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我,异姓王,明兰舅父》 更新时间 争取每晚九点左右更新 如果白天更新的话,就证明白天无事,但是晚上九点左右仍然会更新 说一下齐衡的事,主角虽然说齐衡不是良配,是因为齐衡遇到点阻扰,就舍弃明兰了。 但是主角不会过多干预明兰的感情线,意思是随缘发展。
我这个作者也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写....因为大纲没有涉及到未来明兰的最终归宿。 但我是倾向于原著cp的。 这个你们可以讨论一下,我会参考你们的意见。 第一章:雁门大战 大周,嘉佑元年。 雁门关。 “报!卫指挥!敌将耶律义先率部众五万,已至关外五十里!” “报!英国公张帅已从代州崞城兵发朔州!” “报!宁远侯已从代州唐林兵发应州!” “报!张帅下令,命卫指挥坚守雁门一月!” “...” 接连几道军报,响彻在雁门关中军大帐内。 诸将惶惶不安, “关内守军只有三千,面对十数倍于我军的兵力,要我等坚守一月?” “张帅与宁远侯分攻朔、应二州,可寰州怎么办?那里才是耶律仁先的大本营!” “一个月...张帅他们,能打下朔州吗?” “...” 闻声。 有一男子坐在众将身前,其貌俊朗,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皮肤黝黑,甲胄着身,显得气宇轩昂。 他缓缓起身,看向诸将,沉声道: “雁门乃我大周第一关隘,此关若失,则我大周北境再无屏护...” “我等,唯有一战!” 话音刚落,诸将纷纷陷入沉默。 此刻,他们面对的敌将,乃是辽国一代名将。 而且,城内兵力只有三千。 以三千对阵五万,不是不可,但要坚守一月,谁有这个信心? 良久,有一都头作揖道:“卫指挥...求援吧!” 求援? 卫渊苦笑一声,英国公与宁远侯麾下二十万大军已经出关。 要是能求援,早就求援了,还用等到现在? 英国公那么做,很明显就是要孤注一掷。 “用雁门关做赌注...张师还真看得起我啊!” 卫渊在心中喃喃一声。 六年前,他穿越此界,成为卫家第三子。 也是在那时,他得知,这里是知否世界。 因为他有两个姐姐,一个叫做卫恕意,在他穿越过来时,已被卖到盛家。 一个是卫如意,四年前已经成家。 父母在卫如意成婚后不久去世。 卫渊便就随着二姐卫如意家生活。 原本以为,靠着穿越者带来的知识,他可以大展宏图,读书科举入仕,最终权倾天下... 可是...靠着前身读书积累下的知识,穿越后又奋发读了三年,才中了個秀才! 至于后面的乡试、会试,他是想都不敢想,太难了啊。 既然读书不成,那搞搞发明创作,比如香水什么的,总可以吧? 结果显而易见...失败了,他根本就不是从商的那块料,也写不出四大名著。 好在,山穷水尽疑无路! 他还有天生神力! 刚穿越过来那会儿,他意外发现,自己的力量,远超常人! 平常读书时,也有求教附近乡里的武夫,学了些庄稼把式。 既然文不成,商不就,那只能从军了! 在这个文官势大,武将低微,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但凡有选择,谁会参军啊? 幸好,他有个秀才功名,恰逢英国公张辅奉命镇守北疆,便来到他的麾下做了一名文吏。 后来因为张辅发现卫渊一介秀才,竟有不俗力道,且略通武艺,便生爱才之心,将其收为弟子,悉心教导。 半年前,辽国太平帝驾崩,新帝耶律洪基登基。 或许是为增加威望,耶律洪基命辽国名将耶律仁先,率军三十万,号称百万雄师兵进雁门。 而攻打雁门的先锋耶律义先,正是耶律仁先的亲弟弟。 英国公临危受命,统兵二十万,号八十万大军,抵御辽兵。 若是求稳固守,英国公担心辽国会持续增兵,最终酿成国战。 可是西夏那边虎视眈眈,大周...实在难以承受左右夹攻的风险。 于是,才想到,让卫渊临时担任营指挥使,率领雁门三千兵力固守。 而他与宁远侯顾偃开兵进燕云十六州,企图围魏救赵,逼迫辽国撤兵。 时至今日,卫渊仍忘不了,来雁门之前,英国公张辅的叮嘱: “渊儿,守住雁门,你便是此战第一大功臣!” “届时,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卫渊也不想来雁门啊,可是张辅太会画大饼了,他抗拒不了啊! 既然选择参军谋求功名,他早就将最坏的一点想好了。 这世上人与人之间,往往是看谁比谁豁得出去!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与其庸庸碌碌一生,倒不如抓住机会大干一场,是荣华富贵还是魂归九泉,且看今朝! “知否电视剧里,本没有卫家三郎,而我又是穿越之魂,死不足惜!” “妈的,干了!” 卫渊把心一横,猛地拍桌,沉声道: “实话告诉你们,这次没有援军!” “老子不给你们说太多废话,总而言之,进一步,我等裂土封侯犹未可知,退一步,十死无生!” “男儿生于世,自当握三尺剑,立不世功!” “不就是五万辽贼?砍了他们!” 事已至此,众将也无可奈何,陆续道: “请卫指挥下令!” “请...” “...” 卫渊点了点头,大声道:“全军听令,列阵御敌!” 片刻后。 雁门关城头之上。 卫渊接连下令:“三千将士,划分三队,一队千人。” “第一队,随本指挥使于城头准备御敌!” “第二、三队,暂且到城内待命!” 他已经来边关两年了,追随英国公张辅打过大大小小不下十余场战役。 其中有至少六七场战役,都是先锋将。 如今靠着神力加持,再加上被张辅精心教导,已拥有不俗武力。 是以,雁门关诸将,对卫渊可谓心悦诚服,他下达的将令,无人胆敢违抗。 随后。 便只剩第一队还矗立在城头之上。 节节抵抗,只为减少伤亡。 一个多时辰后。 城外马蹄声似可惊天动地,掀起滚滚黄沙,弥漫半边天。 数万铁骑,犹如黑云般摧城而来。 “八百步!” “七百步!” “六百五十步!” 卫渊身旁,正有一名资历深厚的斥候,目视敌军先头部队与城关之间的距离, “六百步!” 他的每一次开口,都会有数名斥候奔走于城门之上重复大喊。 使听到的每一名将士,心弦不由得紧绷。 更有甚者,手心、后背,都在冒汗,身躯亦在微颤。 他们都是百战之师,并不畏惧战争。 之所以会有那些表现,是因为激动、热血上涌。 “五百步!” “五百步!” “卫指挥,五百步了!” “卫指挥...” “...” 当斥候数到五百步的那一刻。 卫渊双眼一寒,“全军听令,搭箭拉弦!” 数名斥候,奔走于城头之上, “全军听令,准备!” “准备!” “...” 四百步! 三百步! 越来越近了! 卫渊当即大声道:“放箭!” 第二章:徐家秘闻,初谈盛家 咻—— 上千支箭矢,齐齐射出。 大周弓弩,居高临下顺风射击,有效杀伤距离可达两三百步! 而辽兵并未止步,他们还在前冲! “以骑兵攻城?他们疯了吗?” “他们没有携带大型的攻城器械!” “只有云梯,没有投石机、也没有冲车、撞车!” “...” 卫渊身旁,有数名将士,正议论纷纷。 他并未因此感到高兴。 没有携带大型的攻城器械说明什么? 说明...敌军来得太急了! 五万骑兵,只是先头部队! 大量的辎重,可能还在后方! 骑兵攻城,临近关门才下马,闻所未闻! 首战,卫渊猜测,只不过是敌军的试探而已,真正的大战,还要等辽军的攻城辎重到了以后才会开启。 “张师说,只给我三千人,是因为要给敌军示弱,要让他们以为,雁门已无兵可守!” “好让辽兵挥出重拳攻打雁门!以图辽军分兵作战,无暇他顾。” “首战,他们就不惜消耗骑兵攻城,闻所未闻,不是敌将傻,就是宁可付出数倍于我军的伤亡,也要拿下雁门!” 卫渊暗叹,那耶律义先身经百战,能是傻子吗? “敌军后续骑兵已下马,正垒盾牌阵,抬云梯而来,兵力约有万众!” 斥候又报。 真正的血战要来了! 卫渊将手中朴刀举过头顶,大声道: “将士们,杀敌报国,建功立业,只待今朝!” “莫要心疼箭矢,千人再分两队,轮番齐射!” 为了守住雁门,他向张辅要了近五百万支箭矢。 看似不少,可真要射下去,也禁不起一个月的折腾。 但是,首战必须打出气势! 一定要少死人! 很快,上千人又分两队,一队五百人,轮番射箭。 争取将搭箭拉弦的空隙弥补。 攻防之战,机会稍纵即逝。 或因一隙间隔,丢掉整个城池! 城外,辽兵喊打喊杀声震耳欲聋。 城头,上千名将士,万众一心。 一千人守城,不可能面面俱到。 果不其然,有敌军瞅准防守薄弱之处猛攻。 “卫指挥,请给我一队人马!” 城头之上,有将士注意到这一幕,主动请缨。 卫渊点头道:“千人第二队,领朴刀兵一百,徐长志,给老子守住了!” 徐长志乃大周勇毅侯府家庶子, “请卫指挥瞧好吧!若有失,末将提头来见!” 话音刚落,他便急匆匆下了城去。 片刻后,上百人朴刀队,将快要从薄弱处登上城墙的敌军尽数杀灭。 此刻,在无数箭矢的消耗下,再加上敌军远道而来,气力本就衰弱,故而攻城之势有所迟缓。 但卫渊不敢松懈, “第三队登城,第一队交接第三队!” “第三队以第一队防守之势继续放箭!” 射箭,尤其是射出杀伤力大的箭矢,急需要臂力。 守卫雁门的将士,不全是弓弩兵出身。 所以,需要替换,以防止某些将士因力道不足,而使敌军找到攻城间隙。 况且,持续对战伤亡下,不利第一队恢复元气。 至于第二队,是备选队伍,若有哪方城墙将要失陷,第二队就会补上。 此刻,第三队的将士,看到第一队浴血奋战,第二队也有部分人登上城墙,心中战火与热血早就被点燃。 在登上城墙之后,哪管三七二十一。 朝着辽兵就是一阵齐射。 城门远处。 辽兵后军大营,耶律义先站在一处山丘上,突然听斥候来报,说是雁门关已换兵守城。 他看向雁门关方向,依稀见到箭矢不停齐射,便是明白了卫渊意图,笑呵呵说道: “这守城的周将倒是有几分聪慧,命前军撤回来吧,待辎重到来,再去攻城。” 耶律义先很清楚,雁门关守城器械充足,而且又是轮番守城,待一队人马疲力,又会有休息好的另外一队替换。 继续攻城,只能是徒增伤亡。 待其攻城先锋将回营,看向耶律义先,不解道:“将军,末将麾下兵卒,已有人攻上城头,何不再等等?” 耶律义先笑道:“大军跋涉数百里而来,已是人困马乏,不宜再战,让你等攻城,只不过是看看他们守城的底蕴而已。” “如今本将已心中有数,待辎重一到,你这先锋,仍是要打头阵的。” 闻声,辽军先锋大喜,“谢将军!” 古代作战,最大功劳,莫过于先登、破阵、斩将、夺旗。 那辽军先锋所求正是先登。 待辽军撤下后。 雁门关城头上,徐长志等诸将都是一脸笑意,他们初步估计。 此役,大周战损不足百人,至于辽兵伤亡,或可达三百有余。 然而,卫渊仍旧是一脸愁苦,这个战损比,还是太高了。 “你等千万别得意忘形。” “你们看敌军撤退阵型,乱中有序,前后呼应,又有后军接应。” “而且,他们攻城正酣,却突然撤退,足以证明,敌方主帅颇具谋略,懂得激流勇退的道理。” 他不得不如此提醒诸将,本就兵力不如敌军,要是再轻敌,别说一个月,十天都守不了。 “不过你等也不必气馁,这一战,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赢了。” “趁敌军撤退,快速打扫战场,先拾箭矢,再收枪盾!” 古代行军作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在战后,敌我双方可打扫战场。 不过,那是有‘礼’的时代,辽兵...不一定有啊。 果不其然,刚有士卒出城要打扫战场,箭矢还未拾取几支,敌军就派出骑兵骚扰。 幸好有斥候眼力惊人,不至于酿成大错。 傍晚。 卫渊在城头用晚食。 以他的身份,伙食会好些,能保证餐里有肉。 不过,卫渊依旧还是与士卒同吃,一碗陈米粥,一点儿蔬菜,便就对付了。 这时,徐长志坐在卫渊身旁,将周围士卒支走,随后,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问道: “卫哥儿,您给老弟兜個底,这次,咱们能不能守住?或者...能不能活下去?” 闻言。 卫渊陷入沉默。 他也不知道答案。 良久,他怒斥道:“说了多少次,行军作战时,要称职务!” 在卫渊成为英国公弟子那刻起,徐长志就被英国公分配到他的麾下了。 故而,两人关系很是要好。 “是是是,卫指挥使说的是。”徐长志尴尬一笑。 卫渊好奇问道:“你堂堂侯府庶子,即使家道衰落,但以你这显赫门第,谋个一官半职,也是可以的,为何要参军?” 徐长志无奈道:“我们这一脉,乃是徐家庶出,是我曾祖父为了勇毅侯爵不至于消散,才不得已找了我们这一脉过继。” “随着我有个姑祖母出嫁,将我们徐家财物拿走大半,再加上朝廷里的人,也不愿照顾我们这一脉...” “我读书不成,又是庶子,遭家里嫡母不忿,顶撞了两句,又把我父亲惹恼了,不得已,才来当兵。” 卫渊点了点头,“你那姑祖母,可是嫁给了一个姓盛的探花郎?” 徐长志一脸惊讶,“卫指挥如何晓得?” 卫渊怅然道:“我大姐为了请人医治爹娘的病,再加上我当时年幼,读书,吃食,样样都要用钱...” “眼瞅着就要到断粮的地步,我二姐还未婚嫁,连个嫁妆都凑不齐,大姐只好委屈自己,卖给他们盛家了。” “后来,我大姐成了他们盛家的一房妾室,故而听我大姐说起过有关盛家的一些往事。” 闻言,徐长志沉默片刻,又找了另外一个话题, “卫指挥有秀才功名,为何当兵?” 卫渊想起这些年,两位姐姐对他的关心与疼爱,甚至超过自家孩子,便是鼻子一酸,道: “我想出人头地,想混出个名堂,想让我两个姐姐,可以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等这场战役打完,我就去他们盛家看看,看看我那还没见过面的外甥女...”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 徐长志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打断道: “卫指挥!卫兄!等这场战役打完,我陪你去盛家!” “不管怎么说,我与那盛家,也算有亲戚。” 卫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忽地。 有鼓声响起。 间隙三声鼓! “聚将鼓,是聚将鼓!敌袭!敌袭!” 卫渊再次握住手中朴刀,不停地大声说着。 第三章:汉家儿郎,宁死不降 数以万计的敌军,再次出现雁门关外。 卫渊等诸将士严阵以待。 可是,敌军并未发起进攻,只是在城外数百步逛了一圈,便就返回营中。 到了深夜,一众将士渐入梦中。 突然! 鼓声再响! 卫渊与徐长志瞬间反应过来,后者骂道: “不让吃饭也就罢了,怎的连个好觉都不让睡?” 这次,敌军仍旧没有发起进攻。 第二天也是如此。 卫渊知道,这是辽军的疲敌之策。 其目的,就是要瓦解三队依次攻势。 毕竟,要是有一队兵马被扰,精神不振,则轮番上阵守城的优势,也就没了。 “这样下去不是法子,他们哪次是佯攻,哪次是真攻,咱们可分不清啊!” 徐长志心忧。 敌军人多势众,他们可以休息的过来。 但是,雁门关只有三千将士,平日里守城就需驻守一千兵将,面对敌军计策,实是无解。 卫渊想了片刻,道:“敌军辎重未至,不会冒然攻城。” “吩咐下去,无论听到什么动静,没有本将军下令,一律全当做没有听到。” “再派两人,轮番守夜,只要敌军来攻,就点燃狼烟,敌军见狼烟,即使是真攻,也会变佯攻。” “此外,多派几名斥候,监视敌军动向,只要辎重到来,立即来报!” 徐长志作揖:“诺!” 余下几日,按照卫渊的应对之策,将士们果真得到充足休息,而敌军也未冒然进攻。 直至辽兵攻城第九日,卫渊接到消息,敌军辎重到了! “攻城军械刚到,这些辽贼,就迫不及待的来攻城了!” 此刻,城头上,徐长志见到千步之外,敌军正有集结之势。 雁门关外,地势平坦辽阔,只需眼力好些,敌军有何动静,自是瞒不过他们的。 “告诉将士们,先前几阵,都是儿戏,真正的大战要来了!” 卫渊下令。 一炷香功夫过后。 敌军悍然来攻。 “放箭!” 卫渊大喊一声。 无数箭矢,纷纷射向敌军。 然而,这次,辽兵有了各种攻城器械相助,也有了长盾兵徐徐推进,周军箭矢优势见了大半。 “准备落石!” 卫渊再次下令。 徐长志看到已有敌军架上云梯,皱眉道: “卫指挥,你如今是雁门守将,众将士主心骨,末将在此守着,您在后方坐镇!” 卫渊沉声道:“雁门若失,便没了后方!” 当周军使用落石的这一刻,辽兵的投石机也狠狠砸到了城头之上。 “架盾,闪开!” 卫渊即使吩咐下去。 可仍旧有被巨石砸到的将士,霎时,血肉模糊,染红城墙。 “杀!” 敌我双方,喊打喊杀之声,已是撼天动地。 这一次,辽兵像是发疯似的攻城,根本就不计伤亡。 已有人登上了城墙。 卫渊手握朴刀,带了十余人,亲自杀了过去。 挥刀间,人头滚落城墙,鲜血侵红甲胄。 “杀!” 感受到鲜血的刺激,卫渊只觉大脑空白,胸中热血沸腾,遇敌便杀。 但凡有登上城墙的将士,还未来得及挥出一刀,就被卫渊砍去了头颅。 猩红的血液,犹如喷泉般上涌。 此刻,所有的大周猛士,就像是沐浴在鲜血中,最原始的战意被激发出来,像是没了痛觉。 即使有人被敌军箭矢射到,甚至都穿胸而过,可却像无恙一般,继续挥刀杀敌。 他们或许是没有注意到身上的伤势,也或许是知道,一旦停下杀敌挥刃的动作,很可能就要死了。 在一番惨烈的厮杀过后,敌军的进攻锋芒终于停滞下来,开始陆续撤兵。 有名大周将士,见到敌军撤退后,心下松了口气,依偎在城墙上,缓缓闭起双眼。 这时,有名将士看到他身上的伤势,无不目露惊骇,当下就要脱口而出, “老哥,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卫渊示意闭嘴。 然而,还是被那心弦紧绷的将士觉察到一些动作,猛地睁开双目,道:“卫指挥,您...” 忽地,他感到胸腹传来痛楚,低头一看,却见甲胄损坏,有刀刃插进胸腹造成的伤势,鲜血都将下半身染红。 见此,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看了一眼卫渊,笑了笑,没说什么,合上双目,再也没有睁开。 卫渊叹了口气,看向四周,残垣断壁,尸横遍野,每走一步,就像是踩在红色的泥泞里。 “第一队,撤下休整,第三队,准备守城!” 卫渊并未因那些牺牲的将士而觉得痛心,更多的只是惋惜。 战争,最值钱的是人命,最不值钱的,也是人命。 一连十数日,雁门关遭遇了自大周建国以来,最为惨重的守城战役。 三千将士,死伤只剩数百。 徐长志的一条臂膀骨折了,身上中了数支箭矢。 若非毅力惊人,此刻,怕是早就痛晕了过去。 至于卫渊也不好受,光是身上所中的刀伤,就有十余处。 都是为抗击登上城门的敌军将士所中。 他与徐长志,依偎在一处,看着连站起身都有些费力的同僚将士,心里都很清楚,这座城,怕是守不住了。 徐长志吐了口唾液,当中掺杂着些许血丝,他不甘的咬牙问道: “卫兄,咱们已经守了整整二十七日了,英国公他们还没任何动静,是不是早就将咱们当做弃子了?” 弃子? 卫渊笑了笑,“咱们脚下这座城,是雁门!” “卫指挥,敌军又上来了。” 军中仅剩的斥候,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向卫渊禀报。 闻声。 卫渊透过城垛间的空隙,看到了正在集结而来的敌军。 他看了一眼那斥候,沉声道: “我这里,有三百余封遗书,都是我这几日为弟兄们所写,还有很多袍泽,连个遗书念想也没留下,甚至尸骨都找不到了...” “你是斥候,熟知北境地形,知道走哪条路,该怎么走,才能活下来,将遗书带回去,拜托了。” 斥候顿时瞪大了双眼,“将军这是让我当逃兵?” 卫渊摇了摇头,“不是逃兵...敌军眼看着要冲来了,我也没时间跟你废话,就当我和兄弟们...求你。” 斥候鼻子一酸,看了看四周袍泽弟兄们那寄予希望的眼神,不由得热泪盈眶。 卫渊将背在身上的行囊解下,“大家伙的遗书都在这里,还有我这些年攒下的银子,还有...还有我买的玉簪子。” “银子交给我二姐,簪子,交给我大姐,就说,这是我送给我外甥女的见面礼。” “里面,有地址...去吧。” 斥候不再矫情,背上行囊,向卫渊以及众人深深作揖,道: “如有机会,哪怕来世,再随诸位杀敌,袍泽兄弟们,保重!” 言尽,他头也不回,下了城去。 随后,卫渊缓缓站起身来。 其余诸将士,纷纷效仿。 卫渊看向众人,又看了看他们那浑身上下的累累伤痕,良久无言,只是牢牢握住了手中的兵刃。 城外,有辽兵齐声劝降。 闻言,卫渊转身面向敌军,其余人亦是如此,皆是眼神坚定,无丝毫退意。 徐长志将印有‘周’字大纛递到卫渊手中。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大声道:“汉家儿郎,宁死不降!” 徐长志大声道:“汉家儿郎,宁死不降!” 京东路人士林兆远大声道:“汉家儿郎,宁死不降!” 河北路人士陈阿牛大声道:“汉家儿郎,宁死不降!” 河东路... 仅剩的数百人,陆续大声道:“汉家儿郎,宁死不降!” 早已被鲜血染红的雁门关上,众人身影略显萧索。 ‘周’字大纛,伴随黄沙飘荡。 雁门!宁死不降! 第四章:乱战 大半个月前。 燕云十六州——朔州。 英国公张辅于此城外百里处安营扎寨。 大帐内。 张辅不时大吼道: “顾偃开到哪了?!” “到哪了?!” 然而,帐内却无一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 良久,有一亲信将领作揖道:“大帅,不能再等了,雁门等不起!” “大帅率军直奔寰州,只需给末将留下三万人,必能拖住朔州人马!” 张辅深深皱眉道:“朔州境内,有十万守卒,你挡不住,顾偃开怎么还没到!” “这厮要是误了大事,害雁门失守,本帅必饶不了他!” 话音刚落,有一浴血猛将,闯进大帐,笑道: “来了!来了!” “英国公,本将没有来晚吧!” 来人正是顾偃开! 张辅瞬间激动,走下帅位,牢牢握住他的一条臂膀,问道: “带来了多少人?” 顾偃开先是一笑,而后来到沙盘前,看到‘顾’字旗帜,直接放在了朔州城前, “六万!够不够朔州辽贼喝上一壶?” 闻声,张辅抚须大笑道:“够了!够了!” 顿了顿,他神情猛地一怔,“应州呢?” 顾偃开深呼吸一口气,郑重作揖道: “末将幸不辱命,在应州连战三场,应州辽军主力损伤惨重,已将他们死死拖住!” 顷刻间,整座大帐雅雀无声。 应州,也是有着整整十万甲士啊! 攻下应州城,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英国公张辅最开始的打算,就是要让顾偃开以骑兵挑衅辽军,随后削弱应州实力。 辽国骑兵甲天下,当他们看到大周以骑兵挑衅,必然出城迎敌,即使不出城,也能起到拖住他们的作用。 可是没想到啊,这顾偃开,不仅拖住了应州,还将其主力击败! 不愧是开国勋贵之后! “若无张帅妙计,这应州,哪怕是十个顾偃开,恐也占不得丝毫便宜!” 顾偃开心悦诚服的作揖道。 大周建国至今,已近百年。 像英国公张辅、宁远侯顾偃开,以及此刻身在雁门的勇毅侯府后人徐长志,都是开国勋贵之后。 在这些开国勋贵后人当中,还是要属年近半百的英国公张辅最具有威望。 “顾将军客气,待此战结束,你必是此战第二大功臣!” 张辅笑着拍起顾偃开的肩膀。 闻声。 后者纳闷道:“辽军只知,我与张帅,各率十万大军。”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张帅这里只有五万甲士,至于主力,却是让末将率领了。” “只是,末将不知,谁会是此战第一大功臣?” 包括卫渊,乃至军中大部分将士,接到的将令,都是张辅与顾偃开各率领十万大军。 然而,实际上,张辅让顾偃开率领的军队,足足有十五万! 如此瞒天过海,才让辽军主帅耶律仁先掉以轻心! 因为如果各率领十万大军,应州与朔州再不济,也能抵抗住。 倘若周军直接去攻打辽军大本营——寰州。 那么,辽军占据的朔、应二州,就会与寰州互为犄角,立为不败之地。 届时,只需将雁门拿下,这场战役,就是辽军必胜了。 可如今呢? 应州主力受损,顾偃开又马不停蹄来到朔州,打算拖住朔州守军。 如此一来,张辅则可率领本部将士,与顾偃开留在应州的部分兵力,合围寰州! 层层计谋,占尽天时,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也唯有贵为勋贵之首的张辅,敢这样行军作战了。 “至于谁是第一大功臣,你以后会知道!” “顾偃开,此战,不过刚刚开始!” “朔州敌军,就交给你了!给本帅拖住!” “传令,全军集结,兵进寰州!” 张辅下达命令。 顾偃开郑重点头。 他自诩也是身经百战,可在统治大兵团作战方面,仍旧不如张辅。 倘若此战让他指挥,他最多也就能做到稳扎稳打而已。 ------------- 三日后。 张辅亲自率军攻打寰州。 又过一日,顾偃开留在应州的六万甲士,已有半数,来到寰州城外,听从张辅指挥。 应州一战,顾偃开率领的十五万大军,折损三万左右。 初步估计,应州辽兵伤亡高达四万七千余人! 能将战果打到这种程度,主要还是没有人会想到,他手上,当初有足足十五万的甲士! 当张辅初次攻打寰州城的那一刻,辽军主帅耶律仁先,就已经慌神了, “不可能!哪来的周军?张辅不是在朔州吗?” 听到守城将士前来汇报时,耶律仁先脱口而出,随后来到沙盘之上,死死盯着应州方向,道: “问题出在应州!他们不是说,已经将顾偃开留在应州了吗?” 此话一出,所有辽将沉默无声。 张辅从一开始,就制定好了整盘策略,又靠着信息差步步领先。 而且又对顾偃开十分信任,孤注一掷,才打出了让耶律仁先后知后觉的效果。 可想而知,辽军是有多么难啃了。 “传令,死守寰州!” “命应、朔二州,速来驰援!” “派遣百名斥候,不惜一切代价,告知耶律义先,让他快速拿下雁门!” 耶律仁先乃是名将,瞬间就想清楚了一切,也明白,胜负关键,不在燕云三州。 而是雁门! 只要拿下雁门,周军腹背受敌,只能退出燕云。 若是拿不下,则张辅将极有可能,率先攻下寰州,最差也是进退有余。 因为此刻寰州守军,只有五万! ------------- 寰州战役持续第四日。 应、朔二州战役也彻底打响。 此刻,张辅军帐中。 他正思虑全局。 按照耶律仁先最开始的规划,义先率领五万甲士攻打雁门; 应州作为辎重大本营,是辽军大后方,拥有十万甲士; 朔州距离雁门最近,能够随时支援耶律义先,那里的守军,足足有十万之众! 而己方呢,不算雁门,如今攻打寰州的兵力,满打满算,也就七八万左右。 张辅心知肚明,想要啃下寰州,会很难! 但他已别无选择! “辽军不擅守城,他们的骑兵,唯有野战时才能发挥优势!” “倘若应、朔二州派来援军,那么以耶律仁先多疑的性格,定会以为本帅有趁二州兵力不足,调头打二州的可能。” “如此,耶律仁先为防止燕云州城失守,也必然会摒弃守城,与我军展开野战,想以此拖住本帅,待二州援军到来,再全歼本帅!” “届时,才是决战到来!” “渊儿,雁门,可一定要给为师守住了!” 张辅一念至此,将拳头狠狠砸在地图中‘寰州’方向。 成败,在此一举! 第五章:战终 为了攻打寰州,英国公张辅几乎将大周边境所有的攻城器械全搬来了。 接连恶战数日,敌我双方的战损,近乎持平。 这在大周开国以来所经历的无数大小战役中,都堪称是奇迹。 毕竟,张辅是攻城的一方!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周军兵力只比固守寰州的辽兵多三万而已。 却能几乎以一比一的战损消耗寰州辽兵。 还要多亏了不计其数的攻城器械。 此刻,寰州内城。 辽帅耶律仁先,正着急的问向众将, “朔、应二州的援兵还未到吗?” 有将士作揖道:“回禀大帅,朔、应二州,都遇到了敌军阻碍,一时半刻,怕是难以回援。” 闻声,耶律仁先冷笑道:“看来,这张辅是铁了心的,想要吃掉我们了。” 多名辽将皆是不屑道: “我们守城,他们攻城,纵然现在凭借着落石、冲车、重弩等略占上风...” “可他们每一次攻城的军械消耗,也极其庞大,真要是打下去,就怕他们没有胃口吃掉我们。” “只要我军坚守不出,静待援军,必然能够将周军耗死在此地!” “...” 话音刚落,就有斥候来报。 说是周军有北上嫌疑,已有万名骑兵前往应州方向。 闻言,耶律仁先惊诧道:“张辅的目标不在寰州,而是应州?” 应州派来的援军,已经被周军所阻。 如果这个时候,张辅不惜一切代价,调头攻打应州,那么应州危矣! 一旦应州失守,辽军的互为犄角之势便成了泡影。 而且,应州还是后军大本营,有着辽军所需辎重、粮草等。 “或许是张辅故布迷阵,其目的,就是要引诱我军出城!” 有人说道。 耶律仁先岂能不清楚这点? 只是,他不敢赌! 一旦输了,辽军将被粮草不济所困,届时,被活活拖死的,可就是辽军了! “张辅带来了那么多攻城器械,就是要弥补攻防差距。” “本帅知道,他现在心心念念,都是希望本帅可以出城与之决战!” “此次出征,本帅带来的大部都是骑兵,根本不擅守城!” “他既然想要展开决战,那么本帅就如了他的愿,让他看看,什么叫做草原铁骑!” 耶律仁先说到此处,已然做出决定。 原本固守寰州的五万大军,在这几日,已伤亡四千有余。 耶律仁先留下六千人守城,其余四万,皆出城去了,要与周军野战! 当张辅得知此事后,忍不住大笑道: “好一个耶律仁先,果真有魄力!” “本帅还以为,他当定了缩头乌龟!” “既如此,命全军集结,收拢兵力,与敌展开决战!” 仗打到这个份上,也该真刀真枪的干一场了。 半日后,寰州城外。 双方选择在辽阔地带决战。 辽军的优势在于骑兵,有着很强的收割能力与机动性。 而周军这边,胜在兵种齐全。 “盾牌兵抵御骑兵锋芒,朴刀兵藏于盾牌兵中斩马,结阵陷骑!” “枪兵于侧翼袭扰敌军,所有骑兵,从左侧直冲敌中军!” “弓弩兵坐镇后军,待敌骑兵冲来,配合盾牌兵与敌决战厮杀!” 张辅接连下达几条军令。 至于耶律仁先那边的打法,则就简单许多,主要就突出一个横冲直撞。 虽然盾牌兵与朴刀兵配合默契,但是面对数万骑兵的冲锋,一时间也是损失惨重。 不过,待敌军继续向前冲锋时,弓弩兵的齐射就发挥出了作用。 若有敌方骑兵冲到后军,就需要隐藏在右侧的枪兵去阻拦了。 大战一起,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杀!” 敌我双方那喊杀之声,似可惊天动地。 这种纯粹的决战,没有丝毫阴谋诡计在其中,每一名士卒,都是真刀真枪的在厮杀。 所造成的伤亡也是惊人的。 很快,敌军就将盾牌阵冲个粉碎。 没了阵型,周军的优势便就荡然无存。 盾牌兵与朴刀兵也只能各自为战。 张辅矗立于战场之上,亲自挥旗指挥。 随后,周军最大的杀招,上万骑兵,从左侧猛攻敌军。 耶律仁先骑在一匹战马上,正紧张地看着战势发展,忽地,有斥候来报。 上万骑兵直冲自己而来。 一时间,辽将皆有不安。 耶律仁先扭头看去,抽出腰间弯刀,大笑道: “慌什么?本帅早就料到周军会如此排兵布阵!” “除冲锋人马,其余人等,皆随本帅前去御敌!” “本帅给尔等下达最后一条将令,若见本帅落下马来,不必慌张,奋力厮杀,将周军尽数歼灭于此!” “杀!” 最后一字落下,耶律仁先直接冲了过去。 一众辽将,见此纷纷大喝道: “誓死追随大帅!杀!” “杀!” “...” 这就是辽兵的血性与战意。 上至主帅,下至小卒,皆有舍身成仁之念。 大周自建国以来,对燕云十六州发起的收复战役不在少数。 可每一次,无不折戟沉沙。 也足以证明,辽兵作战之勇猛! 一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一日还未停歇。 晨光破晓,整片大地都被染了颜色。 四处可见残肢断臂,尸骨成堆,甚至将要血流成河! 宛若人间炼狱! 双方损失都已经超过了四成。 敌我主帅,皆心知肚明。 一场战役,损失超过三成,便是败了。 损失超过五成,那就是溃败。 放在小说家嘴里,那就是全军覆没! 可如今,双方损失都达四成,厮杀却还在持续着。 双方都没有丝毫撤退的意思。 而且打法早已没了章程,纯粹就是白刃战,好比是街头帮派火拼。 所有将士心底的热血都被激荡出来,就像是不知疲劳一般。 他们都很清楚,这個时候,谁若萌生退意,谁就是真正的兵败如山倒了。 张辅眼见敌军战马已损失过半,当即大声道: “重甲步卒,冲锋!” 顷刻间,就见百辆战车,一辆战车上大概有步卒五人。 集冲锋、防御、近战搏杀、远程进攻于一体。 这五百人,是张辅最后的底牌! 有敌军骑兵冲上前去,手中弯刀落在那战车之上的步卒,却难以对其造成伤害。 敌军主帅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幕, “能够防御兵刃的重甲!战车!好一个张辅,忍到现在,才出手!” 他知道,原本僵持不下的战局,因为有着那五百人的加入,彻底发生了改变。 “撤!” 耶律仁先大吼一声! 辽军至此兵败! 眼见辽军撤退,张辅与所有生还的周军将士,都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第六章:卫渊,你是此战第一大功臣! 撤回寰州城内的耶律仁先整整一夜都没有睡好。 说实话,他与周军交战的次数并不多。 半生戎马,几乎都是在与西夏对战。 此次,是将对将,他输给了张辅,吃了轻敌的亏。 翌日,张辅持续用投石车、重弩等消耗辽军。 经过一场战役的失败,寰州辽军再无翻身可能。 “眼下,应、朔二州援军难至,待周军休整过来,我军,怕是难以守住寰州!” 有辽将向耶律仁先说道。 其实,就以当前来说,对辽军最致命的,是一场大败带来的人心浮动,士气不稳。 耶律仁先毕竟是一代名将,岂能不知大局已定? 倘若真要等应、朔二州的援军,且先不管寰州能不能守住,即使能守住,那二州就无风险? 耶律仁先不敢赌了, “若此战我军大败的消息,传到西夏的耳朵里,你们说他们是要攻周还是攻我大辽?” 耶律仁先关注的一点,就在此处。 真要是死扛下去,也无不可,但西夏那边的动静,也不得不防。 张辅费尽心思,拼了命的也要轰轰烈烈的打赢一场,让耶律仁先萌生退意还在其次。 最主要的,还是做给西夏势力来看。 大周暂无夺取燕云十六州之意,不然朝廷也不会只派给张辅二十万兵力守卫边疆。 西夏在明知大周势力不会染指燕云的前提下,肯定是会放心的捅辽军刀子。 几日前,顾偃开心说大兵团作战比不得张辅。 是因为指挥大兵团,不仅是要指挥千军万马,更重要的,是能够明锐分析出国际局势,从而率领军队,做出最有利的抉择。 “让耶律义先的军队撤回来吧,此役,我们已经败了。” 耶律仁先言至于此,缓缓闭上双目。 其余诸将,也不敢再劝。 耶律仁先也是能够分析出天下大势的人,所以,他必须要防范西夏。 --------------- 当张辅得知,寰州要求和的这一刻,压在心口的大石,总算是落下了。 他来到一处山丘上,凝望着寰州,目光似乎透过这座古老的城池,犹如光辉般,照在了整座燕云大地,喃喃道: “纵横捭阖,兵无常势,如今天下局势,像极了史书上说的汉、魏、吴三国争霸啊。” 顿了顿,他吩咐身边副将, “为防止耶律仁先出尔反尔,本帅需带三千人马前往雁门,其余人马,归你统率。” “待接到本帅差人送来的消息,你就可撤军了。” 数日后。 卫渊苦守雁门第二十七日。 城头上,几百将士,已横生死志。 他们犹如一座座高山般,巍然耸立在此,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敌军士卒登上城墙。 终于,就在此刻。 卫渊喊出一个‘杀’字。 数百人,顷刻间便就冲向已登上城头的辽兵。 有一名胡子花白的雁门守卒,手执长枪的臂膀都被辽兵砍断了,但是他并未倒下。 而是用另外一手,拔出腰间的匕刃,狠狠地扎进了一名辽兵的脖子上,鲜血‘呲’得一声,就涌了出来。 那辽兵瞪大了双眼看着老卒,临死都不明白,都断了一臂,竟还能作战! “老子从十六岁的时候就守在雁门,一守就是四十年,这辈子连个婆娘都没讨,你们说来就来,真当老子老了,握不动刀了吗?” 老卒咬牙切齿着,刚说完,就被一名辽兵砍下了脑袋。 守城数日,卫渊惯用的朴刀,都已经有了不下三十几处的豁口。 原本锋利无比,可轻松破甲的利刃,到现在,连砍脖子都是有些费劲了。 那朴刀并非军制,而是卫渊找铁匠打造的,比一般朴刀要长一些,用得顺手了,故而不愿临阵换刀。 但是到了这一刻,再不换,怕是都杀不了人了。 只好在乱战期间,又找了一把看起来比较完善的朴刀,就在这时,一名辽兵的刀刃,已经结结实实的砍在了卫渊的后背上。 若非营指挥使的甲胄较好,那一刀,足以要了他的命。 几百人苦苦坚守半个时辰,就只剩下了几十人。 他们背靠背,贴在一起。 卫渊身上的伤口,快要数不清了,四肢,后背,都在流血。 就连握刀的手,都开始颤抖。 连他这個天生神力的将领都如此了,可想其余士卒,该是何等艰难。 至于徐长志,快要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他失血过多,急需要休息。 “这辈子,做梦都想闯一回燕云十六州,可结果,连雁门都没出去。” 徐长志吐了口血,含糊不清的说了句。 卫渊没有回话,对他来说,多言一句,都是徒费力气。 “卫指挥,徐将军,诸位袍泽兄弟,我...我疼死了,先走一步!” 一名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将士,当即冲向敌军。 被乱刀砍死。 他身上的伤势太重了,实在无法忍受伤势传来的痛楚,倒不如先死在冲锋上。 卫渊把心一横, “卫某来这世上十余载,能够有幸与诸位老哥痛快杀敌,慷慨赴死,已是幸甚至哉!来生再会!” 话音刚落,卫渊也直接杀了过去。 徐长志深呼吸一口气,用自己仅剩的力气矗立身躯,“杀!” 余者,皆默念一个‘杀’字。 重伤之躯,齐齐掠动,疾如风,快如火,雷电不能摧,天地奈若何! 自古以来,在这神州大地之上,从不乏危难之时,慷慨赴死者! 就在此时。 辽军大帐。 耶律义先接到了自家兄长的消息,要撤军。 但此刻,雁门即将拿下,他岂会撤? “先屠了雁门,再说撤军的事情!” 耶律义先刚做出决定。 就有斥候来报,远处山丘上,发现周军。 闻声。 耶律义先紧皱眉头,“来救雁门的援军?” 想到这里,他愤愤不平,五万甲士,攻打一个只有三千守卒的雁门,却打了这么久。 这要是传出去,后世史书,该如何写自个儿? 可是,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 最终。 “撤军吧。” 耶律义先说出这几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雁门关城头上。 原本已怀着必死之心的卫渊等人,突然听到敌军撤退号角。 紧接着,登上城墙的辽兵与还未登城强的辽兵,都撤了出去。 卫渊等人血战数日,早没了精气神,目光呆滞,不太明白现状。 可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们得救了。 忽见,一队周军入城。 “是援军?” 卫渊浑身浴血,在心中喃喃一声。 不消片刻。 从寰州纵马疾驰赶来的英国公张辅,见到城头之上,堆满了尸身的一幕,便是深深动容。 随后,他又看到卫渊等仅剩几人,迅速冲向前去。 卫渊见是张辅,自身这疲累身躯,终是撑不住了,重重的倒在尸体上。 张辅连忙蹲下身子,紧握着他那血淋淋的手掌。 卫渊有气无力道:“总算...守住了…” 张辅动容,牢牢握住他的手掌, “渊儿,你是英雄,是此战第一大功臣!” “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好好休息!” 顿了顿,他看向跟随自己而来的将士,大声道: “医士!医士在何处?!” “救人,救人!” 第七章:顾偃开授艺,赏赐 嘉佑元年,十二月初。 雁门关,大雪纷飞,四处白茫茫一片。 将半月前那场大战留下的痕迹尽数掩盖。 内城,一处大帐前,两名士卒正瑟瑟发抖,不时打个寒颤, “这鬼天气,真他娘冷!” “行了,少说两句吧,等过几日朝廷派来棉衣,就不觉得冷了。” 言谈间,二人看到英国公张辅与宁远侯顾偃开缓缓走来,便是立即矗立身躯,纷纷抱拳,齐声道: “见过张帅、顾侯。” 闻声,张辅与顾偃开各自点头,随后走进帐中,看到半坐在床榻上卫渊,陆续笑道: “看样子,休息了半月,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 “张帅收了个好徒弟啊,有伤在身,还不忘读书,咦,卫公兵法?不错。” 见到二人,卫渊连忙将手中兵书放到一旁,刚欲起身作揖,又听张辅说道: “你有伤在身,俗礼就免了。” 卫渊抱了抱拳,“谢恩师。” 顾偃开看了看卫渊,突然询问道:“你小子,今年多大了?” 卫渊神情一愣,随后如实应道:“过了今年,十八岁。” 十八? 顾偃开惊诧道:“冠军侯霍去病十八岁率八百铁骑深入大漠,两度功冠全军。” “你十七岁,以三千兵力,抵抗敌军五万,守了整整二十七日!” “当真是后生可畏!要是我儿,有你半分出色,本侯就心满意足了。” 他有个儿子叫做顾廷烨,今年十五岁左右,在京城已经博得‘纨绔’之名。 但是人家卫渊呢? 十五岁就来到军中了! 也就比顾廷烨大个两三岁,就已立下赫赫战功! 相比之下,顾偃开突然有了种想要掐死自己儿子的冲动。 顿了顿,他一脸羡慕的看向张辅,“英国公,你收了一个好弟子!” 闻言,张辅一脸骄傲道:“这还用你说?” 不论别的,就论当今京城中的那些勋贵子弟,在他眼里看来,无一人可以比得上卫渊。 “顾侯爷,您可别取笑晚辈了,军中谁人不知,您那顾家枪法,乃当世一绝,如若贵公子习得顾家枪精髓一二,足以冠绝同辈了。” 卫渊笑呵呵说着。 提起顾廷烨,顾偃开就不由得闷哼道:“以后有机会,也让他来军中锻炼锻炼,免得整日待在京中,就知沾花惹草,败坏我顾家门风!” 听到这里,卫渊摇头一笑,没再搭话。 略知‘知否’剧情的卫渊很清楚,顾偃开的儿子顾廷烨绝非是不学无术之辈,那纨绔之名,多半都是他人栽赃陷害。 再说,像他们这种勋贵子弟,逛個青楼,玩个姬妾,也在情理之中。 自个儿要是也生长于勋贵世家,估计会比顾廷烨玩得更花。 张辅笑道:“没人对你的家事感兴趣。” 顾偃开笑道:“说的极是,卫渊,今日本侯随你老师来此,主要是向你说三件事。” “第一,张帅已经为你向朝廷请功了,而且还是此战第一功臣,朝廷对你的赏赐,不日就会下来。” “第二,辽军已经撤退,他们已经派人来,要与我大周议和,这事,就轮不到我们这些军伍之人操心了。” “第三...” 说到这里,顾偃开有所停顿,犹豫片刻,开口道:“不知,你小子愿不愿学我顾家枪?” 学顾家枪? 提起这个,卫渊瞬间来了精神。 虽然英国公张辅的武艺,也算独步军中。 但是,张辅最擅长的,是兵法。 可顾偃开擅长的,是于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手段! 如果说不愿学,那肯定是假的。 只是... 卫渊微微皱眉道:“顾侯,您要是被我老师威胁了,您就眨眨眼...” 张辅与顾偃开愣了愣神,旋即大笑起来。 顿了顿。 顾偃开负手而立道:“无需多想。” “让伱学顾家枪,其实本侯也思前想后许久。” “大周好不容易等来你这么个将种,你又是张帅弟子,与我等勋贵世家,也算一脉,自然要对你好生栽培。” “你擅用朴刀,学了我顾家枪,再融合英国公的武艺,或许能触类旁通,创出一套独属于你卫渊的军中武艺。” “不过,本侯也有言在先,顾家枪毕竟乃我顾家祖传,势必要对你留私,不会倾囊相授。” 听到这里,卫渊算是明白了。 顾偃开是将自己也当做勋贵一脉的人了。 教自己顾家枪,一是想让自己欠个人情,二是也的确有意栽培自己这个所谓的将种。 至于留私... 卫渊倒是不怎么在乎。 他早已将英国公的武艺学了个干净,只要能在顾家枪上有所触类旁通,就算不能学尽,也是值得的。 就如顾偃开所言,将张、顾两家武艺融会贯通后,能使卫渊在武艺上的发展不可估量,甚至超越顾家枪也无不可。 总而言之,顾偃开是好意。 卫渊为了更强,自然愿意接受他这份好意, “既如此,就劳烦顾侯了。” 顾偃开笑道:“本侯早已说了,你是张帅弟子,于本侯就不是外人,无需客套。” ------------- 此刻。 京城,紫宸殿,百官齐聚。 几日前,嘉佑帝赵祯,已得到北境战报,张辅大获全胜,辽军准备向大周议和。 是议和,不是求和。 大周文臣,觉得议和与求和,不过一字之差,无甚大碍,只要能停息战鼓,所谓文字游戏,不玩也罢。 但是武将们,却大感憋屈,但当前大局已定,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嘉佑帝赵祯早就派人到北境商谈议和之事了。 “今日召诸位臣工来此,主要是商议该如何对有功之臣进行褒奖。” “朕从英国公送来的捷报里得知,固守雁门的小将卫渊,乃此战第一功臣。” “朕观此将,有冠军侯之风,朕有意赐爵,不知卿等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 武官们还尚未表态。 自诩文官清流的那些人,便就坐不住了,陆续道: “陛下,不可!卫渊虽于国有功,但尚且年幼,资历太浅,不宜封爵!” “陛下,卫渊在军中职务,乃是营指挥使,如今突然赐爵,无异拔苗助长,还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 闻声,赵祯意料之内的莞尔一笑, “既然诸卿以为赐爵不可,那么就封他为代州团练使,翊卫大夫,赐百金千银,替朕坐镇代州,固守雁门,如何?” 卫渊目前是营指挥使,管辖五百军卒,被张辅临时任命,才担任雁门守将,统率三千人,这只是军衔,属不入流。 而代州团练使,可就是从五品官了,说是鱼跃龙门也不为过。 当前,代州的主要兵力,来源于禁军广锐军三营、宣毅军三营,还有不少的地方军、湘军,林林总总加起来,大概有七、八千人左右。 张辅率领的二十万大军,多来自于禁军编制下的广锐、宣毅,还有号称开国之兵,老牌禁军劲旅的‘上四军’。 对卫渊来说,以代州团练使为跳板,是很合适了,只是他这个团练使并没有兼任刺史,故而要受刺史节制,有练兵无调兵之权。 不过一旦到了战时,以他代州团练使的职务,会随时被主帅调任为广锐、宣毅军都指挥使,充作先锋。 嘉佑帝先前说赐爵不成,又说代州团练使,百官自然再无异议。 “这个卫渊,年少英雄,或许可助朕军改,需用,慎用。” 嘉佑帝在心中喃喃一声。 第八章:长姐如母——卫恕意 此刻,身在代州的卫渊,还全然不知,自身命运,已悄然发生改变。 话说那日雁门血战,有一斥候受卫渊所托,送一众袍泽遗书、遗物归家。 那斥候从代州前往各地,纵马疾驰,一路上,几乎都没怎么合眼。 如今,刚至扬州。 而卫渊的大姐卫恕意,就嫁给了扬州通判‘盛纮’为妾。 盛纮的父亲,曾高中探花,娶了勇毅侯府家的嫡女为妻,也就是徐长志的姑祖母。 就此,盛家开始发迹,经过父子两代人的苦心经营,他们已经从商贾世家,成为官宦世家了。 那名斥候行走于扬州城内的街道,旁人见之,都是纷纷退避三舍。 只因他身上的甲胄,仍旧沾着鲜血。 几日来的奔波忙碌,使其略显狼狈。 不过,配上那一身染血的铁甲,气势倒是不减,就像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令人望而生畏。 他状若疯魔,逢人便问, “扬州通判盛家在哪?” “请问,盛家在哪?” “在哪?!” “...” 路上行人,都将其视为疯子,又见其是兵卒,不敢搭话,都是匆匆离开。 他已经太累了,一路上,跑断了三匹马,要不是凭借着一口心气吊着,只怕早就昏厥过去。 “这人是谁啊?为何要找盛大人?” “你们看他身上的血,真是瘆人啊!” “看样子是当兵的。” “...” 路人议论纷纷。 斥候口干舌燥,脸色苍白,浑身都有虚脱之意,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突然,一位胡子花白,在路边贩卖橘子的老人家,走上前去,皱眉问道: “禁军?” 闻言,斥候转身看了看那老人家,点头道:“宣毅军,开山营,斥候李川。” 老人家拱手道:“宁州厢军,天圣元年入伍,景祐三年,被几个西夏兵伤了...” 李川神情一愣,有些激动的开口道:“老哥,盛家在哪?” 老人家问道:“你寻通判大人家,所为何事?” 李川郑重抱拳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望老哥告知。” 老人家皱眉道:“你脸色不对,先到老朽家里歇歇,喝杯茶。” 李川摇头道:“我怕我会睡过去,醒不来了。” 老人家连忙握住他的手握,“走,我带你去!” 片刻后,盛宅前。 李川向盛家几名下人自报家门, “宣毅军斥候,奉卫渊卫指挥使之命,求见卫恕意、卫娘子,有贵物呈上,请务必尽快通告,拜托!”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 卫恕意院子里。 此时,又有身孕的卫恕意,正坐在院子里,绣着一只护膝。 不时会看向年仅八岁的女儿盛明兰与侍女小桃玩耍。 这盛明兰,自然就是卫渊那从没见过面的外甥女。 虽然才只八岁,可脸蛋显得极其清秀,十分可爱。 就在这时,有下人来报,将斥候所言,告知卫恕意, “卫小娘,那人还说,是奉什么卫渊卫指挥使的命,要来求见您。” 闻言,正在绣护膝的卫恕意,猛地抬头,或因激动,不慎被针尖刺破了手。 她的侍女小蝶见状,连忙道:“小娘,您不打紧吧?我去找东西给您包扎一下。” 此刻,卫恕意神情激动,哪里顾得手上伤势, “小蝶,不必了。” 她看向那前来通报的下人, “人在何处?” 下人道:“正在大门前。” 卫恕意面容委婉如玉,往日里,给人的感觉,都是恬静淡雅,温柔似水。 可此时,她却是有些失态,不由分说,连忙走向宅门处。 明兰看到自家母亲这般着急,还以为发生了大事,追上前去,问道: “娘,您怎么了?” 卫恕意着急忙慌,也未解释,直接拉着明兰的小手继续向前走。 小蝶与和明兰年龄相仿的小桃紧随其后。 来到宅门前。 卫恕意看到那斥候,见其甲胄上的鲜血,都已经凝固了,心里不由得一慌。 李川见卫恕意走来,又看到方才前去报信的下人,便是开口询问, “不知,可是卫娘子?” 卫恕意点了点头,“我正是,我弟,让你来送什么物甚?” 李川将背上行囊取下,从里面翻出一个精美的木匣,只是匣子上沾着血迹, “卫指挥说,要让我将这枚玉簪子,亲手交给卫娘子。” “卫指挥还说,这簪子,是他送给他那素未谋面的外甥女...” 卫恕意看那木匣上的血迹,大感不妙,神情一晃,下意识后退两步,差点跌倒在地,幸好被小蝶及时搀扶住, “小娘,您没事吧?” 卫恕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过木匣,看着上面的血迹,身躯微颤,心口骤疼。 就像是有一柄利刃穿心而过。 她深呼吸一口气,抱着几分希望,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我弟呢?” 闻声,斥候低下头,良久不应。 随后,只是抱了抱拳,转身离开此地。 刚走没两步,就险些要昏倒,幸好,陪他而来的老人家扶住了他。 卫恕意大脑一片空白,追上前去,牢牢握着那斥候的臂膀,含着泪花的双眸死死盯着斥候,一字一句道: “我弟呢?” 李川鼻子一酸,“卫娘子,在下还有书信要送,就此别过。” 卫恕意愣在原地,犹如一块木头,无论小蝶与明兰如何呼喊,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只是用一手紧握着那装有簪子的木匣,不敢松开。 再回神,李川与那老人家已经走远了。 卫恕意木讷的走向宅子里,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小蝶与明兰担心她的情况,便是护在她的左右。 待来到居住的院子里,小蝶搬来一张椅子,让她坐下。 卫恕意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明兰,将木匣子打开,把簪子取出, “明兰,跪下。” 明兰不解,“娘...” “跪下!”卫恕意罕见大怒,“我让你跪下,你听到没有!” 明兰不敢违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卫恕意将那一眼看去,就价值不菲的玉簪子插在明兰的发丝里,眼睛死死看着明兰,沉声道: “娘要你发誓,这一生,都要好好保管这支玉簪,哪怕你丢了性命,都不可将这玉簪丢下!” 明兰毕竟尚且年幼,隐约猜到一些什么,可仍是心存疑惑,不知具体情况,“娘...” “发誓!”卫恕意死死咬着牙。 明兰当即开口道:“娘,您别生气,女儿发誓,一定会好好保管这支玉簪子。” 卫恕意点了点头,转身踉跄回到自己屋里。 没过一会儿。 院子里的人,包括明兰、小蝶、小桃,都听到了卫恕意的哭声。 直教人撕心裂肺。 明兰想去屋子里,担心自家娘亲会出问题。 却被小蝶拦住,她看着明兰头发上的玉簪,蹲下身子,有些伤悲的说道: “姑娘,这簪子,是你舅舅给你的,一定要保管好。” 明兰微微蹙眉,喃喃道:“舅舅...” 第九章:卫渊打算前往扬州 卫渊有两个姐姐,大姐卫恕意,嫁到了盛家为妾。 二姐卫如意,嫁到了淮南路一处乡镇。 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不愁吃穿。 待卫如意接到斥候所送银两的时候,距离雁门大战,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 她的情况与卫恕意相同,也是陷入到了极其伤感中。 不过,这段时间,休整过来的斥候李川倒是听说雁门保住了,于是就对卫如意宽慰了两句。 才使得卫如意不算太伤心欲绝,静待北境那边的消息。 就此,斥候李川前往北境复命。 这段时间,卫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整日跟随顾偃开习武。 短短半个月,就已经将有所保留的顾家枪法牢牢记在了脑海里。 对此,宁远侯顾偃开都是忍不住赞叹道: “你虽不是自幼习武,可胜在力气远超常人,且天资聪慧,乃本侯平生仅见。” “待你再练个几年,就连本侯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卫渊笑着作揖道:“顾侯,您过谦了,晚辈几斤几两,晚辈心里清楚。” 事实是,顾偃开已经老了。 真要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卫渊不一定就没有取胜的可能。 毕竟,他所擅长使用的朴刀,可是兵家利器,在战场上堪称是无往而不利。 这时,张辅兴致勃勃的走来,说道: “渊儿,官家旨意到了,随为师前去接旨。” 卫渊脱口道:“这么快?” 待听完圣旨,卫渊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已经想象,自己会加官进爵了。 或许是個七品武将? 也或许,会赏赐些钱财? 但做梦也不曾想到,竟然一跃成为五品官! 大帐内。 张辅将一众将领遣了出去,只留下卫渊、顾偃开二人。 他缓缓开口道:“渊儿,雁门一战,使你年少成名,加官进爵,是好事,也是坏事。” “今后待在代州,定要于当地刺史搞好关系,为官家,为朝廷,训练出一支精兵。” 卫渊郑重作揖道:“请老师放心。” 顾偃开道:“本侯与你老师商议了,明日就率大军班师回朝。” “至于你,将代州军卒安置妥当,过了年,便启程前往京师向陛下谢恩。” 皇帝亲笔御封,按照惯例,卫渊需赴京一趟。 只是,为不遭人口舌,顾偃开与张辅思前想后,还是觉着,让卫渊将代州情况稳住以后赴往京城,不必随大军凯旋。 卫渊算算时辰,暗自道: “大姐如今已经怀孕,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大姐重蹈剧中覆辙...” 想到这里,他点头道:“既如此,年后弟子便前往京城。” 去京城之前,自然要去一趟扬州,将一些事情安排一下。 张辅忍不住叮嘱道:“代州乃百战之地,亦是今后收复燕云的跳板,切记,万事需谨慎为之。” 卫渊作揖道:“请老师放心。” 大周自建国以来到现在,整天嚷嚷着要收复燕云,可结果呢? 当年周太宗率军几次三番攻打燕云,都不得果,还将开国之兵损失殆尽。 不当兵将,实是不知收复燕云究竟有多困难。 别的不说,就单说张辅机关算尽,还差点将命留在寰州... 可见,想要收复燕云,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翌日。 张辅与顾偃开率领大军回朝。 至于卫渊,则开始担负起团练使的职责,打算将代州现有兵卒,进行整改。 雁门一战,让卫渊切实感觉到兵种、兵团的混乱,还有一些地方厢军都存在着年过花甲的老卒,这如何能与辽军作战? 思虑再三,卫渊打算拜访代州刺史‘史宪之’。 来到刺史府中,史宪之热情招待, “卫将军年少英雄,本官早有耳闻,即使卫将军今日不来,本官也会择日拜访。” 按照常理来说,州团练使,都是由刺史兼任。 如今,卫渊占了这个位置,让史宪之权力缩减,但是他倒并不为此大怒。 因为他心里清楚,卫渊乃是英国公张辅的亲传弟子,深受勋贵势力的爱戴,将来前程无可限量。 犯不着因为某些事开罪了他。 卫渊想彻底在代州立足,还少不了这位刺史大人的协助,于是,便和颜悦色的开口道: “刺史大人,您太客气了。” “在下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是想与大人您商议一事。” “听闻刺史大人对战马颇有研究,雁门一战,倒是使在下得到几匹好马,如今已牵到大人院中,还望大人得空时相看一二。” 闻声,史宪之笑道:“卫将军,你太客气了,不知你要与本官商议何事?” 