “哟,这不是魏国的废太子吗?”陈驰锐一眼认出了魏龙吟,一脸轻蔑,“都怪你这废物当不了皇帝,不然都说好了等你登基后就把梁国所有城池都给我们,我还用得着费这劲来打?” “呵。”魏龙吟冷笑了一声,“其实我早就后悔答应你们的事了。你们狼子野心狮子大开口,如今我既是魏国人也是梁国人,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些整天垂涎他国领土的恶贼!上!” 随着魏龙吟的一声令下,梁国军队朝着敌军发动了猛攻。 魏龙吟也身先士卒,亲自手持长剑厮杀在战场之上。 梁军都十分勇猛,一个顶俩,但很可惜的是陈国这次派了大量精锐部队,双方人数差距过大,所以并未首战告捷,并且之后一直都打得很艰难。 梁国兵力本就薄弱,梁星澜只好把各地守军都调一部分奔赴前线。其中就包括赵玉卿和上官峰所统领的赵家军。 “殿下……”在军营之中,上官峰和魏龙吟可以算是久别重逢,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你最近还好吗?” “别再叫我殿下了。”魏龙吟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算好。若是这场仗能赢,大约才能真的好吧。” “……对不起。当初的事,我还一直没亲口跟你道句歉。我并不是一个为了爱情不顾忠义的人,只是当时你的很多所作所为,我都无法认同。但无论如何,你多年来对我有恩……” “行了行了。”魏龙吟微笑着打断上官峰,“过去的事就让它们过去吧。从前的自己连我自己都不认同,何况是你?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一同赢得这场战争。” “不错!”上官峰重重点头,“既然你是皇上亲封的征西大元帅,这场战斗我便像从前一样听你号令,唯你马首是瞻!” “呵,我虽然学过很多领兵打仗的知识,但毕竟是纸上谈兵,这方面还得多请教你这个有实战经验的人。” 这两个昔日主仆兼好友,终于冰释前嫌,开始并肩作战。 第112章 而几天后,魏墨安派去的支援大军总算是赶到了。 那领军之人叫李耀祖,竟也一样是魏龙吟的旧相识。 “太子殿下!想不到你也在这里!” 魏龙吟苦笑道:“你们一个二个地是还活在过去吗?” 一旁的上官峰笑着插嘴:“你现在可以叫他‘魏将军’。” “嘿嘿抱歉,见了故人一时有点激动。”李耀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魏将军我跟你说实话啊,皇上派那么多人来支援梁国,还叫我们一定要服从梁国大元帅的总体安排,我心头本是有点不情愿的。想不到,这梁军的元帅居然是你!” 魏龙吟略一沉思,就明白了李耀组的意思。 李耀祖本是御林军统领,御林军直接效忠于皇帝,也就效忠于太子。魏墨安要让他来听梁国不知道什么人的话,他心头自然有些不服。 但魏龙吟曾经本就被他视为主子,对其才能李耀祖是认可的。 而这些事其实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他们所有人都同心齐力地抗敌。 见魏军派来大批支援,梁国军队的士气大增,将士们作战得更加勇猛,使敌军节节败退。 然而又过了几天,陈国竟也派了数量不少的增援部队过来。 魏龙吟皱眉凝思着,看来他们这次是不拿下梁国誓不罢休了。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魏国京城。 “这个陈国……”魏墨安的眉头也拧得很紧,“是想跟我们血战到底了?” 他身旁的梁雅辰握着他的手柔声安慰着:“我相信邪不胜正。何况曾经陈国和魏国联手才灭了梁国,如今却是魏国和梁国联手,陈国又怎会是对手呢?” “不能这样比较。”魏墨安却苦笑着摇摇头,“当初魏国和陈国派的全是大批精锐部队,而梁国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还在百废待兴中,没有多少人手可以用。” 梁雅辰明白了魏墨安的意思。现在的情况其实相当于是魏国和陈国单挑,梁国军队帮不上多少忙。 “皇上,”一个小太监在外面敲门,“太子殿下求见。” “铭儿?”魏墨安怔了怔,转头望了眼窗外昏沉的天色,不知魏萧铭怎么会在自己已经准备就寝的时间来访。 不过魏萧铭向来懂分寸,他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让他进来吧。” 旋即,魏萧铭便入内行礼,“拜见父皇,拜见母后……抱歉打扰了你们的休息时间,只是儿臣得知梁陈之战战况吃紧,实在寝食难安……儿臣请求父皇允许儿臣带兵前去支援!” “你说什么??”魏墨安一时间有些愕然,“你想亲自出征?” “儿臣自知自己能力不去,或许帮不上将士们多少忙,可是,儿臣相信自己去了一定能鼓舞战士们的士气!” “……”魏墨安沉默不语。 的确,太子亲征这件事,对于鼓舞士气是有极大帮助的。 但是,这对于魏萧铭来说太危险了。 “父皇,求您成全儿臣!”魏萧铭跪在地上扣了个头,“儿臣得知大伯也在前线,实在很担心他的安危……” “你还惦记着你大伯呢?”魏墨安白了他一眼,打断他道,“那你自己的安危呢?你有没有想过,你可是朕好不容易才挑选出的太子,你若死在前线,魏国的将来怎么办?现在谁还能替代你?难道是你那群跟驴一样蠢的弟弟吗?” “……”魏萧铭一时语塞。 “何况正如你所说,你作战经验不足,武功也是稀疏平常,去了除了鼓励士气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既如此,倒不如,”魏墨安顿了顿,说出一句话来,“朕去御驾亲征。” “什么?!”梁雅辰和魏萧铭同时惊呼出声。 魏墨安却风轻云淡般地淡淡道:“对于魏国来说,若是没了朕,还有你可以继位;但要是没了你……哎,那朕可真是头疼得紧,要去哪里从头培养一位继承人?说不定你那亲爱的大伯要急着去生孩子抢皇位了。” “……可……可是……”魏萧铭想要劝阻魏墨安,却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求助地看向梁雅辰。 梁雅辰沉默片刻后,却朝着魏墨安笑了笑,“既如此,我陪你一起去。” “那怎么行!”魏墨安脸色一变,断然拒绝,“你知道战场是多危险的地方吗!” “啊对对,我不知道,只有你知道,”梁雅辰撇撇嘴瞪了魏墨安一眼,“你以为我没上过战场是吧?” “……”魏墨安这才想起来,梁雅辰并不生来就是个柔弱戏子,他曾经也是战争上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 “可是阿辰,”魏墨安的目光柔和了下来,满眼担忧地注视着梁雅辰,“你的身体虽说比以前好了许多,但还是不适合频繁动武。再说你受伤一次朕已经很心疼了,好不容易才把你治到现在的程度,怎么还能再来第二次?” “那我便不上前线,”梁雅辰也不想让魏墨安为自己分心,“去当个军师吧。” “……”魏墨安明知当军师也不是绝对安全,然而,他也知道他根本拦不住外表柔弱心性却十分坚韧的梁雅辰。“好,朕答应你。” “父皇!母后!你们真要去御驾亲征?!”看着已经很快达成一致的二人,魏萧铭傻了,“那么大的事,是否再好好商议一下……” 第113章 “不必。”魏墨安淡淡笑了笑,“朕和你母后心意已决,明日便出发。铭儿,魏国这段时间又要交给你了。朕也不忍你年纪轻轻就如此辛苦,但谁叫陈国非要这种时候来挑事。” “好好干吧,我们相信你。”梁雅辰拍了拍魏萧铭的肩。 “……是。儿臣一定不辜负你们的信赖。”魏萧铭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了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第二天一早,魏墨安便跟朝臣们宣布了这个决定,然后当即便率领一批军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纪清池也自请去做随军大夫。 欧阳玉飞曾试图阻止他,被他怒斥:“你开什么玩笑!你们三个都去,让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天天担惊受怕?!”欧阳玉飞便也只好由着他了。 当魏墨安赶到的时候,魏龙吟正率军和陈国大军进行着一场血战。 第六十六章 兄弟双剑合璧 战场之上,魏龙吟将手中长剑挥舞若龙,潇洒地将敌人一个个斩于剑下。 从前他当太子时没有太多时间练武,后来到了梁国闲下来了,武功反而精进了不少。 其实自从他切身体会到当年魏虎啸的军队和陈军联手干下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心中对陈国本就愤懑颇深,所以作战时愈发英勇,恰好能把这些愤懑全都发泄出来。 然而陈国军队人数实在太多,梁军一直以少战多,渐渐地便有些不支。 这番车轮战让魏龙吟的体力也即将耗尽。 今日陈国主帅陈驰锐兴致好,也亲自上了战场。他的身手倒也不容小觑。 陈弛锐趁魏龙吟在迎战其他敌人,挥刀朝他胸口袭去。 魏龙吟忙一个侧身,但还是闪躲不及,锋利的大刀落在了他的肩头,由肩至胸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唔!”魏龙吟闷哼一声,用左手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右手仍在持剑厮杀。 他赶到一阵头晕目眩,重心不稳,只能勉力撑着不从马上坠落。 陈弛锐趁胜追击,又是一刀袭向魏龙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哐当”一声,陈弛锐手中的刀被另一把长剑给挡开了。 那人正是身骑白马而来,身披银甲的魏墨安。 “你怎么亲自来了?!”魏龙吟看清来人后惊呼出声。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魏墨安一边和敌军战斗一边喝道,“你受伤了,先撤!” “我还可以坚持。”魏龙吟也未停下手上的动作。 “朕是皇帝!这是命令!” “……”在战场之上,魏龙吟顾不上和魏墨安争论他是这场战斗的主帅,需不需要听魏国皇帝的话这个问题。何况他很清楚,魏墨安此刻是在为他着想。 