卫渊道:“如今,代州有七千六百余兵力,其中老弱病残,约有千人。” “不怕大人笑话,吾辈武夫上阵杀敌,有时靠的是一点儿机灵,有时也靠着身上一把子力气。” “倘若留那千人在军中,恐于将来战事不利,所以,在下希望,刺史大人您可以在代州找块地方,将那些老卒安置,给他们些钱粮田地。” 史宪之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笑道:“卫将军所言有理,安置老卒,乃重中之重,本官一定记在心上,为卫将军办妥此事。” 卫渊起身作揖:“如此,就多谢大人了。” “除此之外,在下还有一个想法,不知大人您意下如何...” 一副儒雅模样的史宪之抚须道:“请卫将军直言。” 卫渊道:“代州兵力,多来自宣毅、广锐还有各地方厢军,不利统率。” “在下想要将代州所有兵力进行整合,以军、营为编制,进行训练。” “这样,在战时,便可统一调配。” 史宪之略感惊诧,皱眉道:“此事...怕是不妥。” “宣毅、广锐,都是禁军,各有编制,镇守城镇也不相同,如果统一编制,一旦让朝廷知道,事情可大可小。” 卫渊道:“正是如此,所以在下打算以战时演练的方式,进行长期训练,待训练结束,则让各军将士返回驻地。” “只在训练时,统一编制。” 其实这件事情,卫渊一个人就能办了。 之所以要问史宪之,是担心不提前说清楚,可能会埋下祸根。 至于训练兵卒的方式,卫渊心中也早有计较。 史宪之思虑片刻,便是允了此事, “既然卫将军心有成算,那么本官必然支持。” “稍后,本官亲自写道奏章,将卫将军之法禀报官家。” 卫渊心中一喜,“有劳刺史大人。” 史宪之笑道:“卫老弟客气了,今日若是无事,卫老弟不如留下,陪老哥我小酌几杯?” 卫渊顺势开口:“那就叨扰了。” 二人相视一笑。 翌日。 卫渊将七千人全部集结在雁门,打算进行整编训练。 至于那些老卒,在史宪之没做出详细安排前,仍旧暂且留在军中,但是不参与高强度训练。 与此同时,斥候李川,也回到了雁门。 他将卫恕意与卫如意的事情告知卫渊。 后者一听,喃喃道:“看来,要尽快前往扬州了,不然,免得两个姐姐为我担忧。” 第十章:现代练兵法雏形 卫渊将斥候李川留在身边当了亲卫。 也算是变相提拔他。 能在雁门一战活下来的精锐,在他看来,可都是宝贝。 两日后,史宪之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在唐林县境内,找了几块良田,可用来安置老卒。 上千名老卒退伍,是件大事,稍有不慎,可能会引起哗变。 卫渊亲自将他们召集到唐林,还带着他们逛了良田四周。 这些人,从小就在雁门一带从军,亲朋、孩子,都在这里。 想将他们牵往别处,已然不太现实。 逛了半圈良田,已经用去半日的功夫,卫渊朝着身后这些老卒们笑道: “你们觉得,这地怎么样?” 大宋厢军兵卒,忙时从战,闲时耕田,他们对于田地很是熟悉, “这地自是极好的,适合种庄稼。” “只需费些时日开荒。” “...” 听到他们赞不绝口,卫渊莞尔笑道: “如果,将这些田地给你们,你们意下如何?” 闻声。 距离他最近的那些老卒,各个欣喜若狂, “卫将军,这是真的?” “您可莫要骗我们啊!” “这都给我们?” “...” 一时间,人人激动。 卫渊看着众人,思虑良久,终是开口道: “本就是给你们的,但前提是...从现在开始,你们离开军中。” 话音刚落。 不少人都是神情一愣,旋即左右相视。 其中有名老卒怒声道: “卫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想让我们退伍?” 退伍? 听到这两个字眼,所有人都慌了,脸色都有些不太对, “卫将军,我们半生戎马,参加大小战役无数,如今,您却让我们离开兵营?” “这跟过河拆桥有什么两样?” “就是!我们当了大半辈子兵,您现在让我们种地?我们不愿!” “不愿!” “...” 众人激愤。 这在卫渊意料之内,看向身旁一名老卒,笑问道: “老哥,如果我记得没错,您是天圣二年参军的吧?” 天圣,是当今官家所用的第一个年号。 老卒神情一愣,他没想到,自己几时参军,卫渊能记得那么清楚, “回将军,的确是天圣二年参的军。” 卫渊看着他有些跛脚的腿,道: “您曾年轻力壮过,不妨扪心自问,年轻时和现在比,谁强谁弱?” 答案不言而喻。 “原来是卫将军觉得我们老了!” “可是,我们再老,仍然能上阵杀敌!” “依旧不是那些刚参军的新卒可比!” 老卒语气有些激烈。 余者皆陆续开口道: “俺这条臂膀,是在五年前,与西夏兵开战的时候负了伤,一到阴天下雨,极痛无比!您要是让俺离开军中种地,只怕俺也种不好!” “卫将军,我可是立过功的,三年前,辽军入侵边境,我杀了整整三个辽贼!您不能这样过河拆桥!” “卫将军...” “...” 一时间,千名老卒,乱成一团。 卫渊唉声一叹,大声道:“肃静!肃静!” “我知道,你们都是有功之臣,上,无愧于国家,下,对得起百姓!” “你们为朝廷戎马半生,朝廷将永远记住你们的功劳,正因此,才要让你们离开军中,不忍你等,继续上阵厮杀!” “请前辈们放心,有我等晚辈在,足以保证雁门无忧,代州无忧!” “现在,是到了我们这些晚辈,照顾你们的时候了。” 他看到老兵们陆续沉默,继续说道: “曾为国负伤,难以务农的前辈,本将军会给你们一笔钱财,到乡镇里做生意。” “现在,就请伱们,好好看着,我们这些后生们,如何守卫大周边疆!” 话音刚落。 就见不少年轻力壮的带甲士卒朝着这边走来,他们看向老卒,齐声道: “嘉佑新卒,恭送老兵!” “请老兵放心,我等在,则代州在,边境在!” 言至于此,新卒单膝下跪,恭送老兵! 他们为国家戎马半生,甚至将一辈子都留在了军中,值得如此礼遇! 见状,卫渊轻声一叹,这些老兵,当年为了能够留在代州参军,索性连家都迁来了。 为国家奉献至今,也是时候,该让他们颐养天年了。 ---------- 送走老卒以后,卫渊就开始着手改革训练士卒的方法。 以往,军中训练士卒,主要是让他们熟练地使用各种兵刃,以及懂得旗语。 但是这样的弊端很明显,单兵种训练,容易固化,无法完美做到多兵种之间的契合。 对此,卫渊大胆地在战术、体能、团队协作、战场临时急救等各方面,训练兵卒。 首先是战术训练,要确保士卒们通过这一训练后,可以熟练掌握各种近战、远战手段。 紧接着便是体能训练,比如负重越野、锻炼野外生存能力,同时还包括一些基本的单杠引体向上训练、双杠臂屈伸训练、仰卧训练、越障训练等。 几乎是将现代训练单兵的那种方法全部照搬了回来。 其中也包括着一些简单的军纪训练。 至于团队协作,就是各兵种之间的秘密配合,进行红蓝军对战模拟了。 卫渊不敢说,现代训练士卒的方式会比古代要好。 但最起码,是能够极大程度的提升将士们的生存能力与体能。 “如果这套练兵方法,效果超乎想象,假以时日,推行全军,可大大提高兵卒战力,将来,到了战场上,或许能少死很多人。” 卫渊喃喃一声。 确定了基本的训练方式,年关也快到了。 这是他参军以来,在边境过得第三个年头。 岁月匆匆,时光荏苒,好似一切不再,又好似一切才刚刚开始。 “长志,年后,你随我去京城向陛下谢恩,但去京之前,你要先跟我去趟扬州。” 卫渊向徐长志说道。 随着卫渊加官进爵,徐长志在军中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已是副团练使。 “我也去京城?这不符合规矩吧?”徐长志下意识开口道。 卫渊笑道:“你如今立了军功,前途无量,就不想归家扬眉吐气?” “其余的,莫要担心,有我在,我不行,还有张师在。” 徐长志笑了笑,“那就听卫兄的。” ---------- 卫渊口中的张师,自然就是英国公张辅。 如今,张辅率领大军,已经快到京城。 途中,倒是发生一件有关卫渊的事情。 还是顾偃开不经意间想起, “英国公,卫渊这孩子快到了弱冠年龄,他父母早逝,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個当老师的,也该考虑给他找个亲事。” 闻言,张辅突然神情一变,如临大敌,道: “不该你操心的事,少操心,管好你家儿子就是。” “渊儿还小,结亲之事,不着急。” 十八了还小? 顾偃开皱了皱眉头,突然意识到什么,笑道: “张帅,您是觉着您家那宝贝女儿还小吧?” 张辅从脖子红到脸庞,怒骂道:“关你屁事!” 第十一章:王师凯旋,年幼的张桂芬 英国公张辅班师回朝,当朝宰执韩章,奉皇帝命,亲自率领百官,在汴京城外迎接王师。 数万大军,暂在城外待命。 张辅与顾偃开,只率领两千士卒,来到城中,接受百姓们的称赞与仰慕,堪比状元巡街。 在他们前往皇宫途中,街道两旁,无数百姓在围观,欢呼声、喝彩声、惊诧声,络绎不绝, “英国公不愧是咱们武将魁首,以二十万就能成功抵御辽军,当真是涨我大周志气!” “听说,此战第一功臣,是一个叫做卫渊的,以三千兵卒,就守住了雁门关!当真是后生可畏!” “我也听说了,那卫渊乃是英国公的亲传弟子,杀得辽军闻风丧胆,官家都亲口说,他有冠军侯之风呢!” “那辽军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可战胜,这不,还是败在了咱们手里?” “周军威武!威武!” “...” 将士们听到这些赞叹之声,忽然感觉,即使战死沙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如今,消息比较通达的各地,都知道了卫渊死守雁门的事迹,正被广为传唱。 一朝发迹,天下谁人不识君? 待张辅等人来到皇城前。 嘉佑帝命其一人去到宣政殿。 来到殿中,张辅见到官家,因甲胄在身,所以只是单膝下跪道: “臣,幸不辱命!” 话音刚落,和蔼仁善的嘉佑帝,亲自将张辅搀扶起来,道: “二十万击敌三十万,还能够大获全胜,我朝有英国公一人,胜抵千军万马!朕坐镇京都,也可高枕无忧了。” 张辅作揖道:“官家,此次,臣虽侥幸得胜,但臣毕竟是老了,只怕去不了几次边关了。” 闻言,嘉佑帝看到张辅那满头白发,便是于心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你是老了,但你也后继有人,朕听说,那卫渊是你的亲传弟子?你觉得此子如何?” 他深知张辅忠君爱国的性格,所以,对他十分信任。 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多年来,一直让张辅执掌禁军。 这份殊荣,举国无二。 所以,对于张辅的话,嘉佑帝是信的。 “官家,那卫渊,的确是臣的弟子。” “此子杀敌勇猛,精通兵法,或为年轻武将中的佼佼者。” “臣说此言,绝非是任人唯亲,臣敢担保,有此子在,可保我大周三十年无忧!” 张辅毫不避讳的直言。 保国朝三十年无忧? 听到张辅对卫渊的评价竟是如此之高,不免使嘉佑帝心生好奇, “此子可随你班师?” 张辅道:“回官家,不曾。” “他刚被官家任命为团练使,臣没有让他急于来京谢恩,而是让他处理好代州事宜,年后入京,再谢陛下隆恩。” 嘉佑帝不免有所期待,“那朕就等着,年后见见此子。” 身为一国之君,嘉佑帝心里很清楚,如今,国朝最不缺治世之辈,毕竟,大周文重武轻,养文士已久,自是不乏有能力的读书人。 曾经的范相公,今日的韩章,都是其中翘楚。 但也因此,天下人都不愿习武了,甚至文人还有意贬低武将。 如此,便导致了武将的后继无人。 试问,满朝,能够指挥大兵团作战的,除了老一辈的张辅、顾偃开等寥寥几人外,还有谁? 待他们老了以后,谁能执掌三军,抵御异族侵略?或是收复燕云? 几乎就没了。 最起码,在嘉佑帝现在来看,除了卫渊有几分希望,可以拿下武将的接力棒之外,就没有他人了。 想到这里,嘉佑帝正色道:“张卿,朕要谢谢你,谢谢你为国朝培养了一个人才。” “如今之天下,文曲星易得,可将种...却寥寥无几,将来有你那弟子在,朕也能对其寄予厚望,你需好生栽培。” 如果天底下能够再出一个英国公,而且是年轻的英国公,那么嘉佑帝就真得不愁了。 知否电视剧里,顾偃开之子顾廷烨,可能会有那个能力,但就现在来看,顾廷烨还做不到,远远不如卫渊。 顿了顿,嘉佑帝向张辅说起一件正事, “朕今日特意唤你来此,是有件事要与你商议。” “朕打算将宣毅军规模扩大,训练出一支可以使西夏与辽国都闻风丧胆的王者之师。” “不知,你意下如何?” 训练新军? 如今摆在大周眼前的难题之一,乃是冗兵。 什么是冗兵? 大意是兵卒过多,兵员质量差、战斗力差、军政效力低下。 想要解决冗兵的难题,不是说训练一支新兵就够了,而是要在全军进行变革。 官家岂能不知? 禁军各军编号为何繁杂? 就是担心有将士统领兵权,不好管辖了,可不将这个问题解决,冗兵问题就会一直存在。 “官家,如今大战刚刚结束,臣认为,还是应以休养生息为主,训练新兵一事,不可操之过急。” 张辅婉言相劝。 连武将魁首都觉得训练新兵难顶大用,可想而知,其冗兵问题,有多复杂了。 这其中牵扯到的多方利益,足以淹没任何人。 嘉佑帝点了点头,“既如此,那这件事,就今后再议。” 今夜晚些时候,皇帝在集英殿宴请群臣,张辅离开宣政殿,就直接去了那里。 他前脚刚走,嘉佑帝便开始暗自思量训练新兵一事,趁着他现在威望还在,他不希望,将问题留给自己那個体弱多病的儿子。 顿了顿,他突然想起此刻远在代州的卫渊,遂向身后一名太监吩咐道: “让皇城司的人,去一趟代州,帮朕看看,朕刚亲封的代州团练使在做什么。”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想看看,刚被加官进爵的卫渊,究竟是不是一个能干事的人。 如果是,则就完全信了张辅所言,予以重用。 如果不是,让他守个边境也就罢了。 这皇城司,乃是大周的谍报机构,就像锦衣卫一样,可监察百官,为皇帝打探情报。 ------------- 当夜,京师的一众文臣武将其乐融融,饮酒至深夜,才算尽兴而归。 至于嘉佑帝,担心群臣因为自己的存在,不可能放开手脚饮酒玩乐,便只待了片刻,就回宫歇息去了。 张辅并未归家,而是被皇帝留在宫中休息。 翌日,嘉佑帝按照礼部章程,褒奖抵御辽军的有功之臣。 由于张辅和顾偃开都已有爵位,对于他们的赏赐,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 便给了他们以彰显荣誉的虚衔。 张辅加封为上柱国,正二品官衔,执掌禁军上四军。 顾偃开加封上护军,正三品官衔,赐金银不计其数。 待皇帝赏赐结束后。 张辅方才马不停蹄的回到家里。 这时,张夫人与其女张桂芬,已经等在了英国公府门外。 张辅远远见到自家娘子,便是快步走向前去,“夫人,夫人!” 闻言,张夫人也是饱含热泪,夫妻二人多年不见,自是想念彼此,要不是还有女儿在这里,估计就要抱在一起了。 寒暄过后,张夫人看到张辅身后并无年轻子弟跟来,便是好奇道:“伱在信里多次提到你那宝贝徒儿,怎么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 张辅将卫渊年后入京的事情说出。 随后,他又看到年仅十岁,却已有英姿飒爽之气的女儿,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怎么连声爹都不喊。” 他们夫妇二人的女儿叫做张桂芬,乃是英国公府的独女,虽然才只十岁,可所谓从小看大。 此女不仅英姿飒爽,无愧将门虎女四字,更是个美人胚子。 张桂芬自生下来,就与她的父亲是聚少离多,所以脱口问了一句, “爹,这次,您能在家待几天?” 第十二章:张桂芬初闻卫渊 张辅乃是武将之首,平日里,都需镇守边关,往往一两年才能回家一次。 即使回来了,也只是待个几日就走了。 在宣政殿时,他特意向皇帝说自己老了,就是希望,可以留在京城多陪陪家人。 如今,也算是如愿了, “不走了,爹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闻言,张桂芬瞪大了双眼,“真的?” 张辅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爹还能骗不成?” 说完,就将拉着张夫人与张桂芬的小手走进府里。 他感觉到,张桂芬的小手上有练武才能产生的茧子,便是皱眉问道: “你又让桂芬这丫头练武了?” 张夫人大感冤屈,“哪是我让她练的?是她非要缠着她的几个兄长教她习武,我这也是没办法。” 张桂芬头上有四位兄长,多半习武。 由于她是张辅夫妇唯一的女儿,所以,无论是张辅夫妇,还是她的四位兄长,都对她可谓宠爱有加。 英国公府的嫡长子叫做张鼎,比卫渊小两岁,比顾偃开的儿子顾廷烨大一岁,今年刚到禁军上四军之一的捧日军里当差。 张辅蹲下身子,捏了捏张桂芬的鼻子,笑道: “芬儿,女孩子家家的,习武不好,多学些女红,将来要是嫁人了,也能让你夫君喜欢。” 张夫人翻了翻白眼,“芬儿才多大,你就与她说这些?我女儿,愿学什么就学什么。” 张桂芬笑着附和道:“娘说的有道理,若我将来的夫君,不喜我舞刀弄枪,那这夫君不嫁也罢。” 张辅宠溺的一笑,“你倒是人小鬼大。” 顿了顿,他命几个下人搬来一些箱子,里面装得都是送给张桂芬的礼物,让她去瞧了。 支开自家女儿,张辅才小声向张夫人开口道: “夫人,咱们女儿是还小,可是渊儿不小了,过了年,就十八了。” “像他这种后起之秀,十八岁还未娶妻的,可谓少之又少啊。” 嗯? 张夫人大感惊诧,立时不悦, “好啊,为了你那宝贝徒儿,把咱家女儿都给卖了是吧?” 张辅苦笑一声,“夫人,你且听为夫细细道来。” 张夫人冷哼道:“真是收了徒儿,忘了女儿,那卫渊比咱家女儿大了整整八岁,亏你想得出来,你倒是说说看,怀着什么心思!” 张辅正色道:“夫人,渊儿无论武艺还是用兵之道,都远超同辈人,陛下也有意重用他,此子又秉性纯良,懂得知恩图报。” “咱们就芬儿一个女儿,定要为她寻个好夫家才是,渊儿就极好,他自幼没了父母,我身为他的老师,就是他的父亲。” “将来芬儿嫁过去,也不用担心婆媳关系,渊儿就算看咱们两個老家伙的面子上,也会好生善待芬儿。” “所以,渊儿极合适啊!” 听到这里,张夫人有些心动了,“可是,咱们女儿还小,那卫渊都十八了,等咱们女儿及笄,还要六年呢!那卫渊能等得起?” 张辅笑道:“渊儿年后来京,咱们先将婚事定下来,事先给渊儿说好,可以允他先纳个妾室。” “再说,他如今正值奔前程的时候,岂能被儿女情长左右?他晓得的,六年而已,如何等不起?” 二人在厅堂中言谈。 恰巧被去而复返的张桂芬听到。 她来到厅中,看着父母,直言道:“那卫渊,就是近日里,京中盛传的雁门守将?” 张桂芬只知道卫渊是自己父亲的亲传弟子,其余的,就是听近几日坊间传闻得知了一些事情。 据说,那卫渊武艺超群,死守雁门,杀敌无数,乃是当世少有的大英雄,有冠军侯霍去病之风。 张桂芬身为将门虎女,对于这等英雄事迹,自是心向往之。 张辅老脸一红,道:“我与你母亲议事,你个小丫头片子偷听什么?” 张桂芬道:“爹,你们在商议女儿的事,难道还不让女儿知道?” “娘也说了,女儿还小,那卫渊既然年后来京,且让女儿见了再说。” 她现在哪里懂得什么儿女情长以及婚事。 只是些许好奇罢了。 张辅故意瞪了她一眼,“他是为父收的弟子,便是你兄长,伱怎可直呼其名?没大没小。” 张桂芬吐了吐舌头,转身离开厅堂。 见状,张辅摇头苦笑。 这些年来,张桂芬被他与妻子宠溺太过。 要是不为她着想,为其找个好亲事。 就怕将来嫁了人,会吃亏。 思来想去,张辅实在找不到,有比卫渊更知根知底又前途无量,让人放心的后生了。 --------------- 代州,雁门。 此刻,卫渊与徐长志,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将士们训练的事宜了。 根据此前拟定的计划,分为数个周期,进行长期训练。 卫渊全然不知,他已经被自家老师还有皇帝给盯上了。 过了年,一月中旬左右。 代州七千人,在卫渊的监管下,精气神较之往日,已完全不同。 此前的代州守卒,虽然也有一种悍勇之气,可远远称不上是精品。 如今,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感觉,堪称是虎狼之师。 如此快速的转变,自然也被皇城司的人注意到了。 他们将卫渊的练兵之法,与练兵之后的改变,都以密奏的方式,呈报官家。 到了一月下旬,将士们战术训练,就暂告一段落了。 而卫渊也准备启程前往扬州。 在扬州待个一段时间,安排一些事情之后,便就前往京城。 “长志,你们勇毅侯府与那盛家不是断了往来么?你随我去扬州盛家,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出发前,卫渊特意问了徐长志一些事情。 毕竟,在这古代,若是说与谁家断了往来,那就不是简单生个闷气的事情。 而是实打实的,老死不相往来了。 后者摇头道:“卫兄不必顾虑,我家与那盛家,也只是暗地里憋着一口气,可实际上,从没有直接说出,断了往来的事。” “再说,此次去扬州,我是随你去的,是代表我自己,去见一见我那姑祖母,与勇毅侯府关系不大。” 话是这么说,但他毕竟是勇毅侯府的庶子。 如今又当了官,一言一行,都能代表侯府。 卫渊道:“这样,你若是觉得为难,去了盛家,就先别表明身份,待你两家关系稍缓解时,你再去以晚辈礼见你那姑祖母也不迟。” 徐长志知道,他这是为自个儿打算,不让自己难做,于是便点头道: “好,卫兄,都听你的。” 又过两日。 二人离开雁门,启程前往扬州。 第十三章:袁家下聘,顾廷烨随行 卫渊与徐长志率领亲卫都百人前往扬州。 后者本要相劝,毕竟还要去往京城,将亲卫都全部带着,怕是会遭御史话柄。 不过,卫渊此行,就是要壮声势,好给自家大姐撑腰。 再加上他有意做出一副年少得志的模样,想让官家掉以轻心,认为他虽是将种,却无心计。 所以他自然也就没听徐长志劝阻。 大周兵制,厢辖十军、军辖五营,营辖五都,每都百人。 到了团练使这个级别,就能拥有亲卫都了。 浩荡百骑,离开雁门,一时风头无二。 话说他前往扬州途中。 京城宁远侯顾家,倒是发生一件事。 顾偃开刚回到家中,就听家中正妻秦氏说,在他出征在外的这段时间,年纪轻轻的顾廷烨,一直留恋于青楼之间。 顾廷烨乃是顾家次子,上头还有一位大哥,可惜体弱多病,不是长久之相,故而,顾偃开将顾家未来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顾廷烨身上。 而这顾廷烨的生母,也并非是秦氏,秦氏乃是续弦,顾廷烨生母白氏已经病故。 其生母出身扬州著名商贾世家。 秦氏膝下也有一子,尚且年幼。 因秦氏觉得,顾廷烨将会影响到自己亲生儿子,在府中地位,所以经常暗地里针对顾廷烨,惯用的伎俩就是借刀杀人。 比如,常常利用别人,去针对顾廷烨,她在顾廷烨面前,就装起了好嫡母的人设。 顾偃开一听,顾廷烨那般不思进取,便是气不打一出来,遂将顾廷烨唤来,狠狠训斥了一顿,道: “人家雁门守将卫渊,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可已经上战场与敌厮杀了,还建立了不世功勋!” “那卫渊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军中都崭露头角了,可你呢?” “就知道留恋勾栏瓦舍,坏我顾家名声,该打!” 这几日,年仅十五岁的顾廷烨,也听说了不少有关卫渊的事迹,也是心向往之。 身为将门虎子,没有个驰骋沙场的梦,是说不过去的。 只是,如今听自家父亲口中说出卫渊,多少是有些郁愤,道: “孩儿如果参军,不一定比他要差!” 闻声,顾偃开被气笑了,道:“你有几斤几两,我不知道?少说大话!今后,不准再去勾栏瓦舍,若是发现你再去,打断你的腿!” 顾廷烨顶嘴道:“孩儿最近都在府里练武,不知父亲是听谁说的,孩儿常去青楼?” 去是肯定去了,但三天两头的去倒是不曾有。 顾偃开刚欲再说些什么,忽听下人来报,说是扬州白家老太爷去世了。 那白老太爷,乃是顾廷烨生母的父亲,他要唤声外公。 听到白老太爷去世的消息,顾廷烨明显神情一怔,旋即有些伤悲。 顾偃开深呼吸一口气,问向那来传话的下人,“何时的事?” 下人不太清楚,只是将白老太爷亲自所写的遗书,递给顾偃开。 他看了以后,略感惊诧,向顾廷烨说道: “你即刻启程前往白家,多带些护卫。” 后者脱口道:“父亲不去?” 顾偃开道:“老爷子想将白家产业托付于你,为父去不太方便,这是老爷子的意思。” 顾廷烨唉声一叹。 那白家在扬州地界行商多年,有着丰厚的家产。 如今,大半都要赠予顾廷烨,可见白老爷子对其厚爱。 翌日,顾廷烨离开侯府,未带侍卫,而是乔装打扮一番后,离开京城。 他走水路前往扬州,途中,遇到了忠勤伯府袁家大郎。 这袁家与顾家、英国公张家等,同属于开国勋贵。 只可惜,袁家近些年势弱,已渐渐远离朝堂。 袁家大郎名叫袁文纯,自幼长在京中,自是见到过顾廷烨。 也知他乃是宁远侯府顾家子嗣,便是有意结交,毕竟,自顾偃开凯旋之后,这顾家势力,便是更上一层楼。 早已失了势的袁家,自然想要巴结攀附一番。 于是,袁文纯在水路码头旁,主动去找顾廷烨,询问道: “可是顾家二郎?” 闻言,顾廷烨皱眉道:“袁小伯爷?” 袁文纯笑道:“顾家二郎要去何处?怎会来到这码头?” 顾廷烨只说是去扬州有事,又见袁家正往一艘大船上搬运各种礼物,便是好奇道:“小伯爷这是?” 袁文纯一听他也去扬州,便是开口道:“我也是去扬州的,是替家里向扬州通判盛家下聘。” 下聘? 顾廷烨有所好奇。 袁文纯将事情来龙去脉说出, “我弟袁文绍与盛家嫡长女盛华兰定下了亲事,但是我父母因偶感风寒,难受舟车劳顿之苦,所以让我代去扬州盛家下聘。” 堂堂伯府与通判联姻? 顾廷烨想到这里,瞬间明白过来。 袁家已经落魄,又是武勋世家,不受朝廷文官清流待见。 那扬州通判盛家,他也有所耳闻,曾出过探花,是新晋官宦世家。 一些老牌清流世家,自然不愿与武勋世家和亲。 这袁家想要借助清流的势力往上爬爬,盛家,的确是个选择。 随后,袁文纯邀请顾廷烨同行。 顾廷烨应了,只是有言在先,此去切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 随后,顾廷烨想了一个化名——白烨。 就此,与袁家同去扬州。 ---------------- 此刻。 扬州,盛家。 虽已过年关,但是,天气并未转暖,反而更为阴冷。 自从斥候李川送给卫恕意玉簪子以后,她便整日郁郁寡欢,闷闷不乐,茶饭不思。 这一日,小蝶听从卫恕意的命令,前往城中买了些用作取暖的炭火,途中听不少人议论雁门守将卫渊的事情。 小蝶乃是卫恕意的贴身丫鬟,听卫恕意讲过多次卫渊,一听与其有关,便是打听了一番。 得知卫渊血战辽军,守住雁门,成了大周的英雄,便很是激动,立即回到家里,先是向卫恕意吐槽一番碳火的事情, “小娘,家里那些下人,对您实在苛刻,您如今大着肚子,连您的炭火都克扣,您的月例本就没有多少,哪能天天用您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买炭火?” “要不,奴婢去求见主君,将这件事情,告知主君,求他为您做主?” 闻声,躺在床榻之上的卫恕意连忙摇头道:“不可,主君日理万机,别麻烦他了,咱们忍忍也就过去了。” 小蝶心里憋屈,想起有关卫渊之事,说道: “小娘,卫三爷兴许没事,奴婢在街道上听人说,雁门守住了,咱们赢了辽军。” 听到这里,原本沉闷的卫恕意,突然来了精神,“当真?” 这几日,她都在府里等着有关卫渊的消息。 按理来说,将士战死沙场,少则一月,多则半年,官府是要来报丧的。 即使报给卫渊的二姐,他那二姐也会派人来知会卫恕意一声。 这段时间,迟迟不见有消息传来,倒是让卫恕意有了几分希望。 小蝶笑道:“小娘,奴婢还能骗您不成?” 卫恕意瞬间眼含热泪,双手合十,喃喃道: “民女愿一生吃斋念佛,宁自损寿命,只求佛祖保佑渊弟平安无事。” 第十四章:弟卫渊,拜见大姐! 嘉佑二年,二月中旬。 袁家船队,已经来到了扬州码头,正等着盛家的人迎接。 他们此来,是给盛家下聘的,倘若盛家不派人前来,他们自然也不能下船卸礼。 否则,就要让扬州百姓小觑他们忠勤伯府了。 就在这时,盛家却有些不太平静。 先是盛紘与正妻王若弗正因袁家下聘一事争吵不休。 盛紘乃是进士出身,他的父亲便是名动一时的盛探花,嫡母就是徐长志的姑祖母。 这盛紘深谙官道,一心想着如何升官,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女儿,靠上忠勤伯府这棵大树,能在京城稳住脚跟,或是多个晋升的门路。 可谁知,那袁家也忒瞧不起他们盛家了,只派小辈前来下聘。 但事已至此,不容反悔,便是语重心长的向王若弗开口道: “娘子,袁家的聘船已经靠岸了,再不派人去接,他们要说咱们家不懂礼了。” 不懂礼? 提起这个,王若弗便是气急败坏道:“难道他们袁家就懂礼了?” “说好的,伯爷夫妇他们亲来下聘,可如今呢?派个小辈过来就打发了?” “他们是不是觉着我盛家女儿难嫁?华兰是我头生的女儿,我告诉你,谁也别想刻薄她!” “这婚事,不嫁也罢!” 盛紘愁眉不展,“娘子,你说什么胡话呢?多好的婚事,说不嫁就不嫁了?” 王若弗一脸不快, “好婚事?好婚事他们袁家就如此怠慢我盛家?” “你要是真的心疼华儿,又岂能咽下此事?” 盛紘唉声一叹,想了片刻,来到王若弗身后,语气和蔼的说道: “娘子,我岂能不疼华儿?” “实在是这袁文绍的确是个好孩子,咱们家华儿从小就乖巧懂事,我只希望,给咱华儿找门好亲事,嫁一个有担当的好郎君。” 经过他的一番劝说,王若弗气消了大半,可还是有些郁闷。 盛紘趁热打铁道:“那袁家毕竟是伯爵府,今后那袁文绍即使仕途不顺,可也能保华儿荣华富贵不是?” 王若弗听到这里,才算心动。 就在这时,有下人来报,说是代州团练使卫渊求见。 卫渊? 听到这個名字,盛紘便是眉头一皱, “雁门守将卫渊?他一个武将,来我家作甚?我盛家与他没有交集啊!” 那下人将拜帖呈上。 盛紘看了拜帖,赫然心惊, “卫渊...竟是恕意的亲弟弟?” 他以前是知道,卫恕意有个弟弟,前两年当兵去了。 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与卫渊联系在一起。 毕竟,这卫渊虽然没有爵位在身,可好歹也是英国公的亲传弟子,也算当朝新贵武将。 怎么可能就是卫恕意的弟弟? 一旁王若弗听了个真切,暗自皱眉道:“没听说这卫恕意还有个如此有能耐的弟弟啊。” 不管如何,卫渊都将拜帖呈上来了。 盛紘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向王若弗开口道: “娘子,我先去迎客,你赶紧装扮,我已命长柏去码头接袁家去了。” 听到这个,王若弗豁然起身,刚想开口,就见盛紘已经走了。 王若弗只好一脸郁闷的坐在椅子上,心中郁愤之意仍未彻底消去。 那卫渊如今贵为代州团练使,正儿八经的从五品官,由不得盛紘不慎重,遂亲自相迎。 盛紘如今的官位乃是扬州通判,也是从五品。 大周州通判,是六品到从五品之间,主要还是看在哪里任职。 扬州乃是淮南重镇,在这里当通判,品级自然要比一般州府的要高一些。 就在盛紘去到府门前迎接卫渊时。 卫恕意那边,也有一事发生。 原因还是与炭火有关。 如今天气严寒,明兰还小,卫恕意又大着肚子,万万不可冻着。 小桃前去讨要炭火不成,小蝶知道以后,就去找负责分配炭火的关娘子理论。 事后倒是讨来了炭火,可那炭火却并非是取暖用的,而是灶上烧的炭,烟灰极多,刚点燃,一整个屋子都是浓烟。 将卫恕意、明兰、小桃等人都呛得离开屋子。 小蝶大怒,“小娘,他们欺人太甚了!我这就去找他们理论!” 卫恕意连忙摇头道:“小蝶,别去了,天冷就多穿点,不行的话,把窗户封严实些...” ------------- 盛宅门前。 整整一百名亲卫,围绕在此间。 盛紘刚来到门口,见这架势,不由得心里打鼓。 只因卫渊亲自挑选的那百名亲卫,可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蹚出来的百战之师,天生自带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不知...哪位是卫团练使?” 盛紘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话音刚落。 甲胄着身的卫渊站在盛紘面前,微微拱手,不卑不亢道:“盛大人,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他是来给卫恕意撑腰的,不是来找麻烦的,所以,该打的招呼,还是要打。 盛紘见那卫渊,顿时打了个寒颤,只因卫渊的眼神极其犀利,透着一种寒意,比如今这天气还更寒厉几分。 尤其是说话时,隐隐透着一种杀气,活脱脱一个杀神啊! 令人感到震撼的是,这杀神,竟如此年轻! 盛紘心里犯怵,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说道: “都是一家人,卫团练不必客气...” 同时,他心里还在想,这几年,家里有没有苛责过卫恕意。 要是早知道卫恕意有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弟弟,说什么也要更用心对她啊! 如今可倒好,搞突然袭击,打了自个儿一个措手不及。 卫渊笑道:“即是一家人,卫某就不客套了。” “在下只是暂来扬州,事情仓促,不知我姐如今可在家中?” 闻言,盛紘下意识点了点头。 卫渊不再废话,直接踏入府中。 上百亲卫随行。 见状,盛紘大吃一惊,“卫团练,这...” 按理说,自己这个做姐夫的,头次见到小舅子,应该亲近亲近才是,可卫渊那一身煞气,属实无法亲近起来啊。 已经踏入盛家的卫渊笑呵呵说道:“请盛大人见谅,这些都是我的亲卫,边将入京,可带亲卫,乃是官家亲言,我所到之处,亲卫必跟随。” 盛紘一脸不悦。 难道你去皇宫,这些亲卫也要随你进宫吗? 忽的,他突然想起来一事。 那袁家,明显就瞧不起他盛家。 倘若能够借这百名亲卫和卫渊的势,或许能使袁家不敢低估盛家。 想到这里,盛紘虽心存不悦,可也随了卫渊的心思。 随后,盛紘亲自带路,来到卫恕意院子里。 他看到院子里弥漫起浓烟,顿时眉头一皱,不知发生了何事。 卫渊也见到了浓烟,朝着身旁的徐长志使了个眼色。 徐长志心领神会,当即率领百名亲卫冲入院中。 这时,卫恕意正在相劝小蝶莫要去找分配炭火之人理论,突然见到着甲佩刀之士冲入院中,皆是被吓了一跳。 明兰与小桃瞬时来到卫恕意身旁。 卫恕意瞧见盛紘走来,皱了皱眉头, “主君...这是怎么了?” 闻言,盛紘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卫渊已经快步来到卫恕意身前,单膝下跪道: “弟,拜见大姐!” “姐,这些年,您辛苦了!” 话音刚落,上百名亲卫将士,齐齐朝着卫恕意弯腰作揖。 自古以来,长姐如母。 众将士见主将拜母,岂能无动于衷? 故而边卒低头,以示恭敬。 第十五章:小弟,这些年,你究竟受了多少苦? “你是...小弟?” 卫恕意瞬间热泪盈眶。 数日来,积攒在心中的不安、沉闷等诸多情绪,此刻犹如决堤江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也不管这时的卫渊如何身居高位,更不管身旁有多少人在。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亲弟弟,是自己牵肠挂肚多日的至亲之人。 “小弟,你的心怎么那么狠,这么长时间,也不知给家里捎个信!” 卫恕意一改往日温和模样,挥舞着拳头,敲打在卫渊的背上,还生怕用了大力,打疼了。 打了两下,已是泣不成声,与卫渊相拥痛哭。 “姐,弟弟知道错了,害姐姐担忧了!” 卫渊红了眼睛,鼻子一酸,堂堂代州团练使,在雁门关前,杀敌无数的铁血战将,此刻竟也流下泪来。 百名亲卫,包括徐长志在内,皆转身低头。 盛紘看着眼前这姐弟情深的一幕,不知该如何是好,又瞧了瞧屋子里的浓烟,瞬间感觉不妙。 身为卫恕意的贴身侍女小蝶,也是第一次见到卫渊本人。 以往,她只是听卫小娘说,她的弟弟如何英俊,可从未见过本人。 今日一见,顿时心生仰慕,又瞧见周遭士卒,都是卫渊卫三爷带来的人。 联想到近日市井传闻,便是暗自猜测,卫三爷许是立了军功,发迹了。 为今后卫小娘还有明兰,也有出人头地的娘家人撑腰,而感到高兴。 至于明兰,有一颗玲珑心思,即是再过年幼,又岂能不知,眼前这着甲之人,就是赠给自己簪子,素未谋面的舅舅? 姐弟二人多年未见,一时潸然泪下,倒也在情理之中。 “小弟,快起来,让姐姐好好看看你。” 卫恕意将卫渊搀扶起来,红着眼眶,看着自己的弟弟。 “高了,黑了,也瘦了。” 卫恕意牢牢握着卫渊的手腕,就像小时候,卫渊拉着卫恕意的手,缠着他的姐姐,带他各处去耍。 一晃,多年,幸甚,人依旧。 “姐,边塞毕竟为苦寒之地,弟整日习武,哪会胖?” 顿了顿,卫渊看向站在卫恕意身后的小丫头,一种亲切感顿时涌上心头, “这是...明兰?” 卫恕意强行止住自己的泪水,将明兰拉到身前,“明丫头,快见过你舅舅。” 年仅八岁的明兰看了看卫渊,心里也生出一种亲切感,这是来源于血脉,虽然明兰的身体里留着盛家的血。 但她毕竟是卫恕意养大的。 “舅舅...”明兰奶声奶气的说了句。 卫渊开心地笑了笑,捏了捏明兰的脸颊, “我们家明丫头真俊。” 站在一旁的盛紘撇了撇嘴,什么叫做你们家的明丫头? 不过看在他们姐弟重逢的面上,盛紘倒也没说什么。 随后,只见卫渊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硬塞到明兰的小手里, “舅舅来得匆忙,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稍后,你愿意买什么,就去市集里买。” 明兰初次见到卫渊,小孩子感觉最为敏锐,察觉出卫渊身上有股子煞气。 想要去亲近,但是还不敢,所以显得有些唯唯诺诺的,拿着银票,看向自家娘亲。 卫恕意见了,皱眉道:“她还小,你给她钱作甚?” 此刻,卫渊眼里只有小明兰, “姐,我这个当舅舅的,愿意给外甥女什么,就给什么,您别管了。” “再说,这就当给明兰的压岁钱了。” 顿了顿,他看向屋子里的浓烟,不悦道:“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卫恕意想着该如何解释时,一旁的小蝶却站不住了,直接开口道: “回卫三爷,最近家里一直克扣小娘的炭火,奴婢不服,前去理论,结果讨来了灶炭,并非是屋炭,小娘如今怀着孕...” 话还没说完,就被卫恕意打断道:“闭嘴!这里哪有你这个丫头说话的份?还不掌嘴!” 此刻,盛紘听到小蝶所言,也是不敢相信,家里几时克扣卫恕意的炭火了? 难道...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 正要向卫渊解释时。 卫渊已经狠狠地瞪向盛紘,豁然起身,沉声道: “你们盛家,就是这样待我姐的?” 盛紘面露为难,正欲开口解释。 卫恕意再次开口道:“小弟,你别听那丫头胡说,没有的事。” 卫渊不理,只是依旧死死瞪着盛紘。 后者深呼吸一口气,道:“此事,我不知,待家里事情结束,我必给...卫团练一个交代。” 他本想随卫恕意喊‘弟弟’。 但是一看到卫渊那要杀人的眼神,顿时打了個寒颤,心想,还是暂且别套近乎的好。 卫渊双眼一寒,正色道:“好,我等着你给交代。” “最近几日,我都会住在扬州城内,随时等着盛大人的消息。” 卫恕意略感为难,皱着眉头看向盛紘。 盛紘点头道:“好,那我就先不打扰伱们姐弟团聚了,稍后我盛家将有喜事,届时还请卫大人前去一叙。” 卫渊身为卫恕意的娘家人,看到自家姐姐受了委屈,自然不能给他们盛家好脸色,不然还以为,娘家人都是好欺负的主,便是冷声道: “多谢盛大人好意,只是我不愿去掺和,还望盛大人见谅。” 盛紘哪能听不出他的话外之意?刚欲又说些什么,就见到站在卫渊身后的徐长志故作咳嗽两声。 他也只好作罢,先行离开此间,而后吩咐下人,准备酒菜,稍后送到卫恕意的院子里,并且还让他们拿来上好的屋炭。 盛紘前脚刚走,卫恕意看着满院子侍卫,摇头苦笑道: “小弟,如今你可是气派了,随行这么多人,即使要给姐撑门面,也该审时度势才是,你是武将,万一给你带来麻烦...” 卫渊心中有些许感动,自家这个姐姐,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无条件的为了自己考虑, “姐姐无需担心,我自有主意。” 方才,他虽然对盛紘语气不善,但是并不会担心,因此,盛紘会对卫恕意有所仇视。 毕竟,他现在可是英国公的弟子,又前途无量。 盛紘只会对卫恕意更好,绝不会更差。 “这院子那么小,哪能挤开这么多人,你先让他们去到别处好生歇歇,咱们姐弟俩说会话。” 卫恕意缓缓开口。 卫渊点了点头,“都守在院外,无论是谁来,通报一声。” 话音刚落。 上百名将士,齐齐作揖,“诺!” 声势振聋发聩,极具气势。 见此,小蝶与小桃身为卫恕意与明兰的婢女,都感与有荣焉。 明兰只觉得自家舅舅,当真是威风凛凛,十分气派。 而卫恕意,除了感叹自家弟弟功成名就、今非昔比以外,还暗自叹了口气, “从军入伍,要受多少委屈和艰辛,才能换来今日...小弟啊小弟,这些年,你究竟受了多少苦?” 一念至此,眼眶里又有泪花盘旋。 自己的弟弟,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离不开自己的跟屁虫了。 如果有可能,如果没有这个能吃人的世道,她由衷希望,卫渊还是那个跟在自己后面,整日无忧无虑的小弟。 不希望他是驰骋沙场的卫将军。 第十六章:姐弟叙话 卫恕意有着很多话想对卫渊说。 姐弟二人多年未见,思念之情,已溢于言表。 只是,卫渊并未急于一时,而是先看了卫恕意居住的院子。 并不大,只有几间房屋,而且还十分简陋,不过最基本的生活用具,像是桌椅板凳等,倒是不缺。 只是,完全不像是通判宅子里主人家的待遇。 毕竟,不管怎么说,卫恕意可都是盛紘的妾室。 “我在这生活的极好,你不用担心什么。” 卫恕意不愿卫渊为她这个做姐姐的担忧, “你别转了,有什么好看得,快坐下来,姐姐有好多事情要问你。” 闻声,卫渊看完卫恕意居住的房间,然后将小明兰抱起,问道: “明兰,你跟舅舅说,你娘俩在家里受的委屈多吗?” 卫恕意连忙道:“哪里受什么委屈了。” 明兰想说什么,听到母亲的声音,顿时识趣闭嘴。 卫渊不悦道: “姐,你就别骗我了,这宅子里连你的屋炭都克扣,更遑论其它?你现在怀着孕,他们都这样对你...” 卫恕意打断道:“兴许是有什么误会。” 小蝶不满道:“小娘,哪里是什么误会...” 卫恕意狠狠瞪了她一眼,令她不敢再言。 卫渊看向怀里的明兰,肉嘟嘟的模样,颇为惹人怜爱,不由得使卫渊心情舒适,笑着问道: “明兰,你说,家里人有没有苛责你们?别管你娘,把伱知道的,给舅舅讲。” 卫恕意皱眉道:“明兰还是个小丫头,她什么都不懂,问她作甚。” 语气颇为不善,大有威胁明兰的意思。 明兰平日里就对自家娘亲敬畏,她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心里憋屈的很。 见状,卫渊直言道:“明兰,别怕你娘,舅舅给你撑腰。” 明兰索性直言,“舅舅,他们不仅连炭火都克扣,就连娘亲的月例还有吃食都克扣...” 卫恕意深深皱起眉头,“小孩子说的话,不作数的。” 卫渊脸色冰冷。 当年,要不是他的大姐卫恕意卖给盛家,他可能就饿死了。 所以,在他心中,这世上,没有人比卫恕意更重要。 倘若卫恕意在盛家出了事,他宁可前程不要了,也会让盛家的人知道,什么是后果。 当兵许久,别的本事可能没学到,但脾气绝对是涨了,若是没点血性,如何与敌厮杀? “姐,当年若不是因为爹娘还有小弟,您也不至于卖到盛家,爹娘去世后,您与二姐就是小弟的至亲之人。” “如今小弟发达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您受委屈。” “小弟已经害了你半生,所以,小弟会竭尽所能,让你余生无忧。” 听到卫渊如此说。 卫恕意心中极为感动,但是,她不想卫渊为自己的事情分心, “你别说那么严重,我在盛家挺好的。” 卫渊知道自家姐姐的性子,便是将话题引向别处, “姐,我给你说说,我这些年的经历...” 说着,将明兰从怀里放了下来。 卫恕意坐在椅子上,看着卫渊侃侃而谈,细说近年经历,时而高兴,时而忧患。 明兰则站在二人身旁,也仔细听着。 当卫渊说完。 卫恕意突然双手合十,闭上双目,喃喃道:“爹娘,如今小弟可出息了,您二老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顿了顿,她睁开双眼,道:“英国公真的收你当弟子了?” 卫渊笑道:“不然,小弟何德何能,打了一场胜仗,就被官家亲封为代州团练使?” 卫恕意万分惊讶,“那可是国公啊!” 近日盛家的事情,她身为盛紘的妾室,自然是知道的。 盛紘为了自家女儿,嫁到一个伯爵府里,都可谓费尽心思。 可自己的弟弟呢?直接被堂堂国公收为亲传弟子! 这是何等的幸运啊! 卫恕意越想内心就越是震撼, “英国公,可谓是咱们卫家的贵人。” “小弟,你定要好生跟着国公爷学习,不可懈怠。” 卫渊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姐,如今咱们卫家,再也不是软柿子,可以随意让别人揉捏。” “您今后在盛家,也不必像以前那般小心翼翼的,有小弟在,您什么都不用担心。” 卫恕意喜极而泣,“小弟真是长大了,都能为姐姐撑腰了。” 旁边站着的明兰,脸上也是洋溢着笑意。 “你要在扬州待多久?”卫恕意询问道。 卫渊应声道:“两三日左右,然后再去看看二姐,待安排一些事情,就去京城向官家谢恩,之后就要返回代州了。” 卫恕意心中一紧,“代州是边关,你这一走,要多久才能回来一次?” 卫渊不敢隐瞒,道:“没有官家圣旨,边将不可擅离职守,小弟这次回来,是有个向官家谢恩的名头。” “待下次回来...少则一两年,多则...就要三年五载了。” 卫恕意不舍,脱口道:“这么久?” 卫渊道:“边关不太平,辽国新帝野心勃勃,西夏君主李元昊,也是不世出的枭雄...” “官家对边境安危看得一向很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卫恕意虽然蕙质兰心,极为聪慧,但毕竟是女流之辈,哪懂什么政治军事。 她就是有些不舍小弟刚来,却过不了几日便要走了,故而心中有些伤悲。 就在这时,众人忽然听到,院子外人声嘈杂,似是颇为热闹。 卫恕意解释了一番, “京城忠勤伯府袁家来下聘,府里有喜宴,扬州城内,有头有脸的都来了,想必今日很是热闹。” “小弟要不要去瞧瞧?结识一下官宦,对你仕途也有好处。” 卫渊反问道:“姐姐去不去?有小弟在,无需顾虑太多。” 卫恕意摇头道:“于礼不合。” 卫渊道:“姐姐不去,小弟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姐姐。” “小弟是武将,唯有上阵杀敌,方能建功立业,倒是不必去结识什么官吏。” 明兰嘟嘟嘴,想说什么,听到卫渊的话,便不做声了。 见状,卫渊好奇道:“明丫头想去?” 明兰道:“舅舅不去,我也不去。” 她这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舅舅,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涌上心头,相比于外面的热闹,她更希望,可以多陪陪自己的舅舅。 卫渊看着明兰,瞬间想到了儿时的一些趣事,开口道: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整天就想着出去玩,可却不愿跟邻居家的孩子在一块耍,你姨妈烦我事多...” “那时愿意带我玩的,就只有你娘亲,后来有一天我被乡邻的几个孩子打了,你娘吵吵嚷嚷的,就拿着家里务农的工具,要给别人拼命。” “当时我都吓了一跳,后来,那些乡邻的孩子,知道我有一個大姐撑腰,都不敢找我的麻烦了。” 明兰顿时瞪大了双眼,看向自己的娘亲,感觉不可思议。 在她印象里,自己的娘亲,一向恬静文雅,哪会做出那种事情? “舅舅,你骗人!娘亲那么温柔,怎么可能要给别人拼命?” “再说,你可是大将军,会打不过几个孩子?” 明兰不信。 卫渊大笑两声,道:“我那时又不是什么大将军,你若不信,亲口问问你娘。” 明兰又看向卫恕意。 后者瞪了卫渊一眼,“都多久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 顿了顿,她又看向明兰, “他们给你大姐下聘,你这个当妹妹的,要去外面瞧瞧。” 闻声,明兰摇头道:“不要,我想陪着舅舅。” 卫恕意笑道:“你舅舅又不会跑。” 明兰看向卫渊,“那我去去就回,舅舅,你可别走,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呢!” 卫渊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好,舅舅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你。” 顿了顿,他看向不远处,如今已成为自己亲卫的斥候李川,道: “外面人多,跟着这丫头,保护好她。” 李川郑重作揖道:“诺。” 第十七章:什么?盛家竟与卫将军有往来? 卫恕意让明兰去外面瞧瞧,是因为别人给她的大姐来下聘,她这个做妹妹的,若是不去瞧瞧,总归说不过去。 毕竟,明兰姓盛,要与家里的几个哥哥姐姐们搞好关系。 卫恕意见卫渊让堂堂一位边卒去保护明兰,不免觉得有些小题大做,道: “明兰是在自己家里,哪会出现什么危险。” 卫渊道:“他们盛家的人,都这样待你了,哪里会重视明兰?我就这一个外甥女,还不兴我当一个宝贝似的宠着?” 卫恕意略感头疼,“就怕你将她给宠坏了。” 卫渊心知,自从他们卫家遭逢大变,父母去世之后,卫恕意的性格,就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 因为没有娘家人的依靠,卫恕意在这盛宅,完全不能凭心意活着,只能小心翼翼的。 甚至还经常劝明兰不要出风头,免得遭人嫉恨。 说白了,卫恕意只想着,余生能够好好活着就足够了,至于受点委屈,倒是无所谓。 卫渊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来给卫恕意撑腰。 他要让自己的大姐知道,今后,她们娘俩在这盛家,可以凭心意活着。 不然,他在边关拼死累活,奋勇杀敌,为的是什么? 只是简单的出人头地吗? 可出人头地了,身边的亲人,依旧要小心翼翼的,那还有什么意思? “宠坏就宠坏了,我卫渊的外甥女,就是要凭着自己的心意活着,不仅如此,还要活得比她人更好。” 听到卫渊这么说,卫恕意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索性由他去了,只是心里想着,卫渊可以宠明兰,但明兰不能因为有个宠她的舅舅,就变得无法无天。 找個机会,仍需向明兰好生说道说道。 -------------- 话说明兰走到正堂那边,见有很多人围成几排,不时拍手叫好, “好!袁小伯爷带来的这位公子,投得一手好壶啊!” “是啊,这盛家公子,眼看着就要输了!” “这要是将主礼都给输了,那他们盛家,丢人就丢大了!” “...” 明兰瞧着热闹,小跑着就过去了。 李川一声不吭的快步跟着。 左右但凡有行人,眼瞅着要冲撞明兰,他都会及时护在其身旁。 在军中,讲究一个军令如山。 卫渊让他保护好明兰,那么他就是丢了性命,也会让明兰毫发无伤。 明兰来到人群旁,听了会儿,才搞清楚原委。 原来是他的三哥盛长枫,一时气盛,跟化名白烨的顾廷烨以袁家聘礼为赌注,玩起了投壶。 眼看着,就要将主礼塞外活禽给输了。 这盛长枫,乃是盛紘宠妾林噙霜所生子嗣,按照年龄,在盛家儿女中排行第三。 就在明兰注意着这一幕时,也有很多人注意到了她,只因她身后跟着一位当兵的, “盛家怎么还有兵卒在?” “是啊,怎么回事?” “...” 外人不明状况。 听到众人议论之声,顾廷烨也好奇看去,微微一皱眉头,暗自心惊道: “禁军甲胄?看佩刀,像是出自边军...盛家乃是文官清流,怎会与边卒扯上联系?” 禁军佩刀制式各有不同,大体分为边刀与京刀。 所谓京刀,乃是禁中统一打造,不仅看起来精美无比,也很锋利。 而边刀都是由边境打造,重点只突出一个耐用,就连刀鞘也不甚精美,一眼就可分辨出来。 虽心存困惑,但眼下正在与盛家三子比试投壶,所以也未曾考虑太多。 顿了顿,顾廷烨看向一旁的盛长枫,道:“你可没几支箭,要输了。” 闻声,后者一脸为难,要是真将聘礼给输了,怕是会挨一顿板子。 众人身后,盛紘与盛家大娘子王若弗心急如焚,正商议着该怎么办, “这个袁文纯,是专门找人来砸我盛家的场子吗?” “要是长枫真将我华儿的聘礼给输了,可该如何是好!” “...” 盛紘无奈,“你去找长柏,让长柏来试试,我去让他们罢手。” 他口中的盛长柏,乃是王若弗的亲生子,更是盛家的嫡长子。 王若弗不满道:“长柏一向只在家里读书,何时学过什么投壶?如何能投过那人?” 盛紘皱眉道:“那也比长枫要强啊!” 说完,他就前往人群当中,向众人开口道: “我说席上怎么不见人呢,原来都在这里看小孩子投壶,这有什么好看得,大家快去坐席,美酒佳肴,已经备妥了。” 见状,王若弗赶紧去找盛长柏。 不料,期间,众人根本就不听盛紘劝阻,依旧执意要看他们投壶。 盛紘陷入为难,偷偷向盛长枫说道:“你要是输了,我就打死你。” 盛长枫一听,哪还敢继续投壶?吓得将手里的箭矢都丢在地上。 众人见状,纷纷觉得,这是盛家认输了啊。 突然,只见明兰将地上那支箭矢捡起来,投了过去,一投即中。 众人不由得惊讶起来, “哎,中了!中了!” “这小娘子竟也会投壶?” “...” 盛紘也略感惊讶,“明兰,那是你投得?” 明兰点了点头。 一旁的顾廷烨看了她一眼,“小妹妹,你要与我比?算了,当我输了,与你这小丫头比,即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谁料明兰颇为不爽他这盛气凌人的模样,开口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比一比?” 顾廷烨笑了笑。 这时,王若弗已经带着盛长柏来到此间,向盛紘小声道:“这孩子能行吗?” 说话间,二人已经开始投壶。 明兰所投必中,刚来的盛长柏惊讶脱口,“六妹妹竟然会投壶?” 这时,顾廷烨看向那边卒,赫然察觉,边卒的目光,似乎一直放在明兰的身上,颇有一种要保护他的感觉。 能被边卒保护,可不一般啊! 顾廷烨有心相让明兰,便就输了投壶。 一时间,众人皆震撼不已, “赢了,好!” “这小娘子投壶投得当真是好!” “...” 一听‘赢了’,盛紘惊喜不已,“明兰,没想到你竟投得一手好壶!” 站在顾廷烨不远处的袁文纯心情略微有些郁闷。 这时,顾廷烨当着众目睽睽的面,突然向站在明兰不远处的边卒作揖询问, “敢问老哥,可是边卒?” 闻声。 众人纷纷看向李川。 李川神情一愣,旋即应声道:“代州团练使亲卫李川。” 代州团练使? 听到这五个字。 众人都是一愣。 何时,这盛家与代州有什么关系往来了? 别人暂且不知代州团练使的来历。 但顾廷烨与忠勤伯府嫡长子袁文纯却很是晓得。 毕竟,全京城的勋贵,都知道英国公收了一位亲传弟子,乃是死守雁门关的英雄,如今贵为代州团练使。 妥妥的勋贵一脉后起之秀。 身为侯府与伯府的后人,他们又岂能不知? 顾廷烨先是惊讶道:“代州团练使亲卫?卫渊卫将军的亲卫?” 话音刚落,袁文纯也快步走到李川跟前, “卫团练也来了?” 亲卫都来了,卫渊极有可能也来了。 李川点头回应。 袁文纯暗自惊诧,看向盛紘,“叔父,您家与卫渊卫将军还有往来?” (求追读)第十八章:盛家老太太 听到忠勤伯府嫡子袁文纯所问,盛紘一脸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道要说实情? 堂堂代州团练使,名动天下的雁门守将卫渊,其大姐,只是自己的一房妾室? 且先不说,就连自己这个‘姐夫’,都是初次见到卫渊。 就说家里克扣卫恕意炭火一事,还没弄清楚,要是急着与卫渊攀亲戚,怕是会有些难堪。 一旁的明兰倒是应声道:“那是我舅舅。” 你舅舅? 袁文纯与顾廷烨对视一眼,皆略显惊诧,后者问道: “真是你舅舅?” 明兰皱眉道:“这还能有假?” 盛紘嫡长子盛长柏也是十分困惑,自家何时有个团练使的亲戚了?还是明兰的舅舅? 难道是卫小娘的弟弟? 他不解的看向盛紘。 后者故作咳嗽两声,笑道:“那卫团练,的确是明兰的亲舅舅...他今日也的确在我盛家,是专门来看望他姐姐的。” 顾廷烨听自己的父亲宁远侯顾偃开多次提及过卫渊。 说他是少年英雄,镇守雁门,与辽军厮杀,屡建奇功。 像顾廷烨、盛长柏这种官宦子弟,心中皆有大志,那便是收复燕云十六州。 此乃大周耻辱,但凡是不愁吃喝的年轻人,基本都有这个念头。 但他们只是想想而已。 可人家卫渊,是直接真刀真枪的给辽军干仗了。 甚至在他们看来,人家已经开始实践了。 自然深受他们钦佩。 “盛大人,晚生听闻卫将军大名久矣,不知,可否帮晚生引荐一番卫将军?” 顾廷烨刚因投壶一事得罪了盛家,按理说,本不该提什么要求,可他实在是太想见到卫渊了。 如果此世道有偶像这个词汇,那么卫渊,就是顾廷烨、盛长柏等人的偶像。 所以,就连盛长柏也开口道: “父亲,孩儿也想见一见卫家舅舅...” 盛紘有些为难,“这...” 袁文纯皱眉道:“叔父可是有难言之隐?难道是与卫将军关系并不融洽?” 闻声,盛紘连忙摆手道:“哪有的事?