魏龙吟终究一咬牙,掉转了马头“驾”的一声,开始向外突围。 魏墨安也尽量去帮他挡开攻击。 一时间,他们这斗了半辈子的两兄弟,竟有了一种双剑合璧共同迎敌的感觉。 终于,魏墨安平安地突出了重围,先行返回营地。 “你受伤了??”在营地等待的梁雅辰率先迎上来,“那战况是不是很严峻?墨安他没事吧?” “我不知道。”魏龙吟苦笑着摇摇头,“他叫我先撤。” “……”听到这话,梁雅辰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比起魏墨安,他还得先安置眼前之人,便高呼了一声,“清池!你过来帮魏龙吟看下伤。” 正在照看其他伤员的纪清池,听到呼喊声后走过来,冷漠地瞟了魏龙吟一眼,“看起来他只是皮外伤,死不了。我那里还有更严重的伤员等着照料。” 魏龙吟知道他向来不喜欢自己,倒也不以为意。 梁雅辰却微微皱眉,“过都过来了,便看看吧。好歹他是二哥喜欢的人,二哥现在不在,咱们既然身在这里,也得照顾好他不是吗?” “你啊,就是同情心泛滥。” 纪清池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蹲下去给魏龙吟查看伤势,并且把了脉。 “……比我想象中的严重。那一刀上带了内劲,所以他除了皮外伤外还受了内伤。” 梁雅辰闻言吃了一惊,“那他没有性命之虞吧?” 两人正说着话,魏龙吟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还吐了一口血在地上,倒是恰好印证了纪清池内伤的说法。 梁雅辰见状更紧张了,纪清池却冷冷道:“还好,没有阿辰你当初那么严重。这就叫什么呢,天道有轮回,善恩终有报。” “……清池你别这样。魏龙吟既已改过自新,成了我们的友军,我们就不要再揪着过去的事不放了。” “得了,我去给他开个药方。”纪清池说着,便埋头唰唰唰开始写药方。 “不好意思呀,”梁雅辰有些抱歉地看向魏龙吟,“清池他就是这脾气,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无妨,你们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魏龙吟此刻倒有些惊愕,梁雅辰竟能如此以德报怨,一心为自己着想。如此想来,自己纵容魏虎啸害得他多年疾病缠身,又曾经试图取他性命,倒真是对不住他了。 梁雅辰也顾不上再和魏龙吟多说话,看向战场的方向,愁眉紧皱,一脸担忧。 直到几个时辰后,梁国和魏国军队终于一同返回军营。 “墨安!”梁雅辰总算在人群中寻到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身影,连忙小跑过去,“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第114章 “朕很好。”魏墨安淡淡笑了笑,将梁雅辰拥入怀中,“让你担心了。”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阵。 魏墨安忽道:“魏龙吟如何了?有无性命之忧?” 这个问题倒是令梁雅辰有些意外。想不到,魏墨安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在意他这个敌对了多年的兄长。 “清池说他受了点内伤,但应该不算严重。” “受了内伤……”魏墨安眉间掠过一丝担忧,放开了梁雅辰,“那朕去看看他。” “好。” 当魏墨安走到魏龙吟营帐门口的时候,他正裸着上身,在给自己肩头的伤上药。 还时不时地咳嗽几声。 “怎么不让下人来?”魏墨安走进去。 “……是你。”魏龙吟怔了片刻,放下手上的药瓶,起身行礼,“拜见皇上……” “行了行了。”魏墨安忙拦住他,“朕那天是看你现在过得太滋润有些不快才那么说,又不是真的那么在意这些虚礼。你现在有伤,就不要乱动了。” 魏龙吟神情有些复杂地重新坐了下来,然后才想起还没回答魏墨安刚才的问题。“这里人手不足,大家各忙各的,而且多数人都受了伤,自顾不暇了。我这么点伤又何必劳烦旁人。” “但你这个伤的位置,自己上药不太方便。” 魏墨安冷不防地夺过了魏墨安手中的药瓶,“让朕来吧。” “……!”魏龙吟惊愕地转头注视着魏墨安。 魏墨安仿佛没有觉察到他的目光,倒了些药膏在手上,往魏墨安肩头那道深深的血痕轻轻涂抹。 “朕头一次做这种事,手上也没个轻重。要是弄痛你了你多包涵。” 魏龙吟呆呆地盯着魏墨安,过了半晌,才问出一句话:“你不恨我吗?” “恨过。”魏墨安淡淡笑了笑,“可是你难道不觉得,‘恨’这个词比起‘讨厌’来讲,分量要重很多。对在意过的人,才会恨吧?” 魏龙吟瞬间更是呆若木鸡。 “大皇兄,”魏墨安忽然对魏龙吟改换成了从前的称呼方式,“你还记得那个九连环吗?” “……我记得。” 那一年,魏墨安六岁。 那时候他奶胖奶胖的,拿着父皇刚送他的礼物,跑去找魏龙吟,用稚嫩的童音开口。 “哥哥,你能不能帮我看下最后一个环怎么解呀!” 当时的魏龙吟已经是十多岁的少年了。他惊讶地发现,九连环这么难的东西,居然还真被一个六岁孩童给生生解开了八个环。只剩下最后两个环还缠绕在一起。 这说明,魏墨安很聪明。甚至算是个天才。 将来可能会对自己构成巨大的威胁。 “我要是去解最后两个,前面的就又缠在一起了,怎么办呀哥哥!” “……”看着弟弟可爱的胖嘟嘟的小脸,魏龙吟终究还是一个心软,拿过了九连环。“孤帮你看看。” 倒腾了一阵,魏龙吟给弟弟讲解道:“你刚才的解法是不对的,最后才会剩下一个,所以我们需要先给它还原……” 魏龙吟一边动手操作,一边继续讲解:“你应该先解第一个,再解第三个……就像这样……看……” 繁复的九连环在魏龙吟手上变得似乎简单无比,两三下就被解开了。 “哇!”魏墨安拍起了小手,用崇拜的眼神仰望着魏龙吟,“哥哥好厉害!” 魏龙吟淡淡笑了笑,将九连环交还给弟弟,“去玩吧,孤还很忙。” 魏墨安的记忆就只到这一幕了。 所以他不知道,魏龙吟回去后被熊岑娇勒令跪在地上,拿戒尺狠狠抽了一顿。 “我让你去跟他玩!让你去跟他兄友弟恭!” 熊岑娇一边抽打魏龙吟一遍恶狠狠地骂着。 “他以后把你的太子之位抢了,我看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魏龙吟一声不吭地承受着这猛烈的责打。 其实,不用熊岑娇说,魏龙吟也一直在忌惮着魏墨安的存在。可同时,他其实内心又有个部分是想要和魏墨安靠近的。 因为魏虎啸实在太蠢了,从小就跟他玩不到一块儿去。而小小年纪的魏墨安居然就能跟他讨论九连环了。 然而兄友弟恭这种事,在皇家终究是难以存在的。 过了几天,魏墨安又拿了个新玩具去找魏龙吟。 “哥哥,我们一起玩儿呀!” “滚。”平时对谁都很温和的保持着完美太子形象的魏龙吟,冷冷吐出了一个字。 “……??”魏墨安迷茫地抬头看着忽然态度大变的兄长。 “孤是太子,哪儿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游戏。”扔下这句话,魏龙吟就掉头离开了。 深受打击的魏墨安,决定以后再也不去找魏龙吟玩了。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魏墨安愈发感觉到熊岑娇母子都把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和魏龙吟之间的关系便更加紧张。 可其实回过头来想想,魏墨安也早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大皇兄,你教我解九连环的那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魏龙吟淡淡答道,“只不过是被娘打了一顿,警告了一番而已。但就算她不打我,我也不可能一直与你亲近下去。” 魏墨安苦笑了一下。 第115章 是啊。 被上一代的恩怨所影响,又身在这吃人的皇家,这早已经是他们兄弟之间注定的命运。 可是,命运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吗? 第六十七章 凯旋 “你知道吗?” 魏龙吟忽然侧过头看了一眼还在给他上药的魏墨安。 “其实我从小就很讨厌你。父皇一直对我很严厉,却只有对你才会和颜悦色。那时我觉得,魏虎啸占尽了母后的宠爱,而你又是父皇的心头宝,留给我的还剩下什么呢?” “那你现在应该知道留给你的是什么了吧?”魏墨安自嘲般地一笑,也开始袒露心底真言,“父皇在死前心心念念的可只有你呢。” “……是啊……直到父皇去世前的那段时间,我终于感受到什么叫父爱了。可是,还有什么用呢? “在我最渴望被爱的年龄什么都没得到。而我为了追求那虚无飘渺的父母之爱,早已经犯下了无数不容饶恕的罪孽。 “幸好阿星有一颗最善良包容的心,他愿意试着忘掉那些过往,和我再续前缘……” “你现在拥有的不仅是梁星澜。”魏墨安忽然打断魏龙吟的话道,“从看到你现在为了梁国可以奋不顾身的那一刻起,朕也已经宽恕你之前的罪过了。哥,我们还能再好好做兄弟吗?” “……!”魏龙吟心中狠狠一颤,眼圈瞬间有点湿。 他知道他和魏墨安都是同样骄傲的人。而现在,魏墨安竟愿意率先说出这句话来。 他忽然意识到上苍终究还是公平的—— 虽然他的前半生生活在冷漠与黑暗之中,但他的后半生,竟还能重新拥有如此宝贵的爱情与亲情。 “好。”最终,魏龙吟哽咽着答了一个字。 然后他们兄弟二人紧紧相拥。 几天后,稍微养了下伤的魏龙吟便重返战场。 接下来,就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的并肩作战。 魏墨安的御驾亲征让魏军士气大振,再加上魏墨安本就有丰富的领兵作战经验,陈军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开始节节败退。 终于,他们生擒了陈国的主帅陈弛锐。 “饶命啊!”陈弛锐再也没有当初的飞扬跋扈,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求你们饶了我这条贱命吧!我还不能死啊!” 魏龙吟冷眼注视着陈弛锐如同狗一般跪在魏墨安脚边的模样。他向来很瞧不起这种没有骨气的人。 不过,前两天他也打伤了陈弛锐,算是为自己报了一刀之仇,但陈弛锐还是坚持亲自作战,倒也不乏坚毅的一面。 