再怎么说,那位卫团练,也是我盛家的亲戚。” 袁文纯趁势道:“既如此,就劳烦叔父,帮我等引荐引荐。” 盛紘愁眉苦脸,方才那卫渊都没给自个儿什么好脸色。 倘若不经他允许,就带人过去,怕是不妥。 可若派人去问,怕是那卫渊也不会同意见这些晚辈。 到时,折损的,还是自己的面子。 顿了顿。 盛紘只好看向明兰,“明丫头,你舅舅有空吗?” 倘若明兰说没空,那这事也就作罢了。 倘若说有空,想必卫渊看在自家外甥女还有大姐的面子上,也不会将事情搞得太僵。 明兰看了看顾廷烨,微微皱着眉头,又看向盛长柏, “二哥哥想见舅舅?” 后者点头道:“六妹妹,不知卫家舅舅现在可方便?” 明兰道:“既然是二哥哥想见舅舅,那妹妹自然要为二哥哥求求舅舅。” 盛长柏心中一喜,“有劳六妹妹了。” 平时,在这盛宅,明兰的三個姐姐、两个哥哥里,就属盛长柏最疼明兰。 所以,盛长柏想要求见卫渊,明兰自然是要帮忙的。 一旁,顾廷烨也很激动的开口道:“多谢小妹妹。” 明兰撇了撇嘴,向盛长柏开口道: “二哥哥随我来,至于其他人,我舅舅能不能见,还要看我舅舅的意思。” 顾廷烨与袁文纯一听有希望,顿感激动,纷纷作揖。 他们都去见卫渊了,盛紘觉得,也该让盛长枫见一见。 也算是让卫渊看看盛家的小辈们。 除此之外,还想着,卫渊毕竟是盛家的亲戚,让盛家的两个男丁与他混个脸熟,也是很有必要的。 待盛长柏几人随着明兰前往卫恕意院子里时。 盛紘也已经招呼着客人们去坐席了。 安排妥当以后,王若弗站在盛紘身侧,小声询问道: “那卫小娘的弟弟卫渊,很有名气吗?怎么瞧着连伯爵府的小伯爷都想去攀附巴结?” 盛紘也小声回应道:“据我所知,那卫渊乃是英国公所收的亲传弟子。” “什么?!”闻声,王若弗顿时瞪大了双眼,下意识脱口而出。 盛紘拉了拉她的衣角,“你小声一些!” 王若弗看了看坐席的众人,尴尬一笑,而后惊诧道: “夫君,那可是国公府啊!” “卫小娘的弟弟,居然有这么大来头?” 盛紘沉声道:“好了,待此间事了,有关卫小娘的一事,我需问你。” 王若弗听他语气不善,不由得皱起眉头。 与卫恕意有关? 与我何干? -------------- 此时,寿安堂。 盛紘嫡母,盛家老太太,徐长志姑祖母居住处。 性子和顺,模样秀丽的盛华兰,正笑着向盛老太太开口道: “祖母,好消息,方才六妹妹与那人比试投壶,竟然赢了!” 袁家下聘,就是为她。 盛老太太和颜悦色道:“哦?明丫头竟然还有这本事?” 盛华兰笑道:“谁说不是呢,孙女也感到意外。” 顿了顿,她又说道:“祖母,还有一事,听说明兰的舅舅,卫姨娘的弟弟来了。” 卫小娘的弟弟? 盛老太太若有所思道:“卫家小哥几年不来一次我们盛家,这次突然到来,又是趁着这大喜的日子,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卫恕意如何进的盛府,老太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不过,家里的这些琐事,她年纪大了,懒得过问了。 盛华兰摇头道:“祖母,您可不知,那卫家舅舅来头可大呢!本事也大!” “最近坊间盛传,说是雁门出了一位英雄,杀得辽兵溃不成军,被官家重用。” “说的那人,就是卫家舅舅。” 她将自己知道的一切,还有方才特意向别人打听到的,都告知了德高望重的盛老太太。 闻声,老太太略感惊诧道:“这渊哥儿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上阵厮杀,搏出功名,最是不易...” 忽的,她突然想到什么,皱眉道:“最近卫小娘那里,可有出过什么事?” 华兰不解的摇头道:“卫姨娘那里?能出什么事?” 盛老太太喘出口气,“没事就好。” 华兰又道:“长枫、长柏他们几个,已经随着明兰去拜访卫家舅舅了。” “孙女想着,那卫家舅舅,既然是长辈,孙女也该去见见,不知祖母意下如何?” 盛老太太笑道:“那卫家小哥突然发迹,除了他自个儿有本事以外,背后可能也有贵人扶持,而他又是卫小娘的弟弟,于情于理,你们这些做晚辈的,都该去见见。” “不过,倒也不必急于一时,想来那卫小哥几年不曾来咱们盛家,这次来,肯定是要住上几日的,等有机会,告诉你父亲,请卫家小哥吃个家宴。” “到时,你们再去见礼也不迟。” 其实,妾室的亲戚,在华兰这种嫡女面前,也只是‘下人’的身份。 对于华兰等盛家晚辈来讲,她们真正的舅舅,真正的长辈,是王若弗这正妻的弟弟。 可以那卫渊的本事和背景,能是下人吗? 谁敢把他当做下人? 那百名亲卫,是吃干饭的? 就连华兰一介女子,在知晓卫渊的身份背景后,也将其视为了盛家的贵客! 而这一切,都是卫渊一刀一枪,为卫恕意母女挣来的。 毕竟,说到底,如果没有卫恕意和明兰,盛家,与他有何干系?区区通判,又岂能入他眼? 随后,这位见多识广的老太太,也为卫渊的经历感到震撼,暗自喃喃道: “听华兰这丫头说了这么多,如果都是真的,那卫家小哥...堪称是英雄。” “只怕就连京中的那些勋贵子弟们,也比不上他。” (求追读)第十九章:卫渊见顾廷烨与盛长柏 林栖阁。 盛紘宠妾林噙霜居住的院子里。 身姿妖娆,面若娇花,媚态横生的林噙霜,此刻正在院子里来回迈步,显得十分焦急。 忽的,她那亲生女盛墨兰急匆匆走来,笑道: “娘亲,赢了!” “哥哥他没有输,是明兰代替哥哥投壶,赢了袁家带来的那人。” 林噙霜生有一子一女,儿子盛长枫,与顾廷烨投壶要输的那个。 女子,就是这盛墨兰了,比明兰大两。 如果是,明兰是可爱,那这盛墨兰,就是正欲盛开的娇滴滴花骨朵。 盛紘正妻王若弗生有二女一子。 大姐盛华兰,就是即将要嫁到袁家的那位。 嫡长子盛长柏,还有盛如兰。 都是明兰的哥哥姐姐。 此刻,林噙霜正一脸着急的说道: “谁问你投壶的事情了?” “我是问那卫小娘弟弟的身份打听到了没有?” 闻言,盛墨兰点头道: “打听到了,据说是什么代州的团练使,娘亲,这个官很大吗?” 代州团练使? 听到这里,林噙霜面色苍白,像是失了神一般,缓缓坐在椅子上,喃喃道: “完了...要是早知那卫小娘,有个如此有能耐的弟弟...我...我何至于...” 身为盛紘的宠妾,自然是有几分手段。 盛家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卫渊带着上百名亲卫,去到卫恕意院子里,这么大的动静,她又如何能不知晓? 最近这段时间,盛家有意无意的,克扣卫恕意吃食、月例、炭火等。 都是受到林噙霜的暗示。 她是觉着,卫恕意模样不错,如今又怀着孕,如果让她生个男孩,可能会影响到自己在家里的地位。 故而处处暗自针对。 但是没想到,卫恕意的弟弟,居然有着那么大来头! 带着上百名亲卫,很明显,就是来给卫恕意撑腰的! 万一让那卫渊知道,克扣她姐姐月例等事,是她一手安排的,其后果,可想而知! “代州团练使...好像与老爷的官位差不多...” “这可该怎么办啊!” 林噙霜暗自着急。 官位几品,很少有女子研究这个。 林噙霜能知道,可见她是用过心的。 就想着,有朝一日,或许能用到。 顿了顿,她看向自己的贴身侍女周娘子,神情严肃道: “你让关娘子赶紧离开家里,去乡下躲一段时间,待那卫恕意的弟弟走了,再让她回来。” 关娘子,主管分配炭火。 林噙霜这是担心事情败露。 周娘子叹道:“小娘有所不知,如今那厨房,都被两個当兵的看守住了...” 听到这里,林噙霜万念俱灰。 不知该如何是好。 盛家厨房的兵卒,自然就是卫渊安排的。 他可不信,以盛紘那一意只谋仕途的念头,能将家务事处理好。 所以,派两个人去盯着,倒也在情理之中。 这是明兰离开卫恕意院子时,卫渊派人去做的事情。 -------------- 话说明兰带着盛长柏一行人,此刻已来到卫恕意院子外。 顾廷烨见到那威风凛凛的百名边卒,不由得心生钦佩,暗自想道: “大丈夫,当着甲胄,佩三尺剑,立不世功!” 明兰若无其事的走进院子里。 然而,盛长柏他们,却被边卒拦住了。 见状,明兰看向跟在自己身后寸步不离的李川,道: “李大哥,能让他们进来吗?” 李川摇头道:“姑娘,卫将军有令,闲杂人等,不得擅入,需经通报。” 盛长柏与盛长枫哥俩一脸尴尬,这是他们盛家,却被说成了闲杂人等。 明兰点点头,看向盛长柏, “二哥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见舅舅。” 后者回应道:“好,六妹妹快去快回。” 随后,明兰来到院子里,看到舅舅与娘亲还在聊天,走了过去,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听卫恕意好奇道: “你不多在外院玩会儿,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明兰将盛长柏一行人想要求见卫渊的事情说出。 卫渊笑道:“你就说,舅舅没空,累了,要午睡一会儿,他们若是有事,就让他们明日来吧。” 明兰想到平日里待自己极好的二哥哥还在等着消息,便是拉着卫渊那充满茧子的手掌,撒娇道: “好舅舅,你就让他们进来吧,二哥哥待明兰很好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明兰。” 卫渊无奈,一脸宠溺的看着明兰, “好好好,我们家明丫头让见,那就见一见。” 顿了顿,他看到卫恕意起身就要回到屋子里, “你让他们进来吧,我回屋休息会儿。” 卫渊知道,自己这大姐,平时就不喜人多热闹。 所以,他也不愿让那些人来这院子里,开口道: “大姐,您稍坐,我去外面见他们,再去吩咐人到城中酒楼买些饭菜。” 卫恕意点了点头。 随后,明兰就拉着卫渊去到院子外面。 卫恕意看着明兰背影,喃喃道: “明丫头...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家里的人知道她有个舅舅吗?” “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心思,不知是好是坏...” 卫渊又岂能不知明兰的一些小心思? 可明兰越是这样做,越能证明,平日里,她们母女在这盛家,是受了很多委屈的。 倒也可怜明兰这小丫头,为了她们母女在家里的处境,可谓费尽心思。 想到这里,卫渊边走边摸着明兰的后脑勺,小声道: “傻丫头,以后有舅舅在,没有人能够欺负你了。” 明兰似乎听到了他说的话,突然一转身,睁着大大的眼珠子,看着卫渊。 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愣了片刻,眼眶有些湿润,不愿让卫渊瞧见,抱了卫渊一下,然后又转身拉着他的大手, “舅舅,他们就在院子外面。” 片刻后,卫渊被明兰拉着来到院子外,见到盛长柏几人。 明兰向他们介绍道:“这就是我舅舅。” 闻言。 盛长柏、顾廷烨等人陆续作揖道: “见过卫家舅舅。” “见过卫将军(卫大人)。” “...” 顾廷烨称呼卫渊为将军,而那袁文纯却称呼卫渊为大人。 随后,他们几人陆续自报名讳。 卫渊一一笑着点头,先是将目光落在盛长柏身上,见他年纪轻轻,一脸儒雅之相,可见是经常读书养起来的气质,笑道: “用不了多久,只怕你们盛家又要出个进士了。” 随后又看向顾廷烨,打趣着说道: “你叫白烨?我有个前辈,家中有个孩子,叫做顾廷烨,与你重名一字。” “听我那前辈说,他母亲倒是姓白。” 第二十章:明兰送药膏 听到卫渊所言,顾廷烨暗自心惊,如果所料不错,对方应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顿了顿,他抱拳道:“早就听闻卫将军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实属幸事。” 卫渊拉着明兰的小手,再次看向众人,“客套话就不必说了,不知你们几个来见我所为何事?” 盛长柏、顾廷烨与袁文纯三人相视一眼,陆续作揖道: “卫家舅舅,听闻您在雁门大战辽军,能不能向我们说一说您在边境的所见所闻?” “家父曾言,卫将军精通兵法,在下希望能被卫将军您指点一二。” “在下是听闻卫团练在边境的事迹,故而想与您这等英雄人物结交一番。” “...” 卫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两日我都会在扬州,有机会再与你等说说边境趣事。” “至于你...” 他看了顾廷烨一眼,道: “方才本将军所言的那位前辈,曾指点过我的武艺,若是你这几日有空,可以来找我。” 闻声,顾廷烨心中一喜,连忙抱拳,“那就先谢过卫将军了。” 卫渊微微颔首,又向盛长柏开口道: “你是颗读书种子,长枫也是如此,而我是武将,没什么可教你们的...” “不过,听明兰这丫头说,平日里,在盛家,你这个当哥哥的对她颇为照顾。” “今后若是遇到什么急事,可差人寻我。” 盛长柏深深作揖道:“先谢过卫家舅舅。” 初次相见,他觉得卫渊倒是挺近人情,一点儿也不像叱咤风云的沙场猛将。 不过,越是如此,他越认为这位卫家舅舅深不可测,给人一种如临深渊的感觉。 随后,又看向袁文纯,笑道:“忠勤伯府嫡长子...自有大好前程,说想与卫某结交,实属客气了。” 袁文纯笑道:“卫将军言重,听闻您被英国公收为亲传弟子?” 卫渊没有否认,“确实有这回事。” 顿了顿,他也不等袁文纯再说什么,蹲下身子,看了看明兰,笑道: “因为你,这人也见了,现在你就随着舅舅去街上买东西好不好?” 卫渊是故意这么说的。 就是要让他们记上明兰的好。 在‘知否’里,明兰未来的夫婿就是顾廷烨。 不过,现在随着自己的出现,一些事情,正在发生改变。 至于明兰未来要嫁给何人,卫渊并不打算掺和,只凭她个人心意就好。 明兰点头应好。 卫渊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莞尔一笑,缓缓起身,拉着她的小手,就欲朝着盛宅大门前走去, “白公子,明日午后来此寻我。” 说完便走了。 紧随他们二人的,还有十名亲卫。 卫渊向其中几人开口道:“你们去找副团练,他会给你们银子,去酒楼买些吃食,别让袍泽兄弟们饿着。” 言外之意是,无需让他们跟着自己与明兰了。 随后,卫渊带着明兰前往扬州城中最富庶的街道,前前后后,买了不下二百两银子的物甚。 譬如丝绸、首饰、衣物,还有一些上等的茶叶、糕点以及生活用具等。 其中一些二人拿不了的,便让店铺小厮一律送到盛家。 用过吃食,到了午后,卫渊又让徐长志包下一整座酒楼,让百名亲卫去住。 那些人都是他带来了,身为他们的将领,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自然是要让他们吃好喝好。 临近傍晚的时候,那些小厮们,才将他与明兰逛街时买到的物甚搬到盛家。 卫恕意看着那么多好东西,忍不住开口道: “这也太浪费了,像是桌椅板凳这些,家里都有配制,何须再买?” 卫渊笑道:“小弟给姐姐买的这些东西,可都是上好的佳品,譬如那些衣物,穿着也舒适。” 卫恕意心里高兴,可还是觉得,卫渊这样做太破费,他才刚当上团练使。 在大周朝,虽然武将的俸禄待遇要比文官要高,可是他们卫家并没有什么赚钱的产业。 卫渊将来用钱的地方还很多,何至于将钱财浪费到这里。 一念至此,卫恕意摇头道:“一些多余的,退回去吧,家里不缺。” 卫渊再次摇头道:“姐姐不要,就给我那外甥女,反正我买来的东西,是铁定不能退了。” 顿了顿,他看向小蝶还有小桃两名婢女, “你们服侍我姐与明兰久矣,劳苦功高,各挑一件首饰还有一匹丝绸,算是赏给伱们的了。” 小蝶和小桃二人相视一笑,连忙谢恩道: “多谢卫三爷。” 这时,明兰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微笑着递给卫渊, “这是趁舅舅买丝绸的时候,明兰看到旁边有家医馆,到那里买的。” 卫渊一看是药膏,好奇道:“给舅舅药膏做什么?” 明兰道:“舅舅的手上有很多粗茧,这药膏叫羊脂膏,对滋润皮肤有奇效。” 卫渊一愣,接过那瓶药膏,笑道:“我们家明丫头真好,都会疼舅舅了。” 没过多久。 盛紘差人过来,说是要已经将克扣卫恕意炭火的关娘子,抓到了大娘子院子里,特意请卫渊过去。 知否里,林噙霜为了针对卫恕意,特意将许多炭火,放到了卫恕意的院子里,然后栽赃嫁祸。 说是关娘子没有克扣卫恕意炭火,而是都被她的侍女小蝶私藏了。 但是如今,卫恕意的院子内外,围满了边卒。 别说林噙霜了,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过来。 顿了顿,卫渊看向卫恕意,“姐姐,去瞧瞧吧?” 后者点了点头。 随后,卫恕意、明兰、卫渊还有小蝶以及十余名佩刀侍卫,就来到了盛家大娘子王若弗的院子里。 这时,盛紘与王若弗坐在椅子上,一旁站着正不停落泪的林噙霜,还有她的婢女周娘子。 盛紘见卫渊走来,连忙起身相迎, “卫团练,今日家里事情多,拖到现在,才给你交代,实属抱歉。” “方才我已问过了,最近家里管事的,并非我的娘子,而是我的妾室林氏。” “而她也不知这掌管炭火的关娘子,竟胆大包天,竟敢私扣主人炭火。” 听到这里,卫渊什么都明白了。 看来,林噙霜已经将关娘子当做了弃子。 顿了顿,卫渊看向自己的姐姐,“姐,您说,想要如何处置那关娘子?” 说到底,卫渊都是个外人。 盛紘是看在他的官位上,才要给他一个交代。 但是,如何处置那人,还是要看盛家人的意思。 比如受害者卫恕意。 倘若卫渊直接插手过问,便是逾矩,无礼。 卫恕意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那便将其...” 话还没说完,林噙霜连忙道: “要不就将关娘子打发出去吧?” 话音刚落,她看到卫渊脸色深沉,又急忙道: “这关娘子,服侍我盛家多年,也算劳苦功高,如今猪油蒙了心,竟敢克扣主子的东西,实在罪无可赦。” “但念在她以往还算矜矜业业的份上,就饶她一命吧。” 克扣主人物甚,哪怕是将其打杀了都不为过。 如今,一句打发出去,就能免了吗? 卫渊如今不能将林噙霜如何,因为没有证据,可那关娘子,今夜绝不能活。 一来是敲山震虎,好让盛家的人知道,如今卫恕意已经有了靠山。 二来,是要让林噙霜投鼠忌器,好让她今后老实一些。 想到这里,卫渊沉声道:“盛大人,卫某是個粗人,讲究军令如山,若是谁敢违背军令,或是对上将不敬,依照军法,应乱棍打死。” “这关娘子虽然不是军中之人,可今夜若是让她活着,今后,难免会有人说盛大人你治家不严...” “其实这倒也没什么,可若是传到京城,传到官家耳朵里,再来几个御史煽风点火,说盛大人无法做到齐家...” “还何谈什么治国?” 第二十一章:卫小娘夜训盛明兰 在大周朝,对于一个文人最高,也是最基本的要求。 就是先修身、齐家。 倘若一名文官,连齐家都做不到,那么政治前途也就算是到头了。 盛紘听到卫渊所言,下意识认为,这是他在威胁自己,转头又一想。 倘若此件事真传到了官家的耳朵里,怕是就真如卫渊所言了。 而且,卫渊也有威胁自己的实力。 倘若他书信一封,告知英国公,让英国公在官家面前说上几句,那么,自己怕是就要在扬州老死了。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最差的,怕是要被官家寻个由头,然后丢官弃爵了。 于是,盛紘刚想下令,要打死那关娘子,却见对方,突然跑到林噙霜脚下,痛哭流涕的哀求道: “林小娘,救我!你答应我的,不会让我死,救我!我不想死!” 林噙霜着急忙慌的想要扯开她, “你发什么疯,我何时答应过你?不过是看你可怜,不想让你死了罢了,你...快放开!” 见状,卫渊双眼一寒。 盛紘紧皱着眉头,看向身旁的几个下人,“你们还愣着作甚,赶快将她们拉开!” 关娘子被下人强行拉开,大声道: “主君,我是冤枉的,不是我要克扣卫小娘的炭火,不是我,是...是...” 关娘子突然把心一横,手指着林噙霜,“是她!是她!” 闻言,林噙霜色变,跪倒在地, “主君,不是奴家,不是奴家!是她诬陷我,求主君明察啊!” 盛紘脸色温怒,倘若真如那关娘子所言... 林噙霜没了法子,继续撒泼痛哭, “紘郎,是她诬陷我,奴家真没有让她克扣卫小娘炭火,是她觉得今夜必死,想要让卫小娘与我反目成仇啊!” 沉默良久的王若弗突然起身,指着林噙霜臭骂道: “你个小贱人,还敢胡言乱语,最近都是你管家,没有你的吩咐,那关娘子岂敢克扣主人家物甚?” 扬州坊间都在盛传,说盛紘宠妾灭妻。 区区一个妾室,居然代替家中正妻,行了管家的职责。 可见,并非是谣传。 林噙霜不再狡辩,只是泪眼婆娑的看着盛紘。 见状,盛紘唉声一叹,向王若弗开口道: “霜儿一向温顺,岂会做出那等事?分明就是那個下人,在诬陷霜儿!” “诬陷?”王若弗都被气笑了, “人证就在这里呢,哪来的诬陷?” 盛紘咬牙切齿道:“好了,你少说一些,平白让旁人看了笑话!” 笑话? 王若弗冷笑道:“我才是笑话,我是这全扬州的笑话!” “我堂堂盛家正妻,我父配享太庙,到头来,在这家里的地位,连个妾室都不如!” 王若弗的父亲,曾身居太师高位,死后配享太庙。 一旁,关娘子正一个劲儿的叩首道: “主君,真不是我要做的,真不是啊!” 盛紘看了一眼关娘子,心中无丝毫怜悯, “来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卫渊冷眼看着这一切。 如今,林噙霜正受宠,即使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盛紘也会力保林噙霜。 自己早晚是要离开盛家的。 倘若自己今夜闹了他们盛家,非要弄死林噙霜,或是让她受处罚。 日后待自己走了呢? 卫恕意毕竟是盛紘的妾室。 所以,只要将关娘子给打死了,目的达成,便也就罢了。 至于林噙霜...今后有自己在,想必也折腾不了太大的风浪。 待此间事了。 卫渊特意向盛紘等人开口道: “盛大人,俗话说长姐如母,今后,我希望,我大姐在你们盛家,不要再出这样的事情。” “倘若我大姐有什么危恙,卫某一介武夫,保不齐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身为卫恕意的娘家人,该说的狠话,自然要说。 毕竟,他现在也有这个实力。 盛紘叹道:“请卫家小哥放心,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卫渊点了点头,然后狠狠瞪了一眼林噙霜。 后者心头一惊。 众人散去。 卫恕意本想让卫渊留在家里歇息。 可卫渊执意住到客栈里。 卫恕意无奈,只好送卫渊到宅门前,看着他离去。 卫渊走了以后,站在卫恕意身后的明兰,笑着说道: “娘亲,舅舅可真威风,以后有舅舅在,咱们终于可以不受欺负了。” 闻声,卫恕意脸上没有丝毫喜色,神情漠然的看了明兰一眼,道: “伱跟我过来。” 明兰不解,好端端的,娘亲为何会动怒? 待来到屋里。 卫恕意让小蝶将房门关上,守在屋外,不准任何人进来。 随后,她问向明兰, “你觉得,你舅舅很威风?” 后者点了点头,“当然很威风。” 卫恕意没有丝毫好脸色, “你可知,你舅舅的威风,是怎么换来的?” 明兰尚且年幼,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卫恕意正色道:“那是你舅舅,用性命与敌殊死搏杀,一刀一刀换来的威风!” 明兰极少见到自家娘亲这般态度,有些被吓到了,两个小手缠在一起,显得很是紧张。 见状,卫恕意叹了口气,问道: “你可知,你舅舅在参军之前,是做什么的?” 明兰摇头。 卫恕意继续道:“你舅舅,以前是个读书人,年仅十二岁就中了秀才,是何等的天才?今后若是奋发图强,哪怕中个进士,也是有可能的。” “在你小时候,你姨妈曾来过一次,那时,家里仍旧对你我母女无比苛刻,你姨妈心疼你年纪小小的,缺衣少穿,留给娘亲几两银子。” “事后,待你姨妈走了,你舅舅便去参军了...娘那时觉得,是你舅舅不愿读书了。” “可如今,你舅舅发了迹,冒着被官家责罚的风险,也要特意转道来一趟扬州,为你我母女撑腰。” “娘亲就突然明白,当初,你舅舅放着好好的书不读,为何要去冒着性命之忧去参军搏功名了。” “你舅舅是想着,早日有了功名利禄,可以为咱们娘俩,为你姨妈,为卫家撑腰做主。” 明兰认真听着。 卫恕意还在说, “你舅舅用性命搏出来的功名,是要让咱们娘俩,此生都不要再受别人欺负。” “你觉得你舅舅如此威风,你可曾想到过,你舅舅究竟付出了多少,才有今日?” “娘亲向你说这么多,是希望你能永远记住,不要认为你舅舅威风了,就是你威风了。” “你今后若敢仗着你舅舅的名头,在外胡作非为,欺负他人,娘绝不饶你!” 听到这里。 明兰的脑海里顿时幻想出自己的舅舅卫渊,在战场上厮杀的一幕,心中无比感动,连连点头道: “请娘亲放心,女儿绝对不会欺负别人。” 卫恕意也知今日语气重了些,摸了摸明兰的小脑袋,道: “娘见你今日拉着你舅舅去见他人,就知你心思不纯,所以才要这般说你。” “你舅舅放着好好的书不读,非要拿起兵刃,都是为了咱们这些亲人,你切记不可为你舅舅招来祸事,你舅舅能有今日,想必是受尽了苦楚。” “当初,你舅舅差人给你送来的那支簪子,是你舅舅认为,即将要战死沙场,才让别人送来的。” “你舅舅当时就算要战死了,心里都曾想着你这个,今日才不过初次见面的外甥女...” 卫渊带着明兰出去买东西时,她趁机向亲卫李川打听了一些事情。 说着说着,卫恕意的眼睛竟有些泪汪汪的。 明兰乖巧懂事的很,伸手想要擦去卫恕意眼角的泪滴, “娘,您不要哭,女儿知道错了,女儿一定不会给舅舅惹麻烦。” 卫恕意笑中带泪的点了点头,将明兰拥在怀里,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舅舅拼死拼活,都是为了咱们娘俩,你要争气,对得起你舅舅疼你护你,但你今后行事切勿张扬,免得让你舅舅担心。” “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你要称呼你舅舅为舅父,知道吗?” 舅舅、舅父,一字之差,却多有不同。 - 第二十二章:盛家家宴 翌日。 天刚蒙蒙亮,卫渊让徐长志将扬州城内最有名的医科圣手‘王德’请来。 不多时,盛家卫恕意院落里。 王德为卫恕意诊脉得出结论之后,卫渊便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情况如何?” 此时,卫恕意与明兰也在旁边。 王德作揖道:“请卫大人放心,卫小娘身体极好,只是平日里不要吃太多油腻的菜品即可。” 卫渊好奇道:“不用开些安胎药?” 王德摇了摇头,“无需,过补有损。” 卫渊点了点头,亲自相送王德出盛家,待来到门前,他向王德拱手道: “王医师,这里是五十两银子,还请你收下。” 话音刚落,身旁亲卫李川,就将五十两银票送到王德手上。 见状,王德拒收,“在下的诊金没有那么贵。” 卫渊道:“在下是有一事相求王医师。” 王德好奇道:“请卫大人直言。” 卫渊应声道:“在下想请求王医师每隔三日,来盛家一趟,为我大姐诊脉。” “若我大姐顺利诞下二胎,在下另有重谢,今后王医师但有所求,在下必定应允。” 在‘知否’里,卫恕意的死,就是因为难产。 诚然,其中有林噙霜从中作梗,将产婆弄走。 可她有句话,说的很对,在这个时代,妇人生子,本身就是一脚踏在鬼门关前。 所以,谨慎些也好。 王医师点头答应道:“请卫大人放心,在下只要得空,必来盛家,为卫小娘诊脉。” 说罢,他坦然接过那五十两银子。 其实,对他来说,银子倒是无所谓,难得的,是人情。 王医师走后,卫渊来到院子里,向卫恕意说道: “姐,虽然是二胎,可你也别掉以轻心,平时要多注意,经常走走,待临近生产时,要攒些体力。” 闻声,卫恕意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是像你生过孩子一般。” 卫渊也笑了笑。 卫恕意道:“不用太过担心,姐姐还要看你结婚生子,绝不会在这件事上出问题。” 卫渊笑着点头,“好。” 姐弟二人又聊了片刻,有侍卫来报,说是白烨白公子来访。 卫渊让他在院外等待。 此间毕竟是卫恕意的住处,不好让外男进入。 待他走到院外,见顾廷烨一脸期待,于是便笑道: “其实,我能教你的东西很有限,只怕还不如你父亲亲自教你。” 顾廷烨先是作揖,而后好奇询问道: “卫将军,您是如何知道晚辈身份?” 卫渊道:“你不必自称晚辈,你父亲与英国公是同辈,我在你父亲面前自称晚辈。” “至于如何知道你身份...其实也很简单,据我所知,京城勋贵世子里,没有人以‘烨’字为名。” “而伱母亲姓白,我初来扬州时,听人提及,扬州富商白老太爷刚刚去世...” “你与忠勤伯府的小伯爷一同来扬州,倒是不难推断出你的身份。” 听到这里,顾廷烨一脸震撼,能够从细枝末节中推断出自己的身份,足可见卫渊心细如发。 知兵者,往往能从细节处做文章,怪不得,孤傲如父亲,竟会舍得唇舌,夸赞一位后起之秀... 顾廷烨郑重作揖道:“那小弟就托大,称呼卫将军为一声卫大哥了。” 倘若没有顾偃开教导卫渊武艺,卫渊是懒得搭理顾廷烨的。 如今教导顾廷烨一二,也算是换顾偃开一个人情。 至于称呼,卫渊一介武夫,倒是并不在意, “你父亲曾教过我顾家枪,你自幼学习此枪法,想来也无需我再教你。” “我擅使朴刀,自创一招,名为拖刀术,今日将此术教你,今后你或可融入顾家枪法当中。” 天下武艺繁多,光是拖刀术就有数个版本,包括撒手锏等等。 而卫渊自创的拖刀术,是以转身抽撩为主,不似民间武夫熟知的拖刀竖劈。 此招术并不困难,看一遍就可学个大概,难得是一些细节处,比如盘步,将腰间力道凝于一处。 又比如拖刀转身之际,借以贯劲横抽,在借助腰间力道,双手握刀上撩。 此招式必须要够快,够连贯,才能击敌一个措手不及。 在枪法当中,唯有回马枪,可以与此拖刀术一拼。 但是顾廷烨认真看了卫渊使出此招术后,显得无比震撼, “此招弯腰上撩之时,简直将我顾家回马枪死死克制,若是卫将军与我比斗,使用此招,我断无生还可能!” 当初顾偃开教导卫渊武艺时,并未将顾家枪法的后三式倾囊相授,其中就有包括顾家回马枪。 而此拖刀术,是卫渊融合英国公的武艺开创而来,所以刚一亮相,就会给顾偃开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顾偃开对卫渊藏私,卫渊自然也不会对顾廷烨毫无保留。 此拖刀术,在单挑中或许有极大用处,可在乱军混战当中,短板极多。 卫渊使完此招,向顾廷烨问道:“可看清了?” 后者点了点头。 卫渊又道:“腰、臂合一,力崩于一线。” 顾廷烨深深作揖,“受教了。” 卫渊将手中朴刀丢给一旁的亲卫,正色道: “此招多练无益,需从实战中求突破。” “短刀亦可施为,不过要注意双手之间的运用。” “待你回京之后,可告诉你父亲一声,就说你我在扬州见过一面。” 这算是还了顾家部分人情,之所以是部分,卫渊没有将话说太绝,是因为顾、卫两家,今后怕是少不了牵扯。 人情往来,就是你欠我、我还你,只有这样,关系才能长稳。 顾家,毕竟是侯府,顾偃开在军中的威望也很高。 而卫渊入京,也不打算见顾偃开。 生怕传到官家耳朵里,会有不好的影响。 教导完顾廷烨以后。 盛长柏又来访。 说是傍晚,盛紘邀请卫渊在家里用食,一同小酌几杯,算是家宴。 卫渊将要离开盛家,为了卫恕意,这面子,也是要给的。 于是就答应了盛紘所求。 今夜的晚膳,盛老太太也会出席,还有盛家的所有小辈。 主要是让盛家人认一认卫渊这個‘亲戚’。 当然,老生常谈,倘若卫渊不是团练使,没有立过军功,只怕就连进盛家门,都是有些困难。 别说赴什么家宴了。 距离傍晚还有些时辰。 卫渊带着明兰,又去集市里逛了逛。 盛紘的意思,主要是让盛家晚辈,见一见他这个卫家舅舅。 也就是说,盛家家宴,卫渊的人设是长辈。 既然是长辈,总是要给晚辈一些见面礼的。 第二十三章:准备离开扬州 戌时初,寿安堂。 卫渊与明兰姗姗来迟。 而卫恕意、王若弗、林噙霜、盛老太太以及盛紘等人,都已落座。 至于盛家小辈们,盛华兰、盛长柏、盛长枫、盛墨兰、盛如兰几人,皆站在门后迎接卫渊。 其阵仗不可谓不隆重。 待卫渊踏进寿安堂,或许是在盛紘的授意下,盛家晚辈门,齐齐作揖道: “见过卫家舅舅。” 见状,卫渊笑道:“太客气了。” 这时,盛紘也从座位上起身,笑道: “你是长辈,他们这番做法,也是应当的。” 卫渊点了点头,先看向坐在中间的盛老太太,作揖道: “小子卫渊,见过盛老夫人,不知盛老夫人身体一向可好?” 盛老太太见这卫渊彬彬有礼,顿时心生好感,笑着说道: “好得很,有劳卫家小哥挂念。” 卫渊从身后亲卫那里,拿来两件礼物,一件是刻有‘吉祥如意’字样的玉雕,另外是一支五十年的人参,乃是绝佳的补品。 他将这两件礼物献给盛老太太,说道: “这玉雕,是晚辈赠予老夫人您的,至于这人参...乃是您的一位晚辈所赠。” “只是,碍于一些事情,他不能冒然来见老夫人您,不过,在下可以告诉老夫人的是,此人与您同姓。” 那人参,自然就是徐长志所买。 他是勇毅侯府的人,如今位居副团练使高位,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侯府。 思来想去,还是暂不打算露面。 一听姓徐,盛老太太明显神情动容,下意识激动地想要起身,可转念一想,如果真是娘家人... 那还是不见的好,否则,传出去,不利那孩子在家里的处境, “渊哥儿,不知我那晚辈,可好?” 盛老太太猜测,自己的那晚辈,应该是自己侄孙辈的,小辈们还能记得盛家有自己这么一个长辈,多年来的积郁,似是得到了缓解。 一瞬间,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当年,盛老太太身为勇毅侯府的独女,下嫁给了盛紘的父亲。 后来勇毅侯府失了势,想要与盛家联亲。 盛老太太担心因此会耽误了盛紘的前程,故而拒绝了徐家的亲上加亲。 因此事,和徐家彻底断了往来。 这件事,也成了盛老太太的心事。 如今,听到卫渊所言,有娘家小辈,还记着她这个长辈,如何能不感到高兴? 卫渊笑着应声道:“请老太太无需担心,此人已是我的副将,前途不可限量。” 听到这里,盛老太太喜笑颜开,就连站在她身后的房妈妈,都是为盛老太太感到开心。 这房妈妈,从小就是盛老太太的婢女,深受老太太信任。 一旁,盛紘听了卫渊所言,也是猜测到一些什么。 倘若盛家与徐家的关系能够缓和,必然是好事一桩。 而这缓和的关键,估计就在那徐家晚辈与卫渊身上了。 想到这里,他对卫渊更为尊敬。 顿了顿。 卫渊又看向盛家的几个晚辈,说道: “今日我带明兰去为你们挑选礼物,明兰这丫头将你们的喜好记都记得,遇到你们喜欢的物甚,就缠着我要买下。” 随后,他让亲卫将礼物拿上来。 送给盛长柏的,是一套全新的文房四宝与四书五经,价值不菲。 盛长枫比较贪玩,平时若非家里人逼着,绝不会读书,即使读了,也常心不在焉。 所以卫渊送给他一套近年来不少进士所著文章的汇总,让他好生研习。 就好比是现代送学生试卷答题一样,希望他不要辜负了卫渊一片好心。 送给盛家三女的礼物,是一些名贵首饰。 除了盛长枫有些郁闷之外,其余几人,都是心悦感激起卫渊。 后者笑道:“无需客套。” 盛紘道:“对,都是一家人,就别客套来客套去了,都落座吧。” 用膳期间。 盛长柏一直向卫渊问东问西, “卫家舅舅,那辽军的骑兵,当真无懈可击么?” “不知我大周如果要收复燕云,至少需要多少兵马?有望收复吗?” “坊间传闻,您固守雁门的时候,与辽国名将耶律义先对阵过?” “...” 卫渊倒是也不嫌烦,对于他这些问题,一一进行解答。 至于收复燕云... 在卫渊看来,不是兵力多少的问题,而是兵员战力与战马的问题。 盛紘瞧着被自己寄予厚望的读书种子竟然对兵事感兴趣,便是故作呵斥道: “你这孩子,怎么问东问西,你卫家舅舅刚从外面回来,好歹让你卫家舅舅饮杯酒,喘口气。” 卫渊示意无碍,笑道:“长柏对边境兵事如此感兴趣,句句不离燕云十六州,可见是自个儿立了大志。” “这世道不乏读书人,但缺的是像长柏这种立下大志的读书人。” 盛紘听到他如此夸赞自己的孩子,不免也是充满笑意,道: “听闻卫小哥有秀才功名,又熟知兵法,想必文采斐然,待卫小哥空闲时,不妨指点一番长柏。” 卫渊笑道:“在下明日就要离开扬州,今后若有机会,一定会与长柏多交流。” 什么?要离开扬州? 听到这個,首先不淡定的是明兰,她突然站起身来,看着自家舅舅。 说实话,她在盛家,感受到的父爱,真的很有限。 卫渊来到盛家,满打满算,也就两日不到。 可就是这么短的时间,明兰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什么是长辈的关爱,什么是父爱。 如今听到自家舅舅要走,明兰哪还能淡定? “舅舅一定要走吗?”明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明显是有些无法承受卫渊即将离开扬州的事实。 一旁的卫恕意将明兰拉到身旁,她纵然也有不舍,可心知自己这弟弟只是转道来扬州,注定难以久留,便开口道: “你舅舅是要办大事,如何能天天陪着你?” 明兰嘟嘟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卫渊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来到自己这边,然后摸着她的小脑袋,说道: “你想舅舅了,就给舅舅写信,若是想要什么,也写信告知舅舅,舅舅给你买,再差人给你送来。” “明丫头不要伤心了,不然舅舅可不会安心离开扬州。”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明兰才强行止住泪花,点点头,道: “明兰会给舅舅写信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近两年,她识过一些字,也写过字,可那字体,一言难尽... 于是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自己的字练好,不然她可没这个脸皮,给舅舅写信。 第二十四章:前往京城面圣 家宴结束以后。 盛老太太特意将卫渊暂且留下。 众人随之散去。 明兰执意不走,要在寿安堂外等着卫渊。 卫恕意正陪着她。 盛老太太从居住找出来一个木匣子,当着卫渊的面,翻找出来两块刻有‘平安’字样的玉佩,道: “老身那晚辈既然从了军,今后就免不了与敌厮杀对战,安危难保。” “老身没有什么可送你们的,这两块玉佩,是老身当年的陪嫁物。” “今日一块赠予你,另外一块,还请卫小哥,代老身转交给我那晚辈。” 卫渊只取了一块,道:“晚辈会给他的,至于另外一块,还请老太太您收好吧。” 盛老太太笑道:“老身也算是你的长辈,长者赐,不敢辞,收下吧。” 卫渊不好拒绝老人家一片心意,便就欣然收下,随后恭敬作揖道: “老太太,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老太太是否能应允?”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盛老太太早就将人情世故看得极透。 方才听卫渊说,自个儿那娘家晚辈,在他麾下做副将,就知这是故意说给自个儿听得。 “这两日,你的各种做法,都是为了卫小娘还有明兰。” “我猜,你是想拜托我,多照顾明兰她们娘俩吧?” 盛老太太笑着说道。 卫渊被人看穿心事,一脸尴尬,苦笑道: “到底是瞒不过老太太。” 盛老太太笑着点头道:“明兰那丫头,我瞧着欢喜,这事,不用你说,我也会照拂她们娘俩的。” 整个盛家,没有人比盛老太太的地位要高。 她说的话,就算是盛紘也要听。 卫渊起身郑重作揖道:“有劳老太太了,今后,您若有差遣,小子必用心去办。” 盛老太太笑道:“卫小哥不必客气,明兰那丫头,应该在外面等你呢,你明日要走,与你姐还有明兰好好道别吧。” 卫渊点了点头,“晚辈告辞。” 待他前脚一走,老太太看着那株人参,脸上都笑开了花。 站在一旁的房妈妈笑道:“老夫人,以后说不准,因为您这娘家小辈,您能与娘家的关系缓和一些。” 说实话,徐家是盛老太太生长的地方,即使嫁人数十年,又岂能不挂怀娘家? 盛老太太摇着头笑道:“还有徐家晚辈想着我这個老妪,便也就够了。” -------------- 卫渊刚离开寿安堂,就见到了一直守在门外的卫恕意与明兰。 他走上前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明兰那迫不及待的语气问道: “舅舅您明日几时走?” 卫渊道:“一早就走,明丫头想要送舅舅?” 明兰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要送送舅舅。” 卫渊大笑两声,道:“你这丫头,最喜贪睡,能起得来?还是睡个好觉吧,以后又不是见不到舅舅了。” 明兰嘟嘟嘴,没有再说什么。 卫渊又看向卫恕意, “姐,我会将一名叫做林兆远的亲卫留在扬州友来客栈里,他随我一同上阵厮杀过,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您怀孕这段期间,若有事,就差人寻他,他会助你。” 卫恕意皱眉道:“这不符合规矩,你也不必担心我...” 卫渊坚定道:“此事,姐姐就听我的。” 卫恕意无奈,以往那个只知道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事事都听自己话的小鬼头,到底还是长大了。 三人说了会儿话,天色已经很晚,卫渊便也就离去了。 到了第二天清早,卫渊与上百名亲卫,浩浩荡荡离开扬州城。 在扬州这两天,扬州刺史、团练使等一众官员,都想要拜访卫渊。 但是被卫渊时间匆忙为由,都给婉拒了。 刚出城。 卫渊就看到卫恕意与明兰还有盛长柏三人守在城外。 他连忙过去,道:“姐,昨夜不是说了吗?无需来送。” 卫恕意苦笑道:“拗不过明兰这丫头。” 卫渊宠溺的看着明兰,却发现她一脸困意,皱眉道: “没睡好?” 卫恕意笑道:“哪里是没睡好,这丫头一宿没睡,硬硬熬到现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拽着我来到城外等伱。” 卫渊故意呵斥明兰,“怎么不睡?” 明兰有些委屈的小声道:“我怕起不来...送不了舅舅,所以才没睡的。” 卫渊一愣,内心稍稍有些感动,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看向盛长柏, “长柏也来了。” 盛长柏作揖道:“卫家舅舅离去,长柏总是要来送一送的。” 卫渊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好好读书,将来搏个进士功名,才有机会实现你心中志向。” 整个盛家,除了卫恕意与明兰娘俩,让卫渊看得顺眼的,就两个人。 一是盛老太太,这二者,就是盛长柏了。 知书达礼,进退有据,不卑不亢,是个好苗子,可惜为什么不能姓卫呢? 好在,他也算疼明兰。 闲聊片刻后,卫渊翻身上马,带着百名亲卫,就此离去。 此刻,一脸困意的明兰,再也绷不住了,竟是失声痛哭起来,追着卫渊离去的方向就一路小跑,卫恕意拦都拦不住。 “舅父,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明兰边跑边大声说着。 卫渊已经走远,没有听清她说什么,只是依稀听到‘舅父’二字。 他摆了摆手,不曾停下回应。 只是在心里喃喃道: “你唤我一声舅父,那我就护你一生好了,明丫头,再会。” 明兰见卫渊已经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他的背影,这丫头才站在原地,大声哭泣。 卫恕意追来,将她揽在怀里。 明兰哭着说道:“娘亲,我不想舅父走,不想...” -------------- 卫渊再去京城途中,又去了一趟二姐卫如意家。 给了卫如意五百两银子。 又向卫如意说了近日之事。 与卫恕意一般无二,卫如意见卫渊平安无事,又瞧他立了大功,光宗耀祖,心里很是高兴。 “这银子,你拿回去,如今你升了官,处处都是要钱的地方,姐不能要。” 听到卫如意所言。 卫渊笑道:“官家赏了我不少钱财,要是没有二姐姐您,只怕父母去世后,我就饿死了。” “这些钱,您务必收下,今后,咱们卫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他给明兰的压岁钱,被卫恕意抢走了,美名其曰,要替明兰保管,待她长大了再给她。 由于卫渊已在扬州耽搁两日,担心官家知道自己已从代州启程,却久久未至,会心生芥蒂。 于是也不打算在二姐姐家休息一夜了,长话短说道: “二姐姐,弟还有一事,需要你去办。” “如今大姐已经怀有身孕,官宦之家事情极多,而自古妇人产子,都是一脚踏在鬼门关上。” “您近日启程,多花些钱财,请一位经验老道的稳婆,前往盛家。” “对外就说,那稳婆乃是照顾您的下人,待大姐姐安然产子后,您在回家来。” 他们卫家,最亏欠的人,就是卫恕意。 当初要不是卫恕意将自个儿卖到盛家,卫渊难有今日,卫如意也找不到个好人家嫁了。 听自家弟弟这么一说,卫如意也深知兹事体大,便点点头说道: “好,这件事就交给二姐,小弟,你在代州,定要照顾好自己,定期给二姐姐送封平安信,好让我与你大姐姐心安。” 第二十五章:练兵术,一年之后看成效 卫渊离开卫如意家,带着上百亲卫,直奔京城而去。 从扬州到京城,若是骑马,算上休息的时间,要四五日左右。 但是卫渊一行人,却硬生生将这个时间缩短到三日。 汴京城外。 卫渊与徐长志眺望着高大厚重的城墙,以及城门处来往不绝的行人,都是略有感慨, “离家数年,终于回来了。” “虽然这一次,我们不会久留,但终有一日,这汴京城内,会有你我兄弟一席之地。” 闻声,徐长志笑道:“卫兄如此有信心?” 卫渊大笑两声,“汴京好,汴京有远大前程!” 随后,骑马进城去了。 徐长志将上百亲卫安排在城外落脚休息,便也紧随卫渊身后。 他要回勇毅侯府,并非是要随着卫渊进宫。 谢恩一事,有卫渊一人足矣。 待卫渊来到皇城外,向侍卫表明自己的身份,便就安心等待。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才有中官前来,引领自己步入皇城。 前世,卫渊毕竟是逛过故宫的,今生看到这处处透着奢华、尊贵的皇城,也并非感到太过惊诧。 进了皇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臣们上朝的地方,名为‘紫宸殿’。 过了此殿,就是宫城。 整座汴京的格局,可以分为外城、内城、皇城与宫城。 这所谓的宫城,便就是皇宫了。 此刻,嘉佑帝正在宣政殿中处理日常政务。 中官让卫渊站在殿外等候,他前去禀报。 待来到嘉佑帝身前,中官弯腰作揖道:“陛下,卫团练到了。” 闻言,嘉佑帝仍旧在看着手上的奏章,并未开口回应。 中官也不敢继续言说,只好就这样静静等着。 也不知过去多久。 从日上三竿到夕阳垂落,守在宣政殿门前的侍卫,换了一批又一批。 嘉佑帝仍旧没有召见卫渊的意思。 而卫渊就一直站着。 他暗自猜测,兴许是官家不喜他带着亲卫去扬州,因此事恼怒着呢。 所以心中也打定主意,无论等到何时,今日都必须见到嘉佑帝。 直到用晚膳时辰,身处宣政殿的嘉佑帝,才将最新看完的奏章放到一旁,瞧了一眼身侧的内侍,道: “卫渊站在殿外几个时辰了?” 内侍应声道:“回陛下,已经两个半时辰了。” 嘉佑帝神情不变,淡然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内侍作揖,“诺。” 随后,站在殿外,看着卫渊,朗声道: “宣代州团练使卫渊入殿。” 闻言,卫渊心中一喜,连忙向那内侍微微抱拳,随后径直来到殿内,看到了稳坐如泰山的嘉佑帝,下跪叩首道: “臣卫渊,拜见陛下,恭祝陛下万年!” 嘉佑帝漠然道: “朕让你等了这么久,心中可有怨气?” 自古以来,皇帝就是天。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其他皇帝,莫说让臣子站着等了,就是让他跪个几天几夜,又能如何? 也就只有以仁善为本的嘉佑帝,会用那样的开场白,向卫渊说第一句话了。 话说回来,倘若换做其他皇帝,卫渊也绝不会带着百名亲卫,就那么直奔扬州盛家去了。 卫渊并未抬首,依旧是额头触碰地面,道: “陛下日理万机,莫说让臣等半日,哪怕等上半月,臣都是心甘情愿。” 闻言,嘉佑帝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你倒是会说话的很,一点儿都不像你老师直来直去。” 卫渊道:“老师乃不世出将帅之才,臣学识微末,哪敢与老师比...” “而臣又是初见圣容,心中惶恐,唯惧说错了话,惹怒了陛下。” 嘉佑帝道:“起来吧,朕总不能让你一個固守边境的英雄一直跪着。” 卫渊应声道:“臣谢陛下,英雄二字,臣愧不敢当,普天之下,唯陛下乃真英雄也!” 说罢,这才缓缓起身。 嘉佑帝认真瞧了瞧他,思绪一阵恍惚,似是看到了曾经被自己破格提拔,视为‘卫青’的某个将才,可惜... 最终,那人却郁郁而终。 “精气神很像,若是脸上再有块刺青,就连相貌也有些像了。” 嘉佑帝喃喃一声。 卫渊的脑海里,瞬间想起一个人名。 听自己老师说过,当年,那人在时,所有的勋贵都要为其让路。 他在时,也是武人最为风光的几年。 可惜,死了。 有人说,是被当朝宰执韩大相公气死的,因为那位韩大相公曾说,只有东华门外唱名的才是好儿郎。 武夫...莽夫罢了。 “朕的卫青死了,这卫渊,能成为朕的霍去病吗?” 嘉佑帝在心中呢喃一声,顿了顿,向卫渊开口道: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亲率边军去扬州,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 卫渊再次叩首道:“臣知罪!” 什么罪肯定不能说。 嘉佑帝曾言,边将因事务或者奉诏入京,的确可带亲卫。 但他是先去的扬州的。 已经逾矩了。 而且,老板说什么就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 如果真想惩罚自己,只怕自己连这宫城都进不来。 嘉佑帝本以为他会为自己辩驳两句,谁知却坦然认罪,不由得好奇道: “你就不想向朕解释一番?” 卫渊稍稍抬头,看了一眼嘉佑帝,笑道:“臣可以说吗?” 见状,嘉佑帝不由得莞尔一笑, “好你个卫渊,你老师的耿直你是半点没学到,竟在这里等着朕。” 卫渊连忙道:“求官家体谅。” “臣生于微末,年幼时家逢巨变,臣之长姐,为家人生计,无奈卖入官宦之家...” “不怕官家笑话,臣那长姐,如今只是妾室,又怀了身孕,官宦之家,规矩一向繁多,臣的长姐性子恬静,臣担心她会受委屈,所以才...” 这些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 扬州有皇城司分司,想瞒也瞒不住。 倒不如实话实说,还能搏得嘉佑帝信任。 果不其然,嘉佑帝一听,下意识点头道: “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伱那长姐为你卫家付出良多,你如今有个官命,的确也该去看看你长姐,只是你毕竟逾矩。” “朕先将此事记着,倘若你今后犯了其他事情,朕会连将此事,一并与你算清。” 换句话说,念在你是个听话懂事的好臣子份上,朕暂不追究,但是朕有了你的把柄。 说完,嘉佑帝将几份奏章扔到了卫渊身前, “这些,都是弹劾你的折子,朕没有打开来看,你要不要看一看?” 卫渊笑道:“官家不看,臣也不看。” 嘉佑帝笑了笑,说起正事, “朕听皇城司与代州刺史来报,说你在雁门关搞了一个新式练兵法。” “朕将你练兵之术搜集了一二,且让皇城司的人练了练,对强身健体确有奇效,但始终不如你亲自教导训练。” “朕想问一问你,如若将你这练兵法统一全军,能否提高我大周将士战力?” 当前,嘉佑帝一直想要做成一件事,那就是训练一支新军,一支不仅可以解决冗兵问题,还能战无不胜的新军! 卫渊的新式练兵法,如果能有奇效,对他来说,简直犹如天赐! 所以,他对此事很上心。 卫渊不敢托大,实话实说道:“陛下,此练兵法,臣也是初次尝试,至于结果如何,仍需时间验证...” “目前,臣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依照此法训练,可增强将士们些许体力。” 古往今来,流传最为严禁的是兵法,其次就是练兵之术。 倘若卫渊真的创出了一套可以适用于全军的练兵法,那么,他就是开宗立派的一代兵家宗师。 “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看到成效么...” 嘉佑帝喃喃一声,道: “朕给你一年时间,一年之内,代州将士,都由你一人说了算。” “一年之后,你带着代州的将士来京,朕要亲自看你训练出来的成果。” 一年...说实话,时间很紧。 但是,留给他与大周的时间都不多了。 根据密探来报,西夏与北辽,在雁门关一战结束后,来往愈发密切。 嘉佑帝担心,不多时,会有一场大战,乃至是国战,在等着大周。 卫渊听了,心中一喜,若一年后有成效,势必会加官进爵啊! 想到这儿,他坚定道:“臣,定不辱使命!” 嘉佑帝对他这副恭敬的态度很是认可与欣赏。 如果那些个文官们,也像他这么听话顺从就好了。 “你练兵术中,有一些手段,可强身健体,不似武艺,却不知,孩童能否训练?” 听到嘉佑帝没来由的突然冒出这句话。 卫渊就暗自心想,难道,官家是想让他的孩子也练练?借此强健体魄? 第二十六章:张桂芬:看剑! 嘉佑帝这辈子,一共生了十六个儿女。 其中,十三个女儿,只有四个目前尚在。 三个儿子里,有两个已经死了。 去岁,宫里的一個才人,生了一个孩子,取名为‘赵曦’,由曹皇后亲自养着。 也是在那时,嘉佑帝将‘至和’年号变更为‘嘉佑’。 大意是想让上天庇佑自己的孩子可以健健康康的长大。 只是,死了太多子嗣,嘉佑帝实在担心。 于是才打算,让自己的孩子再大点时,即使不便习武,也能通过卫渊练兵法中的一些手段,可以强健体魄。 甚至有段时间,嘉佑帝都怀疑,是自己的皇后,害了自己的子嗣... 除了自己的孩子以外,嘉佑帝本人也感觉年老体衰,也想练一练。 可是,在卫渊看来,嘉佑帝的子嗣大多早夭而逝,就不是能靠强身健体解决的。 所以,卫渊严重怀疑,嘉佑帝可能有什么遗传病,传到了孩子身上。 反正不管怎么说,最好不要让嘉佑帝的孩子长大后,按照自己练兵术上的方式去练,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那可担待不起。 顿了顿,卫渊思虑片刻,缓缓开口道: “官家,此法,臣不建议孩童去练,只因孩童正值长身体的关键时刻,倘若经常消耗体力,唯恐不利孩童生长。” “臣在边关时,听闻辽人有一个法子,可以让孩童茁壮成长,一是少吃油腻食物与一些补品,多以清淡为主。” “二是去到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好生将养,这样养大的孩子,要比一般孩童,有力许多。” 卫渊初步猜测,宋仁宗身上,可能有诱发遗传病的因素,譬如高血压等,少吃油腻食物,能够缓解一些。 而且,他感觉,以宋仁宗疼爱子嗣的性格,肯定是有什么大补之物,都想着自己的孩子,其实,这很不好。 二是这汴京皇宫里,重金属气味太浓郁,这些物质,对孩童的成长也起到不利因素。 三是宫斗...宫里的,外面的,大周太祖一脉,太宗一脉...太乱了。 让孩子远离皇城纷争,派人严加看护,去到一处环境较好的地方,多呼吸新鲜空气,也是好的。 卫渊说这些,也只是尽了臣子本分,至于最终嘉佑帝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还看天意。 毕竟,知否里,也就几年左右,嘉佑帝的孩子就死了。 而嘉佑帝也因此万念俱灰,身体每况愈下。 嘉佑帝听到卫渊所言,眼前一亮,略微思虑,笑道: “天色已晚,想来你还要拜访你的老师,朕就不留你了,待明日你就回代州去吧,不然,这御史的折子还要递来。” “待朕那天心血来潮,看了那折子,忍不住批上几句,怕是你要怨朕了。” 他总是这样,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可这感觉的背后,却又似棉里藏针。 卫渊连忙叩首,“谢陛下隆恩,臣告退!” 嘉佑帝摆了摆手,“记得你与朕的一年之约,来年此时,朕要亲眼看到你训练的成果。” 卫渊起身作揖道:“诺!” 随后,由内侍引路,离开此间。 待卫渊前脚一走。 嘉佑帝亲自去到曹皇后那边,将卫渊所言说出。 曹皇后听了,不满道:“辽人的养孩之法,如何能用到曦儿身上?官家,这不妥。” 她膝下并无子嗣。 与其将来有个不熟的人登上帝位,倒不如那个人是自己养大的。 所以,曹皇后很希望赵曦能够活下来,直至长大。 嘉佑帝语重心长道:“前几年,辽国来庆贺朕的生辰时,带来了几个孩童,那几个孩子,各个身强力壮,没准就是用此法养大。” “我们就这一个孩子了,万万不能有失,所以,朕想试一试...” --------------- 卫渊离开皇宫。 就直奔英国公府去了。 来汴京一趟,总是要去恩师家拜访一番的。 只是,堂堂英国公府,怕是什么都不缺,所以,卫渊只买了一些保健补品之类的登门。 今日,英国公张辅早就听闻,卫渊来到京城,并且面圣去了。 所以,早早地就命全家人在家里等待。 包括他的三个儿子。 英国公府正堂里。 英国公夫人着盛状,张辅见了,笑道: “进宫见官家与皇后的时候,为夫都不曾见你这般隆重,咱自家弟子登门,你又何须如此?” 