思绪至此,魏龙吟冷冷开口道:“你为何不能死?” “我……母妃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要是死了,母妃也没法活了!明明我离陈国的太子之位就只差这场军功了,母妃她怎么能接受得了这从天到地的巨大落差!” “……”魏龙吟的心口忽然疼了一下。原来,眼前的陈弛锐,居然和当年的魏虎啸以及自己,有某种相似吗? 这是头一次,魏龙吟觉得魏虎啸也有可怜之处。当初熊岑娇叫他去立军功,他就只有去。 当然了,也许他就是很享受那种杀戮的快感,并没有自己这些敏感心思。 魏龙吟脑海中忽然涌出一个念头来。 他凑到魏墨安的身旁,耳语了几句。 魏墨安听到他的想法后,先是有些惊愕。 但随即,却又觉得这倒是不失为一个不错的解决方式。还真不愧是魏龙吟想出的方法。 “我们可以饶你,”于是魏墨安冷冷开口道,“但你必须向我们保证,若你将来真的成了陈国皇帝,在位期间永不再侵犯魏国和梁国。” “好好,我保证!”陈弛锐为了保命,赶忙一口答应。 “光保证还不行,你要和我们签订合约,盖上自己的印玺。” “……好。”陈弛锐听明白了,这不就是当年自己的父皇叫魏龙吟做的事吗? 只不过,陈国皇帝求的是别国领土,而如今魏家兄弟所求的,是长久的和平。 “不过光你答应还不够,”魏墨安却又话锋一转,像是很突兀地问道,“你觉得你父皇和母妃爱你吗?” “……”这个问题让陈弛锐在呆愣的同时,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悲伤。 “那我们正好帮你试一下他们到底在不在意你。” 魏墨安狡黠地一笑。 然后,他给陈国皇帝修书一封。 信上说,陈弛锐已经落到了魏军手上,如果想保他的命,就要和魏梁两国签下契约,保证绝不再来侵犯,而且,还要立陈弛锐当太子。 这一招可以算是很大胆了。他们在赌,今天的敌人能受到感化,成为将来的盟友。 陈弛锐虽然性格傲慢了些,但看起来是比魏虎啸好多了,从无滥杀无辜和侮辱敌人尸体等无耻行为。所以魏墨安愿意去赌,他将来可以成为一个明君。 魏墨安之所以接受魏龙吟的这个提议,是因为他放过魏龙吟这个决定现在看来是成功的。那么他也不介意再大胆一次。 而如果今天斩杀了陈弛锐,陈国皇室就会想要替他报仇,成了一个冤冤相报的死结。 长久的和平比起报私人仇怨,永远是更重要的事。 几天后,他们收到了陈国皇帝的回信。 陈国皇帝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并寄来已经签名和盖印的契约。 第116章 当陈弛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竟激动得当场失声痛哭起来。 魏墨安和魏龙吟对视了一眼,心头都有些感慨—— 他们这辈子是没机会再和父皇父慈子孝了,但陈弛锐大约还是有机会的。 终于,魏国和梁国大军都可以凯旋回朝了。 不过在离开梁国边境的路上,魏墨安决定先去其他地方绕个路,“阿辰,上次陪你匆匆回了梁国一趟,也没来得及再去多些地方看看。反正朕已经跟铭儿把这一两年的事都交代清楚了,倒没想到这战争结束得比想象中快。” “……这样真的好吗?铭儿会不会被我们气死?” 魏墨安笑道:“他能提前大权在握不是应该高兴吗?” 梁雅辰也笑起来,“铭儿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一旁的魏龙吟忍不住插嘴道:“铭儿最近还好吗?” “呵,他很好。几乎天天都在给朕写信,说朝中一切顺利。”魏墨安看向魏龙吟玩笑般地道,“想不到你们还是双向奔赴呢?要不是因为他担心你的安危提出要亲自来支援你,朕大约还想不到要御驾亲征。” “……原来铭儿这般关心我。”魏墨安一时间备感欣慰,他疼过一场的侄子,心中终究也是有他的。 就这样,魏墨安令魏国大军在欧阳玉飞的率领下先行返回,而他自己则和梁雅辰跟着梁军一道先往梁国都城的方向行去。 “龙吟!”梁星澜亲自到城门口迎接,看到魏龙吟时激动地跑过去。 魏龙吟下意识地伸臂将梁星澜拥入怀中,却被他紧拥的动作碰痛了伤口,不由得“唔”了一声。 “你受伤了?!”梁星澜立刻紧张地弹开。 “无妨,小伤而……咳咳!”魏龙吟“已”字还没说出口,就忽然喉中一痒,下意识地咳嗽起来。 “……他到底怎么了??”梁星澜感觉在魏龙吟那里听不到实话,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梁雅辰。 梁雅辰道:“二哥你别担心,他在战场上被敌军砍中胸口,受了内伤,但并不算严重。” “什么!”梁星澜一句话脱口而出,“怎么只有他受伤了!你们怎么保护他的!” “我说,”魏墨安瞪了梁星澜一眼,看向梁雅辰道,“你这个二哥怎么还是这毛病,爱情脑一发作就犯糊涂。战场上瞬息万变,哪里能保护得周全,受伤流血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魏龙吟对梁星澜笑道:“阿星你可别胡乱怪人。要不是墨安在战场上助我突出重围,我可能已经死在陈弛锐刀下了。” “……你们……和好了?”梁星澜从他的称呼方式中听出了端倪。 魏墨安笑道:“你的龙吟都差点舍身取义了,朕还能抱着过去的恩怨不放吗?” “那太好了。”梁星澜欣慰地一笑,感觉他的一桩心事总算是了结了。 他伸手去扶魏龙吟,“龙吟,你快跟我回去,我看看你到底伤得如何。” “呵,真没那么严重,不用人扶的。” 魏墨安笑道:“二哥你还真是有了男人眼里就没有别的了,都没想着要问问朕和阿辰怎么会和大皇兄他们一起回来吗?” 梁雅辰接口道:“我们这次打算在梁国多待一阵子,四处看看。” “阿辰,”魏墨安看向梁雅辰,柔声问,“你想先去哪里?” “你呢?”梁雅辰不答反问。 “呵,那就看看我们心里想的是不是同一个地方吧……来,朕来倒数,三,二,一……” “阳滨城。”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三个字。 魏墨安轻笑一声,“那是我俩久别多年后重逢的地方。朕就知道,我们心有灵犀。” “阳滨城……”梁星澜喃喃重复了一遍,“阿辰你在那里生活了整整八年呢。我也很想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可惜,如今龙吟受伤了,我又实在是走不开。下次再去吧。” 魏墨安笑道:“那你们可要抓紧培养太子,等他能独当一面,你们就能把国事全扔给他了。” “……秀儿才六岁呢。”梁星澜一脸苦笑,感觉还任重而道远。 魏龙吟笑着插嘴:“我倒是好不容易把铭儿培养成了合格的储君,谁知却被旁人捡了便宜。” 他这话还真不是吹牛。之前的很多年魏墨安由于和魏虎啸关系紧张,也不好去接近魏萧铭,魏萧铭能成才,离不开魏龙吟这个大伯精心教导的功劳。 所以魏墨安闻言只是不以为意地一笑。 梁雅辰见他们兄弟二人已经能拿这些事来说笑了,心中深感欣慰。 第六十八章 正文结局 梁雅辰和魏墨安经过几天的跋涉,终于来到了阳滨城境内。 他们四处闲逛一番后,梁雅辰还专门回了他曾经的戏班子一趟。 “拜见魏王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戏班班主颤颤巍巍地跪下来,连连磕头,“皇后娘娘,草民以前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的尊贵身份,得罪之处,还望您能宽宥!” 梁雅辰莞尔一笑,“班主您快起来吧。您以为我是来找你们麻烦的不成?只是看看故人罢了。学戏不易,严格教导也是理所当然的,您给我提供了地方让我能安身立命那么多年,我又怎会怪您呢?” 魏墨安也笑道:“说来要不是有这戏班牵线搭桥,朕和阿辰还无法相逢呢。” 第117章 “多谢陛下和娘娘宽宏大量!”班主还是心有余悸,颤抖着双腿起了身。 “戏班里其他人呢,让他们也来见见我吧。” “是。” 班主忙不迭地叫人去了。 不多时,就有十多个戏子都过来向梁雅辰和魏墨安行礼。 大多数人都和班主一样战战兢兢低着头,生怕梁雅辰找他们算旧账。倒是其中一个格外妩媚的,眨巴着大眼睛盯着魏墨安的脸,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蓉官,”梁雅辰笑着叫出他的名字,“你不会看上墨安了吧?” “呵,原来他就是蓉官。”魏墨安好奇地看向浓妆艳抹的似乎比女子还要妖艳几分的戏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听过好多次他的名字,还是头一次见到。” “嘻嘻。”蓉官朝魏墨安千娇百媚地一笑,眼底暗送秋波,“陛下,您想不想纳妃呀?” “……”魏墨安和梁雅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魏墨安沉默片刻后笑道:“朕平时畏妻如虎,可不敢做这种事,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哦。”蓉官有些失落。 梁雅辰则撇了撇嘴,“别把我说得跟公老虎似的。你这意思是如果我允许,你就想纳妃?” “不想不想!”魏墨安赶忙表忠心,“阿辰,朕这辈子心里只容得下你一个。” “这还差不多。” 见他俩如此恩爱,蓉官只好放弃勾搭魏墨安。但他沉默了片刻,又看着梁雅辰道:“皇后娘娘,您现在一定认识很多魏国的达官贵人,有没有可以给我介绍的呀?” 梁雅辰不禁苦笑。但当他联想到柳蕴,又觉得蓉官兴许是有什么苦衷。 说起来谭生如今被魏墨安委以重任,柳蕴跟着他成了官家夫人,也算是过上了好日子。 “是为了钱吗?你莫非也有什么朋友需要养?” “养朋友?我才没那么傻呢!”蓉官不假思索地摇摇头,“赚了钱当然要自己花呀,我可喜欢漂亮衣服和首饰了,但就是经常都买不起,呜呜。皇后娘娘您现在一定不缺银子花了,就不能让我分一杯羹吗?” “……”梁雅辰见他楚楚可怜的眼神,倒也有些不忍拒绝,只好认真开始思考,是不是真有什么人可以介绍给蓉官。 以蓉官这个性,认真找真爱的人大概不合适。 而风流成性又出手阔绰的人…… 欧阳岳? 不不不,那样蓉官不是成了他们长辈吗,还要跟他们频繁打交道,也太别扭了。 那就…… “我认识个人叫欧阳翔,虽没有显赫官位但是家中富贵,兴许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好呀!”