张夫人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初次见我这个当师娘的,当然要隆重些才是。” “只是这么晚了,渊儿怎么还没从宫里出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之所以盛妆,更重要的一点是,张辅有意将张桂芬嫁给卫渊。 这不是师娘看徒儿,是丈母娘看女婿,自然要重视。 张辅一听她都称卫渊为‘渊儿’了,便是笑道: “请夫人放心,渊儿绝不让你失望。” 张夫人点了点头,看到自家三个儿子都在,怎么唯独少了女儿? “桂芬呢?”张夫人询问道。 张辅道:“我这趟回家,不是给芬儿带了些礼物?” “结果她什么都未相中,偏偏看上了一把宝剑,整天耍剑玩,估计耍了一天,累了,已经休息了吧?” 张夫人皱眉道:“你不是不让芬儿练武吗?怎么又让她练了?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怎么能不来?不行,我叫她去。” 张辅阻拦道:“明日让她来见渊儿也是一样的,再说,这几日我都忙着军中事务,哪有空管教她?” 他们的三个儿子,正在认真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 并且已经猜测到了些什么。 故而,他们也很期待见到卫渊。 这时。 卫渊刚来到英国公府门前。 向仍守在府门前的两名下人表明自己的身份后,他们当即表示,英国公张辅已经等候他多时。 便就领着他去到府里。 随后,英国公府的大门才缓缓闭合。 卫渊刚踏进府宅大门。 耳旁就听见一道声音,“来者可是卫家哥哥?” 卫渊下意识点头,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赫然见一道剑锋袭来, “卫家哥哥,且小心了,看剑!” 第二十七章:师徒议事 剑锋身后,是一名身着红衣,略显稚嫩的女子。 不过却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那一剑,够快,够稳,够准,想来是有着深厚的功底。 就在卫渊暗自猜测对方身份时,那一剑已经来到他的身前。 卫渊从容应对,侧身躲过剑锋,笑问道: “可是桂芬妹妹?” 来者正是张桂芬,只见她收剑而立,微微皱起眉头, “你怎么知道是我?” 卫渊道:“听老师说过,他有个女儿,喜着红衣,擅使刀枪剑戟。” 年龄看着不大,又敢在这英国公府内动剑的,除了被张辅夫妇宠上天的张桂芬以外,还能有谁? 张桂芬笑道:“妹妹斗胆,请卫家哥哥指点一二。” 说罢又刺出一剑。 卫渊仍旧是闪躲,“这一剑,光看速度是够了,若是你能将手腕上的力道运用的更为巧妙,于剑术一道,足可称登堂入室。” 他的武艺,除了得利于张辅与顾偃开的精心教导之外,还有在战场上厮杀所悟。 乱战之中,刀剑无眼,想要不受伤,对自身反应速度要求极快。 所以,张桂芬即使速度不错,也难伤卫渊分毫。 张桂芬又接连刺出几剑,但是都被他巧妙躲开,然后说道两句。 颇有一种挥出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索性,张桂芬仗剑而立,不悦道:“不打了,卫家哥哥,你好没意思,就知道躲来躲去。” 话音刚落,卫渊刚想解释什么。 就听见远远走来的张辅大声道: “渊儿天生神力,身法敏捷,出手只为杀敌,他要是真用心,你以为你还能刺出第二剑?” 方才,他听下人来报,说是张桂芬竟站在府门内拦客动剑,便是勃然大怒,迅速来此。 闻声,张桂芬如遭雷击,连忙将手中长剑递给身边婢女,小跑着来到张辅身前,挽起他的臂膀,笑道: “爹,我就是跟卫家哥哥玩闹玩闹。” 张辅冷哼一声,“忒不像话!你卫家哥哥初次来到咱们家,你就是这样待客的?” 张桂芬解释道:“爹,您老是说卫家哥哥武艺高超,同辈人难出其右,女儿这不是想领教领教...” 张辅怒嗔道:“你还有理了?从明日开始,禁足一月,不准练武!” 张桂芬尚且年幼,正是爱玩的时候,一听禁足,瞬间慌了神,遂向自家母亲求饶道: “娘亲,您看爹爹,女儿只是跟卫家哥哥切磋切磋。” 张夫人出乎意料的一改常色,神情不悦道: “够了!女儿家家的,整天舞刀弄枪,成何体统?让你禁足反思反思,也是对你好!” 听到这里,张桂芬顿感不可思议。 以往,爹教训自己,母亲总会站出来劝说的。 无奈,她又将目光看向自己的三位哥哥。 却见那三人各自看向左右,就是不搭理张桂芬。 见状,卫渊感到好笑,先是向张辅夫妇作揖道: “弟子拜见恩师,师娘。” 随后又为张桂芬说了两句, “桂芬妹妹只是想和我切磋切磋而已,并无恶意。” 确实无恶意,不然,先前刺出的一剑,断不会提醒自己要小心。 张辅唉声叹道:“渊儿,小女顽劣,让你见笑了,你放心,待为师得空,必然好好教导她。” 这时,张夫人认真瞧了瞧卫渊,身姿魁梧,仪表堂堂,有英武之气。 简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顿了顿。 张夫人来到卫渊身旁,慈祥和蔼的笑道: “芬儿平时不这样的,渊儿切勿因此恼怒,日后,我会与伱老师严加管教她。” “自你老师班师回朝以后,就整天在家里向师娘念叨你,总算是见到你了。” “好孩子,酒菜已经备好了,今夜与你老师好好喝上一杯。” 卫渊听到两位长辈所言,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张桂芬是随性了一点儿,但也只是与自个儿切磋一下,算不得大事。 为何二老都摆出一副要好好教训张桂芬的模样? 就算来者是客,又是做弟子的,再好,也比不上一个宝贝女儿吧? 他看了一眼低头沉默的张桂芬,愈加感到好笑,又道: “师娘,您言重了,桂芬妹妹肆意洒脱,不负将门虎女之称,这样的女孩,率性天真,弟子喜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恼怒?” 他说的喜欢,是兄长对妹妹的喜欢。 毕竟张桂芬太小了,又是初次见面,怎么可能生出男女之间的喜欢来? 然而,张夫人听到他所言,却是眼前一亮, “渊儿真觉得,桂芬这样很好?” 站在一旁的张辅时刻关注着卫渊的神情。 张桂芬听见以后,也是突然抬起头,眨了眨大眼睛,看着卫渊,心中倒是对其生出几分好感。 汴京城里,像她这么大的勋贵、官宦子弟,哪个不背地里说她一介女子,成日舞刀弄枪的有些不像话? 可卫渊就没这样说。 “当然很好。”卫渊下意识开口道:“这世上向来不乏温婉女子,缺得正是像桂芬妹妹这样的巾帼啊。” 他也实在找不出好词去夸张桂芬了。 张夫人一听,笑得更开心了,想起什么,又狠狠瞪了身后的张桂芬一眼, “还不快向你卫家哥哥道歉?” 张桂芬不敢违背,也是对卫渊产生好感,她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 错了就是错了,有什么不敢认的,于是刚想向卫渊赔罪道歉,却听卫渊摇头道: “桂芬妹妹,不必了,即使妹妹所行不太恰当,但我也算做兄长的,岂能让妹妹道歉。” 不等张桂芬说些什么,张夫人已是喜不自胜,暗想道: “懂得照顾芬儿的情绪,还有容人之量,也不对芬儿习武厌恶,真是个好孩子。” 待众人来到正堂。 卫渊先将送给二老的礼物拿出。 又给张家三子送上了礼物,分别是精装版的《卫公兵法》、一柄宝刀,还有弓弩。 至于张桂芬,则送给她了一枚簪子。 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好歹也算有礼了。 至于送给女子物甚...除了簪子,胭脂之类的,他也想不出什么。 身为英国公府的独女,平日里哪会缺什么首饰? 每年她生辰的时候,光是宫里都会送来一堆。 毫不夸张的说,即使一天换一支簪子带,一年到头,都不带重样的。 但她仍旧是颇为欢喜的接过卫渊送得簪子,把玩在手中,视若珍宝。 用膳期间。 卫渊与张家三子相谈甚欢。 他们平日里就常听自家父亲说起眼前这個师兄。 如今人家又是固守雁门的英雄。 武勋子弟,哪个不喜与这样的豪杰交流? 要是没有张辅夫妇在身旁,甚至他们三人,都当场想与卫渊结拜了。 不过,这也不耽误他们喊他一声‘卫大哥’。 一旁的张桂芬,倒是选择沉默,认真地听着卫渊在边境的所见所闻。 还听他口述说了死守雁门的事情。 虽然卫渊只是简单几句揭过,但是身为将门虎女,打小也是看过兵法,玩过沙盘的。 又如何不晓得其中凶险? 对卫渊可谓愈加钦佩,甚至还忍不住心中暗道: “卫家哥哥当真乃大英雄。” 酒足饭饱之后。 张辅先让张家三子回去休息。 又使了个眼色看向自家夫人。 张夫人顿时会意,拉着张桂芬的小手就离开此间。 转道去了正堂的屏风后面,悄悄听着他们师徒俩的谈话。 张辅先是问起一些正事, “今日入宫,与官家都说了些什么?” 卫渊隐瞒部分,只道出练兵一事。 张辅正色道:“你对你开创的这练兵法,是否有信心?” 卫渊不敢托大,“未经实战,现在还说不好,不过,我大周军队积弊已久,长此以往,就是一堆散兵游勇。” “辽国与西夏,对我大周又是虎视眈眈,此时不求变,待有朝一日,他们倾举重兵南下,我大周,危矣。” 他不想让自己的后代经历靖康耻。 张辅道:“你年纪轻轻,居然想到了新的练兵法,从这一点看,就连我们这些老将,都比不得你。” “只是你不曾在中枢为官,根本就不知,想要战胜辽国与西夏,军队还在其次。” “今日就你我师徒,有些话,为师不妨也告诉你,可对你分析当前局势有助。” 说到这里,张辅变了语气,颇为沉重道: “官家整日都想解决冗兵一事,又想练新军,可即使真的练成了新军,分散各地,也难以众志成城。” “若让一名武将统率...官家,是绝不允的。” “每每在外作战之时,庙堂上的那些清流文士,兵法没读过几本,就连战场都不曾去的,也没见过将士奋勇杀敌的血腥一幕。” “可就敢在宣政殿里,对着前方战事,靠着区区沙盘指手画脚,不时还会指导前线将领作战杀敌...” “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武夫,天生就矮文人一头,狄公在时是如此,范相公在时也是如此...” “为师知你志向,收复燕云十六州,是吾辈武夫都想去做的事情,可是,以国朝现状,不经大变,自保已是极难。” 别的不说。 就单说张辅抵御耶律仁先入侵那一次。 如果不是他位高权重,又深得官家信任。 根本就难以施展计谋,行围魏救赵之策。 因为,汴京的那些大相公们,会觉得,他们经过详细地沙盘推演后,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一定会万事大吉。 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等汴京的消息传到边境,数万万将士早特么凉透了。 张辅还只是向卫渊说了一些最基本的问题。 再去深入说,就是犯忌讳了,需要靠卫渊自己去悟。 第二十八章:议亲 听到张辅所言的这些,卫渊又能如何不知? 当年,大周太祖一统天下,皇帝宝座还没坐热乎,就想着收回兵权了。 他的弟弟周太宗,更是离谱,不将军队集中管理了,而是分散各地,避免一将独大的情况发生。 此举,直接导致开国之兵四分五裂,难有众志成城之相。 周朝的历史,在卫渊看来,像极了前世的宋朝,不,不是像,简直如出一撤。 后世,靖康耻过后,那些士大夫才意识到,他们根本指挥不了军队打仗。 岳飞才得以在军中崭露头角,独掌一军,方才有了‘岳家军’这种特殊军队。 可见,不让武将掌兵,只有练兵之权,是真的不行。 “恩师所言,弟子深以为然。” “只是明知将来大势错综复杂,如果不做些什么,真到了那一天,弟子会后悔。” “我想,老师也会后悔。” 卫渊所求不过功名利禄四字,但说到底,从何处得来功名? 他是武夫,归根结底,还是四个字,保家卫国,再来四字,那便是收复燕云了。 所以一些事,明知不可为,依然要去做。 随后,卫渊向张辅简单介绍了新式练兵法的一些内容。 张辅是越听越震撼,看向卫渊的目光,也更为激动, “渊儿,有你在,足可保我大周边境数十年无忧。” 当年,张辅跟着狄公打仗的时候,也对狄公说过类似的话。 他深知,光论天赋而言,卫渊领兵作战的能力,或可在狄公之上。 也是因此,他常对武勋子弟说,卫渊,将来是最能领导勋贵班子的人。 换句话说,张辅没将自己的三个儿子考虑在内,而是打算倾尽自己所有的能力与人脉。 辅佐卫渊,成为下一个狄公与自己。 “恩师谬赞。” “官家对我说,要让我明日就返回代州。” “看来,官家对边将入京这等事,都心存介怀...” “我武将的处境,只怕会愈加艰难。” 卫渊说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 嘉佑帝整天想着抬高武将地位,帮着自个儿制衡朝中的那些士大夫。 但是还怕武将掌权... 有人说,是因为当年狄公掌权,死了,他担心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 也有人说,因当年狄公掌权,手上又有军队,让嘉佑帝不是太放心了。 想到这里,卫渊愈加感受到,什么是伴君如伴虎了。 张辅也没想到,卫渊明日就要走,不过为官为将者,自当以大事为重, “你与官家有一年之约,是该早早归去。” “你现在,仍需要留在边境好好磨炼几年,边境对我武将来说,犹如翰林院。” “待找到机会,为师再将你调来汴京。” 普天之下,但凡是当官的,谁不愿来中枢? 说句不客气的话,中枢的七品官,都比地方上的从五品大员要风光许多。 卫渊笑道:“一切听老师安排。” 今后,卫渊的履历上,如果有戍边多少年这样的话,那就像是镀了层金,走到哪都会光彩夺目。 师徒二人又说了些西夏与辽国来往密切的事情之后。 张辅这才旁敲侧击的问道: “渊儿,你今年也十八岁了,京中多少勋贵子弟,到了你这年岁,早已娶妻生子,不知你现在可有意中人?” 一旁,屏风后面的张夫人,见他们终于聊起了有关自家女儿的‘正事’,不由得攥紧了手。 就连张桂芬都恨不得将耳朵长在他们二人身上。 她方才听他有宏图抱负,才华卓著,还是守卫边疆的大英雄,而且初次相见时,还为自己说话... 这心中,哪能没些触动。 古时女儿都早熟的很,张桂芬虽然懵懂,可却也怀有仰慕大丈夫的念头。 此时。 卫渊听到张辅这么一说,下意识以为,他要给自己介绍什么亲事,便是连忙开口道: “老师,弟子认为,当前应以功业为重,至于儿女情长,还是过几年再说吧。” 谁知,张辅听到这个回答,顿时喜笑颜开,自言自语般说道: “渊儿所言没错,大丈夫,就该以功名为重。” “可是再过几年,京城里与你这般年岁大小的勋贵女,怕是都嫁人了。” “你是为师的弟子,将来也会扛起我勋贵一脉的大旗,等你立几個军功,为师就上奏官家,求他给你赐爵...” “所以,寻常家的女子,咱自然是看不上的。” “这可就难办了啊...” 卫渊笑道:“老师,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您都常说,学生是个有能力的,将来还怕学生讨不到媳妇?” 张辅心思一转,抚须道:“话是这么说不假,可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你父母早去,为师就算是伱半个父亲,当然要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 “可是,你现在不愿成婚,将来,又有哪家女子,能配得上你呢?” 说到这里,张辅故作垂眉,趁着卫渊不经意间,偷瞄了他一眼。 卫渊还不知,他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老师对学生的心意,学生自然是领了的,但现在谈婚论嫁,对学生来说,实属尚早。” 刚说完,就听张辅先是叹了口气,说道: “也罢!渊儿,不如你看这样可好?” “待你过几年,想要谈婚论嫁的时候,京中与你同龄的女子,也大都嫁人了。” “不如你就娶个年龄小些的,这事,为师给你做主。” 这时,卫渊有些口渴,喝了口茶,还没咽下,就又听到张辅的下半段话, “过几年,我家芬儿,也就是你那妹子,也到了婚配的年龄,你就委屈委屈自个儿,将芬儿给娶了吧?” 说完,忍不住老脸一红,都不敢看向卫渊了。 而卫渊则是一口茶水都喷了出来,无比惊讶道: “老师...您是认真的?” 张辅再次唉声叹道: “为师知道,我这女儿,顽劣惯了,又不守规矩,嫁给你,你定会觉得委屈。” “可芬儿天性善良,这几年,为师与你师娘,一定好生管教她。” “渊儿,为师也觉得,你过几年成婚,那时这京中勋贵家的女子里,怕也就芬儿的地位与你匹配...” “你...你就受受委屈吧...若你实在不愿,当为师没说。” 他真的脸红了,总感觉把自家徒儿给坑了,索性闭上了双眼。 屏风后面,张桂芬气鼓鼓的,紧握着小手,向张夫人说道: “娘,我就算嫁给卫家哥哥,又怎会向父亲说的那般,是委屈了卫家哥哥?” 谁料,以往向着她说话的张夫人,也是正眼不瞧她, “难道,你嫁给你卫哥哥,不委屈他,还是委屈你了?” 闻声,张桂芬瞬间有种想哭的感觉。 她很想说,我才是你们的宝贝女儿,卫渊只是你们的徒弟,不是你们的亲生子啊。 哪有这样贬低自家女儿的。 张桂芬现在对卫渊有很大的好感,幻想着,即使嫁给卫渊,也无不妥,甚至心中还有些小窃喜。 毕竟,她要嫁的男人,可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英雄。 她虽然年龄小,对婚嫁一事想得不够清楚明白,可也知道,嫁给谁是好,嫁给谁是坏。 卫渊生于微末,有如今功绩,诚然有着自家父亲提携,可更多的,是卫家哥哥真刀真枪杀出来的。 这样的人物,哪个女子见了不心生钦佩? 另一边。 卫渊认真看了看张辅的神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老师,桂芬妹妹今年才多大啊,您是不是有些过于着急了?” 诚然,电视剧里的张桂芬,不失为一良配。 可现在未免太小了些。 萝莉啊,不,比萝莉还萝莉。 他如何能动歪心思? 张辅扭头看向一边,压根就不敢看自己的宝贝徒儿, “为师说的是过几年,以后,等芬儿大些....” 卫渊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更何况,他现在一心扑在事业上,不愿现在就成婚。 而且,长大后的张桂芬,确实不错... 便也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老师的心意,学生明白了。” “这样,此事过几年再说,如果过几年,桂芬妹妹有中意学生的意思,届时,一切都听老师安排。” “您看这样如何?” 第二十九章:卫渊离京 翌日。 卫渊在即将离开英国公府时,张桂芬倒是送给了他件礼物。 是她亲自所绣的香囊,其中的草药,也是她亲自调配,具有安神醒脑的功效。 必要时刻,香囊里蕴含的部分草药,还有止血化瘀的功效。 草药自然是极好的... 可是这香囊...却是有些差强人意了。 不过,张桂芬很少学女红,光是绣这个香囊,怕是费了大劲儿。 卫渊就当是自家妹妹送的,便也就收了。 张桂芬见他收下,显得很是高兴。 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张夫人,却微微皱起眉头。 待卫渊走了以后。 前来相送的张辅,才向张夫人几人说道: “听说在来京城之前,渊儿还带着上百名亲卫,去了扬州一个通判家里,是要给他长姐撑腰。” “此举有逾矩之嫌,他刚被官家亲封为团练使,有着远大前程,可却依然这样做,可见,是个顾家,有情有义的好儿郎。” 张夫人不解,问其此件事详细经过。 张辅将卫渊大姐在盛家为妾的事情说出,道: “这官宦家里,有多少是是非非,想必你比为夫要了解吧?渊儿能够不计前程的那样做,可见,他那大姐,在他心中地位很高。” 张夫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喃喃道: “自古父母去世后,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既然咱家与渊儿的婚事已经定下了,看看找个时机,妾身去见一见那位卫家长姐。” 张桂芬脱口道:“我也要去。” 张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 “姑娘家家的,也不嫌害臊,什么话都敢偷听。” “告诉你,最近一段时间,不准你碰刀碰剑,好好学你的女红!” “你看你,给你卫家哥哥绣的那个香囊,即使丢到地上也没人去捡,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去送!” 张桂芬心里有些委屈。 那個香囊,是她提前就绣好了的。 为了不让人知道,免得有些难为情,她白天练剑,晚上就早早休息,趁着婢女们都下去了,才点燃蜡烛,偷偷摸摸地去绣。 一双细嫩的小手,不知被针尖戳破了几次。 就是希望,如果卫渊来了,彼此中意,就将其赠予他。 结果,到头来,竟是被自家娘亲给数落了。 “娘亲...”张桂芬嘟嘟嘴。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辅打断道: “你娘说得对,过几日,为父会让你娘去趟宫里,请个嬷嬷,教导你规矩和女工。” “你好好学,免得伱卫家哥哥下次来时,你又丢人现眼。” 张桂芬越来越觉得,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渐渐不如一个父亲的亲传弟子了。 不!是一直不如! 想到这里,她就一脸悲苦。 顿了顿,又听父亲说道: “至于见渊儿长姐的事情,倒是不急于一时,昨夜渊儿休息的时候,我差人打听了一下。” “说那扬州通判盛紘,三年的政绩考评都是优等,或许有机会能来京做官。” “到时,等他们盛家安顿下来,咱们在正式的去见一见渊儿长姐。” 卫恕意只是个妾室。 按照礼仪来说,英国公府完全不必去盛家,更无需理会他们什么。 但是,卫渊重视他的长姐。 张辅夫妇也要去重视。 毕竟,他们除了是卫渊未来的岳父岳母以外,还是卫渊的师父师娘。 自家弟子出门在外,身为卫渊的半个爹娘,自然要为其料理好家里事。 这时,张桂芬也将‘盛家’二字牢牢记在了脑海里。 趁着卫渊返回代州的这段时间。 她差人打听了扬州通判盛家的一些事情。 也得知卫恕意有个女儿,叫做盛明兰,颇得卫渊爱护。 派人前往扬州打探消息,一来一回,就要近十日左右。 张桂芬虽然不觉得麻烦,就是苦了跑腿的人。 此刻,英国公府里。 当张桂芬了解到卫恕意一些情况以后,暗自喃喃道: “长姐有个女儿,叫盛明兰,只比我小几岁,那将来,她岂不是要喊我舅母了?” 卫恕意是卫渊的长辈,她觉得,便也就是自己的长辈。 既然是长辈,那就让长辈们去操心好了。 至于这个盛明兰... “卫家哥哥疼她护她,待有朝一日,他们盛家真的来京,我自然也要疼她护她。” “这样做,想必卫家哥哥能感到我的用心吧?” 自打卫渊离去以后。 张桂芬的脑海里,就不时想起他的身影。 偶尔也会幻想他死守雁门时的英雄场景。 想着想着,就有些挥之不去了。 甚至年纪轻轻的,还会想到面红耳赤的程度,将自个儿关在屋里,暗想道: “坏了,这不会就是哥哥他们说的思春吧?” “张桂芬啊张桂芬,你可是将门虎女,瞧你这点儿出息!” “可是...卫家哥哥真的很不错,很好啊。” 说着说着,还看着卫渊给她买的簪子,嘴角不自觉上扬,偷偷窃喜。 差人前往扬州打探消息的这十日。 英国公府张家,也有意无意间,将幼女张桂芬已与卫渊议亲的消息泄露出去。 自然也被嘉佑帝知晓。 有些御史,忍不住地在他耳旁煽风点火, “那卫渊是边将,手握七千雄兵,他能以三千人就抵抗住了辽军五万人入侵,如今又与英国公联亲,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不妥当? 宣政殿里,嘉佑帝放下手上的奏章,想起这十余日,住在京城皇庄外的年幼皇子,脸上气色大好一事,便是果断说道: “有何不妥的?卫渊的确是个好女婿,要不是太祖皇帝有言,外戚不得干政,朕都想找个公主下嫁于他,委以重任。” “再说,英国公本就是他的老师,即使不联姻,卫渊与张家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你与其整日闲的没事在朕耳旁说这些事务,倒不如替朕巡查两淮盐税,近几年,这缴上来的盐税,一年比一年要少。” “朕不说,户部那些人,也便装糊涂,朕是没有时间细算这笔账,可眼下,朕倒是清闲了许多,是时候该查一查了。” 扬州,也在两淮地界之内。 皇帝一声令下,那御史,就成了‘巡盐御史’了。 今日,这御史听嘉佑帝说了那么多,哪还能不明白,官家这是要重用卫渊了。 离开宣政殿以后,这姓杜的御史,就暗感后悔,早知,便不多说那些话了。 若以后传到卫渊的耳朵里,而对方又是第二个狄公,可该如何是好? 第三十章:练兵 那杜御史的一句话,倒也提醒了嘉佑帝。 他想要重用卫渊,是因为对方开创了一套练兵法。 但忽略或是没有太重视卫渊的军事才能。 “朕近来政事繁忙,倒是忘了,他是凭借着三千人,就抵御住了辽军五万人的进攻。” “狄卿,哪怕是你亲自驻守,也不过如此了吧?” 嘉佑帝喃喃一声。 这些年来,他自负这个皇帝做得,可以对得起天下人。 除了没有完成祖宗遗愿收复燕云,除了对外政策有些过于软弱,除了不少事情上优柔寡断,除了狄青之死外... 似乎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情,他是对不起的。 最起码,他这一朝,天下子民,饿死的人很少。 -------------- 嘉佑二年,三月中旬。 卫渊抵达代州后,几乎就住在了雁门关内的兵营里。 如今,关于全军将士的训练,也逐渐步上正轨。 这一日,他正与徐长志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以往的练兵方式,多注重军队士卒的列阵,但将来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是西夏与辽军。” “他们都有着我们大周不可堪比的骑兵...骑兵最擅冲阵,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对兵阵过于重视。” 汉家兵阵最为巅峰时期,是在唐初。 在那个时代领兵的将领,要是不会个一字长蛇阵或是三才阵,那都不能说是会领兵。 可是随着骑兵的发展,各国对于重骑这一兵种的重视,兵阵的短板,也就出现了。 那就是不够灵活,很难成功抵御骑兵进攻的锋芒。 针对这一现象,狄青当年倒是琢磨出一个法子,在维持兵阵不变的情况下,让多兵种混合作战。 后来张辅也是将这一法子发扬光大,才能与耶律仁先对阵时,略占上风。 卫渊前世历史上的岳家军,更是在野战时舍弃了兵阵,转换为更为灵活的机动作战。 将各兵种进一步融合成为在战时各有使命的诸多军团。 比如背嵬军,作为压轴军团,每每战事不利或是胶着时,就会派出此军左右战场形势。 又比如破敌军,负责正面冲锋。 各兵种之间的配合,进一步升华为各兵团之间的配合。 这在古代战役中,具有着划时代意义。 卫渊也想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所以此前才向代州刺史提出了统一编制训练的想法。 “卫兄,此间就你我二人,不妨说说你的想法,我也好知道如何帮你。” 徐长志开口询问。 卫渊直言道:“我将七千甲士,划分为三营,分别是陷阵营、前锋营与游奕营。” “各营之间,都要具有各兵种,让他们将此前所学兵阵统统忘掉。” “骑兵、盾兵、枪兵、弓弩兵、战车兵,斥候,要保证营下每都,诸多兵种一应俱全。” “在根据各营特点,朝着一個方向着重训练。” 顿了顿,他来到沙盘之间,将辽军的几个旗帜,插在雁门关外。 然后将三面周旗放到了雁门关内。 “第一面旗帜,代表着前锋营,这一营,重点训练体能,与敌正面厮杀,当战场陷入胶着状态,不分上下之时。” “再以重骑陷阵,左右战场形势,而游奕营,主要是练习射术,达到正面战场之外骚扰敌军的目的。” 陷阵营,主要练习骑射之术。 但各营,乃至于各士卒,都要做到,可以熟练掌握各种军械。 以待营中某盾兵死了,他可以及时拿起袍泽盾牌,与其余盾兵组成盾阵。 听卫渊说了那么多,徐长志也渐渐明白了, “将士们训练已久,比如弓弩兵,最擅长使用弓弩,再让他们去着重练刀剑,万一将箭术落下,岂不得不偿失?” 卫渊道:“无需着重去练,只需让他们将现有的近战水平提高一番即可。” “唯一改变的,进行体能训练之后,替换掉固有的兵种配合,改为兵团配合。” “待战时,各兵团各司其职,互为犄角,相互成全,再也不是简单的,盾兵靠前,骑兵冲锋,弩兵压阵了。” 徐长志豁然开朗,“如此新颖的练兵方式,如果成了,足以改变现有的军制格局。” 对此,卫渊很有信心。 其实他说的那套方案,万变不离其宗,与前世的三三制战术不谋而合。 即进攻-掩护-支援。 但不同的是,卫渊的三三制,规模更为庞大,因为难以细分到每个士卒身上。 以都为单位。 三十人有负责冲锋、陷阵、骚扰的。 但这三十人,有个重点突出,比如着重冲锋或是骚扰。 百人为一都,另外两支三十余人的队伍,也是如此。 而这三十人里,又可细分三支十人队伍,十人里,又可细分为三队。 再往下,便不能细分了。 如此一来,以前那套兵阵作战模式,就被完全舍弃了。 “改变固然是好的,可就担心,如此改变,最终,还不如以前的兵阵作战。” 徐长志也说起了自己的担忧。 卫渊道:“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以前那套作战,太容易被针对了,比如,我们垒起盾牌阵,敌军就会以重骑破之。” “我们有弓弩阵,敌军又会以轻骑快速冲锋破之。” “但是用这套兵团配合作战的话,就完全将这些短板弥补了,互有攻防,陷阵之时,必有惊人奇效。” 他说的没错,这些方法,如果没有人去尝试,哪也分析不出是好是坏。 改善兵制,还只是卫渊练兵的第一步。 “明日,将士们着甲胄百里越野,宛若急行军,是个不小的负担。” “你要确保,我们的辎重补给可以跟得上,一日至少保证,一顿餐里,是有肉的。” 卫渊忍不住叮嘱道。 练兵不可一蹴而就,需要脚踏实地,步步登顶。 百里越野,只是开胃菜而已。 后续,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个魔鬼训练周。 要求将士们锻炼耐力、体力等。 再与徐长志商讨一些细节后,卫渊打算,明天和他一起与将士们训练。 身为将领,自当要身先士卒,如此才能让将士们心无怨言。 徐长志下去安排以后。 远在扬州的林兆远,差人送来信,简短说了扬州盛家的一些情况。 重点有两个。 第一,卫恕意即将临产,卫渊的二姐也已来到盛家,如今万事俱备。 第二,顾偃开之子顾廷烨遇刺了。 不过听说,他最后使出一计拖刀术,反杀了即将要将他杀死的贼子,幸而免于一劫。 看到这里,卫渊莞尔一笑道: “顾廷烨的外祖父白老太爷,是扬州有名的富商,他临死之前,将家中大部分遗产托付给顾廷烨。” “白家那些人,自然不愿,所以才兵行险招,想要刺杀顾廷烨...” “知否里,顾廷烨被白家雇佣的杀手逼到跳河...可如今,因为我教给他的一招半式,却让他并未跳河,而是让他临阵反杀...” “因此撑到了衙门捕役的到来,这样说,我对他,是不是有救命之恩了?” 第三十一章:军队改编雏形 自从有了嘉佑帝亲口御言,将代州七千将士,完全交给卫渊。 他也便成了这代州霸主,就连刺史也要矮他一头。 除了勋贵之外,卫渊也是继狄公之后,第二个寒门出身,却能掌握实际兵权的边将。 翌日,徐长志在前,领导着七千名甲士,进行百里越野。 卫渊则就在大部队的后方,监督着是否有人落下队伍或是偷懒。 如果是寻常行军,对于那些将士们来说,百里并非难事。 难的是还要携带辎重,并非轻装上路。 卫渊跟在大军的后方,听到不少将士们在埋怨, “又不是要打仗,干嘛非要变着法的折磨咱?” “就是,突然集结,还以为辽人又过来了。” “别说了,噤声,卫将军在后面呢!” “卫将军也跟着咱跑?” “...” 他们见到卫渊也跟着一起锻炼。 便也不说太多了。 对于他们的种种言论,卫渊早有预料。 他这样的做法,也是要摆出一副与将士们同甘苦的模样了。 不过听到将士们窃窃私语议论多了,卫渊也有了个不成熟的念头。 那就是要加强军队将士的心理建设。 前世宋时岳家军,就有一个响当当的口号,叫做‘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在他看来,真正能使军队百战百胜的重要因素之一,就是得民心。 又比如某某改编,直接改变了以往固有的军队属性。 卫渊也有意为之,不过要有所改善,不能照搬,否则是做不成事的。 毕竟时代不同。 在大军训练途中,很多将士们都见到了不少庄稼人在地里忙活,播种浇水。 代州土质较于各地有很大不同,极少有人种麦,基本都是种植玉蜀黍。 眼下天气渐暖,正到了要播种的季节。 百公里越野结束后,很多将士都已经累瘫了,纷纷互相依偎着坐在地面歇息。 卫渊刚好站在一处田地旁,他见到田里的庄稼汉子们,看向当兵的眼神时,都有些敬畏。 也不敢主动上前来打招呼。 哪怕是有两个将士向庄稼人讨碗水喝,他们也是毕恭毕敬的,生怕有什么差错。 这在大多数将士眼里,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一直都是如此。 可卫渊拥有着后世的眼光,知道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如果今后,辽军入关,天长日久之下,代州的人,还会思念大周的军队吗? 亦或者,还会思念大周吗? 历史上所有的帝王,都将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挂到嘴边。 可没有一支得民心的军队,又何谈得民心呢? 军队若不得民心,还如何将眼下的代州,经营的固若金汤? 卫渊让徐长志率领将士们返回营中。 他则留在田边,向那些庄稼汉子问了些问题。 一,土地归属,二,播种时期,三,对于军队有何感觉。 那些土地,大部分不属于他们,而是属于一些豪商或是官户。 一般往年这个时候,播种时期都在十几日左右。 卫渊此刻身着甲胄,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军中之人。 那些老汉们,便也就随意捧了几句。 他们很感谢现在的代州团练使,如果不是他守住了雁门,这代州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说到底,他们这些本本分分的农家汉子,对军队,对带着刀,穿着甲胄的将士,仍旧有几分畏惧。 过了几日。 徐长志向卫渊汇报近期将士训练所得, “不少将士的体力,较往日有了明显增长。” “尤其是一些越障训练,能够使骑兵进一步掌握如何规避斩马刀或是拒马架。” “还有您创造的活动靶向,对弩兵箭术也有较好的提升。” “...” 以前,弓弩兵练箭,多是以死物训练。 但现在不同了,除了增加距离、准度的难点外,还创造了移动射击靶。 比如,将靶子安装在一個木槽里,左右各有一名将士,以绳索控制靶子的移动与方位。 这些都是比较基础的技能训练,没什么好说的。 值得让卫渊欣慰的是,距离自己设定的训练目标,总算是走上了正轨。 “关于将士们自身训练,已经有了章程。” “我在想,是不是要对全军将士的想法也加以训练,我管这个叫思想建设。” 卫渊再次说出自己的新想法。 徐长志好奇道:“思想建设?如何建设?” 对此,卫渊打算分为两步去做, “第一,每隔一段时间,请教书匠教将士们一些简单的文字,目的是让将士们看懂我即将在军中张贴的一些标语,比如‘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等。” “第二,以都为司属,建立士卒官司会,此司会,主要负责士卒军容、军纪管理,倘若身为将领的,如果苛责士卒,士卒亦可汇报于此会,届时,由司会严惩犯错将领与士卒。” “而司会如果犯错,则由全体将士共同监督。” 徐长志认真听了听,不是太理解,“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卫渊笑道:“执法严格,树立信仰,军纪严明,功必赏,过必罚,焉能没有好处?” 除了对于个人的训练上以外,这个思想建设,是卫渊唯一能做的,也是最有希望,短期内可提升将士凝聚力的方法了。 说起来很简单,实行起来,怕是很艰难。 “我们先一步步来,明日,我写一些标语,你找几个写正书比较好的文人,让他们多抄录几份,张贴在军营里。” “然后多花些钱财,再请他们分批次,教给将士们那些字体,让他们懂得每一行字的道理。” “长志,我们今日要做的事情,关乎今后兵制的大格局,切不可松懈。” 卫渊语重心长的说道。 让那七千人,成为真正为百姓的军队,非一朝一夕之功。 万事开头难,他现在有时间,也有精力去做。 倘若不做,只是按部就班,他担心,难以应付将来可能发生的神州陆沉劫数。 而且,他也要做给皇帝看,让对方知道,自己这个代州团练使,绝不是吃干饭的。 对于那些标语,卫渊也已经想好了,一部分是为国为民的大道理; 一部分是为己身,比如‘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再有一部分,就是要强调忠君爱国了,这部分,是做给皇帝看的。 标语一事,只是起到辅助作用。 真正起到严明军纪作用的,是那个司会,只要将士们畏惧司会的存在,一般情况下就不会违反军纪,就会朝着自我约束的方向发展。 如此,才能做到战时不扰民,才能建立一支无往不胜的军队。 这是某某改编的雏形。 徐长志直到现在,也不太理解,卫渊这样的做法,好处究竟大不大,但只要是他的吩咐,徐长志都会尽力去做, “请卫将军放心,教书先生的事情,就包在末将身上。” 第三十二章:西夏与辽国将要互市 自从卫渊回到代州以后,嘉佑帝也并非什么都没做。 他在代州增加了很多皇城司的人手,要确保卫渊所作所为,他都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此举,是防患于未然,也是好奇,卫渊接下来究竟该以怎样的方式练兵。 不管怎么说,卫渊都是边将,如今那七千人,都归他统治,他倘若真有个什么作死的念头,比如不臣之心。 或是西夏与辽国许他以高官厚禄,让他行石儿皇之事,那么代州,可就危矣了。 当然,这些都是没影的事情。 由此可见,嘉佑帝仁义不假,可这历朝历代,就没有不多疑的皇帝。 第二天。 卫渊就写了一些标语。 除了岳家军那句名言外,还有‘听帝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等。 又比如‘绝对忠诚于大周,为大周子民而战’以及‘不想当将军的士兵...’ 等等不胜繁多。 之所以要着重去写忠诚皇帝与人民,自然也就无需过多解释。 一方面,是要让将士们明白自己的使命,另外一方面,是要让皇帝心安。 标语一事,成功的在军中引起议论热潮: “为大周子民而战...说实话,以前我还真不知,当兵是为什么而战...” “你说为功名利禄吧,当了大半辈子兵,到头来还是个小卒,早就没了这心气;” “你说为咱们自己而战...回家种地,总好过这刀尖舔血的日子...” “但现在,为咱大周百姓而战,说得我这心里,真是热血沸腾!” “是啊,朝廷与官家为何对咱们戍守的边关如此重视?不还是因为这关内生活着咱们大周的百姓,还有咱们得亲人?” “要是真让西夏和辽人入了关,咱们得妻子,就要被他们凌辱,咱们得儿子,就要做他们的奴隶...” “...” 标语真正的魅力,大概就是要让将士们明白自己是为何而战了。 而且,必要时刻,卫渊还能临时改变标语内容,左右全军将士思想,这才是最为紧要的。 求大义,是为大周子民,为亲人而战。 求私利,是为功名利禄,光宗耀祖,将来在族谱上能够单开一页而战! 公私并不矛盾。 除了这标语一事,最让将士们关注的,是士兵官司会的成立。 七千士卒,每一都都会成立一个官司会。 如果有被袍泽欺压,被上将针对的将领士卒,都可汇报在这官司会里。 卫渊直接管辖官司会。 这个组织的成立,是要让将士们对军营有更浓重的归属感。 也是要让所有的边军,正式迈向自己心中所想正轨的第一步。 官司会成立当天,同样引来不少将士们的关注, “你们说,要是被都头欺压,也可以向这官司会汇报” “你没听官司会的那些将领说吗?确保公平公正。” “这样一来,咱倒是不用怕被上将还有那些老兵欺负了。” “就怕只是做做样子,你敢汇报吗?我可不敢。” “...” 如果将军队比喻成一个家庭,一個集体。 那么在这个集体里,就不可能没有受委屈的人。 上学堂的学生,有时候还会被同窗欺凌,更何况这里是军队呢? 所以官司会成立后,卫渊心心念念,就是希望有人能做个开头,将自己受到欺负或是遭遇不公平待遇的事情,汇报上来。 只有这样,官司会,才能在军中树立威信。 但官司会不止处理这些琐事,像是违反军纪,扰民等情况,都会由官司会监督并且施行处罚制度。 待将来形成一个规矩后,才能借官司会的存在,约束将士们的行为,使军纪更为严明。 可惜的是,一连几日,都不曾有士卒主动向官司会汇报一些事情。 无奈,卫渊只能找来徐长志,向他问起一些情况, “官司会成立也有几日了,不能只当个花瓶摆放着,要起到作用。” “你平日里都与将士们在一起,应该也知道,军中存在着老兵欺负新卒的情况。” “可直到现在,没有一人,向官司会汇报这等事,你有没有法子,让官司会成功树立威望?” 徐长志想了想,脱口道:“只能暗访了,抓两个典型,做给将士们看。” 卫渊笑道:“不是做给他们看,而是实事求是,此举意在严明军纪,要确保做到有功必赏,有罪必罚。” “也只有这样,才能改善军中的一些不良作风,让军中袍泽兄弟们可彼此依托信任,才能在战场上放心的将后背交给彼此。” “我知道这样做很难,可一旦做成了,咱们这支军队,就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互帮互助,相互成全。” 前世,某位伟人这样做,是改变官僚作风,可官僚这个词,在这个时代,不能说。 而此世,卫渊显然也做不到那一步,所以就不是改变,而是改善了。 徐长志点头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倒是知道有个刚参军入伍不足半年的将士,经常被一些老兵吆喝欺负,从他入手,倒也妥当。” 他做事,卫渊一向是放心的。 随后,卫渊又说起其它事情, “最近皇城司与我的亲卫都合力抓了不少西夏与辽国的探子,大概有二三十人。” “咱们这代州,怕是早就被他们给渗透了。” 徐长志皱眉道:“西夏和辽国究竟有没有合盟?最近这段时间,两国使者来往有些密切啊,甚至传出还有互市的可能。” 这些事情,跟他们这些当兵的,并无太大关联。 只是,一旦两国联盟,边关这里,就需及时做战时准备了。 卫渊道:“不清楚,想必朝廷里的那些大相公们,也正为此事忧心着。” 说罢,他抬头看着汴京的方向。 不想当将军的士卒不是好士卒,可不懂得政治的将军,就不是个好领袖。 他一朝身为团练使,就要为代州七千将士负责。 也是为自己负责。 又过几日。 汴京城,皇宫,宣政殿里。 嘉佑帝正在看着有关西夏与辽国的情报。 说他们暗地里,已经达成了合盟,不日就将互市。 这对大周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多事之秋。” “训练新军的事情,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嘉佑帝叹了口气,想到远在边关的卫渊, “卫渊最近练兵,练的如何了?” 有皇城司指挥使郑重作揖道: “回官家,根据代州同僚汇报,卫渊的练兵法,不光重视训练将士们自身情况,还搞了一个什么思想建设...” “卑职也不是太懂,但抄录了一些所谓的标语,请官家过目。”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标语: ‘为国尽忠,为民死战,大周边军必胜!’ ‘摸爬滚打锻精兵,千锤百炼造英雄!’ ‘平时多训练,战时少流血!’ ‘为百姓平安,为亲人无恙,誓死戍卫边城!’ ‘听帝指挥,能打胜仗...’ ‘...’ 第三十三章:赢得皇帝信任 嘉佑帝详细的看完那些军中标语。 将重点放在了最后一句,‘听帝指挥...’ 古往今来的皇帝,都担心边将势大,武夫掌权的关键因素之一在哪? 不就因为皇帝担心自个儿指挥不了军队? 可这标语,明显说了,要忠诚于自己这个皇帝。 足可见,卫渊的忠诚! “朕果真没有看错他!” “他是个好忠臣!” “告诉卫渊,朕再交给他禁军三营,凑够一万兵力,让他好生训练。” 就连嘉佑帝也没想到,他所言的‘好忠臣’三个字,竟被载入史册当中。 成为后世人研究卫渊心理路程的一重大依据。 而时人更是有‘好忠臣,可护大周三十载无恙’的话流传天下。 这好忠臣,自然就是指的卫渊。 嘉佑帝身边,正站着韩大相公还有兵部尚书曹耀衡。 听到官家亲口御言后,首先是韩大相公微微皱眉道: “陛下,各州团练使,大都只训练五千甲士左右,可这卫渊,再给他三千兵力,就上万了。” 大周的军力驻守,较于各朝有很大不同。 前朝都是挥举重兵,驻守在边境一带。 而大周却是将全国近乎一半的兵力守在京畿,另有一半,驻守在各地城关。 比如代州,只有七千人,而与代州相邻的定州,也有七千兵力。 除了这些边城重镇外,各州府几乎都有五千到一万的兵力驻守。 一旦代州有危,皇帝一声令下,各州府都会积极响应,顷刻间就能汇聚三十万大军前往边关。 之后,再遣名将挂帅,率领禁军北上御敌。 这样做的好处很明显,就是不会有一将独大的情况出现。 可坏处也很明显,若是敌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快速攻城掠阵,则大周北境危矣。 卫渊前世历史上的宋朝,就是被北方异族快速攻城,使各州府驻兵的方法出现明显弊端,最终酿成兵围汴京的惨剧。 然而,无论是宋还是周家皇帝,防自己人要比防外人狠得多。 嘉佑帝这一朝还稍微好些,毕竟是真想培植一些可以带兵打仗的将军。 要不然,当年他也不会硬生生破格提拔狄青。 此刻,嘉佑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当朝宰执韩章,正色道: “朕观卫卿有练兵之才,所以想让他多试一试,至于其他的,倒是无妨,朕信他。” 能用标语的方式,日日告诉麾下士卒要忠诚于皇帝的将领,他岂能不信? 韩章也是顺口一言,又想起当年狄青之事,遂识趣闭嘴。 待韩章与兵部尚书曹耀衡离开宣政殿时。 后者见到韩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是好奇道: “韩相公,您这是怎么了?” 韩章苦笑一声,道:“没什么,只是想起武襄公了。” 武襄,乃是狄青的谥号。 曹耀衡神情一愣,“连您都觉得,那卫渊,酷似武襄公?” 韩章道:“今日陛下知卫渊忠心,却只对其增兵,而不封官,你可有想过为何?” “包括此前雁门大战,以卫渊的功绩,足以将他调到京都,但陛下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曹耀衡略微思索片刻,下意识脱口道:“您是说,官家担心他,会成为第二个狄青?” 韩章点了点头,“自我大周开国以来,武襄公是唯一一個以武人身份成为枢密使的。” “当初陛下破格提拔武襄公,引来多少大臣反对?要不是范文正公帮助官家力排众议,武襄公又岂能做到那个位置?” “可破格提拔之后呢?武襄公还不是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世人说是我害死了武襄公,我不反驳,可也不承认。” “我心里,是一直敬重武襄公的,那时,无论边关有多少事情,我从未有过太大担心,因为有武襄公在。” 听他说到这里,曹衡耀又岂能不明白? 如果按照嘉佑帝以前的心思,雁门一战,嘉佑帝肯定会力排众议,封卫渊爵位。 但此时的官家,明显担心,破格提拔以后,卫渊又成为第二个狄青。 所以,就连这一次,嘉佑帝心知卫渊忠心后,也只是想法给他增加权力,而并非是升官。 虽然才只给了卫渊三千人。 可如今边将里,除了卫渊之外,谁还能完全自主的指挥一万边卒? 换句话说,如今,卫渊已成边将第一。 赢得官家信任,是卫渊写军中标语的目的之一。 ----------------- 对于京城的消息,卫渊暂且不知。 如今,除了练兵一事外,他就只心忧卫恕意即将生产一事了。 嘉佑二年,四月初旬。 扬州城,盛家。 这一天,一大早,盛老太太前往城外寺庙里烧香。 最近几日,有京城来的御史大官,巡察盐税,考察扬州官场。 知盛紘三年政绩都是优等,再加上,对方与卫渊有些关系。 那杜御史想到曾经一时嘴快,在皇帝面前得罪卫渊的事情。 便想着提拔一番盛紘。 因此,盛紘得知,他即将到京城做官。 其实,按照他的政绩考核,今年年底之前,一定是会去京城报到的。 只是,有了杜御史的相助,使得他省去很多打点的功夫。 也因此,盛紘对卫渊充满了感激之情。 今日,盛紘与王若弗打算前往王若弗娘家辞行,准备赴京事宜。 途中,车辇里,盛紘不时向王若弗开口道: “没想到,卫老弟居然与京中御史都有关系,要不是他,只怕我前往京城的事情,要迟上一迟。” “等有了闲空,你要告诉长柏他们哥几个,今后见到卫渊,没有外人的时候,可直呼舅舅。” “这次,咱们盛家,算是欠了卫老弟一个人情,有机会,一定要还。” 王若弗冷嘲热讽道:“以前人家在的时候,也没见你一口一个卫老弟的叫着。” 盛紘皱眉道:“今时不同往日,那卫老弟的老师可是英国公,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哪怕是韩大相公也要对其礼让三分。” “咱们今后去了京都,要是能攀上这层关系,为夫以后得仕途,就顺畅了。” 王若弗道:“若人家卫家小哥只是个秀才,没有这么多身份,你怕是只将人家当个下人看,还亲戚?哪门子亲戚?” 盛紘不悦道:“以后别说这种话!” “那御史,是看在卫老弟的面子上,才肯为我在京中言说!” “这份情,咱们得记着!以后,对外人说,卫老弟就是咱盛家正儿八经的亲戚,至于那些外人怎么看这事,就随他们去!” “对了,以后我若政务繁忙,你在府里,需好生照料恕意。” 王若弗正因此事纳闷着呢。 此前,卫恕意被卖到盛家的时候,她是觉着卫恕意有几分姿色,才让盛紘纳了她为妾,其目的,就是要让她帮着自己对付林噙霜。 可如今呢? 突然冒出一个卫渊,让卫恕意在府里的地位水涨船高,不仅威胁到了林噙霜,就连自个儿的地位也被威胁了。 今后在这盛家,怕是又多了个难缠的角色,偏偏这卫恕意,还不能针对她,不然她那弟弟...嘶,不敢想。 如此,王若弗岂能不郁闷? 也因此,哪怕盛紘即将升官,她都难以开心起来, “正儿八经的亲戚?我可没有姓卫的亲弟弟。” 盛紘见她这副模样,便是暗自摇头,叹道: “妇人之见!” (求追读)第三十四章:卫恕意生产 此刻。 盛家里,老太太与盛紘夫妻二人都不在。 卫恕意与自家妹子卫如意,正在院里聊天。 而明兰则与小桃在一处玩耍。 卫如意看着她们二人,不经意间笑了笑,道: “姐,明兰与您小时候一点儿都不像,您小时候吃得少,睡得少,也不贪玩。” “可明兰这丫头,不光吃得多睡得多,也贪玩,倒是跟小弟幼时相似。” 卫恕意脑海里也浮现出卫渊小时经常闯祸的事情,莞尔笑道: “都说外甥女随舅舅,看来还是有些说法的。” 明兰虽然贪玩,可距离她们并不远,她们姐弟俩聊天时,明兰也会听上几句。 一听她们说起‘舅舅’二字,明兰顿时眼前一亮,来到她们跟前,说道: “娘亲,姨妈,你们在说舅舅?” 卫如意笑着看向她,“来,明丫头,坐在姨妈旁边。” 明兰乖巧的点了点头。 待她落座以后,卫恕意才向卫如意开口道: “自从小弟走了以后,这丫头,只要一听说有关小弟的事情,这耳朵都恨不得竖起来。” 卫如意抚摸着明兰肉肉的小手,笑道:“怎么?可是想你舅舅了?” 明兰点了点头,“当然想,也想给舅舅写信,可是明兰的字太难看了,娘亲也不帮我写,说非要等我字练好了,让我亲自给舅舅写信。” 卫恕意道:“你给你舅舅写信,怎好假借她人之手?” 明兰道:“娘亲,等我再练一些时日,就可以给舅舅写信了,到时舅舅肯定夸我字写得好看。” 卫恕意点了点头。 这时,卫如意突然唉声叹道: “也不知小弟在边关如何了,这会儿再做什么。” 卫恕意道:“小弟吉人自有天相,不用太担心他。” 话是这么说,可自从知道卫渊身上肩负着的担子以后,她又如何能不担忧。 只是她乃卫家长姐,如果每日将忧患之色浮于表面,只怕会让卫如意与明兰更为担心。 “咱们卫家,就小弟一根独苗了,可小弟又偏偏参了军,虽说现在有了功名利禄...” “但那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姐,你说小弟万一出个什么事,可让咱们姊妹该怎么活。” 卫如意是个直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 她们卫家姐妹,虽然都已经有了夫家,可不管怎么说,始终都是姓卫。 明兰听到这里,也是一脸心忧,“娘亲,舅舅不会有事吧?” 卫恕意点头道:“你舅舅本事大着呢,怎会有事,再说,现在也没打仗。” 听到这里,明兰的脸色才逐渐好起来。 突然,就在这时,卫恕意感到腹中一阵绞痛。 她下意识捂着肚子。 见状,卫如意连忙来到她的跟前查看情况,却见已有羊水流出,立时大喊道: “张妈妈呢?张妈妈!” 张妈妈是她花重金请来的稳婆。 没过一会儿,张妈妈从院子里的一处房间走来, “来了来了。” 她也见到了卫恕意流的羊水,心里一惊, “这是要生了!” “小桃,你赶紧去烧热水,小蝶,你快将小娘搀到屋子里躺下。” 她来到这院子里也有些时日了,与众人都算是相熟。 卫恕意被小蝶与张妈妈搀扶到屋子里时,突然想到今日主君与主母还有老太太都不在家的事情。 顿时感觉不妙,向明兰说道: “明兰,你去客栈,将林小哥请来,让他站在院子外面。” 明兰当即点头,转身就小跑着去到家外。 卫如意道:“姐,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人打扰你。” 卫恕意点了点头。 她回到屋子里后。 张妈妈将烧到滚热的几块石头浇了醋,一时间,整个屋子里热气腾腾,倒是驱了不少寒意。 这是她第一次给人接生时,学到的一个土办法。 也不知怎么个事,总之是有些用处。 按照科学理解来说的话,那就是能起到给房间消毒的作用。 另外一边,明兰急忙奔走在街道上。 恰巧这时顾廷烨正在街中闲逛,见到明兰,上前问道: “六妹妹何事如此着急?” 明兰来不及解释,“我有急事要去友来客栈!” 顾廷烨一听,“你舅舅于我算是有救命之恩,伱有急事,就是我有急事,我带你去。” 没过一会儿,二人就将卫渊留在扬州的亲卫林兆远请来。 同时,也将王医师一并请来了。 林兆远着甲佩刀,守在院外。 王医师带足了工具,守在屋外。 而这时,卫恕意生产的事情,也传遍了整個盛家。 盛紘宠妾林噙霜一听,当即领着人去了卫恕意的院子里。 途中,林噙霜向身边的婢女周娘子询问道: “产婆呢?” 周娘子应声道:“家里有两个接生过孩子的婆子,一个去乡下看孙子去了,还有一个...” 听到这里,林噙霜突然脚步一停,支开所有下人,向周小娘小声开口道: “主君他们都不在家,如今可是天赐良机,你去找个信得过的,将那婆子灌醉。” “若是没有给卫小娘接生的稳婆,她怕是很难靠着自己渡过这一关。” 周娘子皱眉道:“可是,那卫小娘背后有个将军...” 林噙霜道:“女子生产,自古就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稳婆吃醉了酒,与咱们有何关系?” “事后,谁能怪罪到咱们头上来?即使那卫小娘的亲弟弟权势再滔天,也不能平白怀疑到咱们头上。” 她自以为所行天衣无缝。 周娘子便也就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了。 待林噙霜来到院外,赫然听见卫小娘的大叫声。 她迫不及待的想去到院子里,谁料,却见两名男子。 一名身着甲胄,另外一名,是与自己亲生子盛长枫比试投壶的那一个。 林小娘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他们,想要去到院里,却被林兆远拦住。 见状,林噙霜怒骂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盛家?还不速速给我让开!” 林兆远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将腰间佩刀抽出。 林噙霜顿感心怯,道:“你什么意思?如今卫小娘正在生产,我生过孩子,要去关照关照,这是在我盛家,你敢拦我?” 林兆远还是不说话,只是神情愈发漠然,隐隐透着杀机。 一时间,林噙霜看向他的眼神,竟是有些害怕。 一旁的顾廷烨开口道: “我劝您还是少说两句,他是卫将军留下的边卒,杀过辽贼,您要是硬闯,他定会不留情面。” 顾廷烨身为将门之后,明显感觉到林兆远动了杀机。 林噙霜又看了看他,“你怎么会在此?你们两个外男,趁着我盛家主君不在,身处此地,是何居心?不怕我家主君来了,找你们的麻烦?” 顾廷烨想了想,指着院里,其意不言而喻。 他们是外男不假,可压根没走进卫小娘院子一步啊。 至于王医师... 虽是外男,但医者父母心,候在屋外,等着关键时刻出手救命,倒也无可厚非。 