蓉官顿时心花怒放。 后来,梁雅辰真的介绍了他们认识,欧阳翔真的纳了蓉官为妾,居然还对他十分宠爱,总大手大脚地给他花钱,让蓉官圆满实现了梦想。 人各有志,梁雅辰也不能去评判喜欢钱就是错的。他自己开心就好。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 当天,梁雅辰和众戏子一番叙旧,还和魏墨安一起坐在戏台下看了一出戏。 正是他们相遇时梁雅辰唱的那出。 只是如今的梁雅辰已不是台上之人了。 之后,魏墨安便叫其他人都先离开。 因为,他想在和梁雅辰搭上话的戏园客人喝酒的地方,重温旧梦。 魏墨安将梁雅辰压在桌子上,吻上了他的唇。 “……在这里不合适吧??” 此时虽然已经天黑了,梁雅辰却有种白日宣淫的感觉。 于是他试图推开魏墨安。 “朕觉得很合适。”魏墨安话音一落,便再次深深吻上去。 梁雅辰只能默默叹了口气,认命了。 (正文完) 第六十九章 番外(一) 十年之后 十年后。 魏国京城市集。 一个相貌秀美的白衣青年坐在一个小摊处。 小摊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大多数是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她们个个都如痴如醉地欣赏着白衣青年给人诊脉的画面,觉得他不仅五官十分精致,而且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甚是优美,令人赏心悦目。 轮到一个橙衣女子时,白衣青年冲她微微一笑,朱唇轻启,用悦耳的声音开口:“姑娘哪里不舒服?” 橙衣女子见到他的笑颜更是骨头都酥了,陶醉地盯了他半晌,才娇滴滴地道:“人家心跳加速,心慌头晕,而且还全身都软软的没有力气,哪里都不舒服!大概快要死了,公子快救救我!” 白衣青年左手摇着一柄折扇,伸出右手给橙衣女子把脉。 忽然,他冷不防地扬起正把着脉的手,狠狠捏住女子的肩膀。 “啊!你干什么!”橙衣女子惨叫了一声,赶忙重重地撩开白衣青年的手,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白衣青年笑眯眯地道:“看来姑娘现在很有力气了,病已经被我治好了呢。” “……纪琅!”橙衣女子怒目圆睁,瞪着那白衣青年喊出他的名字,“你分明是故意整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纪琅仍旧优雅地微笑着,“难道你不是故意装病来找茬?至于要拼爹,你知道当今皇上除了皇后娘娘外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两个人是谁吗?巧了,那两个都是我爹。” 第118章 “我才不是要找茬呢!我明明是……”橙衣女子把“想接近你”几个字吞了回去,重重跺了跺脚,扔下一句“像你这种人活该一辈子娶不到妻”,转身跑了。 在后面排队的好些其他女子都被这一幕给惊吓到了。 于是队伍瞬间就少了一大半的人。 纪琅默默叹了口气,继续给剩下的人看病。 “大夫,我昨天吹了风之后就开始流涕咳嗽,你帮我看看。”一个中年男人伸出胳膊等着纪琅把脉。 “你是眼瞎还是不识字?”纪琅一脸无奈地指了指身后写着“专治疑难杂症”的牌子,“一般的伤风着凉别找我。” “有你这样当大夫的吗,还挑病人!” 中年男人顿时有些恼怒,拍了一锭金元宝在桌上,“老子又不是给不起钱!” “呵呵。”纪琅冷笑了两声,“真不好意思,我从小到大最不感兴趣的就是钱。” “你你你……!”中年男人闻言更怒,竟“唰”的一声把佩戴的长刀给拔了出来,指向纪琅的脖子,“老子最讨厌你这种不食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儿!你知道老子拥有今天的财富有多不容易吗?你最好赶紧给老子道歉!” 排队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得纷纷变了颜色。 纪琅却是面色不改,依旧悠闲地用左手轻轻摇着折扇。 冷不防地,他将折扇往男人身前一甩,几枚银针嗖嗖射出,插进了男人的胸口。 众人这才知道,纪琅的折扇中居然还藏着暗器! “大叔你可别再乱动,你中毒了。”纪琅笑嘻嘻地开口,“要是没解药,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死。” “……啊!饶命啊大哥!”中年男人吓得径直跪了下来。 “我这人最讨厌的呢,就是别人拿刀指着我。”纪琅陡然间把笑容一收,把男人刚才说的那句话还给了他,“你最好,赶紧给我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中年男人赶忙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纪琅看着他毫无骨气的模样,对玩弄他失去了兴趣,扔了瓶解药到他脚下。 男人赶紧捡起药瓶,将药倒入自己口中,然后狼狈地转身跑了。 这下,本来就只剩一小半的队伍,瞬间就散了。 