林噙霜心中气急,突然看到正站在院外一脸着急的明兰,喜出望外道: “明兰,我是你姨娘,我要看看你娘情况,快让我进去。” 谁料明兰还没任何回应,林兆远这边,就已不耐烦的开口道: “姑娘,卫将军说过,你娘生产时,不准任何人靠近院子。” 顿了顿,他又向林噙霜冷声道: “你若再敢聒噪,我就杀了你,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林噙霜心里怕急了,可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你敢!这是在我们盛家!” 林兆远双眼一寒,“你试试。” 林噙霜彻底不敢多说话了。 林兆远是跟随卫渊从雁门厮杀过来的士卒,对卫渊忠心不二。 卫渊让他死,他绝不会苟且偷生。 正因此,在上百亲卫中,卫渊只将他留在了扬州。 二人僵持不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 林噙霜看到周娘子点着头走来,当即笑了笑。 随后,院子里,小蝶不时从屋里端出一盆盆血水。 林噙霜的笑意更为明显。 既然进不去院子里,她就干脆在院外等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 天色渐晚。 卫小娘那里仍是没有什么动静,也没喊叫声传出来了。 林噙霜认为卫小娘怕是难活,便是看向林兆远,怒道: “要是卫小娘有任何危险,我们盛家拿你是问!” 林兆远没有废话,挥刀直接砍向林噙霜。 吓得她踉跄跌倒在地。 就在林兆远要吓唬吓唬对方,给她一点颜色看看时,耳旁突然传出一阵婴儿的哭啼声。 一时间,林噙霜万念俱灰。 第三十五章:卫恕意的改变 此刻。 卫恕意院子外,林噙霜得知她们母子平安,便就郁郁而归。 顾廷烨眼见无事,也已离去。 卫恕意房间里。 明兰一脸担忧的看着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气力衰弱的娘亲,心有余悸道: “娘,您没事就好。” 紧接着,小蝶汇报了一件事情, “小娘,家里的两个接生婆子,一个有事外出,另外一个,不知被谁灌醉了...” 闻声,卫恕意眉头一皱。 小蝶又道:“早些时候,林小娘来过,被林大哥拦在院子外面了。” 卫恕意听到这里,焉能不清楚其中原委? 只叹这官宦人家是非极多。 顿了顿,她认真地看向明兰, “为娘危险之际,给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明兰想起,卫恕意生产之时,因胎儿体积较大,差点昏厥过去的一幕,便是后怕不已。 随后,应声道:“女儿记得。” 卫恕意正色道:“你重复一遍。” 明兰点点头,“娘说,如果娘您有性命之忧,就让我随着姨妈,去代州投奔舅父,舅父自会护我一生平安。” 卫恕意欣慰一笑,“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你是女儿家,与你弟弟不同。” “将来,娘要是真因为什么事走了,这家里,便不会有人疼你护你,可你舅父待你如亲生女儿,也只有如此,才能保你一生无忧。” 她为盛家产下一子。 如果说,此前,因为卫渊的存在,她在盛家的地位水涨船高。 那么如今,她将因为给盛家生下的这个儿子,地位再涨。 听到她所言,明兰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不说话。 坐在床榻边沿的卫如意握着卫恕意的手,语重心长道: “姐,如今小弟已然发达了,你又生下個儿子,今后在这盛家的日子,必然过不差。” 卫恕意摇头道:“妹妹,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若非小弟早有安排,有医师与张妈妈在,伱觉得,今日我还能活下来吗?” “盛家里一些人,明知咱们得小弟发达了,可依旧敢行此事,可见,何其猖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卫如意沉默了。 她虽然心疼自家姐姐的处境。 可又能如何? 站在明兰身后的小蝶不满道: “小娘,您平时什么都不与她们争执,可到头来,还是差点被别有用心之人害了...” 卫恕意瞪了她一眼,她不敢继续说下去。 不过,经历今日之事,卫恕意心境已有所变化,她看了看明兰与刚出生的婴儿,心中思绪万千。 突然,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向明兰开口道: “你记住,以后在这家里,切记不可招惹是非,要学会藏拙,莫得罪她人。” “可若她人得罪了我们,就记在心里,待遇到合适时机,就让她们再无翻身之日。” 明兰感觉到自家娘亲的身上似乎发现了些变化,说不清道不明,可本能的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娘,我记住了,我一定听娘的话。” 明兰信誓旦旦的开口道。 卫恕意勉强挤出一抹微笑,点了点头。 待众人离开屋子,让她好生歇息的时候,她却独自在思虑, “小蝶说得对,以往我什么都不争,可某些人,还是敢将事情做绝。” “这次,若非小弟已提前安排,怕是我命休矣。” “若我死了,明兰一个女孩,焉能照顾好弟弟?她是女子,若我出事,纵然可去小弟那里,可我那儿子...又该如何?” “小弟如今虽然发达,可说到底,不能日日留在盛家,今后也不能事事都帮着...” “明兰毕竟还是个小丫头,一些是是非非,最好不要让她涉及。” “既然你敢将事情做绝,我卫恕意,不妨与你争上一争。” 古代本就重男轻女,明兰是女子,将来是要出嫁的,即使被她舅父养着,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是,如果卫渊养着盛家的儿子,那就不同了。 卫恕意知道,这种事不切实际,而且,她也不愿,再麻烦她这个在刀尖上舔血的弟弟。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以前,她总是觉得,不让明兰出头,便可让明兰安稳的渡过一生。 可如今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我弟乃堂堂团练使,是戍卫边疆的英雄。” “我为盛家产下一对儿女。” “我卫恕意,出身书香门第,自幼熟读经书,投壶射艺样样精通。” “我为何...不能争?” 卫恕意在心中牢牢默念着‘林噙霜’三字。 如果一切阴谋诡计,都朝着她来,便也就罢了。 可如今不同了,她今日侥幸躲过一劫,心有余悸,不忍在想,倘若自己死了,明兰与他弟弟,又该怎么活? 今后该怎么办? 她不能事事都要麻烦她那个好弟弟,毕竟,她觉着,她的弟弟卫渊,已经过得够苦了。 所以,她决定了,要争。 要给明兰姐弟俩,一个相对安稳的生长环境。 但某些事,因为母爱作祟,她又不愿让明兰掺和进来。 所以,还是希望,明兰通过藏拙,可以给人营造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 而且,在卫恕意看来,藏拙不是任人欺负,而是要压得很低,最终跳得更高。 “小弟从军,是为我卫家儿女不再受人欺辱。” “我卫家儿女,不见得要比她人要差!” 卫恕意缓缓闭上双目。 两个时辰后。 盛紘回府。 得知卫恕意产下一子,心中颇为高兴,连忙去了卫恕意的院子里,想要看看自己那刚出世的孩子。 此刻,婴儿正被卫恕意细心呵护着,渐渐熟睡。 后者见到盛紘风尘仆仆的回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 “主君,孩子刚刚睡着。” 盛紘点了点头,迈着较轻的步伐,来到她们跟前,看了看孩子,越看心中越是欢喜, “这孩子倒颇为壮实。” 卫恕意笑着说道:“主君,您刚从外面回来,该去好生歇着的,明日再来看孩子不迟。” 盛紘摇头道:“哪有孩子出生,当父亲的,不来看得道理?” 卫恕意故作苦笑一声,“妾身是担心主君累着,主君是我盛家的主心骨,要以身体为重。” “主君在外忙碌一日,妾身不能为主君做些什么,心里已是备受煎熬...” 说着,似有泪花在双目中盘旋,眼睛显得红通通的,惹人怜爱。 盛紘今日被王若弗气到不行,回到家里,听到卫恕意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感到暖洋洋的,笑道: “你有心了。” 卫恕意道:“主君,既然来都来了,就给孩子赐个名吧?” 盛紘道:“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就叫长林如何?” 长林? “盛长林,你爹给你取的名字很好听,你要不要睁开眼看看你爹?” 卫恕意小声向婴儿说着。 盛紘连忙道:“就让他睡吧。” 卫恕意点了点头, “多谢主君疼爱。” “主君,妾身今日生产时,听闻家里两个有过生产经验的婆子,都临时出了事。” “妾身这心里着实有些害怕,真不知是偶然还是...” “主君,是妾身多嘴了...” 说着说着,卫恕意流下两行泪来。 盛紘一听,深深皱起眉头,“竟有这等事?” 卫恕意道:“主君,都怪妾身多嘴,您就当没有听到今夜妾身所言,您即将升迁,如此关键时刻,家宅要安稳宁静才是。” 盛紘一听她处处为自己考虑,便感到欣慰至极。 忽地,卫恕意又说起一事, “主君,小弟在盛家的时候,天天都盼着妾身肚子里的孩子能落地...” “如今小弟去了边疆,妾身想将这件喜事写封信告知他,不知主君意下如何?” 盛紘一愣,道:“他是你弟弟,自然也就是咱盛家的亲戚,自然要告诉。” “为夫已经给长林取了名,还尚缺一小名,不如就让你弟弟来取如何?” 卫恕意一听,心中一喜,“主君,这样不妥...” 盛紘见她,连给自己弟弟写信的事情,也要知会自己一声,征求自己的意见,可见是将自己视为主心骨。 于是他瞧着卫恕意愈发乖巧懂事,心中不免怜爱, “这有什么?一个小名而已。” 卫恕意笑道:“那就听主君的吩咐。” “主君,天色渐晚,妾身刚刚产子,难以伺候主君就寝。” “主君又忙了一日,还是快早些回去休息,待明日,妾身身体好些,做些可口吃食,请主君来品尝,不知主君意下如何?” “若是主君政务繁忙,就当妾身没有说起此事...” “只是妾身觉得,妾身今日能够大难不死,为主君诞下一子,已是托了主君的福泽,故而想要感谢主君。” 盛紘心中大暖,“你身子还亏损着呢,需要静养,哪能让你亲自动手,明日我让后厨做些吃食,再来寻你。” 卫恕意笑着点头。 二人又闲聊片刻。 盛紘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此间。 他听到卫恕意说了那么多暖心的话,早就不想离开这里。 是卫恕意执意要让他走。 只有如此,盛紘才能想着她,念着她今夜所言。 她早已将盛紘了解得颇为透彻。 待盛紘前脚刚走,卫恕意就恢复正常模样,看着仍在熟睡的盛长林,喃喃道: “孩子,你记住,你的命,你娘的命,都是你舅舅救下的。” “你要永远记住...” 第三十六章:明兰被盛老太太教养 卫恕意已经决定要争了。 卫家儿女,不比别人要差。 但她仍旧要让明兰藏拙,不冒头,是因为越是冒头拔尖,就越容易遭到她人算计。 诚然,自己决定要争的这一刻,明兰身为她的女儿,就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可不争的时候,就能独善其身了吗? 除了那个原因以外,她不让明兰参与这些事情,是不希望,有朝一日,明兰会变得像林小娘的女儿盛墨兰那样。 她们卫家儿女的后人,哪怕不是姓卫,也不能出现那种人。 翌日。 林兆远前来辞行,说是她已然顺利产子,自个儿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卫恕意身子不便,特让小蝶给了他五十两白银,并让小蝶传话道: “林大哥,小娘说了,这银子,请您务必收下。” “您虽然是卫将军的亲卫,但说到底,乃是堂堂边卒,让您留在扬州这么长时间,是委屈了您。” “您若是不收下,小娘她会寝食难安的。” 林兆远死心塌地效忠卫渊不假,可说到底,仍旧是个俗人,哪能不贪财? 只是,这五十两,他不能要, “卫将军临走时,已给了我十金,这些银子,我万万不能要。” “告辞。” 说罢,林兆远便辞行。 小蝶连忙道:“林大哥且慢,这封信,是小娘写给卫三爷的,还请林大哥亲自代为转交。” 林兆远收了信,便离开盛家。 事后,小蝶将他未收银子的事情告知卫恕意。 后者点头道:“小弟身边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能人,既不收这钱,想必硬塞也是不成。” 小蝶道:“就是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见到林大哥。” 卫恕意笑着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 林兆远是个不错的汉子,若是小蝶中意于他,倒可以结成一段良缘。 傍晚。 盛紘前来。 用过吃食以后,他便没再走,而是留在了卫恕意的屋里。 “你还未恢复元气,为为夫宽衣的事情,就交给下人来做吧。” 盛紘见卫恕意执意为他褪去衣衫,便是开口道。 卫恕意摇头道: “妾身又不是不能动,妾身是主君的女人,这些事,本就该由妾身亲自来做。” 盛紘握着她的纤纤玉手,笑道:“你与以往,有些不同。” 卫恕意笑道:“妾身来盛家这么些年,一直过得木讷,自生下长林后,妾身便感怀主君福泽,只怕待主君还不够好。” 盛紘笑道:“你这院子,着实小了些,待咱们一家去到京城,为夫亲自给你挑选个大院子。” 卫恕意摇头道:“妾身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妾身只是想着,能与主君住得近一些,可以时常见到主君,便就心满意足了。” 二人聊了许多。 直到卫恕意感觉,已经将盛紘哄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道: “主君,妾身听说,您有意从咱们盛家的几個女儿里,挑选一个,去伺候婆母?” 盛紘点头道:“确实有这个想法。” 卫恕意笑道:“明兰这丫头,一向喜欢听她祖母教诲,今儿个明兰向妾身说起此事呢。” “她说,要是她能跟在老太太身边,肯定能开心坏了。” “妾身教训了她一顿,就凭明兰这丫头,温顺的被人骂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木讷的心里受了委屈,也不哭不闹。” “老太太本就喜欢安静,若是让她留在老太太身边,只怕老太太那里,要安静地过头了。” 她是希望,明兰能跟在老太太身边学习的。 老太太何等人物? 那可是勇毅侯府的独女,进过宫,见过大世面的。 被她教养出来的女子,可都是个顶个的好,比留在自己身边要强。 盛紘一听她所言,顿时眼前一亮。 是啊,明兰这丫头,一向温顺的很,即使惹了老太太不高兴,被老太太训斥两句,多半也会乖乖听着。 不像如兰,从小就被宠坏了,更不像墨兰,动不动就哭鼻子,她要是被老太太训两句,一哭二闹,可如何是好? 华兰即将出嫁...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明兰这丫头的性子,最适合留在老太太身边啊! 想到这里,盛紘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 嘉佑二年,四月底。 明兰前往盛家寿安堂。 知否里,明兰是因为卫恕意死了,使得老太太心疼,遂将其留在身边。 这一世,是因为有追随在卫渊身边的徐家子存在。 这也是为何,前不久,卫渊在盛家时,要重点向老太太说明,有她娘家子弟在自己身边做副将的原因。 人情世故,就是你来我往。 老太太活得跟人精似的,又岂能不知这一点? 在盛家时,卫渊就已经将一些事情想妥当了。 他也相信,自己的外甥女明兰,一定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赢得盛老太太的欢喜。 就像是卫恕意说的那般,卫渊不可能照顾她们娘俩一辈子。 所以,才会借着袍泽兄弟徐长志的名头,行出此事,也是无奈之举。 毕竟,他现在贵为代州团练使,将来也会有其它职位,更是要开创自己的家族。 便不可能对卫恕意娘俩面面俱到。 好在,一切都如他所想那般去发展。 也是在四月底。 林兆远返回代州,将卫恕意写给卫渊的书信送到了卫渊的面前。 卫渊打开书信,得知她安全产下一子,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总算是能放下了。 他兴高采烈地向徐长志开口道: “我姐给我生了个外甥,还说要让我取个小名,你觉得,取什么小名比较好?” 小名? 徐长志笑道:“什么都行,只是别叫阿猫阿狗就好了。” 卫渊笑道:“我那外甥叫盛长林,说文里讲,丛木曰林。” “不如就叫木哥儿怎么样?” 木哥儿? 徐长志皱眉道:“还不如林哥儿好听。” 卫渊道:“他盛紘取的名字,我不愿叫,就叫木哥儿。” 徐长志摇头一笑。 顿了顿,他想起一事, “如今我身为代州团练使,我姐又给她们盛家产下一子。” “今后她在盛家的日子,想必能好很多,说是贵妾也不过分。” 要不是大周没有平妻的说法,卫渊说什么,也得让盛紘将他姐抬为平妻。 虽然法律上,不认可平妻的说法,不过却有贵妾这一称谓。 在家中地位与待遇,仅次正妻大娘子。 第三十七章:全军大比武 卫渊很快给卫恕意写了回信,差人送去。 距离官司会的成立,也有快一个月了。 但始终没有士卒主动揭发或是说一些事情,形同摆设。 不过今日不同的是,有个叫做‘梁达’的人,主动向官司会汇报了一事。 说是他常常被军中一些老卒欺负,严重的时候,还会遭受殴打。 但是,他从未犯过错误。 此前,徐长志言及的一名新卒,就是他。 这件事,卫渊很上心,毕竟事关官司会能否在军中立威。 于是他亲自处理此事。 军营中,点将台前,汇聚上万兵卒,都来关注此事。 卫渊稳坐台上,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便就命人将犯事的老卒押上来。 随后,卫渊看向新卒梁达,问道: “平日里,对你百般欺辱的人,是不是他们几个?” 梁达看向那四五名老卒,点了点头, “就是他们。” 被押来的几人心存不满道: “卫将军,老兵让新卒做事,这是军中自古就有的规矩,怎能算是欺辱他?” “就是,我们不过是吩咐他做了些事情,我们老兵教他们本事,难道,他们身为新卒,不该如此吗?” “至于说殴打...咱当兵的,谁没打过人?谁没挨过打?” “...” 此话一出。 前来围观的很多老卒,也陆续议论道: “是啊,咱们不也是从挨打中过来的?” “那新卒就是受不了委屈,这种人,还来当什么兵啊?” “就是...” “...” 围观的人里,自然不乏新卒,可是他们听到老兵之间的谈话,根本就不敢插嘴。 卫渊看向众人,沉声道: “军中,自然是有军中的规矩,新卒不经锻炼,走到战场上,也只有被敌肆意宰杀的份。” “可这不代表着,你们身为老卒,就能够肆意欺凌新兵。” 顿了顿,他看向被押来的那几人,沉声道: “据本将军所知,你们不仅让这名新卒为你们守夜,不能睡觉,还让他给你们端尿壶,洗脚水?” “甚至有时,还让他用自己的兵饷,偷偷给你们买酒,被你们都头发现以后,你们将罪责,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在大周朝,军队饮酒是常有之事。 甚至都形成了一种风俗。 卫渊三令五申,除了一些特定的日子外,军中不准饮酒。 可是依旧还有此等事发生。 毕竟不是在战时,也不曾出现喝酒误事的情况,所以,卫渊与徐长志,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些围观的人,听到那几人居然如此对待那名叫做梁达的新卒,都不由得深深皱起眉头, “这就有些过分了啊。” “是啊,平时让那些新兵蛋子端茶倒水也就罢了,怎么还让人家端尿壶?自己没手怎么的?” “这不是重点,关键人家的月响也敢动?咱千里迢迢来这当兵,所求无外乎那些碎银。” “...” 兴许也是听到众人议论,那几人面色惭愧。 卫渊问道:“你等,认罪否?” 几人相互对视,都不敢言语了。 卫渊皱眉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本将军再问你们一次,认罪否?” 闻言。 有一人垂头叹气道:“俺...认罪!” 其余几人也陆续道:“认罪!” 卫渊脸色铁青道:“按照军纪,欺凌新卒,受三十军棍。” “至于你们曾让他拿出多少银钱给你们买酒,限期三日之内,一文不少的还给他。” “如果让本将军发现,伱们没有照做,本将军必重罚尔等。” “尔等可心甘情愿?”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那几名兵汉子也不是巧舌如簧之徒,既然认罪,便不狡辩, “请卫将军责罚便是!我等毫无怨言!” “毫无怨言!” “...” 卫渊点了点头,又看向围观的人,道: “本将军创建这士卒官司会,就是要做到功必赏,过必罚。” “谢武,本将军听说你在训练中屡屡拔得头筹,今日,本将军就赏你三十两白银,以作嘉奖。” “但功是功,过是过,你对梁达所为,依旧要受到惩戒,你可服气?” 谢武,欺负梁达的几名老卒之一。 他已经做好了挨军棍的准备,可是没想到,竟还会有奖励。 一时间,他看向卫渊的神情中,充满了感激, “谢将军!俺惭愧!” 卫渊道:“本将军说了,功必赏,过必罚。” 顿了顿,他看向前来围观的众人, “但是,功过不能相抵,今后,有人犯错,官司会将给予重罚。” “同样,谁在训练中表现优越,谁在作战中表现勇敢,官司会将会重赏!” “在这里,本将军免不得要多说两句。” 众人竖耳聆听, “大家伙抛家舍业的来参军,是因为军中可以给你们一口饱饭,也是想出人头地。” “本将军给你们饱饭,也给你们出人头地的机会,但若谁敢仗着资历老道,行逾越军法之事,本将军也必将重罚。” “记住,你们的拳头,是要砸向敌军的,而不是我们的袍泽兄弟。”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们无畏冲锋之时,心甘情愿为你们挡刀子,可以让你们安心托付后背的,正是此刻站在你们左右的袍泽兄弟!” 卫渊继续开口: “自今日起,但凡在训练中表现优越者,经官司会审核无误,一律重赏!” “如若官司会中有人贪污腐败,中饱私囊,可由你们共同监督,直接上报本将军!” “自本月训练结束之后,下月起,全军大比武,各兵种晋级前十者,本将军将会亲自破格提拔。” “希望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们可以将上阵杀敌的狠劲都拿出来,好好训练,争取拔得头筹。” “以往的老兵,本将军知道你们肯定不会甘心输给新兵;而新兵,本将军也相信,你们此刻都铆足了劲要超越老卒。” “能否争上这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就看你们的了。” 只有存在竞争,将士们才会用尽心力训练。 借着梁达之事,让官司会立威,而全军大比武一事,就是要让官司会喂给将士们一颗甜枣。 唯有如此,由他训练的士卒,才会愈发的遵守军纪。 一支军队,倘若连军纪严明都做不到,是没有太大前途的。 除此之外,借着这全军大比武一事,卫渊也想挖掘一些人才,然后培养成自己的心腹。 第三十八章:木哥儿,你有小名了 边军接下来一个月,都陷入到了紧张地训练中。 此刻,扬州,盛家。 随着卫恕意产下一子后,她在家中的地位,被盛紘火速拔高。 不仅多配备了一些婢女,就连月例、吃食规格等,都随之提升。 由于此前,卫恕意故作不经意间,向盛紘透露产婆一事。 所以,这段时间,盛紘一直很留意家里的事情。 林噙霜便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找卫恕意麻烦了。 而自从卫恕意决定要争的那一刻开始,心境产生变化后,盛紘看她是愈发满意。 甚至都愿将管家的职责交给卫恕意。 不过,却被卫恕意拒绝了, “主君,自古以来,都是家中大娘子行管家之责。” “您即将升官,若是在这个时候,传出一些闲言碎语,对您不利。” “这管家之权,还是交给大娘子妥当。” 如此,这管家之责,才得以重新落到王若弗的手中。 卫恕意是个明白人,林噙霜在盛紘这里得意多年,并非一时一日之功,就可将其扳倒或是比下去。 她需要一个盟友,而王若弗正是这不二人选。 至于管家之责...即使真管了家,又能如何? 她不是正妻,难免会有闲言碎语攻击她。 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王若弗也果真念着卫恕意的好,平日里只要无事,就会来找卫恕意聊天。 向她吐槽林噙霜的各种事情。 一来二去,二人自然也就统一战线,林噙霜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 这一天。 代州卫渊来信。 盛家里的下人,将信交给卫恕意。 她打开来看以后,心中忍不住一喜,连忙看向自己刚生不久的孩子,笑着开口道: “木哥儿,你有小名了,木哥儿就是你的小名,好听吗?这可是你舅舅,亲自给你取的小名。” 自盛紘给盛家老七取名为‘盛长林’以后,卫恕意便没怎么叫过这三個字。 一直称他为‘孩子’。 如今,却是木哥儿叫个不停。 越叫心里越是欢喜。 话说明兰那边,自从跟在老太太身边后,万事都摆出一副潜心学习的模样。 虽才不足一个月,可见识倒是涨了不少。 一开始,老太太只是将她当个晚辈留在身边,也没怎么用心教导她。 但是,当老太太发现,明兰有一颗玲珑心的时候,就愈发喜欢上了这个晚辈。 便也开始认真地教导她。 盛家眼看着就要去京城了,老太太也常对她说起京城的一些趣事。 其中涉及到的勋贵世族数不胜数。 明兰对京城那些勋贵局势,也渐渐有所了解。 当前,在那些开国勋贵里,除了英国公府之外,无人敢说自己是勋贵之首。 她时而暗自说道:“将来要是真去了京城,遇到英国公府家的人,定要绕着走。” 虽然她知道,英国公是自己舅舅的老师。 可那是她舅舅的关系,不是她的关系。 她不愿仗着舅舅的名头,乱攀关系,生怕给自己舅舅惹了麻烦。 再说,师徒之谊,毕竟不是亲戚。 她盛明兰贵在有自知之明,人家英国公府的人,又如何能在乎她这个小小的庶女? 听老太太说了很多有关京城的事情,她这心里,是又敬畏,又担忧。 在京城随便扔块砖头,都有可能砸到个当官的。 于是,她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去了京城,定要万事小心,凡事不可冒头。 但明兰没有想到的是,京城里早有一位身份显赫的贵族女子,盼着可以与她见上一面了。 在卫渊来信抵达盛家的当天。 明兰如往常一样,正在专心致志地练字。 甚至练到手上都磨出茧子了,可那字体,依旧是没怎么见好。 有时,明兰都想放弃不练了,但一想到,要亲自给舅舅写信,便就咬牙坚持了下来。 老太太见她每每练字时都颇为认真地模样,也是忍不住欣慰道: “明丫头,你要是个男儿,如此用心,将来定能考个功名。” 明兰一听,是祖母来了,便是连忙起身,笑嘻嘻说道: “祖母,孙女可没那么大的志向,孙女就是觉得,咱们盛家是书香门第。” “父亲将来去到京都做官,万一让人知道,孙女字写得极丑,岂不是给咱们盛家丢人?” 盛老太太和蔼笑道:“我们家明丫头倒是有心了。” 明兰跟在老太太身边这几日,对这位老太太可谓愈发亲昵,见老太太高兴,她也高兴, “听说父亲打算请庄学究来教导两位哥哥的学业?庄学究字写得好吗?” 盛老太太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庄学究乃当世有名的大儒,他的字,怎能不好?” 明兰奶声奶气的说道:“那孙女可以跟他练字吗?” 盛老太太宠溺的摸了摸明兰的脑袋,“当然可以。” 早几年,盛紘救过庄学究的母亲,对庄学究有大恩。 故而,盛家请庄学究教导家中子弟读书,根本就不是一件难事。 明兰一听,有名师教导,自己的字,肯定能够练好。 这样,就能早些时候,给舅舅写信了。 想到这儿,就激动不已,“祖母,待庄学究来了,我一定跟着他好好练字。” 盛老太太道:“秋后咱们就要搬到京城去了,到那时,庄学究才会来。” 要等到秋后? 一念至此,明兰心情不由得失落起来。 盛老太太拿起明兰刚练的字,先是一惊,然后逐渐皱起眉头, “明丫头...你这字...确实该好好练练。” ------------ 嘉佑二年,五月初旬。 汴京,朝堂之上。 鸿胪寺卿洪翼轸向嘉佑帝奏报, “启禀陛下,西夏遣使来信,说是于本月底,将派正使前来我大周,商议两国互市之事。” 闻言,嘉佑帝深深皱起眉头。 百官顿时议论纷纷, “两国互市?规矩不早就定下了?此时来说这事,意欲何为?” “听说去岁西夏闹了灾荒,只怕尚未缓过劲来,要借互市一事,狠狠敲诈我大周一笔。” “笑话,他们闹灾荒,与我大周何干?” “可他们与辽国结盟了...” “...” 嘉佑帝故作咳嗽两声。 整座大殿里才安静下来。 顿了顿,嘉佑帝询问道:“他们到底要谈什么,还是要等到他们来了再说。” 洪翼轸作揖道:“陛下,让臣感到不解的是,西夏正使不从夏州入关,而是打算从代州入关。” 第三十九章:卫渊护送西夏使臣 散朝后,嘉佑帝留下韩章、张辅、曹耀衡等几位中枢大臣,商议西夏遣使一事。 韩章率先开口道:“西夏就是料定我们,刚与辽国一战后,不愿擅动兵戈,所以才要趁这时遣使。” 张辅道:“西夏边城夏州距离我京都最近,他们不从夏州入关,而是选择从代州...臣怀疑,他们是想探我大周边防。” 皇城司指挥使燕达作揖道:“陛下,自开春以来,西夏与辽国便派出了大量探谍前往代州。” “光是上个月,我们的人,就抓获两国探子近百名。” 近百名? 听到这个数字,一众大臣,都是面色一变。 哪怕是在战时,也不过如此了。 两国,究竟要做什么? 嘉佑帝看了一眼张辅,询问道: “如果你是西夏或者辽军的主帅,两国联盟,攻伐我大周,你会从什么地方合兵入关?” 张辅毫不犹豫的直言道:“代州!” 嘉佑帝微微皱起眉头,“说说你的看法。” “诺。”张辅郑重作揖, “启禀官家,如果是西夏独自来犯,从夏州入侵汾州,或是从西平、西凉二府入侵兰州、庆州,都不失为上上之策。” “毕竟,西夏的主要军队,都集结在兴庆府一带,此地距离西平、西凉二府都近。” “可若与辽国合盟来犯,必不会像当年一样,采取分而攻之的策略,昔日二国兵败,已给了他们教训,万不会重蹈覆辙。” “若与辽国合兵,辽国也不会冒险借道西夏,进攻我大周兰州、庆州一带,而代州,也与西夏接壤!” “故而,两国合兵,当首战代州。” 嘉佑帝刚刚登基的时候,因其年幼,皇权不稳。 当时,西夏与辽国就曾联盟合兵。 西夏取兰州,辽国去代州。 结果辽军久攻代州不下,西夏孤军深入,被大周军队逐个击破。 如果再想联盟来犯,就不可能采取此前的法子。 所以,无论是从地理位置上看,还是从战略意义上来说,首取代州,对两国都有益处。 听张辅说了那么多,韩章等人的神情,都不由得凝重起来。 如果,西夏使者,从代州入关,是想探代州虚实,就不得不防。 只是,让韩章担心的,还有另外一事, “去岁与辽国一战,辽国是借着他们几个商贾死在代州为由兵犯。” “两国如若真的来攻,也定会找个适当的理由。” “官家,臣思来想去,没有比堂堂正使无端死在代州为由,起兵来犯更合适了。” 先帝周真宗时期,曾与辽国签订了一個盟约,史称澶渊之盟。 大周本以为,靠着这个盟约,能维持与辽国间的百年和平。 可惜,他们想多了,自先帝驾崩以后,仁宗登基,辽国便找了个由头,撕毁了盟约。 而在卫渊前世历史上的宋朝,澶渊之盟,的确维持了相当长的一段和平岁月。 此刻,嘉佑帝顿时心优道:“你是说,那西夏正使,是怀着必死之心来我大周?” 韩章道:“回官家,臣正有此担心。” “如若我国朝拒绝西夏正使前来,则无友好之意,西夏与辽国,也可借此为由来犯。” “如若西夏使臣死在代州或是我大周任何一处,也会如此。” 嘉佑帝问道:“你可有破解之法?” 韩章正色道:“有,如若西夏正使死在我大周,那么,就给他们一个说法便是,用此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说白了,倘若死在代州,那么负责管辖代州的官吏都要遭殃。 美名其曰,给西夏一个合适的说法。 卫渊如今正在代州担任团练使。 张辅一听,他怀着这个心思,哪还能淡定,当即开口道: “笑话,西夏来找麻烦,不思反抗也就罢了,还找自己人顶罪?” “你想让后世人如何看我大周?” “官家,历朝历代,都没有这样的规矩,也不曾做过这种事,一旦做了,咱大周的脊梁,可就断了一半了!” 韩章皱眉道:“英国公言重了,我也知此法不可为,不过既然是官家问起,我也是说一说想法而已。” “官家,其实在臣看来,说不说法并不重要,如果他们铁了心的想要来犯,再多的说法,也是无济于事。” 嘉佑帝摆了摆手,“都少说两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英国公说得对,在朕看来,如果一昧忍让,也只能使得他们变本加厉。” “不过,我们应该要去做的,依然要做,西夏正使既然想从代州入关,那就放关让他进。” “拟道旨意,让代州刺史史宪之与代州团练使卫渊,务必要将西夏正使,安全护送出代州,不得有误。” 其实,嘉佑帝这一朝,并不怕打仗。 只是偶尔,不管打赢还是打输,他为了彰显自己的仁义道德,会发些巨额钱财安抚辽国或是西夏。 偏偏那些文官,还以此歌颂他的功德。 不过好在最近这几年,他没了那样的心气,主要是朝廷缺钱了。 -------------- 嘉佑二年,五月中旬。 代州,雁门关,兵营。 由卫渊组织的一次全军大比武,已经完美结束。 而他也从各个兵种当中,选出了一些值得培养的人才。 比如陈阿牛、萧逾明、郭颢、沈青、谢武等人。 而这些人,暂且都被他收为亲卫。 如果不是军中各级将领都已经满员了,卫渊少说也得给他们安排一个都头的职位。 但是,担任卫渊的亲卫,他们已经足够开心了。 那可是能够贴身追随卫渊的将士啊! 今后随着卫渊升迁,他们一句卫渊亲卫出身,足以抵得上许多。 刚选定了几个可用之才,今后用心栽培。 紧接着,就见到代州刺史史宪之,急匆匆的来到军营里。 卫渊还正犯嘀咕,这位御史不好好处理代州政务,怎么会有闲情雅致来到军营里? 结果一听朝廷发来的旨意,就连他心情都有些郁闷了。 “让我们护送西夏正使?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咱们代州难辞其咎啊。” 卫渊一语道破其中关键。 史宪之唉声叹气道:“谁说不是?卫老弟,如今咱代州的兵马都归你统治,这事,还需你多上上心。” 卫渊苦笑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徐长志,喃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很快,五月底,西夏正使杨守素与西夏边将野利旺荣前往代州。 第四十章:卫渊此人,必为我大夏之祸! 杨守素乃是西夏国主李元昊的重要谋臣之一。 在嘉佑帝登基之初,此人曾参与过西夏建国大业。 之前,西夏不过就是一些割据一方的族群势力。 当年,李元昊建国这事,据说都差点将嘉佑帝气昏头。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个所谓的大辽,就已经让嘉佑帝很头疼了。 结果又来了个李元昊建立夏国。 让嘉佑帝恶心至极。 后来,大周因抹不开面子,接连向西夏发起好几场大型战役,结果都以失利告终。 兴许也是将西夏打疼了,毕竟他们刚刚建国,底蕴尚浅,于是就向大周称臣。 两国互市,也是从那时开始。 此后,西夏渐渐不再对大周用兵。 这么多年过去了,西夏在李元昊的治理下,渐渐有了些底蕴,估计这会子,就是想不当人臣了。 嘉佑二年,六月初旬。 西夏使者一行人,正式抵达代州雁门。 史宪之、卫渊亲率千骑出关迎接。 西夏与辽国都有着强于大周的骑兵,其关键原因,在于大周失去了天然养马场——燕云十六州。 所以此行,西夏大将野利旺荣并不是很瞧得大周边骑。 但是当见到上千骑,策马奔腾之际,还能维持数排兵阵不乱,便是收起轻视之心。 眺望大周边骑赶来处,向身旁的杨守素沉声道: “如此快速的行军,还能维持军阵不乱,可见,大周的将领,并非是一些酒囊饭袋。” 杨守素年过花甲,胡子花白,持重老成,在西夏朝廷里,享有极高的威望, “天下英雄辈出,不可小觑。” 说话间。 卫渊与史宪之已经率先来到使团身前,陆续下马。 后者抱拳问道:“可是西夏使团?” 杨守素笑着点头道:“正是。” 史宪之不卑不亢道:“在下代州刺史史宪之。” “使团舟车劳顿,一路辛苦,还请速速入关休整。” 杨守素应声道:“有劳。” 期间,卫渊与野利旺荣皆是一言不发。 不过,二人火药味可谓十足。 只因那正值壮年的野利旺荣,在见到卫渊时,目光一直凝聚在他的身上。 待众人前往雁门时。 野利旺荣终是忍不住了,向史宪之询问道: “刺史身旁的这位少年将军叫何名讳?” 卫渊自报官身名讳。 野利旺荣笑道:“你就是仅靠着三千人,就守住耶律义先五万大军进攻的卫渊?” 卫渊反问道:“你是何人?” 坐在马背上的野利旺荣孤傲不可一世道: “吾乃野利旺荣,早些年,似与你这般大的时候,与你周军在三川口有过一战,大胜。” 史宪之脸色难堪,对方纯粹哪壶不开提哪壶。 卫渊点了点头,“原来只是个啃老本的庸将。” 那西夏将领在三川口一战后,确实就没有太大的建树了。 此话一出,随行的上千大周边骑,皆哈哈大笑起来。 野利旺荣深深皱眉道:“黄口小儿,竟在我面前放肆,哪怕是你老师张辅在我面前,也不敢造次!” 前来代州时,他早就将代州的一众大小将领身份背景,查了个清楚。 卫渊轻笑道:“据我所知,当年你在文正公那里吃过大亏,而文正公在我大周,是个文人。” “你连個文人都斗不过,还是少大言不惭的好。” 这里的文正公,指的是范仲淹。 当年,范仲淹任安抚使,坐镇与西夏接壤的边境,野利旺荣遣部下诈降于周,被文正公识破,吃了不小的亏。 野利旺荣性子本就孤傲,在大周说是不识礼数也不为过,当年,他对范仲淹都多有出言不逊,更何况,卫渊只是个边将, “黄口小儿,乳臭未干,若当初是本将军攻打雁门,此刻,你早已是我的阶下囚,焉能在此废话?” 还未等卫渊说什么。 杨守素便故作咳嗽一声,道:“野利将军,慎言,我大夏与大周之间,乃是友好领邦。” 野利旺荣冷哼一声,才就此作罢。 很快,众人来至雁门关前。 三千边卒,站在城关前两侧,各个身着甲胄,佩刀兵刃,英武非凡。 论神色,哪怕是西夏最为精锐的士卒,也不过如此。 野利旺荣看着这些边卒,眉头逐渐深皱。 就连杨守素的神色,也是有些不正常。 这时,卫渊大手一挥。 顷刻间,三千甲士,齐声道:“嚯!嚯!嚯!” 声势震耳欲聋。 代州近万边卒,在卫渊的锻炼下,已经成为一支虎狼之师。 精神面貌,远非昔日可比。 尤其是那整齐划一的身形,给人带来的震撼感,绝非一星半点。 接连几声示威,将不少胯下马匹都给惊动了,显得有些躁动不安。 野利旺荣脸色不悦,他如何能不清楚,这是大周边卒,在给他们下马威。 进关时,史宪之向杨守素大笑道: “有我代州边卒在,贵使在代州的安危,无忧矣!” 后者莞尔笑道:“但愿如此。” “在下之前倒是来过几次代州,可那时代州守卒,与今日不可同日而语。” “不知这支军队,经由何人操练?隶属何军?” 史宪之道:“我代州边卒,自然是有我代州团练使卫将军亲自操练。” 卫渊趁势道:“代州边卒,只是我大周军队一支而已,要说我大周真正的精锐之师,还是要看驻扎在我大周京都的百万禁军。” 不算各地驻守的禁军之外,驻扎在京畿重地的禁军,满打满算不过六十万,再除去冗兵问题,可战之兵也就四十万,哪有百万。 杨守素笑着点头,暗地里牢牢记住卫渊二字。 心想。 当初此人守住雁门,是侥幸的话。 那么,能将军队面貌焕然一新,训练如此程度,就绝不是侥幸了。 足可见,此人有真才实学。 进关之后。 他详细地观察驻扎在关内的士卒。 赫然察觉,每十几人当中,就有刀盾兵、弩兵、枪兵、甚至骑兵的存在。 似乎是有意如此。 相互驻防间,互为犄角之势,且面露肃杀之气,堪称虎狼之师。 不由得,又对卫渊此人重视三分。 被史宪之安排在驿站歇息之后。 杨守素特意找来野利旺荣,问道: “代州的边卒,你也亲眼看了,有何想法?” 后者先是沉默片刻,又不得不承认的开口道:“精锐。” 杨守素又问,“代州境内,有一万守卒,若你率领万人,与之野战,有几分胜算?” 野利旺荣彻底沉默了。 他虽然孤傲,但是却不自负。 一万人对一万人,还是亲眼目睹的这支虎狼之师,怕是...难有胜算。 杨守素从他的神情变化上得到答案,喃喃道: “三年前,因我大夏商贾在代州遇到麻烦,未免事态扩大,我亲来解决。” “那时的代州边卒,根本不可与今日边卒相提并论。” “卫渊...精通练兵之道。” 顿了顿,他吩咐野利旺荣,“请野利将军联系我大夏密探,多多搜集有关卫渊此人的情报。” 野利旺荣皱眉道:“他只是个边将,大周的边将,没有实权。” 杨守素笑问道:“野利将军觉得,老夫看人如何?” 野利旺荣直言道:“杨先生看人自是极准,这些年,您为我大夏举荐了很多人才。” 杨守素突然神情一变,不苟言笑的正色道: “那今日,我向野利将军说一句话,还请野利将军牢牢记在心里。” “不出十年,卫渊此人,必成我大夏与辽国心头之患!” 第四十一章:与野利旺荣比武 翌日。 卫渊与史宪之来到驿站,打算护送西夏使团出代州。 然而,杨守素却并不着急离开, “老夫好不容易来一次你们代州,雁门风光还未欣赏,你们就赶着老夫启程,似乎不是待客之道吧?” 卫渊与史宪之二人听了,各自皱起眉头,相视一眼,不知这杨守素打着什么主意。 他们此行的重点,难道不是前往京都? 为何要留在代州浪费时间? 卫渊道:“使节,我大周皇帝陛下有旨意在先,请使节务必以最快速度前往京都,与使节商议两国大事。” 杨守素沉默片刻。 忽而,有西夏使团中人前来禀报,说是副使旧疾犯了,需要静养几日,才能启程。 杨守素面露难色道:“卫团练,史刺史,你们也听到了,不是老夫不想早些前往汴京,而是事发突然...” 闻声,史宪之只好开口道:“不知贵使病情是否要紧?我代州也是有几位名医的。” 杨守素连连罢手,道:“不必劳烦,随行中人,有精通医术者。” 无奈,卫渊与史宪之遂离开驿站。 途中,卫渊开口道:“那西夏副使,怕是假病。” 昨天刚到代州,今日就病了?怎么可能那么巧? 史宪之问道:“他们滞留在代州,究竟意欲何为?” 卫渊摇了摇头,“不清楚,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最近这段时日,你我要多加小心留意西夏使团情况。” 话音刚落,就见一位西夏使团的成员,小跑着过来,说道: “卫团练且慢,卫团练,野利将军说,想要见识贵军风采,不知,能否前往贵军兵营与您交流一番?” 卫渊深深皱着眉头。 这是人能问出来的话吗? 当然不能。 “怕是不便,如果野利将军想要见识我大周边军风采,我倒是可以单独拉出来一支军队,让野利将军见识见识。” 卫渊笑着说道。 那西夏使团小卒不知如何回应。 却见野利旺荣现身,一边向卫渊这走来,一边说道: “小卫将军,难道是你觉得,你大周边军,比不上我大夏边军,怕丢脸,不愿让我去?” 史宪之心存不满,插话道:“野利将军,如果本官与卫将军去你们西夏边军营中,你们也让我们去吗?” 野利旺荣笑呵呵说道:“如若二位愿去,有何不可?” 史宪之嘴角抽搐,这厮,好不要脸! 谁特么闲的没事干了,大老远跑到你们西夏军营里? 如果是以前,让这野利旺荣去看看倒也无妨。 可现在,卫渊创了一套新式练兵法,保密还来不及呢,怎会让他去看? “野利将军,如果有机会,一定会让你去参观参观,只可惜,最近我军将士,正在训练,恐多有不便。” 卫渊一口回绝。 野利旺荣笑道:“卫将军,听闻你使得一手好刀法,不知可敢与本将军比试一番?” “若我赢了,则让我去你营中一观,若我输了,此事就暂且作罢,如何?” 卫渊冷眼瞧了他一眼。 这人,有病吧? 伱说比就比? 不比你也去不了我兵营啊。 卫渊道:“野利将军,你也上了年岁了,我还是不欺老的好,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说罢,他便与史宪之离开。 野利旺荣差点就要动怒,幸好想起杨守素的叮嘱,压抑住内心怒火,冷嘲热讽道: “莫非,你们大周的武将兵卒,都是一群没用的酒囊饭袋,尤其是你卫渊,连与我比试都不敢,怕你那老师张辅也是徒有虚名。” 闻声。 卫渊突然停下离开脚步,转身看向野利旺荣, “若我嬴,你需在雁门关内,亲口承认,你,野利旺荣,不如我大周武将多矣,你西夏,亦不如我大周多矣,如何?” 野利旺荣笑道:“你觉得你能赢我?” 卫渊道:“只说你敢不敢。” 野利旺荣道:“好!今日午后,雁门关内,你我比试一番,届时,切勿让我揍哭了鼻子。” 卫渊冷声道:“过时不候。” 在离开驿站后,史宪之皱眉道:“他是使团成员之一,你打赢了不是,打输了也不是,何须争这口舌之利?” 卫渊道:“老师待我恩重如山,说我可以,说我老师不行;大周将士不顾性命保家卫国,说我可以,说他们,不行。” 史宪之好奇道:“就没有别的原由?” 卫渊又道:“我除了雁门一战外,似乎就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了。” 史宪之抚须道:“怪不得呢,你若赢了野利旺荣,必能名扬天下,只是,你能赢?” 卫渊道:“能不能赢,到时就知晓了。” 与人比武,没有谁说谁就一定能赢。 卫渊也只能全力以赴。 但是他觉得,失败的代价,是可以承受的。 一,野利旺荣是成名已久的老将,自己年纪轻轻,输给他,不丢人。 二,真若输给他了,届时,兵营中的情况,他也可及时运作,不会让其看出丝毫端倪。 如若赢了,那好处就太多了。 驿站内。 杨守素向野利旺荣笑道:“他答应与你比武了?” 后者点头道:“答应了,若我赢了,就可去他们的边营一观。” “我实在不知,让我与一个小将比试,有何好处?” 杨守素道:“名声事小,倘若你能一探大周边营虚实,我们就绝对不亏。” “只是,你可有胜出把握?” 野利旺荣道:“杨先生,你不会以为,我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吧?” 杨守素抚须道:“还是切勿掉以轻心的好。” -------------- 午后。 雁门关内。 卫渊与野利旺荣如约而至。 在二人四周,半边站着大周将士,另外半边,就是西夏使团的人了。 至于史宪之与杨守素,则站在一处阁楼中,亲眼瞧着这一幕。 二人尚未开始比试,这二人,就已开始唇枪舌剑。 杨守素率先开口问道:“史刺史以为,这二人谁会胜出?” 史宪之道:“说实话,我从未亲眼目睹过卫将军的武艺,只是...” “野利将军毕竟老了,怕是力不从心。” 杨守素道:“中原有句古话,叫做老而弥坚,难道史刺史不知老将廉颇的典故?” 史宪之笑了笑,“野利将军,终究不是廉颇老将军。” “我观此战,并无多少看头,毕竟,以少强欺老弱,胜负还用说吗?” “只是野利将军非要比试,这这这...让人一言难尽。” 杨守素笑道:“听闻大周各边州都是刺史掌军,怎么听说代州却是卫将军掌军?” “难道史刺史这心里,就毫无怨言?” 史宪之冷哼一声,暗道,连个离间计都不会使,就这还是西夏国主身边的谋士? “贵使还是少说废话,且看,他们二人要比试了。” 第四十二章:野利旺荣死了 雁门关内。 卫渊手持朴刀。 野利旺荣手持两杆铁鞭。 待二人摆好架势以后,卫渊双手持刀,率先发难。 以雷霆万钧之势,施展一招力劈华山,想要先探野利旺荣虚实。 后者从容应对,只见其双鞭交叉抵御。 两股力道轰然相撞,一声脆响传出。 野利旺荣脚下由青石铺就的地面,竟是如龟纹般寸寸断裂开来。 而他更是双手发颤。 至于卫渊,赫然发现,手中朴刀,已经有了个小豁口。 “好力道!” “好兵刃!”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随后再次冲向对方。 待临近彼此,卫渊扎好马步,朴刀直刺,被野利旺荣侧身挥鞭抵挡。 另有一手,持长鞭狠狠砸向卫渊。 卫渊定眼凝神,弯腰闪躲,忽见另外一鞭,已绕开朴刀上撩。 如此,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危机时刻,卫渊及时作出决定,已互伤代价,结结实实挨了上撩一鞭,手中朴刀横扫,将野利旺荣腹间砍伤。 双方随之拉开距离。 卫渊先是吐了口血。 野利旺荣看到腹部伤口,眉头深皱,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卫将军,您没事吧?” “野利将军...” “...” 双方围观者急忙开口。 阁楼上。 史宪之率先不淡定了,“卫将军...” 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守素打断道:“史刺史,你急什么?现在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说罢,还自顾自地喝了口茶,丝毫不在乎下方二人比斗局势。 史宪之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是却说不出来, “只是切磋,又不是死斗,如今二人都见了血,还是让他们收手吧!” 杨守素笑道:“这么说,史刺史是答应让我们前往边营一观了?” “你...!”史宪之郁闷至极。 杨守素云淡风轻道:“总要分个胜负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 阁楼下。 卫渊用衣袖将嘴角血渍擦拭,道:“我无恙。” 他看向野利旺荣,沉声道:“再来!” 野利旺荣忍着腹间伤势,正色道: “自三川口一战来,我便从未负伤,你小子不错,再来!” 二人势均力敌,又战一起。 彼此间你来我往,已不下百个回合。 这时,正是比拼耐力的时候,谁若是生出怯意,谁就会率先败下阵来。 然而,又战三十个回合左右,卫渊发觉自己的兵刃,已经满是豁口。 这已经不能算是刀了,而是锯子。 “他的铁鞭,乃精铁所铸,极为坚韧,怕是当年尉迟恭的铁鞭也不过如此!” “再战下去,我手中朴刀要不济事了!” 二人一番缠斗过后,再次拉开距离,卫渊趁机暗自喃喃一声,决定施展拖刀术,借助自身力道优势,一决胜负。 随后,只见他主动向野利旺荣发起攻势,一招横扫千军,逼得对方后退数步。 又是一招撩刀术,差点将野利旺荣从胯下一劈两半。 野利旺荣见他杀心已露,正是漏洞百出之时,所以只是躲避他的攻势,准备趁其病,要其命。 果不其然,卫渊主动卖了个破绽,转身挥刀之际,被野利旺荣瞅准时机,重重挥出一鞭。 直中卫渊臂膀。 只听一声响后,卫渊臂膀已然脱臼。 他眼见不低,只好单手持刀抵挡,但是野利旺荣岂能让他得到喘息之机? 于是一连串攻势,让卫渊苦不堪言。 卫渊只好败逃,围观者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看样子,卫将军要败了?” “卫将军力道远高于一般人,连他都不是野利旺荣的对手吗?” “只可惜,卫将军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刃!” “笑话!打不过我们野利将军,就怪兵刃不成?” “就是...” “...” 双方眼看着就要吵成一团。 幸好徐长志出面才稳住局势。 他也知道,此战,卫渊最大短板,就在朴刀, “卫兄的朴刀,乃是铁匠特制,比一般的朴刀要重,要大,形似关刀。” “可说到底,并不是关二爷所用的青龙偃月刀啊。” 就在徐长志都开始为此战担忧时。 一直逃遁的卫渊,突然猛地转身,借以拖刀之势,顺势狠狠劈向野利旺荣。 此拖刀术的用法,要比那日顾廷烨用来活命时施展的拖刀术,还要凶险万分。 毕竟高手过招,稍有不慎,就会命殒当场。 野利旺荣极具临阵杀敌的经验,所以自负看穿卫渊招式,挥单鞭抵挡,另外一鞭,打算砸在卫渊腹部。 然而,他终究还是小觑了卫渊自身的力道。 那一计拖刀术,卫渊用了足足八成力,若非左臂受损,此力道至少可达九成。 若是手中兵刃乃是当世利器,怕是十成力道都会激发出来,让野利旺荣死于此处! 然而,八成力,也远非野利旺荣单臂可挡! 只见他手中牢牢握紧的铁鞭,被卫渊力道震荡脱手。 随后,那一计劈落下来的朴刀,距离野利旺荣,只有一指距离。 再往下,野利旺荣的头颅都要两半了。 而他的另外一鞭,距离卫渊,少说还有半臂距离。 “你输了。” 卫渊的朴刀,因为方才一击,已经彻底报废,但是杀死一個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野利旺荣心怀不甘,他戎马多年,怎么就能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了? 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甘心! “你竟还保留了力道!” 野利旺荣咬牙切齿。 卫渊收刀而立,笑道:“若非兵器不济事,你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他用单臂,就将脱臼的手臂接好。 期间,关节作响,若是常人,必疼痛难忍,可卫渊却丝毫不受影响,宛若常人。 “赢了!卫将军赢了!” “卫将军必胜!必胜!” “...” 顷刻间,大周边卒发出欢呼声。 使团一众成员脸色阴沉。 卫渊看向野利旺荣,沉声道:“愿赌服输,你乃夏国名将,不会连这个,都不承认吧?” 后者酝酿半天,却始终说不出那些字眼,心中无比悔恨,看向卫渊的眼神中,充满了狠厉。 恨不得将卫渊千刀万剐。 但是卫渊并不在意,“怎么?没脸承认你西夏不如我大周?亦或者,你连认输的勇气都没有?” 忽地,就在这时,野利旺荣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 见状,徐长志连忙护在卫渊身前。 双方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众人都以为,对方掏出匕首,是要暗算卫渊。 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野利旺荣居然伸出舌头,用匕首将舌尖砍掉。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目睹者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这他娘是个狠人啊! 就连卫渊都懵了。 野利旺荣不惧疼痛,指了指自己满嘴流血的残样,戏谑的看着卫渊。 你不是要让我亲口说出,我大夏不如你大周么? 我把自己舌头砍了,伱叫我如何说出?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阁楼处,朗声道: “夏使,快带你们的野利将军去疗伤吧,再晚一晚,可就要流血流死了。” 话音刚落,就有使团成员上前,将野利旺荣搀扶着返回驿站处。 这时,杨守素露面,居高临下,向卫渊作揖道: “卫将军好武艺,就是不知,你们那位周国皇帝,会不会珍惜你这一身武艺。” 卫渊皱了皱眉头,总感觉他话里有话,一时也琢磨不出个究竟。 二人比斗结束之后。 当日深夜。 西夏医师刚处理好野利旺荣的伤口,杨守素就走进他的屋里。 并且,还遣散了一众侍卫下人。 此时,野利旺荣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朝着杨守素摇头叹气。 像是再说,今日轻敌,给西夏丢人了。 杨守素搬来一张凳子,坐在他的对面,语重心长道: “野利将军,你可知,此次出使周国,陛下为何执意要让你跟随于我?” 闻言,野利旺荣摇了摇头。 杨守素先是叹了口气,又道:“整个西夏,都知你与你兄弟的忠心,但是,野利一门,两位上将军,着实不妥。” “我大夏,不愿再向周国称臣...就需要一场战争,可战争,总是要有个发起的名头...” 野利旺荣瞪大了双眼,感到不可置信的看着杨守素。 后者继续道:“整个使团,包括侍卫,都是我的亲信。” “野利将军...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话,想要传达给你的兄弟...” “但是,我只怕难如你愿了。” 杨守素鼓动野利旺荣与卫渊比武,至始至终,都不是为了简单的输赢。 输也好,赢也罢。 都不重要了。 代州的事情,从一开始,杨守素比谁都了解。 毕竟,西夏与辽国派来代州的大量密探,都不是吃干饭的。 所以,卫渊的那套新式练兵法,包括代州边营的情况,杨守素如何能不了解? 只是野利旺荣不了解罢了。 从卫渊练兵颇有成效,西夏与辽国结盟开始。 在杨守素眼里,野利旺荣与卫渊,就是死人了。 他有句话说的没错,再给卫渊十年时间,卫渊一定会给西夏乃至辽国造成威胁。 所以,卫渊得死,三国之间,也得打一场浩大战役。 “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会让周将卫渊,给你陪葬的。” 说到这里,杨守素缓缓起身。 野利旺荣明显不想死,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却感腹内如火在烧,且全身力气荡然无存。 他明白,是那个医师动了手脚。 “唔——唔——” 他吱吱呜呜的,说不清楚。 舌尖的伤势再次崩裂,满嘴都是发黑的鲜血。 杨守素转过身去,没有再看向他, “或者,让整个代州,给你陪葬。” “野利将军,一路走好。” 第四十三章:斩大将名扬天下,国战起赵祯赐关刀 嘉佑二年六月十一,深夜。 西夏名将野利旺荣死于代州。 破晓,大雨磅礴。 代州刺史身着蓑衣,面色着急,不顾风雨,来到雁门兵营中。 此刻,卫渊所居大帐内。 史宪之阴沉着脸色,“当务之急,是要先稳住西夏使团。” 一旁,徐长志皱眉道:“野利旺荣的伤势,绝不至于身死,卫将军又有留手...” 话还未说完,就被史宪之打断道:“那都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人死了!” 而且,还是死在代州。 卫渊看着焦急的二人,稳坐如山,丝毫不显慌乱, “杨守素可有说什么?” 木已成舟,事情无可挽回,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要镇定,不能自乱阵脚。 这也是张辅教给他的兵法。 史宪之摇了摇头,“尚未说什么。” 卫渊沉声道:“八百里加急,速将此事禀明陛下,紧闭城门,无论是谁,一律不可进出雁门。” 话音刚落,徐长志心急如焚道:“万万不可!” 卫渊抬头看他,“为何不可?” 徐长志道:“紧闭城门可以,但是禀明陛下...万一陛下要息事宁人,卫兄你...” 卫渊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事已至此,瞒不住的。” 史宪之道:“卫将军说得对,纸包不住火。” 卫渊刚安排好人前往京城向皇帝禀明此事。 就有侍卫来报,说是西夏使团,正在营外闹事。 卫渊、史宪之、徐长志三人相视一眼,齐齐出营去了。 待来到帐外营门处,各种聒噪之声,便就传入耳中, “野利将军乃我大夏功臣,卫渊杀了我们将军,需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没错,让卫渊出来!” “...” 见此一幕,卫渊深深皱起眉头,刚想走出营外,就被史宪之拦住, “卫将军,此间事交给我,越是这个时候,你越不能露面。” 卫渊点头作揖,“那就多谢刺史了。” 史宪之走出帐外,先是对西夏使团成员进行安抚,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使得他们暂且退去。 见状,徐长志好奇道:“他为何帮卫兄?” 卫渊道:“西夏名将死在代州,我固然是难辞其咎,可他身为代州刺史,又岂能独善其身?” 徐长志叹道:“不知官家那边,会怎么说...” 卫渊沉默。 徐长志又道:“这人怎么说死就死了?怕是其中有蹊跷。” 刚说完,李川前来汇报一事, “卫将军,西夏正使杨守素已率领十余人,快马加鞭南下了,应该是去往京城。” 徐长志一着急,“速速派人拦下他们!” 卫渊摇了摇头,“如果拦了,我们怕是有理都说不清,更何况,我们现在正处于被动。” 徐长志脱口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去往京城?”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西夏此次派来使节,怕不是要商议所谓的互市一事。” 徐长志心里一惊,“卫兄,你是说...野利旺荣的死...他可是西夏的功臣啊!” 毫不违言的说,野利旺荣乃是西夏的开国将领,在军中威望极高。 他这一出事,就算西夏想要与大周好好坐下来谈谈,西夏的士卒都不会愿意。 卫渊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帐内。 现在,他能做得,都做了。 就看皇帝那边的意思了。 如果皇帝选择息事宁人,那么等待卫渊的,就是死路一条。 不过,他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主。 “长志,我拜托你一件事情。” 帐内,卫渊说道。 徐长志道:“卫兄直言便是。” 卫渊点头道:“自今日起,以严禁城关为由,将我们的人,都散出去,要确保,代州时刻在我们的手里。” 徐长志皱眉道:“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吧?” 卫渊苦笑一声,“未雨绸缪而已,再说,你想哪去了?” “就算官家真要将我推出,我老师手里,可还有丹书铁券。” 徐长志眉头紧锁,古往今来,最没用的东西就是丹书铁券和免死金牌。 他离开帐中以后,卫渊又找来林兆远,道: “两封信,一封交给我大姐,另外一封交给我二姐。” “前提是,你在扬州听闻,官家治罪于我了。” “我会给你派三十人,让他们乔装打扮,陆续去往扬州。” “届时,待我大姐与二姐看到书信以后,就护送她们前来。” “如若官家没有治罪于我,立即就将书信焚烧。” 卫渊并没有告诉林兆远信里的内容。 他希望,那两封信,不会用到。 眼下,他无钱无粮,真到了那一步,就算没有造反的能力,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至少拥有代州和雁门,就有了和各方势力谈判斡旋的资本。 他不愿听天由命,所以,只能兵行险招,做两手准备。 在林兆远走了以后,卫渊暗自叹道: “如果我是皇帝,万不会让臣子顶罪,用来息事宁人。” “可赵家皇帝...希望,我的这些准备,暂时用不到。” “可惜,我现在的底蕴还是太浅薄。” 嘉佑二年六月中旬。 卫渊派人八百里加急所送奏章,被人递到了宣政殿,皇帝赵祯的案前。 此刻,张辅、六部尚书、韩章等几位中枢大臣,均在此间。 赵祯将卫渊所写奏章,让他们一一观阅。 随后,赵祯缓缓开口道:“卫渊战胜了野利旺荣,大涨我天朝志气。” “可那西夏使者,却借此事,意欲栽赃嫁祸给我大周,你们...怎么看?” 韩章等人暂且沉默。 张辅率先开口道:“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明摆着,是要对我大周动武了!” 皇城司指挥使燕达作揖道:“陛下,据探子来报,西夏使节离开代州以后,每到一处,就派人散播谣言。” “说是卫团练杀了他们西夏的大功臣野利旺荣。” “西夏,不会就此事善罢甘休!” 这时,韩章突然开口道:“官家,西夏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纵然是将卫团练推了出去,怕是西夏也会借机狠狠敲诈我大周一笔钱粮。” “否则,此战,怕是不可避免...请官家早下决断。” 他将自己的见解与想法说出。 赵祯点了点头,语出惊人道: “派人告诉西夏使团,让他们不用来京了,要打就打,无需搞这些手段。” “皇城司的人说,卫渊与野利旺荣一战,将手中的兵刃都弄坏了...” “卫卿擅使刀,朕就赏赐给他一柄关刀,让他务必固守好雁门,同时,将卫卿战胜西夏名将野利旺荣一事昭告天下,以此涨我大周子民志气雄心。” “张辅,还有兵部、户部,紧急筹措出征所需钱粮兵马一事。” 说到这里,赵祯缓缓站起身来,背对众人,走到殿外,喃喃道: “西夏如果想打,那就打吧。” 赵祯此番表态,深深惊讶众人。 不过细细想来,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们这位皇帝陛下,虽然不喜发动战争,可每到节骨眼上,却也从未畏惧战争。 比如西夏宣布建国时,赵祯就不顾群臣阻拦,派人攻打西夏,进而有了三川口等战役。 虽然有些失利,可赵祯也出了口恶气。 如今,西夏不仅建国数十年,还妄想借此战不再向大周称臣,赵祯...无论如何,都是忍不住了。 第四十四章:我大周,也有自己的霍去病! 赵祯赏赐给卫渊关刀的旨意,即刻发往代州。 同时,也将卫渊斩杀野利旺荣的事情,昭告天下。 待张辅离开宣政殿回家以后,就是大笑个不停,时而开口道: “好渊儿,当真壮哉!” 这时,张夫人带着张桂芬来到他的跟前,好奇询问道: “发生何事,如此高兴?” 张辅笑道:“夫人,你猜渊儿做了何事?” 一听有关卫渊,张桂芬当即竖起耳朵聆听。 张夫人摇头道:“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关渊儿的事情,我如何能知晓?” 张辅再次开怀大笑道:“夫人可知野利旺荣?” 张夫人脱口道:“西夏开国将领,曾让咱们大周吃过亏,我如何能不知?” 身为将门家眷,对朝中官吏可能不清楚。 但若论起这世间名将,却是知道一二。 野利旺荣在西夏的地位,等同与耶律义先。 当年,此人在三川口一役中战胜大周,可谓名扬天下。 就连年龄尚幼的张桂芬,也是知道此人,更听过此人的一些传闻。 张辅骄傲道:“渊儿将野利旺荣这厮给宰了!” 宰了?! 闻声,张夫人从座椅上豁然起身,渐渐皱起眉头, “不是说西夏派了使团来吗?渊儿却将他给杀了?这...” 张桂芬倒是没想这么多,开口道: “卫哥哥当真是好样的!” “宰了那厮,大快人心!” 张辅激动的摸了摸张桂芬的小脑袋,向张夫人开口道: “官家听说此事后,龙颜大悦,特地赏赐给渊儿一柄关刀。” “据说那柄大刀,乃是由世间罕见精铁所铸,杨老令公在世时曾用过!” “话说回来,不管野利旺荣之死,与渊儿究竟有无关联,但渊儿战胜野利旺荣,是事实!” 张夫人到底是将门家眷,从这番话中推测出一二, “官家决定要向西夏用兵了?” 张辅点了点头,“官家命我为帅,率领四十万大军枕戈以待,倘若西夏与辽国有任何动静,即刻出征!” 张夫人心怀忧患,“你又要去打仗?” 张辅道:“大战在即,官家用我,如何能不去?” 张桂芬道:“父亲,既然官家要对西夏用兵,卫哥哥杀了西夏名将这么大事,为何没有赏赐官爵俸禄?” 张辅抚须道:“大战未开,战后论功行赏,是规矩。” “再说,关刀不是赏赐?” 张桂芬嘟嘟嘴,“官家也忒小气...” 张夫人拽了一下她的胳膊,“胡言乱语,再敢乱说,打你嘴!” 张桂芬顿时一惊,暗道自己说错话,连忙低头沉默。 张辅语重心长道:“除了那柄关刀外,陛下还说了,如若大战无可避免,则亲命渊儿为三军左路先锋,统辖八万禁军。” 八万? 先锋? 张夫人略感惊诧,喃喃道:“以往你挂帅,都是顾侯爷为先锋,可见,渊儿深得官家信任。” 张辅点头道:“自是如此,顾偃开率领十万大军,为右路先锋。” “倘若此战真的要开,投入四十万兵力...怕还只是个开始。” “此战,若渊儿表现不错,定能来京上任,哪怕是封爵也有可能!” 张桂芬毕竟年幼,对军事一知半解,此刻,她只知道,她的卫哥哥,要成为大周三军先锋将领了! ------------- 三日后。 西夏使团途径晋州。 礼部派来官吏,带来赵祯圣旨,让杨守素哪来的回哪去。 接过圣旨,杨守素就急忙返回西夏。 对他来说,挑起两国战争一事目的已经达成。 继续留在大周,也没什么用处。 在离开晋州当日,杨守素故作心怀不满的怒声道: “岂有此理!纵然是两国交战,也不斩来使!” “周国边将卫渊,公然杀我西夏使节!可谓人神共愤!” “周国不给我一个西夏交代也就罢了,居然还挑衅我等,实在是忍无可忍!” “待我返回西夏,必禀明我主,兴兵讨伐周国,为我大夏讨个公道!” ------------- 此刻,京城。 某处客栈里。 一位说书先生,正讲着卫渊斩杀野利旺荣一事, “那野利旺荣自知身败,却不认输,掏出腰间匕首,就欲向卫将军行刺。” “卫将军武艺惊人,天下间难逢敌手,以一招力劈华山,就使野利旺荣命殒当场!” “...” 故事讲完。 围观听众纷纷拍手喝彩: “好!杀得好!总算是洗刷了咱们大周兵败三川口的耻辱!” “没错,杀得好!壮哉我卫大将军,扬我大周志气!” “卫将军戍卫边疆,年少成名,酷似冠军侯霍去病啊!” “说的没错,卫将军就是咱们大周的霍去病!” “...” 如此一幕,在短短数日内,于国朝各地皆有发生。 又过几日。 扬州。 卫恕意的婢女小蝶在街道中买东西,恰逢听到路人再说卫渊斩杀野利旺荣的壮举。 因事关卫渊,小蝶遂火急火燎的返回家中,将此事告知卫恕意。 闻声后,卫恕意诧异道:“那野利旺荣这么厉害,小弟真将他杀了?” 小蝶嘻嘻笑道:“小娘,这还有假?现在满大街的人都在说起此事。” “说卫将军给咱们大周百姓出了一口恶气,就连官家都赏赐给三爷一柄宝刀。” “听说是关二爷用过的刀呢!” 听到这里,卫恕意面色一喜,双手合十,闭上双目,喃喃道: “谢天谢地,小弟没事就好。” 卫恕意知道此事后不久。 很快,整个盛家的人就都知道了。 寿安堂。 明兰正在练字。 盛老太太突然来到她的房间里,笑道:“明丫头,你竟还坐得住。” 明兰不解的皱眉道:“祖母,怎么了?是家里出事了?” 盛老太太笑道:“你还不知?你的那個舅舅,杀了西夏的一名开国大将,扬我大周志气,还被官家赏赐了。” 老太太出身将门,听说此事,也是欢喜不已。 当年,野利旺荣在三川口战胜周军后,整个大周,似乎都被蒙上一层阴霾。 如今,那野利旺荣被卫渊杀了,简直大快人心啊! 明兰眉头一挑,豁然起身,“我舅舅立功了?” 盛老太太笑道:“何止是立功!” “你舅舅这次,要名扬天下了!” 如果以前,死守雁门成功,只是在大周境内流传甚广。 那么,此刻,卫渊杀了野利旺荣,就真的是让各国百姓都会知晓。 是真正意义的名传天下。 经此一役之后,不少人,都会牢牢记住‘卫渊’二字。 第四十五章:卫渊担任先锋,盛家去往京城 (野利旺荣是野利遇乞的兄长,前文写错,现已改) 嘉佑二年七月中旬。 西夏以大周边将卫渊杀害野利旺荣为由,挥举三十万大军伐周。 此刻,西夏皇宫内。 野利旺荣的弟弟野利遇乞正站在李元昊身前,目光一直死死盯着杨守素。 混迹西夏朝堂多年,即使再傻,也知道,自己兄长的死因并不简单。 李元昊看了一眼野利遇乞,沉声道:“你兄长,乃我大夏柱石,他的离去,朕很痛心。” “所以,此次率军伐周,朕要以你为帅,希望,你可以为你的兄长报仇雪恨。” 闻声,野利遇乞心怀不甘,但也只得作揖道:“末将领命!” 随后,李元昊便让他退下,安排出征事宜。 待其前脚刚走,杨守素就开口劝慰道: “陛下,野利将军刚刚去世,尸体还在雁门,是否派人接回来?” 李元昊点头道:“此事你来安排,如若周国不肯,就算了吧,拿下代州,再厚葬野利旺荣,也是一样的。” 杨守素又道:“陛下,野利将军尸骨未寒,您就将他的妻子接到宫里...是否有些不妥?” 闻声,李元昊微微皱起眉头,“嗯?朕的事,你也要过问?” 杨守素后背顿时冒起冷汗,连忙道:“臣不敢。” 李元昊冷哼一声,道:“朕将没藏氏接到宫里,只是觉着,她的丈夫刚刚去世,正是需要人宽慰的时候。” “野利旺荣于国有功,于情于理,朕也应该将野利将军的亲人接到宫里,余生对其关照,此举有何不可?谁人敢说闲话?” 野利旺荣的妻子没藏氏很漂亮,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好色成性的李元昊,早就觊觎对方多载,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野利旺荣死了,他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 杨守素不敢在此事上多说什么,转而说起野利遇乞领兵一事, “陛下,这挂帅之人是否不妥?野利遇乞可能已经开始怀疑他兄长的死因了。” 李元昊大笑道:“放心,朕会给他一个交代,也会给那些开国大将们一个交代。” 杨守素顿感困惑,怎么交代? 忽然,他预感不妙,然而这个想法也只是一闪而逝。 再怎么说,李元昊都是一个开国君主,不可能做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吧? 要是真把自己交代出去,也不可能平复野利遇乞的疑心啊! ... 野利遇乞决定于七月底出征代州。 辽国响应,派遣耶律义先,率领二十万大军直逼雁门。 在野利遇乞出征之前。 李元昊在宫中大摆宴席,热情款待一众将领。 酒过三巡之后,李元昊向野利遇乞开口道: “朕心里清楚,这些时日,你一直在暗中调查你兄长的死因。” “朕不瞒你,朕也在调查,终于...是有了些眉目。” 听到这里,野利遇乞激动道:“陛下,不知究竟是何人害了我兄长?” 李元昊痛心疾首道:“朕不说,其实你也能猜到一二。” “朕派杨守素前往周国,是想着我大夏使节如果死在周国,便可顺理成章的挑起战争。” “可是...朕看错了杨守素...死的不是我大夏使节,却是我大夏的上将军!” 话音刚落。 野利遇乞立即瞪向杨守素,那眼神,简直要将他活活剥了。 包括跟随野利氏南征北战的一些将军,也是如此。 杨守素彻底懵了。 他刚想起身解释什么。 忽地,背后随从,竟是掏出一柄利刃,狠狠捅向杨守素。 那随从,跟随杨守素多年,深得对方信任。 杨守素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短刃,又看了看高坐龙椅的李元昊,瞬间,一切都想明白了。 原来,自出使代州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成了弃子了。 整个大夏,谁人不知,李元昊有两大心腹,第一张元,第二就是他杨守素了。 李元昊冷眼看着杨守素,沉声道:“朕原本是想让一名副使或是杨守素他自己死在周国。” “但是,据朕调查,杨守素出使周国,所带之人,都是他多年培养的心腹。” “他不愿心腹死,就间接害死了野利将军,还告诉朕,此次野利遇乞出征,他要做军师,欲要染指军中!” “朕,实在忍无可忍!” 话音刚落,杨守素怒火攻心,加上又被人捅了一刀,顿时吐出一口血来,就此倒地不起,死不瞑目。 这时,捅向杨守素的那名心腹,突然跪地叩首道: “陛下,卑职已查实,杨守素确有谋逆之心,卑职已按照陛下旨意,将其就地正法!” 李元昊心满意足的点头道:“你做得不错。” 顿了顿,他又看向野利遇乞,“朕知道也许你不信朕说的话,但是,伱嫂嫂的话,你不能不信吧?” 话音刚落。 就见没藏氏现身此间,哭泣着向野利遇乞说道: “叔叔,你兄长遇害前一日,向我写了书信。” “信中,提及杨守素与周国大臣来往极为密切...” 说罢,她将野利旺荣的书信递给野利遇乞。 那并非野利旺荣亲笔。 没藏氏嫁给野利旺荣多年,没有人比她更为了解野利旺荣,包括字体。 李元昊痛心疾首道:“朕将你嫂嫂接到宫中,一是对不住你的兄长,想让你的嫂嫂,余生过得好些。” “二是杨守素可能知晓你兄长曾向你嫂嫂写信,担心你嫂嫂知道些什么,会对你嫂嫂不利。” 野利遇乞详细地看完那封书信。 与寻常家书无二。 只是多了一嘴,杨守素与大周臣子来往密切的事情,对此有些好奇。 就跟捞家常一样。 所谓做戏做全,就是如此。 如果信中全篇都在写杨守素,那就很值得令人怀疑了。 “你的兄长,乃我大夏国之柱石!” “他察觉到杨守素有不臣之心,想要调查,可惜被杨守素提前获知,毕竟,负责出使周国的使团,都是他的人。” “你兄长能将信送来,恐怕也是因为这信是家书的缘故,如果是给你写信的话,根本就出不了代州...” “事已至此,周国,我们依然要讨伐,我们要以堂堂正正之师,将你兄长的尸体夺回来,你明白吗?朕,对你给予厚望啊!” 李元昊语重心长的说着。 如今人证物证皆在,容不得野利遇乞不信。 其实,对李元昊来说,杀野利旺荣或者野利遇乞,本质都是一样的。 可惜,野利旺荣有個貌美如花的妻子。 所以,死得那人,也只能是野利旺荣。 至于杨守素... 从让他全面安排出使事宜的那刻起,他就注定要死了。 毕竟,野利旺荣的死,总是要有人背锅的。 至于为何不顺道将野利遇乞一并杀了,是因为时机未到。 野利一门两兄弟,在西夏军中的威望很高。 所以,李元昊仍需野利遇乞给自己卖命。 ------------ 八月初旬,大周皇帝昭告天下。 命张辅为帅,顾偃开、卫渊二人为左右先锋,领兵四十万,抵御西夏与辽国入侵。 大军未到之前,由卫渊全面节制代州事宜。 九月底,野利遇乞与耶律义先合兵,以野利遇乞为两军大帅,直逼雁门。 十月初旬,张辅率领大军赶到代州。 于此同时,扬州通判盛紘一家,走水路前往京城。 第四十六章:英国公夫人呈拜帖 李元昊需要发动一场战役,让自己的夏国不再向大周称臣。 辽国希望削减大周的实力,因为在辽国眼中看来,西夏不成威胁。 赵祯期望此战过后,能稳定十年的太平局势。 在这十年里,或者几年里,可以将重心放在内政上。 不止于在自己死后,留下个烂摊子,给自己的亲生骨肉。 三方都是有预谋的发动这场战役。 如今,边境的局势,牵动着许多人的心弦。 此刻,代州。 卫渊亲自迎接王师到来。 挂帅出征时的张辅与空闲时的张辅,简直判若两人。 或许,只有领兵出征时的他,才是那位让辽、夏两国闻风丧胆的一代名将。 “闲话少说,速速与本帅讲讲,目前形势如何。” 这是张辅见到卫渊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众人一边前往雁门,卫渊一边开口道: “自从野利遇乞来到关外之后,对雁门总计发动六次攻城,规模都不小。” 张辅点头道:“我军目前伤亡如何?” 卫渊道:“一万边卒,至今为止,伤亡已有四千众...可战之兵,仅有五千余了。” 守城战,打这么惨烈,可见,是相当的不容易。 张辅突然停下脚步,看到卫渊身上带血的甲胄,不由得欣慰道: “有你镇守雁门,本帅放心。” 随后,他看向卫渊手里握着的那柄关刀,笑问道: “陛下赏赐给你的这柄刀,用得可还顺手?” 卫渊笑道:“当年杨太尉用过的刀,自然是顺手的。” 张辅笑道:“杨老令公也镇守过代州,如今你接了他使过的刀,同样镇守雁门,这就是我大周将士的传承。” 说是勋贵的传承,也不为过。 虽说这柄刀杨业曾经用过,但用得次数却很少。 只因此刀重达八十六斤,相传关二爷用得刀才重八十二斤。 如此重的一柄刀,除了天生神力的卫渊,无人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 因此刀重量在这里摆着,无论是砍杀,还是破甲,都有奇效。 毕竟,近乎重达百斤的兵刃,砍在甲胄上,那带来的冲力,也并非一般人的内脏可以承受。 卫渊道:“当年杨老令公被辽军擒获,绝食而亡,如今,末将手持此刀,必会为杨老令公报仇雪恨。” 张辅点了点头。 待来到帐中。 张辅面色一变,神情肃然的看向一众将领,当即吩咐道: “诸位跟随本帅南征北战多年,应该熟知本帅的打法,本帅不喜守城,出关迎敌,势在必行。” “左路先锋卫渊何在?” 卫渊作揖道:“末将在!” 张辅道:“命你率领本部八万大军,于崞城出兵,迎击你的老对手,耶律义先。” 卫渊抱拳道:“末将领命!” 张辅看向顾偃开,“野利遇乞,就交给你了。” “能否洗刷三川口的耻辱,就看你与野利遇乞的首战如何了!” “这是块硬骨头,就算是难啃,崩了牙,也给本帅啃下来!” 顾偃开大笑道:“张帅,实不相瞒,末将等这一天,足足等了近二十载!总算是有机会,一雪前耻了!” 当年三川口一战,顾偃开是随军偏将。 张辅笑着点头道:“传令下去,全军修整三日,三日后,左右两路先锋大军,突袭敌营!” “记住,只需首战打个好结果就可,万不可恋战,此为最高军密,如有泄露者,斩!” 话音刚落,一众将领齐声作揖道:“诺!” --------------- 几日前。 运河之上。 盛家一行人走水路前往汴京。 一艘大船内,卫恕意所居船舱。 明兰前来,见到自己的母亲,正跪拜在一座菩萨像前,嘴里念念有词。 等她凑近了些,才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菩萨保佑小弟无事...” 明兰跪在她的身后,先是也祈愿了一番,才缓缓开口道: “娘亲,你是担心舅舅他会遇到危险吗?” 卫恕意睁开双眼,起身来到床榻前,道: “我问过你父亲了,此次两国来犯,打得是国战,是几十万人的生死之战...” “娘这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 明兰不知该如何安慰,因为这几日,她也是睡不好,一直在担忧着她的舅舅。 “娘亲...舅舅这么厉害,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沉默半晌,明兰也只说出这一句话来。 这几日,盛紘一直在卫恕意这里歇息。 所以,给卫恕意讲了很多事情。 盛紘说,卫渊自从杀了野利旺荣之后,在军中威望如日中天。 甚至隐隐都能与顾侯爷相提并论了。 此战,二人一个左先锋,一个右先锋。 盛紘每每说出这些事情,都带着一种庆幸卫渊是自己‘亲戚’的样子。 可对于卫恕意来说,心里只记挂着卫渊的安危。 盛紘还想着今后在京为官,可以借卫渊的势。 只不过,卫恕意可没这个想法。 她不可能为了自己,为了盛家,就连累自己的亲弟弟。 又过几日。 盛家一行人终于来到京城。 当年盛紘的父亲在汴京买过一处宅子。 盛紘一大家子,便就搬入此间。 来到京城当日,盛紘就沐浴更衣,身着官服,入宫拜见赵祯去了。 于此同时。 英国公府。 张夫人早早接到消息,说是盛家人已经来到京城。 一個地方上的从五品官来到京城,并不会太惹人注目。 毕竟,京城里的五品官一抓一大把。 此时。 张夫人正在命家里的下人,准备一份厚礼,打算明日前往盛家,‘拜访’卫渊的长姐卫恕意。 “鼎儿,给你卫大哥长姐准备的礼物,已经妥当了。” “娘亲自写了张拜帖,稍后你亲自送去盛家。” “记住,勿要将拜帖交给盛家任何一人,只交给你卫大哥的长姐。” 张夫人向自己的大儿子叮嘱道。 张鼎皱眉道:“娘亲,按理说,这拜帖,不该交给当家主母或是主君吗?” “咱们越过这二人,直接将拜帖交到卫家大姐手里,是否有些不妥?” 张夫人摇头道:“娘又不是拜访盛家,他们盛家,值得娘去拜访?” “再说,旁人爱说什么,就去说什么,咱们家还在乎这些?” 张鼎笑了笑,“儿子知道了。” 让英国公府的长子亲自去给卫恕意送拜帖。 可见,张家对卫恕意,充满了敬意。 (求追读)第四十七章:林噙霜的嫉妒 此刻。 紫宸殿内。 赵祯正与百官商议边疆战事。 盛紘初次上朝,不免心中惶恐,连抬头都不敢,一副小心翼翼地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 众大臣商议边疆战事,无非就是从兵力、补给等方面入手去说。 几乎所有官吏,都不建议,代州之战拖得太久。 只是,能打多久,谁说了也不算。 “听说江南、淮南一带,正闹蝗灾,若是来年秋收不及时,该如何是好?” “如今国库空虚,户部也难做啊!” “好在这几年,我们攒了不少军需,这方面,倒是不用太担心。” “...” 听到群臣议论。 赵祯眉头一皱,“江南一带的蝗灾情况如何了?有没有来自江南、淮南一带的官吏,说说情况。” 话音刚落,群臣鸦雀无声。 盛紘原先身在扬州,听到皇帝问话,先是愣了愣,随后才从队列中走出,向皇帝叩首道: “臣,承直郎,新尚书台任盛紘,来自淮南一带。” 赵祯突然笑了笑,“朕知道你,卫卿与你家有故,如今,淮南、江南一带的灾情究竟如何?” 盛紘心里一惊,暗道,官家口中的卫卿,是卫渊吧? 一位边将,竟能简在帝心?! 万幸,最近这段时间,没有亏待他的姐姐啊! 他刚想回答什么,韩章就在前方不远处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陛下,臣也见过几次蝗灾,只需待其还是幼虫时,多养些鸭子,便就无虑了。” “眼下,有件比蝗灾还要重要万分的事情,需陛下早下决断。” 赵祯微微皱起眉头,“你想说什么?” 韩章道:“请陛下,早立国本,以稳朝堂社稷。” 此话一出,百官面露惶恐。 古往今来,皇帝立储,都为庙堂禁忌。 韩相公突然那么一说,会不会引起陛下不悦?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赵祯却深深看了一眼韩章,莞尔一笑道: “朕,也早有此意。” “即日起,昭告天下,皇子赵曦,为我大周储君。” 赵曦? 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孩童? 这... 虽是有些不妥。 可百官细细一想,也能释然,毕竟,那赵曦是官家唯一的亲生骨肉。 不立他为储君,又该立谁? 虽然年幼,可毕竟也算立下国本了。 自从赵祯听了卫渊的建议,将自己的孩子放到京外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养着。 最近这段时间,身体可谓越来越好了。 而那个地方,赵祯安排了许多心腹,还有上千名将士看守,万不会出现丝毫意外。 说起来,这还要多亏了卫渊。 赵祯想到这里,对卫渊渐生出几分感激。 毕竟,孩子没有夭折,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此时,韩章深深作揖道:“臣恭贺陛下,储君已立,国朝稳矣!” 随后,百官齐齐道贺。 赵祯很开心。 散朝后,盛紘先去往官署报到,随后又返回家中。 恰巧这时,张鼎刚来到盛家。 听说是英国公的嫡长子到来,急得王若弗差点手足无措,连忙派人将张鼎请入正堂。 这时,盛家里,许多人都知道张鼎来得消息。 林噙霜的院子里。 周娘子连忙将此事告知林噙霜。 后者心里一惊,“国公府的嫡子?来咱们盛家了?咱们盛家何时与国公府还攀上关系了?” 顿了顿,她计从心上来,“墨儿,你好生打扮一番,即刻前往正堂,被人发现,就说无意间路过那里,务必要让那位小公爷看到你。” 墨兰点了点头,毫不犹豫道:“娘,女儿知道了。” 按理说,张鼎来访,盛家待字闺中的女子,是不好抛头露面的。 但那可是国公府的嫡子啊! 林噙霜哪还顾得了许多。 去了总比没去强。 此时。 王若弗刚至正堂,见到器宇轩昂的张鼎,连忙笑道: “小公爷,不知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张鼎作揖道:“此来多有叨扰,我是奉家母之命,来送拜帖的。” 拜帖? 堂堂的英国公府,来这里送拜帖? 王若弗先是眼前一亮,很快又深感困惑的皱眉道: “我盛家虽是官宦世家,可从未听家中主君说起,与贵府有何联系啊...” 张鼎解释道:“是来给我卫大哥的长姐卫恕意卫小娘送拜帖的。” 卫大哥? 卫恕意? 英国公亲收的弟子卫渊? 一时间,王若弗想了很多。 她眉头一皱,“那卫小娘毕竟是我盛家...” 话还没说完。 就听下人来报,“主君归家!” 盛紘回来了,只见他火急火燎的来到正堂, “听闻有贵客拜访,来迟了,还望见谅。” 张鼎拱手道:“盛大人客气。” 盛紘看了看他,还礼道:“不知小公爷来我盛家所为何事?” 张鼎只好将说给王若弗的话,原原本本又说一遍。 盛紘顿时心惊不已,暗自诧异道: “堂堂的国公夫人,竟然要来拜访恕意...这...这卫渊的面子,也太大了吧?” 来者是客,盛紘不敢怠慢,道: “小公爷太客气,这拜帖我收了,小公爷若是不急,不如多待片刻,稍后你我小酌一杯如何?” 张鼎摇了摇头,语出惊人道:“请盛大人见谅,家母有言在先,要让我将这封拜帖,亲自交到卫小娘手中。” 言外之意就是,你身为家中主君,也不能收这拜帖。 说实话,这于礼不合。 但是,英国公张家,从不在乎这些。 毕竟,张家有这个资本。 盛紘还未说什么,王若弗便是有些急了,“登门拜访,哪有将拜帖给...” 话还未说完,就被盛紘连忙打断道:“你再说什么?” “冬荣,你去,将卫小娘请到这边来。” 冬荣点头退下。 这时,已经来到正堂外,听到他们讲话内容的墨兰,见冬荣要走出正堂,也连忙避开。 随后,她找到林噙霜,说道:“娘,那位国公府的嫡子,是来送给卫小娘拜帖的。” 她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瞬间,林噙霜便是妒恨道: “那卫恕意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墨兰附和道:“就是,娘,现在该怎么办?” 林噙霜愁眉苦脸道:“能怎么办?人家有个好弟弟,可是娘没有!” “娘这辈子,就只能指望你与你兄长了。”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堂堂的英国公夫人,居然会因为卫渊,来‘拜访’一個妾室。 如此一来,那卫恕意在家里的地位,岂不被无限拔高了? 想到这儿,林噙霜又深深嫉妒起来。 (求追读)第四十八章:盛家众生相 盛家,暮苍斋。 ‘知否’中,此处宅院,原本是盛家搬到京城后,过了几年,明兰管家时居住的院子。 而如今,这间院子,属于卫恕意的了。 巧合的是,卫恕意给这间院子,也取名为‘暮苍斋’。 这时,卫恕意正在照顾木哥儿,突然冬荣来访,站在屋外,向她大声道: “小娘,英国公府的小公爷,替他母亲来下拜帖来了,家主说需要您去一趟。” 闻言,正在哄孩子的卫恕意,猛地一抬头,又看向身旁站着的小蝶, “我没听错吧?英国公夫人来下拜帖?还需要我出面?” 小蝶早就知道英国公与卫渊之间的关系,脱口道: “会不会因为您是卫三爷的姐姐,所以才...” 卫恕意道:“说到底,小弟与英国公只是师徒关系,而我也只是个妾,如何能让英国公夫人呈上拜帖?” “或许,他们是有别的事情来?” 不管如何,盛紘让她去一趟,她总是要去的。 待来到正堂。 还未说什么,就见一名年轻男子作揖道:“敢问,您可是卫大哥的长姐?” 卫恕意看着张鼎,木讷的点了点头。 张鼎笑道:“长姐恕罪,请恕小弟冒昧打扰,有逾礼之处,望长姐海涵。” 他喊对方长姐,是因为他将卫渊视为‘义兄’。 卫恕意不敢托大,连忙道:“小公爷,您言重了。” “不言重,不言重。”张鼎开口道:“总算是见到您来了。” “这张拜帖,乃是家母亲自所写,特意要让小弟交给您。” 卫恕意有些懵。 这拜帖,还真是给自己的? 她意识到什么,接过拜帖,连忙道: “请转告夫人,晚辈恭候夫人大驾。” 张鼎点了点头,“小弟告辞。” 盛紘亲自将他送到家外。 随后,卫恕意将拜帖交给盛紘,道: “您是主君,这张拜帖,应该要交给您。” “妾身方才因过于惶恐,忘了这事,还望主君恕罪。” 盛紘道:“本就是给你的,你再给我,像什么样子。” 卫恕意连忙道:“主君,您是妾身的主心骨...您要是不收着,就是怪妾方才无意越礼一事了。” 盛紘很高兴,“好,那我就暂且收下,你今日什么都别忙了,明日英国公夫人来此,你安排府里的人,务必要招待好。” ----------- 张鼎返回府里以后。 张夫人将他叫来,询问道:“拜帖可送到了?” 张鼎道:“送到了,孩儿还是觉得,越过盛家主君、主母,是不是不太妥当?” 张夫人笑道:“将来你妹妹,是要嫁给渊儿的。” “渊儿对他那位大姐极好,要不然,也不会冒着得罪陛下的风险,带着亲卫去往当时还在扬州的盛家。” “为娘去看渊儿的长姐,是要给他长姐助势,也是要让渊儿知道咱们得用心。” “待你妹妹嫁给你卫大哥以后,你卫大哥才能待你妹妹好。” 张夫人最大用意,莫过于是让卫渊看到她们张家的诚意。 说是为了张桂芬也不为过。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 翌日。 张夫人正让下人小心翼翼地搬着几大箱子礼物。 其中,多数是送给卫恕意的。 还有一小部分,是送给卫恕意生下的一对儿女。 其它的,才是送给盛家其余人的。 正准备要前往盛家时。 张桂芬突然跑来,道:“娘亲,我也想去。” 张夫人不允,“今日我与渊儿的长姐谈话,有涉及到你的事情,你去不妥,改天有机会再说吧。” 无奈,张桂芬也只好留在家中。 此刻,积英巷,盛家门前。 盛紘、王若弗、卫恕意所有盛家子女、家眷,除了盛老太太之外,几乎都在门外等着了。 林噙霜、盛墨兰母女二人脸色阴沉。 卫恕意特意站在盛紘与王若弗身后,牵着明兰的小手,小声叮嘱道: “这次来得,是你舅舅的师娘,是堂堂的国公府。” “待会儿,张夫人要是问伱话,你需好生回答,懂吗?” 明兰有些激动的点头道:“娘亲放心,我一定不会给舅舅丢人。” 一旁的盛墨兰听到明兰所言,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堂堂的国公夫人,能来就已经是给足了面子,怎么可能还会找你一个小小的庶女问话?” 明兰听到以后,神色不变,似在意料之中。 站在盛紘身侧的王若弗,也是很不开心。 毕竟,曾经的林噙霜让她很头疼,现在的卫恕意,让她感受到威胁。 盛紘见她神情不悦,特意叮嘱道:“待会儿国公夫人到了以后,你切记,别哭丧着脸。” 王若弗不满道:“你说这叫什么事?送拜帖来,却越过我这个当家主母!” 盛紘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的卫恕意,小声道:“行了,你少说两句!” “咱们家若是攀上英国公府的高枝,将来对长柏的前程也有利。” 听到这里,王若弗的脸色才算是好看些。 盛长柏对于国公夫人的到来,也只是当做一位长辈到访。 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很快,英国公府的车队便就来到盛家众人身前。 盛紘快步上前迎接,一众家眷紧随其后。 不多时。 张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见状,盛紘连忙作揖道: “下官盛紘,拜见国夫人!” 张夫人是一品诰命,又称一等国夫人。 在京城里,张夫人绝对算是官宦家眷里拔尖的存在了。 就连当朝皇后,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说话。 毕竟,整个大周,一等国夫人,屈指可数! 随后,盛家众人,齐齐作揖道:“拜见国夫人。” 张夫人笑道:“客气了。” 言谈间,向身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那下人将盛紘搀扶起来。 顿了顿。 张夫人一一看向盛家众人,问道:“恕意何在?” 卫恕意心中惶恐,连忙道:“夫人,晚辈在。” 张夫人笑道:“渊儿上次来京时,不止一次向我提过你。” 说着,将手里的玉镯子摘下,又亲自握住卫恕意的手,将那镯子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张夫人在卫恕意面前,自然是以长辈自居。 长辈送给晚辈见面礼,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如此一幕,让王若弗与林噙霜愈加不悦。 可是她们表面上也不敢说什么。 张夫人是何等精明? 自然是注意到了某些人的脸色。 又想到卫恕意的身份。 看向众人,莞尔一笑道:“这次登门叨扰,给大家都带了些见面礼,只愿你们不要嫌弃的好。” 盛紘连忙道:“夫人送的礼物,必然珍贵,我们又怎会嫌弃,夫人言重了。” 张夫人点了点头,看向盛状出席的王若弗,暗自想道: “她应该就是盛家主母了,我既然来到这里,万不会让恕意难做。” 想到这儿,张夫人笑道:“你就是王大娘子吧?” “早些年,我与你父亲,有一面之缘,一晃多年,不知你娘身体可好?” 张家和王家之间,还真没有太多关联。 只是顺嘴的事情,能让王若弗心思宽慰不少。 来之前,拜帖一事,是要让盛家明白,他们张家很重视卫恕意。 来之后,先前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便不能让某些人难看,否则,就是给卫恕意树敌了。 内宅之事,张夫人虽未如何经历,却是门清。 王若弗稍稍一激动,笑道:“有劳夫人挂念,我娘亲一切都好。” 张夫人点了点头,又看向卫恕意, “恕意,你身后的这女娃,是明兰吗?” “我可是听渊儿说过,他有個十分宝贝的外甥女。” (求追读)第四十九章:明兰,有空可以去府上玩 张夫人一言一行,都备受盛家关注。 任谁也不曾想到,堂堂国夫人,居然会专门问起一个...庶女? 卫恕意回过神来,连忙将明兰推到身前,笑道: “明丫头,快拜见国夫人。” 明兰刚想作揖,就听张夫人开口道: “不用如此,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张家是将门,从不注重这些俗礼。” 今后...就是一家人了? 包括卫恕意在内,盛紘、王若弗等人,都是一脸诧异。 什么就是一家人了? 国夫人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家人,成为一家人,除了结亲,好像没有别的途径了吧? 等等... 成亲? 英国公府的嫡子,不就到了适婚年龄? 难道... 盛紘想到这里,突然眼前一亮。 这泼天的富贵,就这么砸到我盛家了?太不现实了吧?! 然而,张夫人的目光,始终都落在卫恕意与明兰身上。 至于盛紘他们... 她是一点不关心。 她所言,一家人,是与‘卫家’是一家人,而不是盛家。 但不管怎么说,张夫人这么一开口,盛紘、王若弗等人,都像是炸开了锅一样,陆续激动道: “一家人?对对对,咱们都不是外人,国夫人,还请正堂一叙吧?酒菜已经备好了。” “国夫人,请——” “...” 张夫人笑道:“恕意,方才我说的那句话,你可记在心里,稍后,有些事情,要与你谈一谈。” 言外之意是说,一家人,是对卫恕意说的,而不是对你们盛家人说的。 顿了顿,张夫人将腰间的玉佩摘下,递给了明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 “这玉佩,是我年幼时太后娘娘赠予的,我佩戴多年,品色养得极好,今日见到明兰这丫头,我甚是喜欢,索性就赠予明兰了。” 话音刚落。 卫恕意心中顿时一惊,“国夫人...这太贵重了,明兰,快将玉佩还给国夫人!” 那可是太后赠予的啊! 这份特殊意义,怕是明兰难以承受。 说着,明兰就将玉佩还给张夫人。 见状,张夫人笑道:“我视渊儿为亲生子,便就是你娘俩的长辈,我给明兰这玉佩,身为晚辈,不可辞拒。” 卫恕意也只好不再推辞,连忙让明兰感谢张夫人。 明兰拿着玉佩,当即开口道:“谢国夫人。” 张夫人摸着她的小脑袋,心中愈发欢喜。 林噙霜、墨兰、王若弗与如兰等人,都是一脸嫉妒或是羡慕的看着明兰。 除了那玉佩之外。 最要紧的一个原因是,张夫人自称是明兰的长辈。 那么以后,在整座京城里,怕是都无人敢欺负明兰了。 随后,众人走进盛家。 来到大堂,张夫人将带来的几箱子礼物,命人搬来。 让墨兰、如兰、长柏等几名年轻的盛家子弟,去挑选礼物。 随后,张夫人在盛家用了午膳。 众人闲谈时。 张夫人才看向卫恕意,将此行目的道出, “方才我说,有事情要与你谈。” “其实是关于渊儿的婚事。” 王若弗还以为,是英国公府相中了他们盛家的儿女。 结果,一听,大失所望。 原来人家来这里,只是因为卫恕意的弟弟而已。 盛紘倒是很看得开。 他方才虽然动了两家和亲的念头,但是转念一想,却又不切实际。 毕竟,英国公府,与他们盛家,并没有往来。 就算是有,也高攀不上,毕竟,那可是英国公府! 卫恕意下意识开口道:“小弟的婚事?国夫人的意思是...” 在正堂里坐着的,只有盛紘、王若弗、卫恕意还有明兰。 前两者自是不用多说,人家来盛家,本身就是奔着后两者去的。 至于林噙霜,并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不过,盛长枫与盛长柏倒是在屏风后面看书饮茶。 张夫人笑着说道:“渊儿过了今年,可就十九岁了,年龄可不小了,该有个婚事了。” “你是她的长姐,自古长姐如母,所以这事,我思来想去,要与你说一说的。” 听她这番话的意思,已经为小弟找好人家了?卫恕意暗暗想着,开口道: “不知国夫人给小弟说得是哪家亲事?” 人家国夫人安排的婚事,自然是极好的。 卫恕意也只是好奇问问,过多的,也不敢涉及。 明兰站在她的身后,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她舅舅的婚事,她自然是关心的。 张夫人笑道:“我有个女儿,比渊儿小几岁,我想着,待我那女儿及笄之后,就嫁给渊儿。” 话音刚落。 整座正堂里的人,都陷入到深深地震撼当中。 国夫人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卫渊? 这个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卫恕意惊喜万分,自己的小弟,原本就是英国公的弟子,如果再娶了英国公的女儿,可真就是亲上加亲啊! 对于自家小弟而言,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他们卫家,能与张家这样的显赫门第结为亲家,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啊! 明兰虽然年纪小,可在老太太身边待久了,也懂得一些事情。 于是,她正嬉笑着,发自内心的为自己的舅舅感到高兴。 顿了顿。 待卫恕意从惊喜中缓过神来,才略显手足无措的开口道: “国夫人...这...我....我...这是天大的好事!” 她很少像今日这般失态。 张夫人朝着她招了招手,唤到自己身边,然后亲切地握着她的手,道: “以后,我们张家与你小弟,就是一家人了。” 卫恕意连连点头,“一切都听国夫人的,只是,小弟那里...是否知道此事?” 她是卫渊的长姐不假,可她从没想着,给卫渊做主什么事。 尤其是这等婚嫁大事。 张夫人笑道:“渊儿说了,只要待桂芬及笄,就迎娶她过门。” 听着二人的谈话,盛紘与王若弗多少是有些尴尬。 人家聊得都是卫家的事,和他们盛家无关啊! 该说的事情,既然都说了,张夫人也没有继续留在盛家的必要。 临走时,她特意向卫恕意与明兰叮嘱道: “如果平时无事,你们娘俩就常去府上玩玩,我在家也无事,你们来了,也能陪我说会儿话。” 卫恕意连连点头,“谨遵国夫人的话。” 张夫人又看了看明兰,道:“你娘亲不去,你就去,等过些时日,我派人接伱过来,去我那里小住几日如何?” 卫恕意脱口道:“国夫人,这...” 她不可能去英国公府登门拜访。 主要是觉得自己身份太低,也不愿给自己的小弟增添麻烦。 她不愿去,自然也不愿明兰去。 万一这丫头说错什么话,可该如何是好? 只是,张夫人心意已决, “好了,就这么定了,我挺喜欢明兰这丫头的。” (求追读)第五十章:诸君,且随吾破敌! 张夫人去盛家的事,惊动了都城里不少达官显贵。 对此,张夫人并不关心。 无论是遇到什么事,旁人如何议论,有着怎样的态度,英国公府从来不在乎。 此刻。 盛家。 张夫人前脚刚走,盛紘就又给卫恕意增派了几名婢女。 毫不违言的说,如今卫恕意在盛家的地位,已经直逼王若弗,甚至是超越。 只是,卫恕意如今这般得意,却让林噙霜有了可乘之机。 盛紘本就是妾室所生,后来被盛老太太抚养,才成为盛家嫡子。 所以,盛紘很清楚,不受宠的妾室,在官宦世家里,有多难熬。 如今,王若弗身为当家主母,她的处境自是不用忧虑。 而卫恕意背后,又有卫渊在撑腰,自然也无需担心。 可林噙霜呢? 无依无靠啊! 所以,对于林噙霜,盛紘近些时日,可谓颇为上心。 他不愿自己生母的惨剧重演。 张夫人走后的当日夜里。 盛紘来到林噙霜的院子里居住。 一番云雨过后。 林噙霜趴在盛紘的怀抱里,小声道: “紘郎,奴家听长枫说,今儿个国夫人来咱们家,是要与卫恕意商议卫渊的婚事?” 盛紘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管怎么说,咱们靠着恕意,能与英国公府这样的门第结交,可谓好事一桩!” 林噙霜叹了口气,道:“主母背后有王家,卫小娘背后也有个卫将军,他们都可以帮到咱们盛家与主君。” “只是...奴家毫无身份背景,只叹无力,难以帮助到主君什么...” 说着说着,就欲落下泪来。 盛紘连忙宽慰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林噙霜又小心翼翼地说道:“主君,那英国公府,说到底,是与卫家有关系...” “咱们盛家要是真想靠上英国公府这棵大树,光靠卫家是不行的...” “如今咱们家与英国公府也能说上话,听说国夫人有三个儿子,都到了适婚年龄了。” “就是不知,咱们盛家儿女,能否嫁到他们国公府...墨兰再过几年,也快谈婚论嫁了...” 话还没说完。 就被盛紘打断,“你快闭嘴吧!” “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那英国公府是什么门第?咱们盛家何德何能,能与英国公府结为亲家?” “实话告诉你,就算是墨兰嫁到英国公府为妾都不配!” “还能与英国公府说上话?说什么?只怕我去了连人家大门都进不去!” 林噙霜忙道:“主君切勿恼怒,奴家...奴家只是想给墨兰寻门好亲事...” “那国夫人不是说,若有空闲,可以去登门拜访吗?” 盛紘怒道:“住嘴!别说了!” “国夫人说的是恕意可以去,没有说咱们可以去!” “想要与英国公府结为亲家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勋贵世家,咱们盛家算什么?你可真敢想啊!” 林噙霜不敢多言。 她也只是想试一试。 万一真有希望呢? ------------- 寿安堂。 盛老太太居住的院子里。 明兰陪老太太用过晚膳以后,就一直在屋里,陪着老太太说话。 今日张夫人道访。 整个盛家忙成一团。 老太太也详细询问了一番。 明兰知无不言。 随后,老太太感慨道:“明丫头心地善良,祖母就怕你这性子,以后会吃了亏。” “如今好了,今后,有你舅舅照拂着,想必也能安稳地渡过这一生。” 明兰道:“祖母,娘亲说了,不准我仗着舅舅的名头,舅舅越是得势,孙女就越要低调。” “再说,即使舅舅没有得势,孙女有您这么好的祖母在,想必也能安稳一生。” 老太太会心一笑,“人小鬼大。” 顿了顿,她又道:“过几日,庄学究就要来了,我已与你父亲说好,让你也去学,多读点书,总是有好处的。” 明兰笑道:“多谢祖母成全。” 等字练好,她就可以给自己的舅舅写信了。 想到这里,明兰就愈发开心了。 与此同时,卫恕意也正在自己的院子里,跪倒在地,双手合十,为卫渊祈福,然后又喃喃道: “卫家列祖列宗在上,如今小弟出息了,又有了门好亲事,算是光耀咱们卫家门第。” “不肖女卫恕意,祈求列祖列宗,保佑小弟平安无事...” 此刻。 齐国公府里。 齐国公夫人平宁郡主,正向齐国公开口道: “今日,我听闻,张夫人去了刚来京的盛家。” 齐国公好奇道:“哪个张夫人?” 刚来京的盛家,就只有盛紘一家了。 朝会时,因皇帝让盛紘回话,所以满朝文武皆知。 平宁郡主道:“当然是英国公府,不然还有哪個张夫人?” 齐国公道:“堂堂的国夫人,去一个小小的盛家作甚?” 平宁郡主摇头道:“这谁知道?不过我倒是打听了一下,这盛家不知使得什么手段,居然将当世大儒庄学究请来了。” “咱们衡儿,刚好缺一位名师教导,我明日去盛家一趟,让衡儿到盛家跟着那位庄学究学上几年。” “想必,对衡儿的学业必有帮助。” ------------- 翌日。 代州崞城内。 卫渊与顾偃开听从张辅的命令,从此处分兵出关。 一路攻打西夏军,一路攻打辽军。 两路先锋军队,在关外伺机骚扰敌军。 而张辅则坐镇代州,统辖中军,待时而动。 崞城外。 顾偃开向卫渊叮嘱道: “你初任先锋,又是首次出关作战,万事定要小心。” 后者点头道:“多谢顾侯提醒。” 顾偃开笑了笑,“无须客套,我儿在扬州的事情,还要多谢于你。” “切记,要谨遵张帅的吩咐,不可贪功冒进,你我只需骚扰突袭敌军即可。” “只要首战能有个好效果,立即返回关内,不得有误。” 卫渊点了点头,“袭击敌营之后,我会即刻返回关内,顾侯,就此别过。” 顾偃开道:“小心为上!” 二人率领各部,就此分开。 两日后。 卫渊绕路来到距离雁门关五十里外的辽先锋军驻扎营地。 之所以未从雁门行军,主要是担心会被辽军斥候提前知晓。 但是从崞城出发,绕路而行,反而不易被辽军提前获知。 当辽军知晓以后,大军也已经来到了辽军营外。 卫渊及时让大军休整、造饭。 两日行军,边走边停,所以,倒是节省了将士们的体力。 待全军将士用过饭食之后。 卫渊手持关刀,来到一处山丘上,眺望着不远处的辽军大营,向三军将士开口道: “诸君,建功立业,只待今朝!” “且随本将军冲营破敌!” “杀!” 话音刚落。 但凡听到这句话的所有将士,齐齐高呼一个‘杀’字。 逐渐渲染全军。 杀威似可惊天! 第五十一章:首战告捷,大获全胜 辽军先锋兵力只有六万。 西夏先锋军驻扎处,距离辽军先锋只有十余里,双方互为犄角之势。 总计兵力,近二十万。 顾偃开负责袭击西夏军营,那里的骨头,要比卫渊这里难啃的多。 双方出关之前,早有约定,于午时同时发起进攻。 只要有一支人马未到,很容易就会被敌军左右夹击。 但是卫渊信任顾偃开,后者对前者也很放心。 所以,午时刚到,卫渊就率领八万兵力,向辽军帐处厮杀。 辽军先锋将,名为耶律颜光,去岁,他也作为先锋,跟随耶律义先攻打雁门。 此刻。 西夏先锋军大营外。 顾偃开向一众将领嘱咐道: “此战,我军兵力与敌军有些差距,所以万万不可恋战,只需拖住西夏先锋军,给卫渊减轻压力即可。” 张辅让卫渊攻打辽军,是因为辽军先锋仅有六万。 可是西夏先锋这里,却有十几万人。 顾偃开只有十万,想要啃下这块硬骨头,并不容易。 但卫渊容易! 倘若他不负张辅厚望,能够做到全歼辽先锋军,那就是大功一件! 顾偃开何尝不清楚,张辅有让卫渊立功的念头? 但他并无怨言,行军作战,排兵布阵,哪能事事公平公道。 再说,他想借着此战一雪前耻,纵然兵力不如敌军,也不愿放弃这次机会。 能拖住西夏军,对他来说,就已经是立功了! 随后,顾偃开部向西夏先锋军发起全面突击。 与此同时。 卫渊与两万骑兵,也已经率先杀到辽军营中。 后续步卒,不用多时,便可杀入此间。 虽然在卫渊还未杀到辽营时,就有探哨及时吹响号角,让全军戒备。 可毕竟是太迟了。 很多的辽军将士,连兵刃还未拿,战马都未骑,就被周军斩杀。 因卫渊抱着速战速决的想法,所以领着上百名亲卫,已经杀到了辽军大纛处。 “卫将军,我等掩护你,夺旗!” 乱战之中,徐长志大吼一声。 由于辽军也很清楚他们的目的,所以,及时派了大量兵力,想要守护大纛。 一旦大纛被夺,影响的就是全军士气。 卫渊手握关刀,无人可挡。 手起刀落间,就是一具尸体。 辽军将士的甲胄,在他的刀锋面前,不值一提! “杀!” 两军将士,喊打喊杀声惊天动地。 随着周军步卒的到来,瞬间就减轻了卫渊等人的压力。 “左右,开路!” 卫渊大声道。 紧紧跟随着他的上百名亲卫,从左右两个方向,保护卫渊冲向大纛处。 这百人,经过卫渊日久天长的训练,已经熟络的掌握了各种兵器的用法。 若有辽军将士冲杀过来,还未照面,就被这些亲卫将士用弩箭射杀。 倘若有辽军重骑杀来,每几名亲卫中,就有持盾者,抵挡住重骑钝器。 相互攻守兼备,能在某种程度上,减少伤亡。 不得不说,在骑兵前冲之际,还能稳住固有的阵型不乱,足可证明训练的成果极好。 很快,卫渊就将大纛拦腰斩断,并将大纛握于手中。 辽军将士见大纛被周将握于手中,顷刻间,人心涣散,士气低迷。 又听周遭喊打喊杀声络绎不绝,便就四处逃散。 辽先锋后军帐中。 耶律颜光骑上战马,就要与周军厮杀,突然被一名辽将劝阻, “将军,大势已去,先保留精锐,以待后观!” 耶律颜光怒骂道:“保留个屁的精锐,此战若败,你我都得死!” “速速派出斥候,请求夏军支援,所有人,拿上兵刃,跟着老子冲!” 那辽将不敢再劝。 耶律颜光手握一杆长矛,自持武力非凡,竟然脱离亲卫,向周军密麻处冲去。 恰巧,卫渊瞧见他杀了不少将士,且愈战愈勇,便也朝着他冲去。 二人近要照面之时。 卫渊突然开口道:“小心头!” 他单手持刀,作势就要向耶律颜光使出一招力劈华山。 后者迅速做好防守架势。 忽的,卫渊突然变换招式,用另外一手,从腰间掏出一把弓弩,只听‘咻’得一声。 一支弩箭射出。 耶律颜光瞬时跌落马下。 随后,卫渊也不管他是死是活,又是一刀劈出,直接让他首脑分离。 有辽军士卒见此一幕,纷纷高呼道: “将军死了!” “先锋死了,快跑!” “...” 卫渊戍卫边疆多年,对辽语略有所知。 他万万没想到,被自己斩杀的这个铁憨憨,居然就是辽军先锋! 耶律颜光一死,卫渊看到树倒猢狲散的辽军将士,心中突然萌生一个念头,向身边诸将大声道: “辽军士气已丧,全歼敌军!” ------------- 嘉佑二年十月中旬。 顾偃开袭击西夏先锋军,斩敌一万余,自损三千,胜。 卫渊突袭辽国先锋军,斩将夺旗,歼敌三万,自损五千余,大胜。 此战结束之后,二人率领所辖各部,迅速返回关内。 翌日。 雁门关,大帐内。 张辅激动道:“卫渊,斩将夺旗,你又立了功!而且还是大功!” “顾偃开,此战,要不是你拖住西夏先锋,怕是卫将军难立功劳,你此番出关作战,一雪前耻,恭喜!” “本帅已将请功的折子,派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接下来,边关渐冷,即将入冬,敌军不会冒然来犯,我等只需固守住代州边关各城,敌军便就无计可施!” 这一战,说是张辅为卫渊精心策划也不为过。 其目的,就是要借此战,让卫渊封爵。 但是,出关作战,有极大风险,最好的办法,就是派遣一名有经验的将领,辅佐卫渊成事。 没有人比顾偃开更为合适。 这位顾侯爷甘当绿叶,是因为三川口一战的耻辱,让顾偃开一直耿耿于怀。 倘若这一次不出关作战,天气渐冷,敌军定会放慢攻城态势。 届时,再找立功的机会,可就找不到了。 因此,张辅为了卫渊的爵位,也算是煞费苦心。 待众人离开大帐后。 张辅专门将顾偃开留了下来,笑道:“此战,多亏了顾侯爷了。” 后者摇头道:“张帅言重,这些年,随您南征北讨,立下功劳无数,都是应该做得。” “更何况,我也是想一雪前耻,是你那宝贝徒...不对,现在要改口了。” “是你那宝贝女婿争气,斩将夺旗...厉害啊。” 此战,张辅与顾偃开预料的结果,都是卫渊小胜。 因此,张辅还在想着,除了此战,还有没有功劳,可以再为卫渊谋一谋。 但如今,就凭卫渊现在的功劳,足以封爵。 第五十二章:忠勇伯卫渊 嘉佑二年,十月下旬。 汴京城。 因盛家初来京城,对于城中万般诸物,都颇为好奇。 是以,盛紘让盛长柏带着几个兄弟姐妹,去往城中闲逛。 也算是让他们涨涨见识。 由于华兰待嫁,便就未出门。 而如兰、墨兰、明兰三人,年龄尚小,倒是不用拘束太多。 再加上又有盛长柏对盛紘劝说,想带着几个妹妹买些日常所用物甚。 所以,她们三人,也能跟在长柏身边。 这时的顾廷烨还未去求学,他与长柏关系好,知道长柏今日离开家宅,特意与他一道。 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齐衡,已经在盛家跟随庄学究读书。 顾廷烨都来了,索性,长柏也邀请了齐衡。 没想到,齐衡真的来了。 这时,长柏在前,顾廷烨在后,中间明兰几人,正在某处街道闲逛。 “明兰,你快看,这香囊好生精致,还很香,在扬州,得是铺子里才有的买,还不一定有货,可在这京城,竟是随处可见。” “明兰明兰,还有这玉佩,真好看。” “...” 如兰这丫头,见什么都很好奇。 她是王若弗的亲生女,与墨兰不对付,故而见到什么新奇的物甚,也就只能叫明兰了。 一旁的墨兰看到如兰正对一枚玉佩恋恋不舍,便是出言嘲讽道: “人家明兰身上,可是有着当年太后娘娘赠予国夫人的玉佩,岂会看得上你手里的这枚俗玉。” 这样说,是想让明兰与如兰心生间隙。 但如兰心大,从不在乎这些,还击道: “你也知道,那玉佩是明兰有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罢,将手里的玉佩放回街边的小商摊里。 随后,如兰挽着明兰的小手,继续向前走。 明兰突然开口道:“五姐姐,那玉佩你若是喜欢,我买来送给你可好?” 墨兰跟在二人后面,又道:“听说六妹妹的舅舅,每个月都会给卫小娘送来些钱财之物,想必六妹妹定是不缺钱的。” 如兰道:“明兰,我只是看看,你不用给我买。” 说罢,她看向身后的墨兰,“六妹妹缺不缺钱,跟你有什么关系?少操心与你无关的事。” 长柏听着她们几个姐妹吵嘴,心里很无奈。 他从不明面上偏护任何一个妹妹,只是小公爷齐衡与顾廷烨还在旁边看着,这番吵闹,属实不像话。 “前面不远处好像有家茶馆,不如我们稍坐片刻,喝杯茶如何?” 盛长柏找了個理由,不让她们再拌嘴。 齐衡点头道:“走吧。” 顾廷烨道:“去什么茶馆,午时已到,我带你们去樊楼吃些美食,我请客。” 樊楼? 听到这个,先是明兰眼前一亮。 她来到京城,率先打听的一件事,就是哪里的饭菜最好吃。 其中莫过于樊楼。 只是她一直不敢去,生怕消费太高。 随后,如兰惊喜道:“真的?二哥哥,我好想去吃...” 盛长柏瞪了他一眼,一脸无奈,只好看向顾廷烨,道:“不行,这太破费了。” 后者摆手道:“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你要是说这话,便是与我见外了。” 几番推辞不下,盛长柏拱手笑道:“那要多谢顾兄让我等有机会可大饱口福了。” 齐衡在旁笑道:“顾二叔都说他最不缺的就是钱财这身外之物,咱们跟着庄学究读书也有几日,是该好好聚一聚了。” 顾二叔? 墨兰好奇问道:“小公爷为何要称二叔?” 齐衡解释道:“我祖上与顾二叔祖上有亲,到了我这一代,我正好要叫他二叔。” 众人释然。 待来至樊楼。 顾廷烨还特意在二楼找了个雅间。 打开窗户,正巧能看到窗外较为繁华的一条街道。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顾廷烨笑道:“来汴京,不来这里吃顿饭,都不能说是来到汴京。” 齐衡认同道:“二叔说的有理,这里的饭菜,哪怕是比之宫里的,也不遑多让。” 话音刚落。 众人突然听到窗外有道浑厚略显嘶哑的声音传来, “捷报!捷报!” “左路先锋卫渊突袭辽军,歼敌三万,大胜!” “捷报!” “...” 他如此反复的说着这几句话。 是由张辅特意叮嘱。 待其行至京畿附近,就将卫渊的功劳传于闹市。 捷报传来的消息,恰巧被顾廷烨几人听到。 一时间,心系边疆战事的顾廷烨、盛长柏二人,迅速来到窗前, “卫将军大胜?” “明兰,你舅舅当真是厉害!” “...” 明兰一听与自己舅舅有关,也连忙从座位上起身,来到二人身后。 可惜,声音已经听不到了。 顾廷烨又一脸激动的开口道:“歼敌三万辽军!” “那可是辽军啊!就算咱们大周开国之时,与辽军作战,也是输多赢少!” “此次,卫将军歼敌三万辽军,大涨我大周军民志气!” 辽军,在大周一直宛若梦魇。 此次歼敌三万,堪称是了不得的战绩。 话说回来,辽军此战之所以惨败,一是突袭计划成功。 二是兵力占据优势。 三是卫渊以个人武勇,迅速斩将夺旗,让仍旧处于混乱的辽军,面临群龙无首的尴尬险境。 但凡缺失一个环节,辽军随时都能做出调整,反扑过来。 倘若辽军先锋将换做耶律义先,卫渊也难大胜。 只是这耶律颜光,纯纯就是一武夫。 当初雁门之战,耶律义先只是让他先用骑兵攻城,试探雁门守城底蕴。 结果,这货愣是不计代价的冲锋。 最后,耶律义先只能亲下命令撤退。 盛长柏道:“卫将军真神勇至极!” 明兰听到他们夸赞自己的舅舅,内心极是高兴,不过表面上神情却很淡定。 墨兰独自喝着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虽然嫉妒明兰有这么个舅舅,但也不能表露出来才是。 这时,齐衡突然看向可爱至极的明兰,好奇询问道:“这位卫将军,是伱舅舅?” -------------- 半个时辰后。 皇宫,宣政殿。 赵祯将手中的捷报命人递给韩章,笑道: “顾偃开是老将,他首战得利,不足为奇。” “这卫渊,初次担任先锋,就给朕立下这么大一个功劳,朕心甚慰。” 韩章看完捷报,脱口询问道:“陛下,不知您打算如何赏赐这卫渊?” 赵祯想了想,在一张白纸下,先写了‘忠勇’二字。 忠君卫国,是赵祯知晓卫渊在军中所设标语后,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勇冠三军,斩将夺旗,是此次赵祯对卫渊最大的感想。 “忠勇?”韩章微微皱起眉头。 赵祯莞尔一笑,又写下了个‘伯’字。 忠君卫国,勇冠三军,是为‘忠勇伯’。 第五十三章:丰厚赏赐,盛家震惊! 赵祯原以为,韩章对于卫渊封爵一事,定有微词。 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韩章居然很认同。 赵祯不由得好奇道:“你就不想说些什么?” 韩章道:“陛下心意已决,臣岂敢多说什么?” 君臣多年,他又岂能不清楚,一旦赵祯认定什么,就难以改变。 既如此,倒不如少说两句。 赵祯笑道:“除了爵位之外,朕还要给他一座宅院,作为忠勇伯府,至于钱财等物,皆按规制赏赐。” 韩章作揖道:“陛下圣明。” 忠勇伯府,肯定是要在京城。 将新晋勋贵留在京城,本就是按章办事。 至于钱财之物...大周从不在此处克扣武官。 所以,韩章也没有理由说什么。 “除了宅院之外...” 赵祯还想说些什么。 韩章终是忍不住了,“官家,您赏赐的,已经够多了。” 多吗? 要不是卫渊想出的法子,只怕自己的孩子,依旧会夭折。 自从搬出皇宫以后,就连负责贴身照顾储君的御医都说,身子骨比以前强了不少... 封爵赐宅,是因为卫渊立了军功。 可自己孩子这事,也要多亏了他啊。 想到这里,赵祯道:“韩相公,卫卿苦啊,从小无父无母...” “朕想,追封卫卿父母为朝议大夫、广陵县君。” 朝议大夫,从五品文散官。 广陵县君,五品诰命。 在大周,五品以下,称敕命。 换而言之,卫渊的父亲,成了大周的一名文官。 母亲,则随夫级,成了五品诰命。 而广陵县,正是卫渊的老家。 韩章一听,是追封给死人,于卫渊而言,最多就是多份荣誉,倒是不打紧, “陛下圣明。” 赵祯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他打听过有关卫渊的一切情况。 得知对方的两个姐姐,对他有多么重要。 如今,他追封卫渊父母官阶,也能让卫渊的两个姐姐脸上有光。 想那卫渊,定因此事,对他感恩戴德。 -------------- 一日后。 赵祯对于卫渊的赏赐,贴了皇榜,流传于京城。 如果说以前,卫渊因为自己的老师是张辅,勉强算是半个勋贵。 那么如今来说,他就是正儿八经的勋贵了。 而且,还是初代忠勇伯。 其地位,自然比靠世袭得来爵位的人要优越不少。 此刻。 盛家里。 昨日,明兰回来的时候,特向她的母亲说,舅舅立了大功。 卫恕意高兴地一夜没有睡着觉。 今日只睡了一上午,却显得精神格外饱满,似是有使不完的劲儿。 还让小蝶到家外的酒楼里,买了些佳肴,打算饮点酒,就当是为卫渊庆祝了。 结果那些美食佳肴刚买来,明兰又带来一条好消息, “娘,你猜猜,官家赏赐舅舅什么官职?” 她是在庄学究那里读书时,听齐衡等人议论得知。 卫恕意皱眉道:“为娘如何晓得?” 以往,由于她妾室的身份,从不在明兰面前自称‘为娘’二字。 可如今,随着自家小弟出人头地,自然也就没有许多顾虑了。 明兰笑道:“娘,您要是听了,肯定会高兴地蹦起来。” “您可要稳住,不能在女儿面前失态。” 卫恕意掩嘴一笑,“你这丫头,倒是会调侃起你娘了。” 明兰嘻嘻笑道:“娘,您可要听好!” 卫恕意微微颔首,看向摇篮里的木哥儿,满脸笑意。 明兰突然语出惊人道:“官家给舅舅封爵了!伯爵!忠勇伯!还赐了舅舅一座大宅子!” 卫恕意听进耳朵里,下意识点点头,突然神情一怔,豁然起身,惊诧道: “你说什么?封爵?”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爵位啊! 虽然没提是否为世袭罔替。 可爵位就是爵位,实打实在那里摆着。 当初,整个盛家得知华兰即将与忠勤伯府定亲的时候,可是热闹了数日。 如今,自己的小弟,就是堂堂的伯爵了! 明兰看了看她母亲的反应,会心一笑, “娘,我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如您这般。” “对了,官家除了给舅舅封爵赏府之外,还封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官位呢。” 此间只有她们母女还有木哥儿在,倒是不用在乎什么礼数称谓。 话音刚落。 卫恕意再一次被深深震撼到了,无比激动道: “明兰,你说真的?你外祖父他们也被官家追封了?” 明兰点了点头,“皇榜都贴在闹市里了,还能有假?” “说是什么广陵县君...女儿也不太懂这個...” 此皇榜,只是皇帝赏赐哪位大臣爵位、官阶时所张贴,只是起到个荣誉作用,以向世人证明皇家恩宠。 广陵县君... 卫恕意喃喃一声,喜极而泣道:“是诰命!是诰命!你外祖母,有诰命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像是止不住一般。 似乎将多年来心里的酸苦,一并哭了出来。 她们卫家,乃是正儿八经的耕读之家。 祖训中有说,卫家女子不为妾。 可是为了父母,为了妹妹与弟弟,卫恕意只能选择委屈自己。 如今,卫渊封爵,父母封官,纵然她只是个妾室,可仍觉着扬眉吐气。 ------------- 林栖阁。 林噙霜、墨兰娘俩正在用午膳。 墨兰忽然说起官家给卫渊封爵的事情。 林噙霜顿时被惊讶到连手中的筷子都丢在地上了。 墨兰连忙道:“娘?您怎么了?” 林噙霜回过神来,不敢置信道:“墨儿,卫恕意的小弟,真的被封爵了?” 墨兰点了点头,“顾二叔他们都说,大丈夫当如卫爵爷,建功立业,驰骋沙场,万不会有假。” 闻言,林噙霜就像是傻了一样,不停地喃喃道:“封爵...怎么就封爵了呢?那可是爵位啊!” 顿了顿。 她向墨兰正色道:“告诉你哥哥,让他不要再出去花天酒地了,好生读书!” 爵位啊! 整个大周,才有几个爵爷? ------------- 葳蕤轩。 王若弗居住的院子里。 此刻,她正与华兰聊天。 虽然盛家与忠勤伯府已经定亲,但婚期较长。 而王若弗知道,一旦自己的女儿出嫁,今后再见面的机会,将越来越少。 所以有事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找华兰聊聊天。 忽然,如兰火急火燎的来到她俩跟前,气喘吁吁地喝了杯茶。 见状,王若弗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道: “什么事?这么着急?” 如兰接连呼出几口大气,道:“娘,您知道吗?卫小娘的弟弟卫渊,被官家赐爵了!伯爵!” 第五十四章:汴京马球会 “啥?伯爵?!” 王若弗猛地起身,瞪大了双眼。 在扬州时,她向那些家眷炫耀的都是自家女儿,得以嫁进伯爵府,能够有个体面。 然而,华兰所嫁的男子,并不是伯爵府的嫡长子。 可人家卫恕意的小弟卫渊,是实打实的伯爵啊! 其地位,远超华兰将嫁男子多矣! “如儿,你可别骗娘,真的封爵了?”王若弗不敢置信。 封爵...真的太难了。 她的父亲,曾位居太师,可从未被封过什么爵位。 在大周,文官想要封爵,无异于登天,除非有开国辅政之功。 开国已经不现实,所谓辅政,大多也都是指从龙之功。 如兰道:“娘,这种事,我能骗你?” 华兰道:“娘,明兰的舅舅封爵,与咱们有何关系?您至于这么激动吗?” 王若弗快哭了,原本想着,联合卫恕意打压林噙霜。 可如今呢? 哪怕是她与林噙霜联合起来,都不一定能打压卫恕意。 “那可是爵位啊!” “卫小娘的亲弟弟!” “娘如何能不急?” 王若弗越说越急。 华兰笑道:“娘,卫小娘不是林噙霜。” “卫小娘性子向来恬静,从不喜欢争什么,也从不得罪母亲,或是触及到母亲管家的权力。” “再说,卫小娘的心思也没林噙霜复杂...卫小娘得势,对咱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闻言,王若弗不理解道:“无害也就算了,何来的利?” 华兰莞尔笑道:“娘,明兰与如兰关系不错,当初在扬州时,卫小娘的弟弟对长柏可是赞不绝口。” “我们今后要是与卫小娘搞好关系,岂不相当于,与那位新晋的卫爵爷搞好关系了?” 听到这里,王若弗瞬间豁然开朗,面色一喜,“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卫小娘是个识大体的,不像林噙霜那个小贱人!” “明兰一向都乖巧听话,从不与我顶嘴,更不像那个墨兰!” ----------- 盛紘听说卫渊被封爵的消息。 连官署都不待了。 直接返回家中。 还命人准备了些饭菜。 待来到暮苍斋。 他看到卫恕意与明兰已经吃上了,便是开口笑道: “恕意,今日为夫定要好好陪你喝上一杯才是。” 卫恕意与明兰连忙起身,向他见礼。 随后,前者困惑道:“主君今日因何如此高兴?” 盛紘笑道:“恕意还不知?你的小弟,被封爵了!” “你是他的长姐,你若知道此事,定为开心,所以,为夫便来寻你了,今日陪你好好喝上一杯。” 听到这里。 卫恕意假笑道:“主君,贪杯伤身。” 盛紘摆了摆手,“小酌一杯而已,就当为你小弟庆贺了。” 卫恕意趁着他不注意时,微微皱了皱眉头。 ----------- 嘉佑二年,十一月初旬。 官家对于卫渊的赏赐,已经送达代州。 卫渊领了旨意,心中思绪纷飞。 他有想过,靠着斩将夺旗的功劳,一定会被封爵。 但是当官家的赏赐,真的到了他的手里,一切又好似不太现实。 大帐内。 张辅看着他一脸沉思,笑道:“怎么?被官家封了爵,不高兴?” 卫渊摇了摇头,“加官进爵,乃人生喜事之一,学生岂能不高兴?只是以往都是战后论功时才行赏赐,如今大战尚未结束...” 张辅道:“此次乃是两国合攻,我大周需要一场大胜,让百姓们知道,西夏与辽国也不过尔尔。” “既有大胜,就有大赏,情理之中的事情而已。” 卫渊道:“官家还赏赐给学生一座府邸,在御街,那里可是汴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张辅道:“这座宅子为师倒是晓得,曾经是一座国公府邸,后来那国公犯了事,被抄家了,宅子很大,不输为师那英国公府。” 国公府邸? 论规模,肯定要比伯爵府要大啊! 卫渊道:“这会不会有些逾制?” 张辅笑了笑,“陛下的赏赐,谁敢说逾制?” 卫渊道:“老师,学生还有個不情之请,陛下赏赐的这座宅子,怕是已经荒废太久了。” “学生希望,可以让师娘派人去打理打理,毕竟,学生好不容易有座豪宅,而学生一介武夫,也不知如何打理。” 张辅点头道:“自当要如此,即使你不说,我也会让你师娘去操办打理,到时,回到京中,你就能直接搬进去住了。” 卫渊笑道:“这么说,此战结束后,学生就可以留在汴京了?” 继续留在代州,除非遭遇战事,否则难有寸进。 可是在汴京就不一样了。 在官家面前说两句好话,都有可能升官。 张辅抚须笑道:“陛下都封伱为爵了,怎么可能不让你留在京城?否则为何要在京城赏你宅子?” 卫渊面色一喜,拱手道:“多谢老师栽培。” 张辅摇了摇头,“渊儿,你我情同父子,就无需这般客套了。” “眼下战事胶着,西夏与辽国不打出一个好结果,怕不会轻易罢兵,为师猜测,此战,有可能要打个两三年。” “届时,你返回京中,芬儿也及笄了,为师定会给你二人,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卫渊神情一怔。 自从张辅来到代州以后。 只要不是商议战事,或者就只有卫渊与他二人在一处时。 张辅总会聊到这个话题。 可见,他对这件事情,相当重视。 “您就这些希望,早点儿把女儿嫁出去?” 卫渊笑了笑。 张辅语重心长道:“将芬儿交到你手上,为师放心。” 话音刚落,有一侍卫来报, “大帅,卫将军,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 听到这个消息,卫渊与张辅相视一笑,不由分说,前往营外。 抬头看到漫天飞雪之后。 张辅心情大好,“咱们能在边疆,过个好年了。” ----------- 又几日。 汴京。 永昌伯夫人打算办一场马球会,邀请汴京不少官宦家眷子女。 盛家也在其中。 按理来说,以盛家的官职品级来讲,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勋贵世家子弟的聚会。 不过,一来,齐国公家的小公爷和顾廷烨都在盛家读书。 二来,勇毅侯府独女盛老太太当年可是在汴京有着不小的人脉。 三来,英国公夫人曾去过盛家。 因这几个原因,永昌伯夫人便就将他们也邀请了。 原本卫恕意是不想让明兰去的,只不过看到明兰的神情有些失落,便有些心疼,遂让她跟着王若弗去了。 当然,自从前岁打了一场马球,便喜欢上打马球的张桂芬,也是一定要去的。 第五十五章:你就是明兰? 马球这项运动,可谓盛行整座大周。 明兰在扬州的时候,也经常打马球。 甚至,关于马球的一些细节和玩法,还是卫恕意教给她的。 虽然明兰现在还小,骑不上高头大马,但是却有为孩童服务的小马。 盛家。 明兰正准备跟随王若弗前往汴京城外的马球场。 临出发时,卫恕意忍不住叮嘱道:“为娘打马球的技艺,是你外祖父教的。” “你舅舅也精通此道,今日若是上场,别给你舅舅丢人,但如果遇到达官显贵家的子弟,切记让着人家些,别给人家起了争执。” 明兰点了点头,“知道了娘,女儿去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一直跟着庄学究读书。 想出去玩的心思,已是挡不住了。 卫恕意摆了摆手,“去找大娘子吧。” 随后,明兰就前往葳蕤轩去找王大娘子。 这时,如兰、墨兰、长枫等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明兰连忙小跑到王若弗跟前,一脸歉意道: “大娘子,明兰来晚了。” 王若弗笑着道:“不打紧,既然齐了,咱们就出发吧。” 因为盛长柏从不喜欢马球、投壶这样的玩技,此次便没有前去。 离开盛家时,墨兰不满的说道: “自家舅舅得了势就是不一样,竟让我们这些人,等这么久。” 明兰微微皱起眉头,“四姐姐,见谅,实在是妹妹从未参加过那种场合,心里有些生怯...” 王若弗道:“没事的,走吧。” 虽然她与墨兰的母亲不对付,但是从未在公开场合里,主动找墨兰的麻烦。 除非是墨兰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情,或者是她的亲生女在墨兰那里吃了亏。 因为王若弗的性子就是这般。 给她一把刀,她也不会想着去杀人。 很快,盛家一行人就来到了马球场。 这时,如兰突然看到,球场里,正有一名身着红衣,英姿飒爽的女子,与一些女眷、女子比拼马球。 “明兰,快看,那姐姐好飒!就连女子见了都忍不住心生欢喜!” 如兰大叫着。 明兰抬头看了片刻,发现那红衣女子的马球技艺不仅很好,其她人似乎还有意让着她。 不敢与她争锋。 一来二去,那红衣女子,已经进了多球了。 这时,有一名女子站在盛家众人旁,开口道: “那可是英国公府的独女张桂芬,咱们汴京官宦子女里,谁不知道她?你们从哪来的?连张姐姐都不知道?” 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瞧不起盛家的模样。 确实,但凡是勋贵,或是有些权力的官宦世家,谁没见过张桂芬? 没见过,只能说明还没到那个接触的层次。 那女子言行,引来盛家众人不悦。 不过,王若弗也没说什么,毕竟是初来这种场合,万一得罪哪个鼎盛至极的家族子女,可就不好了。 忽的,又有一名女子走来,向盛家众人作揖道: “诸位,这是我妹妹余嫣红,年龄还小,若言行有得罪诸位的地方,还请诸位见谅。” 余嫣红? 余阁老的孙女? 王若弗笑道:“不打紧,小孩子嘛,言过无罪。” 余嫣红却深深皱眉道:“余嫣然,好人都让你做了!” 余嫣然像是讨好般,挽着她的手臂,轻声道: “妹妹,都是我的不好,你别生气。” 余嫣红不看她,忽的见到顾廷烨的身影,连忙跑了过去, “顾家哥哥!” 见状,余嫣然摇了摇头,又看向明兰几人,“实在抱歉。” 随后,永昌伯夫人见到盛家队列,连忙朝着她们招手,示意她们过来。 王若弗道:“咱们也走吧。” 说是打马球。 只不过是勋贵、官宦间搞得一次联谊。 一般都是家中子弟下场打马球。 汴京城里很多夫妇,都是从这种马球会中相识的。 王若弗一行人坐在了永昌伯夫人的右侧末端。 往前数还有几家伯府、侯府乃至国公府等。 而这时,永昌伯夫人吴大娘子,正与齐国公府夫人平宁郡主、宁远侯府夫人秦氏等聊天。 王若弗想要融入进去,可是却没有几人搭理她。 搞得她倒是有些郁闷。 这时,王若弗恰巧听到她们,正在议论张桂芬, “英国公家的这女儿,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负将门虎女之称。” “是啊,也不知将来谁有那么好的福气,能够娶到桂芬。” “你还不知?英国公家的这位独女,早已与新晋的那位伯爷定好亲了。” “...” 听到这里,齐国公夫人平宁郡主不由得好奇道: “你们是说,英国公的弟子,那位斩杀三万辽军的虎将卫渊?” 宁远侯府夫人秦氏抿了口茶,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王若弗听到这里,笑呵呵的开口道:“那位卫将军,与我们盛家有故呢。” 秦氏等人看了她一眼,仅仅只是点了点头,便没有下文了。 倒是吴大娘子开口道:“是吗改日等那位卫将军来了京城,你可要请他来我这玩玩,打场马球。” 平宁郡主道:“人家是上阵杀敌的大将军,哪有空来打马球。” 吴大娘子道:“说的也是,要是那位卫将军能来这一次,我辛辛苦苦弄起来的这马球场,定然能火爆全京城。” 夫人们坐在一处聊天。 子女们也没闲着。 只见几名女眷,围着富昌伯的女儿荣飞燕在聊天。 按理说,一个伯爵的女子,万不会被这么多人追捧。 但是,荣飞燕有个姐姐,乃是赵祯的宠妃。 因此,荣飞燕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一时间,隐隐有能与张桂芬分庭抗礼的趋势。 盛家墨兰这一次来马球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结交朋友。 如兰在盛家的坐席上正坐着。 突然见到墨兰与几名女子相谈甚欢,甚至还为她们端茶倒水,便是气不过,心想,盛家的面子都让她丢完了。 便连忙拉着明兰也去了。 明兰本不愿去的,对她来说,和那些女子们勾心斗角,属实没有太多意思。 可是架不住如兰的苦口相劝,明兰也只能随了她的心思。 坐在墨兰身旁的女子正是余嫣红,她看到明兰和如兰走来,便是一脸不悦, “真是什么人,都能来凑这里的热闹。” 原本墨兰过来,她就有些不舒服了。 不过,在她看来,墨兰倒是個懂事的,最起码来了,姿态放得很低,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子女,来一个就够了,还都来凑这里的热闹,配吗? 虽然余嫣红这样想着,可按照她的身份来说,也只能坐在荣飞燕的外围。 如兰听到她言行,便是火大,怒声道:“你家里就是这样教你的?” 此话一出,余嫣红怒气冲冲的起身道:“你竟敢骂我?” 如兰道:“伱哪个耳朵听到我骂你了?” 余嫣红把头一撇,“懒得与你争这口舌之利。” 她重新坐在位置上。 明兰与如兰则坐在一旁。 她看向余嫣然,闷闷不乐道:“谁家姐姐见自家妹妹与她人有口舌之争,无动于衷的?” 余嫣然好声好气道:“妹妹,父亲说了,不准我们与她人有争执...” 余嫣红哼了一声。 余嫣然看向众人,点头示意,一脸难堪。 余嫣红与余嫣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后者的母亲去世后,父亲又续弦,才有了余嫣红。 虽然都是嫡女,但余嫣红仗着有母亲撑腰,经常在家中刁难余嫣然。 明兰对她们姐妹的这种关系很是好奇,压低了声音,向如兰开口道: “还从未见过姐姐怕妹妹的。” 谁料,这番话,恰巧被过来的墨兰听到了。 随后,墨兰又来到余嫣红身边,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余嫣红顿时大怒,又一次站起身来, “你个小小庶女,也敢议论我余家的事情?” 显然,是墨兰将明兰的身份说了一下,就是没说明兰背后有个舅舅。 墨兰忙道:“余姑娘莫要动怒,我六妹妹也只是一时口快,我向她给你赔个不是。” “六妹妹,还不起来道歉...” 说着,她走到明兰身边,背对余嫣红,窃窃私语一番, “这里人多言杂,有人将你方才说的话,告诉她了。” 随后,又大声道:“六妹妹,听话,给余姑娘道个歉就好了。” 明兰现在一头雾水,我说什么了? 不就是好奇说了嘴,然后就罢了,不曾议论过余家的事情啊。 就连荣飞燕都被这边的情况吸引了。 余嫣红怒道:“向你说话呢,发什么愣?道歉!” 如兰不满道:“道什么歉?谁乱嚼舌根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余嫣红咬牙切齿道:“今日,我定要让你姐妹二人好看!” 说罢,就朝着她们走去,还伸出一手,要打明兰或是如兰的脸。 二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刚欲躲开。 就见一红衣女子,来到此间,向众人问道:“谁是盛明兰?” 说罢,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见状,余嫣红暗道: “张家姐姐?明兰...盛明兰?莫非这个背后说我坏话的盛明兰,也得罪了张家姐姐?” “这下好了,得罪张家姐姐,京城也就没她的容身之处了!” 随后,故作一脸委屈的模样,来到张桂芬身前,道: “张姐姐,你要给我做主,她们欺负我!” “她!她就是那个盛明兰!” 余嫣红指着盛明兰。 这时的明兰,心里打鼓,来之前,母亲千交代万交代,不要得罪旁人。 可现在... 一时间,明兰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谁料,下一刻。 张桂芬看向明兰,眼前一亮,惊喜道:“你就是明兰?” 说罢,她来到明兰身前,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亲切地握着明兰的手,笑道: “我这几日都忙着跟宫里的嬷嬷学女工,原本是不想来这里的。” “可是听说吴大娘子也邀请了你们盛家,我猜你初来京城,定不会推辞。” “所以,我早早地就来这等你了。” 第五十六章:叫舅妈 什么时候,堂堂的英国公独女,会认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宦女子? 看张桂芬的模样,似乎还与那个叫做明兰的女子,颇为相熟? 一时间,所有人,包括荣飞燕在内,都是好奇与惊诧。 明兰有些受宠若惊,“张姐姐...我...我...” 吞吞吐吐,‘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张桂芬不顾她人目光,偷偷在明兰耳旁轻声呢喃道: “一家人,你不必拘束。” 一家人? 明兰瞬间想到,英国公夫人来盛家时所言。 顿了顿。 还未等明兰说些什么。 张桂芬就向方才那向自己献殷勤的女子余嫣红说道: “方才你说明兰惹到了你,不知如何惹得你?需不需要,我替她陪你个不是?” 话音刚落,瞬间就吸引了所有年轻女子的主意。 看样子,张家姑娘,是要给明兰撑腰啊? 毕竟,谁敢让英国公府的独女赔礼道歉? 不想在京城混了? 哪怕是自家姐姐贵为宠妃的荣飞燕,也不敢让张桂芬道歉啊! 要知道,如今的勋贵之首,可是张辅! 换而言之,别的侯府或是国公府,一言一行,可能只代表着自己的立场。 但是,张辅的一言一行,代表的,就是整个开国勋贵后世子弟的立场。 哪怕得势如顾偃开,平日里称呼张辅,也要唤一声‘老大哥’。 只因像是顾偃开这一代人年轻时,都是跟在张辅后面混。 因此,张桂芬在顾偃开一等勋贵的子女里,也是独一档的存在。 在大周,能稳压张桂芬一头的子女里,除了为数不多存活的几位公主外,便没了。 “张...姐姐...多谢您的好意,没什么事...” 明兰眼见余嫣红的脸色有些难看,便没有存心为难对方。 而且,事到如今,她岂能不知,张桂芬替自己说话,是因为自己的舅舅? 可她不愿给自己的舅舅添麻烦。 宁可息事宁人,忍了此间事。 余嫣红咬了咬牙,不知如何作答。 可张桂芬却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毕竟,她的地位在这里摆着。 她想得也很简单,将来,自己是要嫁给卫渊的。 倘若今日,连外甥女都护不住,让卫大哥知道了,卫大哥心里怎么想? 张桂芬瞅了一眼余嫣红,随后,又看向众人,道: “她叫盛明兰,是我的朋友,至于我叫什么,不用向诸位介绍了吧?” 当着众人的面,张桂芬未出嫁,可不敢以‘舅妈’自称。 她自幼混迹于京城,岂能不知,京城里这些所谓的名门闺秀,背地里勾心斗角的不在少数? 之所以那样说,就是要给明兰撑腰。 好让这些所谓的名门闺秀,不敢轻易刁难明兰。 不然,今后在这名利场中,以明兰的家世背景,少不了被她人轻看针对。 此刻,明兰很是惶恐。 能被英国公独女认可,还说是朋友,以明兰的玲珑心思,自然明白意味着什么。 所以,她对张桂芬很是感激。 除了她之外,其余人,都是极其震惊。 这些年,张桂芬可从未明确说过,她和谁关系好。 如今这样大家伙说了,就代表着,明兰背后已经有她在撑腰。 此后,谁还敢惹那个叫做盛明兰的姑娘? 就在众人惊诧声中。 余嫣红突然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不甘心的开口道: “是我不对,请张姐姐恕罪。” 此话一出。 身旁的余嫣然极是惊讶。 她可是知道,自家这個妹妹,从小就被宠坏了。 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错了,很是难得。 但也从另外一方面认证,张桂芬在她们这个圈子里,究竟多么重要。 说是大姐大也不为过了。 张桂芬笑道:“余家妹妹言重了,只是盼你今后,多和你家姐姐学学,多收敛收敛性子,便也没什么。” 明兰站在她的身后,此刻是大气也不敢出。 她也不知,张桂芬给她撑腰这事,究竟是好是坏。 但事情已然发生,她也只能欣然接受张桂芬的这份好意。 余嫣红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也不敢多言什么。 这时。 荣飞燕突然来到张桂芬身旁,笑呵呵说道: “张姐姐,你何时有明兰这样可爱的妹妹?怎么没跟我说过?” 张桂芬莞尔一笑道:“飞燕妹妹,平时围绕在你身边的人这么多,怎么可能在乎我呢?” 荣飞燕连忙道:“张姐姐,你可冤枉我了,是我哪次出去玩,喊你你都不应。” 张桂芬笑笑不再多言。 荣飞燕道:“既然是个误会,说开就好了,张姐姐可千万别生气。” 张桂芬笑道:“若是飞燕妹妹觉得我这般小气,那可就是看错我了。” “再说,我与余家姑娘又无矛盾,还是要看明兰的意思。” 明兰连忙道:“误会误会,说开就好了。” 倘若明兰今日这事执意过不去。 张桂芬肯定也会让余嫣红过不去。 只不过,明兰很懂事罢了。 荣飞燕点了点头,“既然是误会,那就都散了吧,都别围在这里了,让那边坐着的几位大娘子看到,还以为咱们有什么谋划呢。” 话音刚落,众人才陆续散去。 余嫣红与余嫣然也离开此间。 至于墨兰... 张桂芬和荣飞燕对话,没有她掺和的份。 不过,待众人散去之后,她却对张桂芬开口道: “张姐姐,我是明兰的姐姐,方才的确是误会...” 话还没说完,张桂芬便拉着明兰的小手,去到一旁,压根就不搭理墨兰。 以张桂芬的社交经验,不难推断出墨兰是怀着什么心思。 墨兰一脸尴尬。 张桂芬拉着明兰还没走几步,身后就响起荣飞燕的声音, “张姐姐,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不知张姐姐是否有空?” 张桂芬摆了摆手,“到时再说。” 她现在有很多话,想给明兰说。 自然也不愿搭理荣飞燕。 待她们走到别处。 如兰才向墨兰缓缓开口道:“还张姐姐?张姐姐是伱叫的吗?人家英国公家和明兰的舅舅近,与你有什么关系?” 如兰和墨兰走了以后。 荣飞燕看着身边没了外人,才向身边一人小声开口道: “去查查,张桂芬和盛明兰到底什么关系...” ----------- 另外一边。 张桂芬将明兰拉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才算罢休,问道: “你可知,我将你拉到这里,是因为什么?” 明兰摇了摇头。 张桂芬看着她这幅可爱的模样,笑着说道: “嗯...不如...你先叫个舅妈听听?” 明兰有些懵,脱口而出:“啊?” 张桂芬握着她的小手, “哎呀,你就叫一声,就一声,我保准不向别人说。” 第五十七章:张桂芬实力宠外甥女 舅...舅妈? “啊?” 明兰双眸瞬间瞪大,被惊讶到合不拢嘴的程度。 张桂芬背过双手,笑嘻嘻的看着明兰, “你舅舅卫渊,是我父亲的徒弟,便也就是我的师兄。” “我与你舅舅,又有婚约,将来我肯定要嫁给他。” “你叫我一声舅妈,绝对不吃亏。” 明兰年龄还小,虽然知道自己的舅舅已有婚约。 可见到也就比自己大个几岁的女子,缠着自己叫‘舅妈’,她还是有些叫不出口。 更何况,二人毕竟还未成婚。 张桂芬看她的模样有些木讷,便是存了逗逗她的心思,笑道: “此间就咱们两个人,你就叫我一声舅妈,反正旁人也听不到,而且,你早晚都要叫...” 明兰眼珠子一转,方知自己是被戏弄,她看着张桂芬, “你确定要让我叫?” 后者微微一愣神。 这丫头,看着木讷可爱,不该不好意思叫出口么? 突然反问我是几个意思? 难道,她真敢叫?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有何不确定?” 张桂芬戏谑的看着明兰。 后者用着一种极为清澈的眼神,也在看着她,试探性开口道: “舅妈?” 话音刚落。 顷刻间,张桂芬脸色一红。 她连忙看向左右,发现的确没有外人,才算松了口气。 而后,从脖子红到脸庞,显得十分羞愧,撇下明兰,速速逃离此间。 明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噗嗤一笑, “这舅妈,倒还挺有几分意思。” 匆匆离开此间的张桂芬,虽然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但是却听到她笑了,慌忙一转身,再次看向她, “你...我是你长辈,不准笑!” 明兰认真地点了点头。 张桂芬转身欲走。 明兰又一次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张桂芬浑身上下都似红透了,像是一朵含羞待放的花儿一般,不再扭头,离开马球场,回府去了。 不远处的顾廷烨见到明兰与张桂芬聊天的一幕。 张桂芬前脚刚走,后脚他便来了,问道: “方才见你与张家姑娘谈话,可是得罪她了?” “二叔。”明兰先是微微作揖,又摇了摇头道: “不曾得罪她,只是看着她有些好玩。” 好...好玩? 顾廷烨一脸不敢置信的说道: “估计全京城,你是唯一一个说她好玩的人。” 明兰好奇道:“是吗?我看着她挺好相处的。” 顾廷烨笑道:“没有得罪她便好,不过即使得罪了也没关系,毕竟你舅舅与她们英国公府渊源很深。” 明兰问道,“二叔似乎对她很了解?” 顾廷烨大笑一声,道:“整个汴京,不知道张桂芬的人,怕是极少。” “你一眼望去,看到的所有名门闺秀,无一人不怕她,敬她。” 明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着方才张桂芬仓皇逃窜的方向,微微一笑,暗道: “我这個舅妈,还挺厉害。” 又在马球场玩了片刻。 王若弗实在受不了被人轻视,遂带着明兰等人返回家中。 途中,如兰、墨兰、明兰坐在一个马车里。 如兰看向明兰,笑问道:“伱与那英国公的独女,都说了什么?” 明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如兰道:“我可是听说,她与你舅舅有婚约了。” 墨兰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明兰,眼神中充满着嫉妒。 倘若她也有个这样的舅舅该有多好。 如兰又看了看墨兰,阴阳怪气的说道: “某个人给别人端茶倒水,不也受到旁人怠慢。” “不像明兰,从此有个小舅妈罩着,在这京城里,可以横着走了。” 明兰莞尔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沉默片刻后。 墨兰突然开口道:“六妹妹,今日的事情,我要向你赔个不是。” “那个余嫣红着实过分,我是怕咱们得罪了她,没有好果子吃,才让你忍气吞声。” 如兰哼了一声。 明兰摇头道:“四姐姐言重了,咱们不得罪旁人,可也不能让旁人得罪了去。” 墨兰脸色尴尬。 回到盛家。 明兰就将今日在马球场的事情告知卫恕意。 后者好奇道:“你叫她舅妈了?” 明兰点点头,“叫了。” 卫恕意道:“叫了也无妨,她算是你舅舅的师妹,二人虽未成婚,但已有婚约,她想听,你就叫一声便是,不打紧。” 听到这里,明兰的脑海里瞬间想起那个脸红透了的小舅妈,开怀大笑道: “娘,您可不知道,我那个小舅妈,一听我叫她舅妈以后,脸红的像红盖头似的。” 卫恕意捏了捏明兰的鼻尖,“不管怎么说,她将来都是你的舅妈,你不能编排长辈。” “知道了娘。”明兰吐了吐舌头,道: “只是没想到,我这个舅妈,看年龄,也就比我大个几岁而已。” 卫恕意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今日,明兰留在暮苍斋歇息,并未去往老太太那里。 大概到了傍晚。 明兰正与卫恕意聊天时。 忽然有下人来报,说是英国公府家的独女,差人送来几大箱子东西,要送给明兰。 她一听,脱口道:“送给我?” 卫恕意眉头一皱,“你去看看,挑几件喜欢的,看着不贵重的物甚,至于其它的,让人家搬回去。” 明兰点了点头。 来到正堂。 她是彻底震撼了。 一箱子装得都是金银首饰。 一箱子装得是宫用的文房四宝。 还有一箱子,是一些名贵的胭脂水粉。 最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还有一箱子精美的兵刃。 “这...” 明兰看向英国公府来人。 这个时候,盛紘也已经回家了,看到这几大箱子礼物,又看了看明兰, “这都是英国公府的那位独女送给你的。” 一位来自英国公府的嬷嬷笑着看向明兰,开口道: “我家姑娘听说你近日都在跟着一位学究读书,想必需要文房四宝之类的物甚,就差老身送来了。” “至于这胭脂水粉,我家姑娘说了,若是六姑娘你用不到,就给您娘亲用。” “还有兵刃...我家姑娘的确不知六姑娘你喜欢什么,便将她自个儿喜欢的物甚,挑出来一些,送给你。” 明兰瞠目结束,缓了片刻,听到盛紘咳嗽一声,她才回过神来,道: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嬷嬷,帮我谢谢小舅妈的好意,可我实在不能要。” 小舅妈? 听到这三个字,盛紘若有所思。 一旁的王若弗倒是大大咧咧的开口道: “明兰,你都叫人家张家姑娘舅妈了,这些东西,你就收下吧,毕竟长者赐不敢辞。” 明兰左右为难。 那英国公府的老嬷嬷看了一眼王若弗,忽然开口道: “六姑娘,这些礼物,都是我家姑娘送给您一个人的。” “您若是不要,那老身就将这些物甚,统统丢进汴京河里。” “您若是要了,过两日我家姑娘若是得了空闲,会来您家里寻您。” 言外之意是,谁若是贪了这几箱子礼物。 明兰什么都不曾得到。 英国公府的那位独女,肯定是不愿意的。 第五十八章:明兰发财了 明兰辞拒不成,只好就将那些礼物收下。 待英国公府的人一走。 明兰就让人将那几大箱子,都搬到寿安堂。 她前脚刚走。 王若弗就向盛紘开口道:“柏儿正在读书,宫里御用的文房四宝,自是极好。” “英国公家大业大,送给明兰几套,明兰也用不过来,不如你让明兰赠给柏哥一套可好?” 盛紘皱眉道:“你没听人家说?那些礼物都是送给明兰的,我这个做父亲的,如何去要?” 王若弗想起那几大箱子礼物,虽然眼红,但也只好作罢。 不多时,林噙霜知道此事后。 也打起了那几大箱子财物的心思。 原先张夫人送的那些,都是按照盛家人头比例提前分好的。 除了大部分给了卫恕意之外,其余的,拿多少,都有限量。 可这一次,全落在明兰手里。 拿多拿少,不就是看手段? 于是乎,当夜,盛紘在林噙霜这里歇息的时候。 她刻意开口道:“紘郎,奴家可真是羡慕卫小娘和明丫头。” “不像我的墨儿...来到京城,身上穿戴的首饰,都还是街边小厮贩卖的那种。” “紘郎,不管怎么说,墨儿都是你的女儿,若是出去,旁人见到明兰身上穿金戴银,而墨儿一身朴素...怕也丢了咱们盛家的面子。” “而且,枫儿也在读书,正是需要文房四宝的时候,听说明兰那里有御用的...若是明丫头明事理,能给枫儿一套,想必对枫儿的学业定有帮助。” 盛紘一听,很有道理。 那几大箱子礼物,就算让明兰用,怕也是一年半载都用不完。 可是她的几个哥哥姐姐,从未用过那种御用的物甚。 不如... 待明儿个,向明丫头说说? 其实,在盛家。 盛紘对于墨兰的宠爱,哪怕是如兰,都比明兰要深。 若非卫渊发迹。 墨兰头上戴着的一根簪子,都能买明兰好几件首饰或是衣物。 就这,墨兰还整天向外人说,她是家里的庶女,不受宠,也没有明兰那么好的舅舅疼着护着。 装可怜倒是有一手。 此刻。 寿安堂里。 老太太看着那几大箱子礼物,又看了看正坐在案前发呆的明兰,笑呵呵询问道: “明丫头,别人送你如此贵重的礼物,你怎么还不开心?” 明兰将自己的忧虑说出, “祖母,这些都是我那个小舅妈送来的,如今她与我舅舅虽有婚约,但毕竟还未成亲。” “我要是要了这些礼物,回头舅舅那里该如何交代?” “所以孙女就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些礼物还回去。” “可是如今家里的人都知道,我接受了英国公府的好意,那么多礼物,我若是不给哥哥姐姐们分点,她们该如何看我?” “但我若是分了,今后礼物凑不足数,又如何还给孙女那位舅妈?” 倘若她给如兰等人说,这些礼物今后是要还回去的。 旁人不讲,单说墨兰就不会相信。 她在兄弟姐妹之间挑拨一番,叫明兰如何继续待在家里? 也只有心善的人,往往会考虑如此之多。 盛老太太摸了摸明兰的小脑袋, “明丫头,你有心了。” “你既然都叫那张家姑娘舅妈了,这些礼物,你便收着吧。” “别看几大箱子东西很唬人,实则对于英国公府来讲,顶天了也就是根头发丝。” “张家姑娘送你礼物,是真心想提前认识你这個外甥女,你若不收,她定会寝食难安,觉得哪里做错了,担心你舅舅会怪她。” 明兰惊讶道:“孙女要是还回去,会有那么多麻烦?” 盛老太太道:“她送伱这么多东西,虽是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可说到底,也是想讨得你欢心。” “你舅舅当初在扬州带着上百名亲卫,就大摇大摆着来到咱们家,京城里不少达官显贵都知此事,所以,谁不晓得你舅舅疼你护你?” “她作为你舅舅未过门的妻子,自然也要宠着你。” 明兰唉声一叹,“就怕收了,会给舅舅添麻烦。” 盛老太太摇了摇头,“你不收,才是添麻烦。” 明兰犹豫片刻,从那几个箱子里,拿出一支珍贵的簪子, “祖母,孙女跟您戴上。” 盛老太太点头笑了笑,“好好好,我们家明丫头最疼人了。” 明兰嘻嘻笑道:“孙女将这些礼物,拿出一部分来,分给哥哥姐姐们。” 盛老太太道:“是要如此的。” 忽地,老太太将明兰给她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看了片刻,道: “这簪子极为珍贵,只有宫里的贵人才有,祖母都老了,戴这些物甚没什么用,还是留给明丫头吧。” 明兰摇了摇头,“就是看着珍贵才要给祖母,再说,孙女已经有这个世上最好最珍贵的簪子了。” --------------- 翌日,英国公府。 昨夜,张桂芬得知明兰收下礼物,心中很是高兴。 一大早,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昨日送给明兰的都是一些俗物,她万一看不上,但是又不好明说,只能收下,该怎么办?” “还有...长姐生下一个男丁,卫大哥还给了那男丁取了小名,我要是送明兰,不送我那个外甥,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昨日前往盛家送礼的那位嬷嬷听了,摇了摇头,道: “小姐,您送的那些礼物,可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物甚。” “老奴别的不敢保证,就他们盛家,估计也就只有那位名动京城的勇毅侯府独女才见过,已经十分贵重了。” 张桂芬撇了撇嘴,“这才哪到哪?再说,我又不是送给他们盛家,盛家与我有什么关系?” 随后,她又吩咐了一些仆人, “你们从府里支点钱,将京城里孩童最喜欢,最需要的物甚,各买几样。” “记住,挑贵的买,便宜的不要。” 不多时,那位嬷嬷将张桂芬给明兰送礼的事情告诉张夫人, “夫人,小姐毕竟还未过门,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张夫人却笑笑说道:“芬儿爱送什么,就让她送去便是,将来半个英国公府都是她的嫁妆,随她去吧。” 两个时辰后。 英国公府的人,又挑着几大箱子礼物,送给了卫恕意、明兰娘俩。 其中,多是一些孩童玩乐的物甚,诸如拨浪鼓之物,更是数不胜数。 此刻,卫恕意与明兰在正堂看着眼前几大箱子礼物,心中极为感激。 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顿了顿。 前来送礼的一位婢女说道: “卫娘子,明兰姑娘,我家姑娘说了,您二位如果有喜欢的物甚,或是迫切需要的,差人知会她一声就好。” 卫恕意连忙道:“够了够了。” 说实话,算上张夫人来盛家带的礼物,还有昨日张桂芬送得那几箱物甚。 卫恕意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奢侈的东西。 这要是回礼...该怎么回啊? 第五十九章:张桂芬突来盛家寻明兰 盛家,暮苍斋。 明兰看着几抬礼物,喃喃道: “娘,这也太多了,咱们该如何回礼?” 卫恕意也正为此事犯愁。 堂堂英国公府,必然是什么都不缺。 顿了顿,卫恕意问道:“你最近字练得如何?” 明兰如实道:“还行吧...只能说是勉强可以看。” 卫恕意莞尔一笑,“你给你舅舅写封信,将张家姑娘给你送礼的事情说明,问问你舅舅该怎么办。” 明兰眼前一亮,“这几日就想着给舅舅写信呢,但一来怕我写得字体太难看,二来,娘亲您也不让。” 卫恕意道:“你字写得就算再难看,你舅舅也不会怪你。” “只是为娘觉着,如今边关正起战事,这个时候你去写信,时机不对。” “但是眼下已经入冬,料想边关也能过个安稳年,不至于有太多战事发生,你这个时候写封信正合适。” 明兰欣喜的点了点头,当即就去写了。 这是她第一次给卫渊写信。 以往都是卫恕意写,她想说的话很多,可是自己的娘亲最多也就在信上提到一两句。 如今,可算是将自己想说的,想写得,跃然纸上。 一不留神,就写满了六七张纸。 小到日常木哥儿的状态、明兰与她人玩乐,大到张夫人前来盛家等事。 总之,让人感到开心愉悦的事情,几乎都被明兰写上去了。 卫恕意看了,忍不住开口道: “怎么连鸡毛蒜皮的事也写,你去马球场进了几个球,在庄学究那里得到了什么表扬...这种事,就无需写了。” “你舅舅身为边将,日理万机,哪有空看伱写得这么多琐事。” 明兰撇撇嘴,她还想继续写,意犹未尽,但是... 生怕被自家娘亲教训。 只能在恋恋不舍的状态下放下笔杆。 翌日。 书信刚发出去,明兰就已经期待自己舅舅的回信了。 盛家临时开辟得一处学堂里。 明兰心不在焉的看着书,也没有听庄学究再讲些什么。 忽然,如兰故作咳嗽两声。 明兰依旧是不为所动。 最后,庄学究皱了皱眉头,向明兰开口道: “明兰,老夫方才所言何解,你可知?” 明兰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慌忙起身,‘啊’了一声。 如兰小声道:“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方才学究再讲这句话。” 明兰哪里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只得如实道:“学究,学生不懂。” 庄学究哼了一声,“既然不懂,为何不认真听讲?” 明兰低头沉默,不知该说什么。 见状,庄学究又回想起平日里明兰给他做得些美食,只好摇头作罢, “坐下吧,好好听课,不要心猿意马,否则今日就罚你抄写一遍《中庸》。” 明兰连忙点头。 下了课以后。 齐衡注意到盛家兄弟所用的文房四宝,皆出自御中,便是好奇道: “这等上好的湖笔,实属精品,每年流到民间的,不过几十支罢了,余下皆上贡御中使用。” “不知二位是从哪里得到的?虽然每年官家也会赏赐给我家一些,可毕竟太少了,自己都舍不得用。” “若是长柏兄和长枫弟有门路,我买来一些囤着。” 闻言,盛长柏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明兰,笑道:“我们能用到这御中的文房四宝,还要多亏了六妹妹。” 盛长枫接过话茬,将其中原委说出。 齐衡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若是顾二叔在这里,见到这么好的文房四宝,想必也会心动。” 几日前,顾廷烨决定离开京城,想要去外地求学。 盛长柏笑道:“小公爷还是不了解顾兄,他岂会对这文房四宝感兴趣?” “他爱兵刃,胜过爱四宝。” 齐衡笑道:“毕竟出自将门。” 如今齐国公府如果没有一个平宁郡主,也就是齐衡的母亲在撑着。 整個公府,怕是早就没落下去了。 就算是已现在的齐国公府而言,也无法与英国公府相提并论。 因为就目前来说,大周可以没有齐国公府,但是不能没有英国公。 几人又闲聊片刻,才陆续散去。 墨兰就齐衡走了,连忙追上去,道:“小公爷,您若是喜欢文房四宝,我这里也有一套,还未用,您拿去用?” 齐衡皱了皱眉头,“你觉得我缺那些?虽然珍贵,可我府里,拿出几套来也不成问题。” 墨兰一脸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衡笑道:“四妹妹的心意,我心领了。” 一旁的如兰见到墨兰这般姿态,忍不住冷哼一声, “什么人啊,拿着你的东西,转头要送给别人。” 明兰沉默不出声。 她们姐妹二人吵来吵去,明兰一向只想着置身事外。 偶尔,也会帮着如兰怼几句墨兰。 或许是由于墨兰母亲的缘故,明兰也不怎么待见她。 毕竟,那日卫恕意生产时的一幕,明兰至今还记着。 若不是卫渊提前做出安排,后果不敢设想。 墨兰辞别齐小公爷后,就来收拾自己的东西,顺道向明兰开口道: “六妹妹,你心里不会怪我吧?” “小公爷在咱们盛家是客,我见他对张姐姐送给你的文房四宝感兴趣,便想着将我那套没用的给他,也算为咱们盛家着想。” “毕竟,六妹妹送给我这么好的东西,我平日里是舍不得用的。” 如兰不满的哼了一声,“假惺惺。” 明兰神情如常道:“当然可以,只是四姐姐将妹妹的一片心意转头赠予他人,总归是不太好。” “怕是妹妹今后再有什么好东西,都不敢赠予四姐姐了,万一四姐姐再给别人,岂不是辜负了妹妹的一片好心?” 墨兰明摆着就是在赚她便宜。 她喊张桂芬一声舅妈。 你喊张姐姐? 跟你很熟么? 墨兰笑道:“六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如兰挽起明兰的臂膀,“明兰,我们走,不理她。” 说话间。 忽地,身着红衣的一名年轻女子,突然来到此间,见到学堂里的明兰,当即招手道: “明兰!明兰!” 三兰见状,都是忍不住感到惊讶。 原是英国公府独女张桂芬来到此间。 “舅...舅妈?您怎么来了?” 明兰连忙上前。 墨兰也紧随其后,“见过张姐姐。” 张桂芬瞪了她一眼,转头又笑嘻嘻的看向明兰, “怎么?我来你很意外?还是说你不高兴?” 明兰连忙摇头,刚欲说些什么。 又听墨兰在旁说道:“方才是我嘴快了,明兰唤您一声舅妈,我是她的姐姐,理应也该唤您一声舅妈。” “只是瞧着您突然到来,有些惊喜,一时越了礼数,还请您见谅。” 张桂芬不理她,仍是看着明兰, “听说你跟着一位老学究读书,每日都要读到晌午,只有下午这会儿功夫才有空。” “所以我便不请自来了,走,我带你去樊楼吃些好的。” 后者连忙摇头道:“舅妈,今日我答应我母亲,要陪她...” “不如...我给您烧几道拿手菜,今日就在我娘亲那里用膳,怎么样?” “在你娘那里用膳?”张桂芬突然略显手足无措,“可...可是,我这次,没给你娘带什么见面礼啊。” 明兰笑道:“您送来的礼物已经很多了,再送,我们可真不好意思收了。” 张桂芬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初次见长姐...怎么能没有表示?” 明兰主动挽着她的臂膀,“舅妈,见面礼什么的,都太俗了,将来咱们要是成了一家人,难不成您还要这般见外?” 一听‘一家人’这三个字,张桂芬心里像是被抹了蜜一般,笑道: “那就依你,也怪我考虑不周全,今日来寻你,定是要见见你娘亲的,都怪我。” 现如今,在张桂芬这里,没有什么比一家人更具有杀伤力的了。 当然,这个一家人,指的是张家和卫家。 “明兰,你也别您您您的,听着怪别扭。” 张桂芬算是同意明兰的请求了。 今日她来盛家,本就是一时兴起。 墨兰在旁说道:“说得对,今后都是一家人,何需见外?” 她不说话还好。 一说话,还提了那三个字,张桂芬瞬间感到不喜,仅是微微皱起眉头,就让墨兰心头一颤, “我与明兰正说着悄悄话,你这么光明正大的偷听插话,似乎不妥吧?” 什么人才能说悄悄话?必然是一家人。 什么人用偷听插话这种词汇形容?必然是外人。 墨兰脸色尴尬,不敢再此间站着,迅速离开这里。 身后的如兰一见,竟有人三言两语,就将墨兰死死压住,不由得微微一笑。 她可没有墨兰那么厚脸皮,见到张桂芬,只是微微一作揖,便就离开这里。 第六十章:卫小娘赠 张桂芬蹑手蹑脚的跟着明兰来到暮苍斋。 院子外。 明兰刚想前脚踏进去,就被张桂芬拉到身边, “明兰,要不...要不我明日再来寻你?今日...今日姑且就算了。” 说罢,她就要离开此间。 此次前来盛家,没有正儿八经的呈递拜帖。 只是作为一个玩伴,来找明兰玩。 她思来想去,若是就这么见了卫渊的姐姐,回到府里,岂不要被自己娘亲骂死? 再说,自己这一关也不好过。 但是来都来了,明兰又岂能让她回去, “早晚都是要见的,小舅妈,坊间传闻你天不怕地不怕,为何会怕见我娘亲?” 说实话,此刻张桂芬的内心里,真就产生了一个想法。 那就是丑媳妇见公婆。 虽然心里并无怯意,但敬意肯定是有的。 “明兰,我可是你舅妈,我怎会怕?听话,我下次来寻你。” 张桂芬嘴硬至此,还要摆长辈的‘谱’。 明兰不愿,死死拽住她的胳膊,大声道:“娘亲,您看谁来了。” 这时的卫恕意,正在院子里给明兰绣护膝,一听到明兰的声音,下意识放下手上的动作,好奇道: “谁来了?” 事已至此,张桂芬也只能任由明兰拽进院子里。 卫恕意瞧见明兰,又看了看她身边长得甚是好看而且又身具贵气的年轻女子,当下不敢轻视, “是明丫头的朋友来了?” 张桂芬站在明兰的身侧后方,扭扭捏捏的不敢看向卫恕意。 