谁还敢得罪这位不仅挑客甚至还会给病人下毒的大夫呢? 纪琅心道,看来今天可以收工了。 “阿琅。”他的耳边忽有一个温和而熟悉的声音传来。 纪琅抬头看去,只见来人正是魏萧铭。 魏萧铭如今已是二十六七岁的温润青年,比起当年出挑得愈发俊美,气质中更添了几分沉稳与成熟。 “还说忙里偷闲来围观你看病呢,结果你好像已经看完了?” “这些人根本就不值得我看病。”纪琅懒懒打了个哈欠,冲着魏萧铭莞尔一笑,“走吧萧铭,我请你吃晚饭。” “呵,今天赚了不少钱吗?”魏萧铭一边跟着纪琅迈开脚步一边问道。 由于魏墨安和纪清池及欧阳玉飞的关系都很好,所以自从成为纪清池的儿子,纪琅便也开始和魏家人密切来往,并和魏萧铭成了挚友。 魏萧铭是一国之太子,自然不会差钱,又哪里需要别人请客。但他面对纪琅是从来不会拿身份说事的。反正纪琅也不差钱,他要请就让他请吧。 “你可别提了,这种钱我再也不想赚了。”纪琅提起这个话题就郁闷,“和上次一样,来的人一大半是冲着我的美色,剩下的小半都是些小毛病。上次还有人说什么来着,想感受神医治风寒和普通大夫有什么区别……这不是耽误人家真有重病的吗?就没几个能真的帮我精进医术。” 魏萧铭笑道:“这也不能全怪他们,这京城一共就那么多人。再说大多数大病对你来说也不算是疑难杂症,都怪你医术太高了。” 魏萧铭表面说是“都怪你”,其实却是在夸赞纪琅,听得纪琅脸上不禁扬起一抹浅笑。 他的性情不像父亲纪清池那般清冷,而是和欧阳玉飞一样爱笑。只是他的笑意常常都不达眼底,明明在笑,却莫名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而当面对魏萧铭的时候,纪琅却总是笑得十分真心。 到了酒楼后,纪琅开了个包间,点了一桌子的菜。 魏萧铭笑道:“我俩也吃不了那么多,是不是有点浪费?” 纪琅啧啧嘴,“吃不完还可以给乞丐啊。那些仇富的看了又要骂我了,但我自己赚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有什么问题?” “好好,你说了算。”魏萧铭只是宠溺地笑。 菜很快就端了上来,二人开始安安静静地吃饭。 吃了没一会儿,纪琅再次打了个哈欠,“虽然没有真正麻烦的病患,但一天要应付那么多人也挺累的,都没有胃口了。” “呵,”魏萧铭注视着纪琅的眼神中带着些心疼,“那你早些回去休息?” “不回去。” 纪琅将椅子挪到了魏萧铭的旁边,然后冷不防地往他腿上一趟,“就在你这儿休息。” 魏萧铭的身体僵了片刻。 “不可以吗萧铭哥哥?”在旁人面前总是目空一切的纪琅,此刻却用撒娇般的眼神仰望着魏萧铭。 魏萧铭的心漏跳了一拍,随即便再次露出温柔的笑容,轻轻抚了抚纪琅的肩,“可以可以,那你小睡一会儿吧。” 第119章 纪琅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魏萧铭的体温,他觉得一整天的疲劳很快便消散了不少。 “萧铭,”过了一阵,他忽然睁眼开口道,“我今年十八了,上次大爹爹问我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他口中的“大爹爹”指的是纪清池,他把欧阳玉飞叫作“二爹爹”。 至于这个排名嘛,是欧阳玉飞主动谦让纪清池的。傻子才跟娘子争大小。 纪琅续道:“我说我现在对女人不感兴趣,过阵子再说吧。萧铭,那你呢?你比我大不少,皇上没有催过你成亲吗?” “……当然催过。”提起这个话题,魏萧铭眼中掠过一丝异样,“我也是这么说的,我对情爱之事不感兴趣,还是国事要紧。父皇倒也没逼我,他说他也是二十六七岁才和真爱之人在一起的。” “那,”纪琅仰头盯着魏萧铭的眼睛,“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魏萧铭的眼神愈发闪烁了。 “真的没有?”纪琅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受伤,追问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 魏萧铭脑海中瞬间警铃大作。 果然,纪琅下一句话就是:“萧铭,我喜欢你!” “阿琅!”魏萧铭立马将纪琅从自己腿上推开了,“我只是把你当弟弟!” “你说什么??”纪琅的心瞬间像是被鞭子重重抽了一下似的,“你有那么多亲弟弟,却不见你和谁如此亲近!我对你来说难道不是特别的吗?!” “……我把你当弟弟,也当朋友,但实在没有别的意思。” “好,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纪琅“唰”的一下站起身来,掉头就冲出了包间。 他迅速消失在了魏萧铭的视野中,不想让魏萧铭看到自己眼角的泪珠。 他原本以为两人多年来关系如此亲近,已经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了,只是需要有个人先捅破那层窗户纸而已。魏萧铭性情向来谨慎,就由自己来当那个人也无妨。 可原来,自己是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