后者还只觉着她是见外,笑道: “来到这儿,就跟来到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小蝶,看茶。” 明兰噗嗤一笑,道:“娘,她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小舅妈。” 听到这里,张桂芬的脸瞬间变得红彤彤的,颇为惹人怜爱。 而卫恕意则是大惊失色,豁然起身,狠狠瞪了一眼明兰, “贵客来访,怎么提前不跟娘说声?” 随后,她又看向张桂芬,“你...你就是英国公家的姑娘吧?都怪明兰,失了礼数,你可千万别见怪。” “明兰,快去将人请到屋里坐着,张家姑娘,你且稍坐着,我给你泡茶。” 不唤对方妹妹,而是张家姑娘,是因为卫恕意担心,对方会觉着自己一个妾室的身份,喊她妹妹,会引起她的不悦。 闻声,张桂芬连忙摇头,她怎么敢让卫渊的长姐泡茶。 顿了顿,她看向卫恕意,郑重其事的深深作揖道: “张家桂芬,拜见长姐,恭祝长姐安康顺遂。” 听到这里,卫恕意笑得极是开心,连忙来到她的跟前,挽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的面容。 忽然,喜极而泣道:“我小弟有福分,有福分。” “明兰,你去,你去泡茶,再拿些点心来。” “张家姑娘...不知...不知伱喜欢吃些什么?我让家里的下人去买。” 明兰一听这话,瞬间皱了皱眉头。 她今日拉着张桂芬来这里,一是择日不如撞日,让对方见见自己的娘亲。 二来嘛,是要报张桂芬前几日在马球场戏谑自己,要让毫无准备的自己,突然喊她舅妈一事。 这第二层意思,主要就是小孩间的玩闹。 可自从张桂芬喊了一声长姐之后,明兰就觉得,变了,什么都变了。 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看着明兰吃瘪的模样,张桂芬下意识笑了笑,道: “好姐姐,您若是不嫌弃,唤桂芬一声妹妹就可。” 要不是还未正式出门,或是不在乎礼数的情况下。 卫恕意要是喊她一声弟妹,她敢将整条街买来送给卫恕意。 卫恕意愈发觉得张桂芬懂事,一开始,她还担心,若是见面了,对方会摆大小姐的架子。 如今一看,真是越来越觉得,自家小弟捡了個大便宜,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那...我就唤你一声妹妹了。” 卫恕意心中欢喜至极,握着张桂芬的手就不愿松开,拉着她就去了屋里。 明兰跟随。 张桂芬说道:“姐姐,我今日来得匆忙,本是想改日好好正式拜访一下您...还望您心里不要见怪。” 卫恕意连忙摇头,“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张桂芬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明兰,抿了抿嘴,计从心来,道: “姐姐,我方才找明兰说了好多话,这会儿有些口渴,且待妹妹喝口茶,与姐姐好好聊聊?” 卫恕意一听,狠狠瞪了明兰一眼,“明丫头,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看茶!” 明兰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自家娘亲以这种口吻对自己说话了。 就像是自己犯了天大的错一般。 刚要去给张桂芬倒茶,却见小蝶已经端着茶过来了。 张桂芬担心自己走后,卫恕意真的会处罚明兰,便又说了两句, “姐姐,您莫动怒,明兰兴许是见到我太高兴了,对吧,明丫头?” 明兰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 张桂芬又道:“明丫头长得好可爱,连我这个舅妈见了都心悦不已。” 卫恕意再一次认真看了看张桂芬,脑海里似乎浮现出自家小弟在疆场上浴血拼杀的心酸一幕。 这心里,似有万般苦楚,涌上心头,竟是泪眼婆娑。 见状,张桂芬有些慌乱的开口道:“姐...姐姐,您这是怎么了?” 卫恕意摇了摇头,“没什么,高兴,高兴。” 小蝶向张桂芬见了个礼,轻声道:“兴许是见到姑娘您来,想起了卫三爷。” 张桂芬一听,沉默起来。 都说姐弟情深,唉。 卫恕意瞪了一眼小蝶,“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下去!” 后者连忙退下。 卫恕意强忍住声音的哽咽,道:“婢子不懂事,让妹妹见笑了。” 张桂芬摇了摇头,“大姑,等前方的战事了了,卫哥哥就回来了。” 大...大姑? 卫恕意神情一怔,旋即回过神来,“你叫我什么?” 张桂芬面色一红,低声道:“大姑。” 在大周民间,一般称呼丈夫的姐姐叫‘大姑’。 卫恕意听到这个词汇,心底里的情绪,已经无法用任何词汇形容出来。 只见她郑重点头,回应道:“哎!” 那声大姑,也使得她彻底破防。 眼泪止不住地就流了出来。 “小弟...今后也算有个家,有个依靠了。” “卫家列祖列宗在上,小弟的这个媳妇,甚好!甚好!” 卫恕意在心里不停地喃喃道。 明兰见了这一幕,也甚是感动。 不过,她也觉得,张桂芬没有表面上看得这么简单。 因为...只叫了一声大姑,今后,在暮苍斋这个院子里,在卫恕意身前,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再也比不了她了! 张桂芬并未在盛家逗留太久,只是觉着,此次来得太匆忙,礼数并不周全,唯恐待久了,引得长姐不满。 临走时,卫恕意送给张桂芬两样东西, “这是我亲自绣得一幅图,名为《李娘子镇守娘子关》,妹妹是将门虎女,想必不会排斥这幅图。” “还有这对护膝,是我刚绣好的,你回去穿一穿,看看是否合适,不合适我再改。” “妹妹贵为英国公独女,想必什么都不缺,这是我的心意,还望妹妹别嫌...” 一个‘弃’字还没说出来,张桂芬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抢言道: “大姑,您送得,妹妹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 她没有让身边的下人接过那两件礼物。 而是自己小心翼翼地捧着。 卫恕意点了点头,“不嫌弃就好。” 稍后,张桂芬告辞。 卫恕意本想亲自相送,结果被张桂芬拒绝,说外面天冷,姐姐要好好休息。 无奈,卫恕意只得让明兰相送。 等来到盛家门前,张桂芬嬉笑着向明兰开口道: “明丫头,以后我要是找你玩,你不跟我玩的话,我就找你娘去说,让你娘教训你。” 明兰一愣。 这小舅妈,不至于那么腹黑吧? 思绪一转,却见张桂芬已经上了马车,朝着她摆手了。 明兰无奈,只得开口道:“等下次,明兰一定好好陪陪舅妈。” 张桂芬坐在马车里,笑道:“明丫头,乖,下次来寻你,给你带好吃的。” 第六十一章:卫渊送尸,离间西夏 张桂芬回到府里之后,就将卫恕意所赠的‘李娘子镇守娘子关’这幅图挂在了屋里最为显眼的位置。 张夫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淡淡开口道:“这是卫渊的长姐,送你的?” 闻言,张桂芬吓了一跳,连忙转身,道:“娘,您走路怎么没声的,下人也不通报。” 说罢,还瞪了身旁的婢子一眼。 那婢女低头沉默。 张夫人道:“是我不让她们声张的,你这次去盛家,见到卫小娘了?” 张桂芬点了点头。 张夫人道:“你没有呈递拜帖,正儿八经的去拜访卫小娘,若是让渊儿知道了,该如何想你?” 张桂芬气鼓鼓道:“都怪明兰那个丫头,今日女儿也觉唐突,可是明兰非要拉着女儿去...” 张夫人道:“我亲自挑选了些礼物,你现在去写拜帖,卫小娘送了你礼,你要回礼,否则,渊儿会觉得你不懂事。” 张桂芬连忙点头,“娘,我知道了。” 听罢,张夫人看着那幅图,啧啧称奇道:“听说卫小娘与渊儿,是出身耕读世家。” “不成想,卫小娘竟是喜欢李娘子这等人物,倒是颇有几分将门的感觉,也怪不得当初渊儿书读得好好的,竟去从军了。” 张桂芬道:“这幅图是卫家姐姐亲自所绣,一针一线用得恰当好处,就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张夫人微微颔首,“见微知著,卫小娘心里,也有一颗不甘于内宅的心,可怜她是个妾室。” “若那盛家大娘子不是王太师的女儿,凭借着咱们家的势力,运作运作,辅正,不是没可能。” 张桂芬道:“就不能给卫家姐姐再添些身份?” 张夫人摇了摇头,“等渊儿的功绩再多些,或许能为他两个姐姐讨个诰封,到时,诰命在身的妾室,就是贵妾、媵妾。” 张桂芬皱了皱眉头,“官家能同意么?” 张夫人笑道:“这事,就不是你能操心的了,好好跟着宫里的老人学女工,不可懈怠。” ------------------ 与此同时。 大周边疆,雁门关军营大帐内。 张辅坐在首位,看向诸将,问道: “野利遇乞派来使者,说希望让我军归还他兄长的尸体,这事,你们怎么看?” 顾偃开率先应声道:“我军可以归还野利旺荣的尸体,但首要前提是,他们可以撤军。” 出身忠勤伯府的一名姓梁偏将开口道: “大帅,顾将军,听说野利遇乞抓了我大周不少商贾,约有百人,其中还有几个颇具影响力的江湖帮派子弟,比如漕帮。” 顾偃开皱眉道:“总不能因为几個商贾,就这么将野利旺荣的尸体交出去吧?” 张辅道:“可是,西夏军更不会因为野利旺荣的尸体而选择撤军。” 顾偃开身后,一直保持沉默的卫渊突然眼前一亮。 只因听到了‘漕帮’二字。 对于张辅、顾偃开等人来说,漕帮不过就是个小角色,不值一提。 但是卫渊却很清楚漕帮的价值。 除了官方机构,在民间,论收揽情报的能力,无人可以比得上漕帮。 在‘知否’中,顾廷烨就仗着漕帮的能力,做成了不少事。 若是,此次解救了漕帮的人,也算是对漕帮有恩。 按照漕帮有恩必报的原则,岂不好事一桩? “大帅,顾将军,据末将所知,去岁雁门关大战时,漕帮曾聚了一批粮草支援边境。” “漕帮毕竟帮过咱们,那些商贾也都是我大周子民,若是就这么不管不问,岂不寒了他们的心?” 卫渊缓缓开口。 说实话,漕帮送来的那些粮草,也就起到个锦上添花的作用。 但是这些年来,每逢战事,漕帮也都有出力。 而且,他们不似山中匪患,是一群懂得江湖义气的朋友聚在一起组成的帮派。 值得收揽或是利用。 顾偃开道:“索性,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本将军就还不信了,这代州境内,就找不出几名西夏商贾?” “再说,咱们不是关了一批西夏密探?” 张辅道:“除了那些商贾之外,野利遇乞还答应我们,将会奉上金银、粮草若干,还有一批西夏马的马种,保证年关前后,秋毫不犯。” 西夏骑兵,之所以能傲视辽、周两国,就是因为他们有着独特的马匹,是由蒙古马、大宛马等特殊马种培育出来的西夏马。 在配合铁鹞子重骑,可谓横扫千军,莫能挡之。 大周境内也有西夏马的马种,可是太稀少了,多一批马种,精心培育个几年,就有可能多出一支骑兵队伍。 有将士冷哼道:“下着这么大的雪,就算让他们来攻,也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张辅笑道:“话是那么说,可谁不愿过个肃静年?” “本帅听说一事,野利遇乞出征之前,西夏皇宫出过乱子,野利遇乞一直以为,是我们的卫将军,杀了野利旺荣。”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西夏皇宫出了这么大事,杀了一个高官,不可能透露不出半点风声。 顾偃开听张辅那么一说,瞬间明白了, “野利旺荣是中毒而死,虽然他的尸体已开始腐烂,可也不难查出所中何毒。” “那毒,只有西夏有,而且,咱们可借着此事,离间西夏君臣?” 张辅点了点头,“咱们要野利旺荣的尸体并无用处,送其尸体出关一事,本帅就交给卫先锋了。” “只有你,清楚了解野利旺荣的死因,也只有你向野利遇乞所言,他才会信上几分。” 无需全信,只要信了几分,目的便算达成。 张辅的命令,正合卫渊心意,他若去,用尸体换来漕帮众人,则算给了漕帮一个恩德, “末将领命。” 顾偃开皱眉道:“野利遇乞如今认定是卫将军杀了他的兄长,若是二人见面,大打出手,该如何是好?” 张辅道:“用尸体换商贾的地点,就定在雁门关外十里,由我们说具体时期,倘若野利遇乞不按规矩办事,那就让他有来无回。” 顿了顿,他看向卫渊,郑重其事道: “本帅会将全军最精锐的三千骑兵交到伱手中,若事情不对,当即焚尸,由骑兵掩护你回关。” “届时,顾将军会率领十万大军掩护于你,如有可能,就地诛杀野利遇乞!” 前提是,野利遇乞先不守规矩。 不管怎么说,在雁门关十里外交易。 占据地势的,绝对是张辅一方。 只因那处距离西夏与辽国的中军大营,足足有三十里。 张辅可以随时出兵围歼野利遇乞。 除非是对方将部队都拉了过来。 可那就不是交易了,是干仗。 大周的斥候,可不是吃素的。 第六十二章:江湖诨号赛骠骑 张辅让卫渊去护送野利旺荣的尸体,与野利遇乞达成交易。 其实还有个私心。 倘若离间计成了,卫渊又将会立个功劳。 对于卫渊来说,此行不仅是有可能立功,还可借机收揽漕帮。 漕帮虽是江湖势力,对于朝廷的那些大人物来说,弹指可灭。 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用处,运用好了,可抵千军。 三日后。 卫渊与三千铁骑出关,护送着一副棺材,前往双方约定好的地方。 在此期间,斥候并未发现辽国或是西夏的军营有任何异动。 待来到约定地点。 卫渊赫然瞧见臂膀上绑着白布的野利遇乞。 后者身后,亦有数千骑兵。 “没想到,竟是你护送我兄长尸体出雁门,你还真敢啊!就不怕本将军剁了你?!” 野利遇乞看向卫渊的眼神里,都充满了仇恨。 卫渊手执关刀,大笑道:“阁下莫非以为,我手中的这柄刀不利?” 一时间,双方气氛箭弩拔张。 稍有不慎,就会酿成一场战事。 野利遇乞深呼吸一口气,大手一挥,“带人上来!” 随后,就将百余名商贾,被一条条铁链困缚,各个身形凄惨,伤痕累累。 卫渊眉头一皱,“战场上打不过我军,就欺负平民,你们西夏军还真是好种!” 野利遇乞道:“将棺材抬过来,也将你项上头颅好好留着,且待吾来取!” 卫渊不愿与他再呈口舌之利,向身边一名将士使了个眼神。 随后,双方开始交易。 上百人,步履阑珊的来到大周将士中。 至于那口棺材,自然也是交到了西夏军手里。 野利遇乞抚摸着棺材,咬牙切齿的看了一眼卫渊, “早晚宰了你,为我兄长报仇雪恨!” “全军回撤!” 话音刚落,卫渊连忙开口, “且慢!” 野利遇乞双眼一寒,当即亮出兵刃。 身后西夏铁骑,也是各自严阵以待。 似乎一场混战即将到来。 卫渊笑道:“怎么?野利将军就那么怕本将军冲杀过去不成?” 野利遇乞深深皱眉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卫渊道:“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若是想知道你兄长的死因,就随我来!” 随后,他单骑驰骋去到不远处的空旷地带。 野利遇乞看了看左右,吩咐道: “全军待命,若见本将军有恙,当即回撤营中,不得有误!” 紧接着,他就追着卫渊而去。 二人陆续翻身下马。 卫渊率先开口道:“野利将军,不知你从李元昊的嘴里,得知你兄长死因是何故?” 在这里谈话,无人可以听到。 也就是说,他们即使吵翻了天,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这事要是传到多疑的李元昊耳朵里,这离间的计策,便也成功一半了。 “竟敢直呼我主名讳,好胆儿!” 野利遇乞牢牢握住手中兵刃, “我兄长,不就是被你所杀?伱引我来此,是想羞辱我与我兄长,还是有别的打算?” 卫渊笑了笑,道:“野利将军,你我都是聪明人,若你真的认定是我杀了你的兄长,你怕是早与我动武了,岂会听我说这么多?” “可你并未动手,因为从我说出你想知兄长真正死因的那一刻,你心里就已起了疑惑。” 野利遇乞显然没有太多耐心,“别废话了。” 卫渊索性直言道:“你兄长是中毒而死,那种毒,只有你们西夏有。” “听闻西夏皇宫惊变,杨守素被李元昊杀死,你嫂嫂得到了你兄长从雁门发出的一封书信,一口咬定你兄长是被我所杀。” “但是你觉得我傻吗?会在雁门关里,杀一個名动天下的使节?亦或者,你当我雁门关隘不堪一击,随便一个人,就能出关送信?” 言至于此,卫渊翻身上马,将欲离去。 野利遇乞瞬间联想到很多,他暗自皱眉,看了看卫渊, “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离间我与我主的情义?” 后者大笑道:“说得对,的确是离间,但我所言,也是实情,信与不信,皆由你定夺。” 随后,卫渊与三千铁骑,护送上百名商贾返回关内。 野利遇乞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喃喃道: “如果杨守素真的有意叛变投敌,怎么可能,还让我兄长将家书送出?” ------------- 返回雁门关途中。 一名气质不俗的虬髯大汉,突然向坐在马背上的卫渊作揖道: “敢问可是赛骠骑卫渊卫将军?” 方才,他听到西夏主帅说,是卫渊杀了野利旺荣。 故而,就猜到了卫渊的身份。 闻声。 卫渊微微一皱眉头。 他是叫卫渊不假,可赛骠骑是什么? “我是卫渊不假,但这赛骠骑...什么意思?” 卫渊问道。 那大汉突然眼前一亮,连忙再次恭敬作揖道: “果真是卫将军,今日得见卫将军,实属三生有幸。” “赛骠骑,是咱大周的江湖人士,给您取的江湖名号。” 卫青和霍去病,都担任过这个职位。 卫渊年龄与霍去病相仿,但是又姓卫。 不管是叫赛冠军还是赛卫青等等江湖称号,似乎都不太好。 于是,就有了个赛骠骑的称号。 意思是,卫渊堪比霍去病和卫青。 卫渊笑道:“本将军从未入过江湖,没想到却有一个江湖称号。” 那大汉笑道:“只因江湖人听闻您死守雁门的事迹后,对您都十分敬佩。” 卫渊问道:“你是何人?” 大汉拱手道:“漕帮石坚,见过卫将军,今日多谢卫将军救命之恩,日后若有用到我漕帮的地方,尽请卫将军差遣。” 漕帮石坚? 姓石? 知否里,漕帮当家的那批人,就姓石。 这可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卫渊笑道:“好说,你们漕帮屡次支援我大周边军抵抗夏辽二国,也称得上是仁义之士。” 石坚道:“卫将军言重。” 待返回雁门关后。 卫渊先是向张辅交了差事,又听说有封来自汴京的书信。 他看了看信封,发现乃是明兰所写。 便是不经意间笑出声来,喃喃道: “这丫头,还知道给我这个舅舅写信。” 他看完信封里的所有内容,对当前剧情的推动或是改变,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 “明兰与桂芬关系好些,倒是省下我不少心事。” “这场仗,不知还要打多久...” “真想,快点去往汴京啊。” 思虑至此,卫渊开始回信。 同时,也给他师娘写了封信。 信中除了感谢给卫恕意娘仨送礼之事外。 还特意请求张夫人,差人打理一番皇帝赏赐给自己的那座宅子。 他打算从府里单独弄出一个院子,专门让自己的两个姐姐居住。 “前些时日,二姐来信,也已有了身孕。” “眼下年关将至,我也得有所表示才成。” 安排好家事。 就有侍卫来报, “将军,营外有自称是漕帮帮主的人求见。” 漕帮帮主? 石坚? 他是漕帮帮主? (求追读)第六十三章:来自西夏国主的记恨 被卫渊解救出来的那些商贾,大部分已经离开代州。 石坚则是在短暂休整过后,特意来到军营,向卫渊表示感谢。 军营外,一处客栈里。 石坚备上好酒,热情款待卫渊。 因为是在战时,他又身为先锋,自当以身作则,便未曾饮酒。 石坚倒也不怪,毕竟,卫渊能来,就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石帮主,我有一事不明,你们漕帮一向都是做漕运生意,何以去了西夏?” 卫渊以茶代酒,喝了一口,好奇询问。 漕帮,都是做漕运上的生意,何时去西夏有牵扯的? 石坚唉声叹道:“去岁,雁门关一战还未结束,有西夏的行脚商客来到两淮,说是要借我们漕帮的势力做些生意。” “我们此前从未接触过西夏的商人,想着如果通了这条线,今后必然也有利于我漕帮。” “与他们做成第一笔生意后,为探虚实,我又带着人出了关,后来的事,卫将军就都知道了。” 西夏决定对大周动武之前,两国一直互市,所以,常有商人行于两国。 “到底是什么生意?”卫渊好奇询问。 石坚压低了声音说道:“军马!” 军马?! 闻声,卫渊当即皱起眉头,“买卖军马,可是死罪!” 石坚直言道:“我们自然知晓,我们早已与马政司的官老爷打好招呼,要是这条线能确定下来,我们漕帮买的所有军马,一概充公。” 卫渊不解道:“这于你们有何好处?” 石坚应声道:“我们漕帮,说是商贾,但也有些牵强,都是一些落了难得江湖朋友,才来投奔我等。” “去西夏买马一事,一来,是能帮助到像卫将军您这等戍卫边疆的英雄豪杰;” “二来,也是为了讨好官府,不然,指不定哪天,我们漕帮就要大祸临头了。” 卫渊再次问道:“即使真买来军马,又如何走出西夏城关?” 石坚道:“暗地里我们是在买马,不过实际上,是做买酒的生意,但是,一次性将这么多酒送到两淮,就需要大量的马匹运货。” “而这卖马的人,在西夏,手段通天,至于到底是谁,我们不曾得知。” 卫渊语重心长道:“做这种生意,还是太危险了,而且每次运货,只能运来百匹左右的军马,无济于事。” 石坚点了点头,“卫将军所言有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卫将军您的搭救之恩。” “您贵为三军大将,能与我这江湖人同坐一处,已是给了石某天大的面子。” “今后,卫将军若有调遣,我漕帮,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着,就要单膝跪地。 见状,卫渊连忙搀扶起来,笑道:“石帮主言重了,你们都是侠义之士,结交诸位,是卫某得荣幸。” 石坚当即道:“卫将军折煞我等。” 送走漕帮一行人之后。 卫渊突然想到这军马的生意。 担心西夏军政方面有所察觉,所以一次性只能运输百匹或是数百匹军马。 而这些所谓的军马,可能不是由西夏皇家饲养。 或是由民间按照豢养军马的方法养出来的马种。 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如果抓住这条线。 甚至有机会做大的话。 一次性,武装一营甲士,似乎...不是问题啊? 想到这里,卫渊连忙摇了摇头,暗道:“这想法,太危险!” 眼下,他还没有底蕴去做一些事。 又过了些时日。 年关将近。 代州这个地方,陆续下了半个月的雪。 雁门关外的积雪,更是厚到似乎可以将一个大活人掩埋的程度。 平时没有下雪的时候,西夏与辽国都无法攻克雁门。 更不用说下雪了。 所以,这段时间,大周的将士也比较惬意。 而原先被他们解救的那些商贾,返回家乡之后,也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支援了代州不少粮食,其中不乏一些肉食。 还有野利遇乞为换回兄长尸体,答应送给他们的一些钱粮。 再加上朝廷拨下来的粮饷。 让三军将士过一个好年,不是问题。 此刻。 大帐内。 张辅刚清点完朝廷拨下来的粮饷,不由得开怀大笑道: “咱们那位韩相公,虽然不喜兵戈之事,可哪年出征在外,却不曾对粮饷一事有所克扣。” 听到这里,卫渊摇头苦笑。 这不该是分内之事吗? 何时值得单拎出来夸耀一番了? 真要是多拨一些粮饷,那才值得夸赞他。 虽说眼下朝廷很困难,凑足出征所需的粮饷,肯定要费不少的心思。 但是,临近年关,寒冬腊月天,戍卫边疆的战士不辛苦? “这个野利遇乞不曾食言,给了应给咱们得钱粮,此事,倒是值得意外。” 顾偃开缓缓开口。 卫渊笑道:“怕是那李元昊为了拉拢野利遇乞,特意下得恩旨,同意了此事,不然,战时,野利遇乞有再多的脑袋,也不敢给咱们钱粮。” “只是这李元昊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杨守素是用毒杀了野利旺荣,至今那尸体上,还能查出一些痕迹。” 张辅笑道:“事已至此,那野利遇乞,再也无心南下了。” 顾偃开皱眉道:“无心南下,但赖着不走,也不是個事。” “听闻去岁西夏闹了灾荒,情况比咱们还糟糕,他们从哪来的钱粮?看这架势,是要给咱们耗上几年,借此让官家妥协。” 西夏不愿再称臣,所以要打这一仗,至于打下大周多少领土,李元昊压根没想过这事。 他一开始就想着耗着大周。 因为他知道,如今大周的财政状况,很不乐观。 换而言之,谁先撤军,谁主动提出谈判,谁就输了。 “辽国赠给西夏的粮食?或是西夏灾荒一事,并没有咱想得那么严重?” 卫渊试探性开口。 张辅摇了摇头,“这些年,李元昊将西夏治理的极好,怕是囤了不少粮食,就等着这一战。” “再说,那也不是我等操心的事,是打是和,还是留给朝廷里的相公们决定吧。” “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就连如今的武将之首都难以左右是打下去,还是要寻求谈判的机会。 只能说明,文官的势力越来越大了。 在张辅等人年轻的时候。 大周还有很多百姓想要参军入伍,建功立业。 但是如今呢? 家里但凡是有些底子的,都是希望自家孩儿可以读书考科举。 包括顾偃开也是这般想得。 要不然,他早就下定决心,将顾廷烨弄到军中来了,还何苦让他读书? 倒是张辅想得很明白。 齐国公府的那套,行不通。 本身就是勋贵,文官岂会愿意勋贵子弟有朝一日可以入主中枢? 所以,他的三个儿子,如今倒是都在京营里摸爬滚打,只不过,存着爱子之心,不愿让他们上战场杀敌罢了。 卫渊是个例外,他本身就是杀敌建功出身,张辅信任他的能力,所以每每出征,必让卫渊立于阵前。 再说,卫渊又不是张辅的儿子,这辈子想要出人头地,只能浴血杀敌。 一个伯爵,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 -------------- 嘉佑二年,十二月下旬。 西夏军后撤百里。 辽军按兵不动。 此事传至西夏国主李元昊的耳朵里之后,当即大怒, “野利遇乞不思攻城掠地,竟还后撤,他想做什么?他怕了不成?!” 自杨守素死了以后,张元就成为了李元昊身边的第一谋臣。 如今,张元说的话,李元昊多少能够听进去一些, “陛下,雁门关内外,近乎下了一整月的大雪,别说行军了,就连行走都难,实在无法攻城。” 李元昊冷声道:“朕知道!朕是再问,他为何后撤!” “我们无法攻城,难道周军就能出关?” 张元皱眉道:“陛下,是不是还回野利旺荣尸体一事有蹊跷?” “臣听闻,换回尸体当日,周将卫渊与野利遇乞有过短暂交涉。” “虽然最后引得野利遇乞拔刀相向,卫渊及时撤军,但...万一是在做戏呢?” 李元昊深深皱起眉头,“卫渊?又是这个卫渊!区区一边将,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 “传令野利遇乞,朕不管他想何办法,开春之后,必须给朕打出一个好结果!” “朕要让他将卫渊的头颅带来!” (求追读)第六十四章:卫恕意进忠勇伯府 野利遇乞为何后撤? 很简单,这场仗,他不愿打了! 如果说,率军来到大周边境外,是因为想给自己的兄长报仇。 但如今,就连到底是谁杀了他的兄长,他都没搞明白,还怎么打? 年关过后。 野利遇乞就接到了西夏国主李元昊的旨意。 一众野利氏大将纷纷询问于他, “将军,开春之后,就让咱们攻打雁门,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 “驻守在雁门的兵力可不少,至于其它边城,张辅并不在意,绕过雁门,夺取代州其余城关,岂不更妥?” “如今驻守在雁门的守将,正是卫渊。” “...” 野利旺荣的死,这些将领还并不知情。 他们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野利遇乞如今很头疼。 这场仗,他压根就不想打,别说打雁门或是杀卫渊了。 最终,他做出决定, “雁门还是打的,但是怎么打,打多久,由咱们说了算。” “周国不是有句俗话,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如今这局势,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此番随他出征的绝大多数将领,都是跟着他们野利兄弟南征北战多年的心腹。 要是全折在雁门,谁最有利? 乍一看是周国,可谁下达的旨意? 野利遇乞没那么傻,真要将自己的心腹折进去,待他回师,估计也是难逃一死。 随着年关一过。 张辅也将军队都散了出去,驻扎在代州各个边城。 只要能够将代州各城关坚守,不至于沦陷,那么,此战,他就是有功无过。 所以对于他来说,接下来的战役,就比较好打了。 而负责驻守雁门关的,仍旧是卫渊。 三月初旬,雁门关城头之上。 徐长志正跟随卫渊巡视城防,忽地,有些不满的开口道: “本以为这次征战,是要跟随张帅出关的,结果还是守关,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攻守易形。” 卫渊道:“咱们那位官家,就没想着借机收复燕云十六州,出关作战?只会让袍泽弟兄伤亡惨重。” 徐长志唉声叹道:“这些年,除了听说咱们大周某个将领守城有功外,可曾听说过谁扩土有功?” 长此以往,大周的将帅们,除了守城,可真就啥都不会干了。 卫渊刚想说些什么,就听斥候来报,野利遇乞正率领西夏军杀来了。 “刚化雪就来了?” 徐长志惊讶一声。 卫渊下令,全军严阵以待。 这一次,守护雁门的兵力,足足有八万。 别的不敢说,但有一点,卫渊敢拍着胸脯保证。 少于三十万攻城,雁门就不可能失陷。 “来了多少人?” 卫渊问向斥候。 后者应声道:“回禀将军,从营旗判断,约有二十万。” 二十万? 来势汹汹啊! 不多时。 卫渊就已经看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敌军,正缓缓向雁门压来。 乃是野利遇乞亲自率军前来。 整整二十万大军,还包括着数之不清的大型攻城器械。 不管是谁在守雁门,都会下意识觉得,敌军这是动真格的了。 然而,待第一波敌军厮杀过来,连城门都未靠近。 卫渊只是命人放了些箭矢。 西夏军就撤退了。 看到这结果,卫渊与徐长志对视一眼,皆感到困惑不已, “摆这么大阵仗,结果只是试探?” “野利遇乞想要做什么?” “...” 不管怎么说,敌军既然已经来了。 卫渊就绝不会懈怠。 可是余下几日,敌军攻城,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上万人气势如虹的冲来。 死了几个人以后,就吹响撤军的号角。 让人摸不着头脑。 “野利遇乞亲自率军前来,会不会只是佯攻?” 卫渊大胆猜测。 徐长志心惊道:“卫将军是说,他们的目的,不在雁门?” 卫渊点了点头, “速速将此间之事,差人禀报张帅,请张帅定夺!” -------------- 与此同时。 京城。 卫恕意罕见地出了一次盛家,还是带着明兰。 正前往官家赏赐给卫渊的府邸里看一看。 马车上。 卫恕意忍不住向明兰反复叮嘱道: “那府邸,虽然是官家赏给你舅舅的,但都是张夫人找人打理的。” “咱们这次是应着张夫人的约,前去看看,只是看看,明丫头,你懂不懂?” 又大一岁的明兰愈发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特别水灵、有神, “娘,女儿知道了,您已经向女儿说了很多遍了。” 卫渊的回信,她们娘俩早就已经接到。 虽然信中说明,对待张家,尤其是张夫人和张桂芬,就像是自己家人就可。 但毕竟尊卑有差,卫恕意仍旧担心,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惹恼了张夫人或是张桂芬。 因此再耽误卫渊的这桩好姻缘,那可真就是百死莫赎了。 来到忠勇伯府前。 卫恕意与明兰刚下了马车,就见张桂芬已经在府门外等候着了。 卫恕意不敢怠慢,连忙走上前去, “怎么还能劳烦妹妹亲自在这里等着。” 张桂芬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明兰,嘻嘻笑道: “大姑勿忧,是娘亲让我在这里等您。” 随后,她朝着明兰招了招手, “算算时日,快有一个月没见到明丫头了,快过来让我瞧瞧,又长个了没有。” 明兰白了她一眼。 卫恕意并未注意到,但仍是向明兰皱眉道:“没听见你舅妈叫你?快去。” 明兰无奈,只得好好站在张桂芬身前。 后者学着长辈模样,摸了摸她的脑袋, “嗯,不错,应是长高了不少。” 明兰没有搭理她,而是看向整個忠勇伯府的门面。 大门前不仅有两个栩栩如生的巨大石狮子。 甚至石狮前方,还有一对长戟。 这是官家特许的。 以示威武荣耀。 “这就是以后舅舅要住的地方?可真是气派。” 明兰忍不住说了句。 张桂芬贴在她的耳边,小声嘀咕道: “也是你舅妈我今后要住的地方。” 明兰再一次白了她一眼,“你还没嫁给我舅舅呢。” 经过几个月时间相处,二人的关系已极为融洽。 斗嘴都是常有之事了。 张桂芬不满的撇了撇嘴,有些着急的开口道: “你什么意思?你不想我嫁给你舅舅?还是说,你觉得这京城里,有比我更适合当你舅妈的?” 顿了顿,上前两步,顺势挽起卫恕意的胳膊,皱着眉头说道: “大姑,你看看她,就知道欺负我!” 明兰:??? 要不要高搞清楚,是谁在欺负谁啊? 但是,由不得她狡辩,耳旁直接传来卫恕意的怒斥声, “给伱说了多少次,这是你舅妈,是你长辈!” “快给你舅妈道歉!” 明兰委屈极了,“娘...” 卫恕意皱眉道:“再敢顶嘴?!” 明兰无奈,刚要向张桂芬作揖道歉。 又听张桂芬故作大气的摆手道: “大姑,就原谅明丫头这一次吧,她也不是有心之言,权当是她小孩心性,不懂事。” 明兰第一次有了想要掐人的冲动。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渐渐了解了张桂芬的性格。 平日里,在人前很有威仪,一举一动乃至一颦一笑,都让人大气不敢喘或是令人揣摩许久,不敢造次,只得小心翼翼地陪衬着。 可是唯独在自己面前...一言难尽啊! 说多了都是泪! 随后,明兰跟在卫恕意与张桂芬身后,走进忠勇伯府。 有趣的是,踏进伯府时,明兰一直将小手攥得紧紧的,用着一种充满哀怨的目光,盯着张桂芬的后背。 第六十五章:这世上,只有一个盛明兰,也只有一个张桂芬 众人刚走进府邸,就见张夫人坐在一处亭子间等着。 见状,卫恕意加快脚步。 张夫人也朝着她招了招手。 “劳累夫人等了这么久。” 刚见面,卫恕意就表达歉意。 张夫人也是习惯了,笑道:“与你说过多次,今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何需见外?” 说着,还握起卫恕意的手,邀她坐在自己身旁, “前些日子,渊儿给我来信,让我帮着打理一下这座府邸。” “虽是耗费了不少时日,但总算是成了,你看看,可还满意?” 卫恕意受宠若惊道:“夫人与桂芬妹妹满意就好。” 张夫人语重心长道:“渊儿可是特别嘱咐,要在府邸里,单独拎出来一座院子。” “以后你与你二妹妹闲来无事,可以在那里稍住几日。” “我没经过你同意,就擅自改了改那间院子,希望你与你二妹妹能够满意。” 卫恕意心里感动,到底还是自家小弟,无论做什么,都想着她们姐妹。 “夫人您请人打理的院子,自然是极好的。” 她能从张夫人这里感到尊重。 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妾室。 可人家呢?堂堂的一品国夫人! 这足以说明,人家不嫌弃自个儿的身份,愿意将自己视为正儿八经的亲戚。 如此,就够了。 张夫人缓缓起身, “让明兰与桂芬先到一旁玩去吧,我带着你去看看那间院子。” 卫恕意连忙点头。 这时,明兰做出一脸悲苦的模样,“夫人,您与娘亲要逛到什么时候?” 张桂芬一听她说话,就暗感不妙,可是,阻拦已经太迟了。 张夫人好奇道:“怎么?我与你娘就离开一会儿,你这丫头就没耐心了?” 卫恕意道:“明兰还小,不懂事。” 她也纳闷着呢,平日里没这样黏着自己啊。 在夫人面前是怎么回事? 明兰委屈道:“夫人,明兰不是没有耐心,是...是小舅妈太凶了,明兰害怕...” 啊? 张桂芬瞪大了双眼。 张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瞧向明兰,将她揽在怀里,正色道: “是不是桂芬欺负你了?” 明兰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先是看了一眼张桂芬,摆出害怕的表情,轻声道: “小舅妈...小舅妈没有欺负明兰...呜呜——没有...” 说着说着,竟还痛哭起来。 见状,卫恕意一把将明兰扯开,“你这丫头,怎么回事?” 张夫人则是二话不说,瞬间将目瞪口呆的张桂芬拽到自个儿身前,扭着她的耳朵,道: “给伱说过多少次了,明兰比你小,又是你的晚辈,你要让着她,你可倒好,无法无天,竟欺负自己的外甥女,真是出息。” “再敢有下次,就罚你跪在祠堂里三天三夜!” 张桂芬委屈极了,“娘,疼疼疼,快松手,娘,女儿知道错了。” 明兰见事态有些大,顿时心里一慌,“夫人,小舅妈平日里待明兰也很好,您快松开小舅妈吧。” 有了明兰求情,张夫人这才放过张桂芬。 卫恕意一脸为难道:“都是明兰这丫头胡闹。” 张夫人笑了笑,“不打紧,都还是孩子。” 说罢,就与卫恕意前往别处走去。 走了两步,张夫人还没忘扭头嘱咐张桂芬, “再敢欺负明兰,必然重重责罚你。” 张桂芬低头沉默。 待二人走远了。 明兰看她背对着自己,耳朵有点儿红彤彤的,便是有些心疼,挽着她的臂膀,道: “小舅妈,您大人有大量,就别生明兰的气了...” “我...我也没想到,夫人竟真舍得下手。” 张桂芬鼓着嘴,把头扭过一边, “你自己玩吧,我不愿理你了!” 明兰顿时愁眉苦脸,挽着她的臂膀,撒娇道: “好舅妈,您是这世上最好的舅妈了,别生气了。” 有时候她在想,她与张桂芬之间,到底谁才是长辈。 明明平日里她欺负自己多一些。 每次,都是自己自我疗伤。 可是,只要欺负她一次,自己就得想着法的哄着她。 年前,张桂芬找过一次明兰。 期间,就因为明兰说了句,我舅舅将来要是不娶你怎么办? 结果,张桂芬瞬间大哭不止,直到卫恕意打了明兰屁股,张桂芬这才作罢。 如今,张桂芬依旧是不愿理会明兰, “我不想理你!你也别理我!” 明兰无奈,从后面抱着张桂芬,贴在她的耳旁,轻声细语道: “好舅妈,您要是再生气,我...我就...” 张桂芬好奇道:“你就什么?” 明兰嘻嘻笑道:“我就只能想着法的哄舅妈开心喽。” 张桂芬噗嗤一笑,正色道:“你要是以后再欺负我,我一定不会再理你了。” 明兰当即道:“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惹小舅妈不开心了。” 听到这,张桂芬心情才好了起来,握着明兰的小手,道: “你以后也不能说,你舅舅不喜欢我这样的话。” 明兰点了点头,“保证不再说。” 张桂芬又道:“你以后,只能有我一个舅妈。” 明兰再次点头,“我只认您这一个舅妈。” 张桂芬心情大好, “以后我要是与你舅舅吵架,你向着谁?” 明兰卖弄了個关子,“我肯定是帮...” 张桂芬急不可耐道:“你快说,帮谁?” 明兰笑道:“当然是帮舅妈您啊,您这么疼明兰,明兰不帮您帮谁?” 张桂芬一脸傲娇道:“这才对,算你没辜负我平日里那般疼你。” 自从第一次去盛家找明兰之后。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张桂芬就会送给明兰大量的礼物。 甚至宫里只要有什么赏赐下来,看到一些好看的首饰,张桂芬也会送给明兰。 一来二去,光是张桂芬送给明兰的礼物,就足以让明兰超越京城里绝大多数的同龄女子了。 平日里在大人面前,说归说闹归闹。 明兰可一直都记着张桂芬的好。 虽然明兰地位不高,也没什么权势。 但只要让她知道,张桂芬被人欺负了去,哪怕对方是皇亲国戚,明兰也敢拿着剑挡在张桂芬身前。 因为从小到大,除了她的娘亲、舅舅以及盛老夫人之外,就没有人像张桂芬这般,疼爱明兰了。 不过,张桂芬在京城里受欺负的概率,微乎其微。 “要是你舅舅以后会喜欢上其她女子,还联合其她女子欺负我,你怎么办?” 张桂芬又问向明兰。 明兰不假思索的回应道:“自然是帮舅妈。” “怎么帮?” “若舅舅喜欢了其她女子,其她女子如何欺负的舅妈,明兰就如何欺负她。” “若你舅舅喜欢的女子,待你也如我这般待你呢?” “她肯定不会像舅妈您这般待我,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英姿飒爽的舅妈,而这位舅妈,明兰仅是看一眼,心中便是欢喜不已,还怎么容得下第二个舅妈?” 闻言,张桂芬笑靥如梅花。 这世上,只有一个盛明兰,也只有一个张桂芬。 第六十六章:有意收卫恕意为干女儿 另一边。 张夫人正与卫恕意闲逛整座伯府。 前者边走边道: “此处曾经是国公府,依山傍水,光是算府里的院子,大概就有百亩左右。” “这还没有算后山的一条小湖以及前后山林。” “原本渊儿是打算,给你们挑一间屋子比较多得院子。” “我算过了,就算以后,你,明兰,木哥儿或是你二妹妹那一家子人都过来,二十几间屋子也足够用了。” “于是我就想着,把你们的院子择在靠近后山小湖的那边,风景也好些,闲来无事的时候,你们可以聚在湖边赏景,赏雪,都是极好的。” 卫恕意听到这里,岂能感觉不出,给自己与如意挑选院子这事,张夫人是用心了的。 “夫人,您待我卫家姐弟这般好,今后,这份恩德,我姐弟三人,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她确实很感激张家。 从为她姐妹二人选择院子这件小事上,就可以看出,张夫人是认她们这个亲戚的。 这对于当前这个世道来说,已经颇为难得了。 再说,自家小弟让张夫人差人打理一番院子。 张夫人几乎将整做府邸都给翻修了一遍。 几处屋宅,都是全新的。 就连脚下所踩的石板,都透着一种奢华。 不知要花费多少钱财。 可是这些事情,张夫人却只字未提。 “恕意,你也是我的晚辈,不用夫人夫人叫着,唤我一声伯母就好。” “你们卫家,还有我们张家,今后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再说这些见外的话,我这个做伯母的,免不了要说你几句了。” 张夫人这番话也是肺腑之言。 今后,勋贵的领军人物,就是卫渊。 张辅正逐渐将接力棒,交到卫渊手上。 至于卫渊将来要交给谁,就不是他能操心的了。 但可以预料的是,大局势不变或是各勋贵府中,没能出现一位天之骄子的话。 下一代,甚至是几代之后,大周勋贵之首的接力棒,就要在张、卫两家轮换了。 这个勋贵之首,不是看谁的爵位高,而是看,谁能指挥得了军队。 张夫人与卫恕意谈话间,就已来到了靠近后山的那座院落。 二十几间房屋,都是按照主屋级别新盖。 虽然有些逾制,但也是张夫人的一片心意。 毕竟,这年头,哪座勋贵府没点儿逾制的情况? 算不得什么大事。 “你在盛家住的那间院子,叫做暮苍斋,我总觉得有些死气沉沉的,不太好听。” “如今已到了开春时节,这座院子,又是为你与你二妹妹亲自挑选的。” “我便在伱们的名字里,取了一个‘意’字,这间院子里有座阁楼,可以赏雪、赏花、赏景。” “所以,我就将这座院子,取名为春意阁了,你要是觉得不满意,就按你的意思改改。” 张夫人缓缓开口。 卫恕意喃喃一声,“春意阁?” 盛家那座院子,她之所以取名为暮苍斋。 是因为自個儿早就失了些心气。 这辈子,待在盛家,仿佛一眼就到尽头了。 不是与林噙霜争宠,就是为了管家之权,和家里的大娘子碰个头破血流... 好生没意思。 暮苍,一眼就能看到尽头,便是此意了。 可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时不时都在对她造成着冲击。 比如自家小弟封了伯爵,自己父母都有了官身。 还比如张家的尊重... 这些事情,都让卫恕意对今后的生活,看到了希望。 春意... 迎春迎春,不就是在迎新? “春意阁...好听。” “伯母,您费心了。” 张夫人听到卫恕意喊了自己一声伯母。 顿时莞尔一笑,道: “这就对了。” “我将渊儿视为自个儿的亲生子,也就会将你,将你那二妹妹,当做我的女儿来看待。” 听到这里,卫恕意备受感动。 然而,让她感到惊讶的还在后面, “恕意,你要是不嫌弃,就认我做个干娘,可好?” 干...干娘...? 卫恕意震惊! 连忙作揖道:“伯母,使不得,我...我只是个妾...” 然而,话还未说完。 张夫人便握住了她的手,正色道: “恕意,从今以后,我不准你再这般轻贱自己。” “妾室怎么了?有我张家在你背后撑腰,无论你走到哪里,也都是贵妾,哪怕是你家里的大娘子,见了你,也要客客气气的。” “你性子温柔,我做梦都想有你这样一个女儿。” 卫恕意心里感动至极,泪眼婆娑道:“伯母厚爱,侄女无以为报。” “只是,小弟要与桂芬妹妹成亲...而您贵为国夫人,若是收个妾室为干女儿,侄女儿担心,会有人说闲话。” 张夫人道:“其实,我早就有意收你为干儿女,只是时机还不对。” “待渊儿回来了,我和你伯父说一声,大摆宴席,请全京城的贵人都来。” “谁要是敢说闲话,就是与我张家,过不去。” 在大周,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谁与张家过不去,谁就是与朝廷过不去。 虽然张辅是武将,可毕竟贵为中枢大臣,可直接参与国家机要大事。 与韩章身份相等。 武将之首与文官之首,二人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荣辱与共。 故而,无论平时文武之争如何激烈,无论张辅和韩章有何争执。 在大是大非面前,在个人荣辱面前,二人从来都是一致对外。 谁坏了文武平衡,谁就是朝廷的大罪人。 张辅与韩章,都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张夫人话已说到此处。 卫恕意的感激之情,已不知该如何表达。 她向张夫人下跪道:“伯母,恕意谢谢您。” 张夫人将她搀扶起来,语重心长道: “好孩子,你叫我一声伯母,我自是要护你一生。” “待你伯父凯旋,咱们就宴请全京城的达官显贵,为娘...给你正名。” “今后,你就是我英国公府的干儿女,谁也不能小觑了你。” 张夫人收卫恕意干女儿还有个打算。 虽然卫渊将来会立很多功劳。 但若是冒然为自家姐姐请个诰命,可能会遭受文官唾弃。 然而,如果卫恕意是张辅夫妇的干儿女,那么,这种可能,便不复存在。 从这一刻起,卫家与张家之间,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荣辱一体,再也不可分割。 第六十七章:捡来的名望与军功 张夫人现在只是有认卫恕意为干女儿的想法。 一切,还要等张辅凯旋之后,才能做决断。 如今,代州各城关,都在面临着夏、辽联军的入侵。 甚至还有小股部队,绕过代州,攻打相邻州府。 虽然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但是架不住这些苍蝇嗡嗡乱叫。 有些辽军,仗着机动性远高于周军,劫掠几座乡镇,便就扬长而去,使得周军只能处于被动防守的局面。 代州各大城关,都陷入到了战火的摧残中,无论敌我双方,日子都不太好过。 但是唯独雁门关却很惬意。 自野利遇乞来到关外,一连数日,攻城大都只是佯攻。 冲锋的西夏士卒们,就连关门都未曾靠近,仗打到一半,才刚刚热身,就接到了撤退的命令。 双方打了快有一个月。 卫渊这边,伤亡仅百人左右。 至于西夏军那边,也不过伤亡千人。 就好像,卫渊与野利遇乞之间心有灵犀,每一次攻城或是守城,都是作秀而已。 此刻,雁门关守军又一次将西夏军击退。 徐长志望着关外撤退的敌军,笑道: “自打开春以来,这是野利遇乞组织的第十八次攻城了吧?” “卫将军,您又要名扬天下了。” 与当世西夏开国名将野利遇乞对阵十八次。 每次都以胜利而告终。 且先不管杀敌多少...就单单是这份战绩,足以称得上‘守城有功’了。 刚开始,卫渊也很诧异,野利遇乞的这种做法,不就是再给自己养望吗? 堂堂一代名将,不惜折损士气军心,屡屡攻城失利,关键与之对垒的,还是一名年轻将领。 这要是传出去,天下人都会说,野利遇乞不如卫渊。 直到经过张辅的分析之后,卫渊才恍然大悟。 人家野利遇乞,就没想着真的攻打雁门,不过就是作秀而已。 于是乎,卫渊就成了此战的最大受益者。 毕竟,他以极小的代价,成功守住了雁门,抵御了野利遇乞十余次的进攻。 “说起来,还是张帅的离间计奏效了。” “野利遇乞亲自带来的这二十万大军,乃是他们野利氏的心腹军队。” “其余西夏士卒,正在攻打五台城,前两日送来的战报说,五台城的战况尤为惨烈。” “看来,他们那里才是真刀真枪的干上了。” 其实卫渊也没想到。 自个儿啥也没干,这守城有方的功劳,就砸在了自己脑袋上。 他有时也在暗想,若是多遇到几个像是野利遇乞这样的人物,怕是用不了多久,都能被封国公爵位了。 可惜,这等好事,可遇不可求啊。 “卫将军,野利遇乞这么做,就不怕被西夏国主李元昊知晓?” 徐长志不解道。 卫渊想了想,笑道:“你且看着吧,这场战役,野利遇乞拖得越久,就对他越有利。” “我要是他,下一步,就该给李元昊要钱、要粮甚至是要兵了。” 他猜想的没错。 野利遇乞的确是有这个打算。 如今,西夏军大帐内。 很多将领,都在向野利遇乞抱怨道: “大帅,多次攻城失利,有损军心啊!” “咱们连雁门关的城墙都没碰到,您就让撤军,这是何道理?” “大帅,您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 野利遇乞看向众人,心中很是无奈。 眼前这些悍将,虽然都是他们野利兄弟多年来精心培养出来的心腹。 可是,有些事,他不能明说,否则,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然而,时至今日,他若是再不透露一些什么,这军心怕是真的要涣散了, “你们在想什么,本帅心知肚明。” “可咱们那位陛下,连跟随他多年的杨守素都能杀,你们就真的不担心,有朝一日,兔死狗烹?” “本帅这么做,是为了保全军队,也是为了保全诸位!” 野利遇乞沉声道。 这时能够站在他身前的将领,都是值得信任的。 否则,他也绝对不会说出‘兔死狗烹’这四个字眼。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纷纷陷入到了沉默中。 他们的皇帝,是個什么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大帅...就算是演戏...次次攻城,次次失利,我们没有一次是占上风,此举,岂不是助涨了周国军队士气?” 有人说道。 但这对于野利遇乞来讲,是问题吗? 军心士气下降,总好过将心腹精锐都折在雁门的好吧? 另有将士附和道:“大帅,咱们自开春以来,攻城不下十余次,每次都以失利告终,那小将卫渊的名头,都快盖过您了。” 野利遇乞笑道:“卫渊这个人,心思深沉,可谓得了张辅真传,不容小觑。” “雁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他在,即使咱们真的攻城,也不见得会有优势。” “他得名利,咱们得钱粮,岂不两全其美?” 名利还好理解。 只是这钱粮... 怎么回事? 诸将士纷纷不解。 野利遇乞大笑道:“咱们久攻雁门不下,辎重粮草不济,难道不该给朝廷伸手要?” “接连数日,不停歇攻城,使我大军损失惨重,难道不该补一补兵源?” 此话一出,众将士恍然大悟。 不管怎么说,此战,使得卫渊成功跻身入当世名将的行列里。 野利遇乞有多厉害,很多周军将领都领教过,很少有能在他手上占便宜的人。 然而,卫渊却能连战连胜,虽然是守城,但也足以证明,人家守城有方啊! 张辅那边,更是将卫渊艰苦守城的事情,大写特写,然后命人加急送往汴京官家那里。 几日后。 大朝会。 赵祯看到卫渊守城的捷报,心情大悦, “卫卿,真乃朕的霍去病是也!” “西夏野利兄弟,几次三番使我大周损兵折将。” “可如今呢?野利旺荣被卫卿斩杀,就连这野利遇乞,在卫卿面前,也没有占得丝毫便宜!” 官家话说到这里。 百官岂能不明白? 人家卫渊,又立功了! 上次立功封的伯爵。 这次立功,要如何封? 百官沉默的看向赵祯。 后者笑道:“待三军凯旋之日,朕,必亲自重赏卫卿!” 第六十八章:论当世名将 虽然卫渊没有击溃野利遇乞部。 但是,阻敌于关外,就已让赵祯极是高兴了。 只因当年,野利兄弟二人,让大周吃了多少亏? 如今,野利旺荣被卫渊杀了,就算不是被他杀的,可今后大周的史书上,也会写是他杀的。 野利遇乞又在卫渊亲自驻守的雁门关前连连失利。 这对于大周来说,太重要了。 你们野利一门,很猖獗吗? 朕有卫卿! 在百官的欢呼声中,赵祯愈发得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可算是让西夏吃点苦头了。 不想称臣? 就揍你! 仁义了大半辈子,也憋屈了大半辈子,谁不想扬眉吐气一回? 散朝后。 赵祯专门找来韩章,询问道: “卫卿又立了功,你觉得,朕该如何赏赐他?” 不是说战后赏赐吗? 韩章微微皱眉道:“官家,卫渊只是守城有方而已。” “眼下战事还未结束,待到战事结束之后,再论功行赏也不迟。” 守城的功劳大不大,要看在全局战役中,起到多大的作用。 就比如卫渊这次。 以一关之力,就拖住了野利遇乞的主力,为其余各军减轻压力,那就是大功。 “战后论功行赏...” 赵祯喃喃一声,莞尔笑道:“韩卿认为,这场战争,需要打到什么时候?” 韩章作揖道:“臣认为,打到西夏主动与我大周谈判即可。” 主动? 赵祯皱了皱眉头,“也就是说,还不知要打多久...” 李元昊不想称臣的心早已昭然若揭。 他就算是死撑着,也会咬牙坚持下去。 “朕倒是要看看,区区二十余载,李元昊能攒下多少家底。” 赵祯也已做出决定。 无论代州战役,打到什么时候,他都会坚持到底。 西夏必须要向大周称臣。 这是大周的底线,也是他赵祯的底线。 要不然,几十年的皇帝,就白当了。 --------------- 很快。 卫渊戍卫雁门,与野利遇乞对阵,连战连胜的消息,犹如星火燎原般,传至整座汴京。 甚至还渐渐流出各种各样的版本: 有说卫渊乃是天上星宿转世,自带不凡,此番下界,是要辅佐明君开创‘汉唐盛世’; 有人说,野利遇乞在雁门关前摆了一座大阵,此阵法惊天地泣鬼神,但是被卫渊一刀给破了。 还有人说,卫渊是卫青或是霍去病的转世。 之所以出现这些传闻,主要还是因为卫渊从无败绩的经历。 难怪会被别人神话。 总而言之,此刻的卫渊,逐渐被民间所‘神话’。 没过两日,大街小巷里,都有人在议论卫渊战胜野利遇乞一事。 “想当年,西夏野利兄弟,屡屡重创我大周,如今,却都栽在了卫将军手里,当真是大快人心!” “没错,卫将军也是好生了得,有卫将军在,咱们大周边境无忧矣!” “卫将军戍卫边疆有功,屡次击退野利遇乞还有耶律义先的进攻,要知道,这二者,可都是当世名将啊!” “...” 换而言之。 在很多人眼里看来,卫渊已经成为了当世名将之一。 是能够与顾偃开、耶律仁先、义先之流的名将掰掰手腕得存在。 --------------- 此刻,盛家学堂。 庄学究讲完今日的功课,正欲让齐衡、长柏等人独自复习时,忽然想起近日京城中的种种传闻。 不由得看向众人,莞尔笑道: “想必你们也都听说,近日,京中盛传,忠勇伯戍守雁门,对阵西夏名将野利遇乞的事迹了吧?” “今日时辰尚早,不如老夫考考你们,当今天下,我大周、辽还有西夏,三足鼎立,英雄辈出,可有几人,能够称得上是名将?” 闻言。 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明兰,瞬间来了精神,毕竟,她听到了‘忠勇伯’这三个字。 对于近日京城中的种种传闻,她也是知道一些的。 她是女儿家,不太懂卫渊与野利遇乞对阵,连战得利是什么概念。 但是从盛长柏或是其他人的震撼表情中也不难猜测出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时,盛长枫突然开口道:“先生,我等都是读书人,怎么突然提起武将的事了?” 庄学究抚须道:“俗话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如果一昧死读书,不晓得天下大势,难有出息。” 盛长枫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庄学究看向盛长柏和齐衡,笑道: “你们两个,谁先说说看,当世名将,都有哪些?” 齐衡与盛长柏相视一眼。 后者道:“先生,这时若是有几颗青梅,一壶美酒,咱们这算不算是煮酒论英雄了?” 庄学究大笑道:“就当儿戏,畅所欲言。” 众人点了点头。 随后,齐衡率先起身开口道: “论当世名将...英国公肯定要算一个...” “宁远侯也算一位...” “至于辽国和西夏...除了耳熟能详的几人外,学生还真是不曾留意过。” 庄学究缓缓开口道: “英国公与宁远侯,守卫咱们大周多年,说是妇孺皆知也不为过。” “此次论天下名将,咱们不提那些成名已久的将领。” 齐衡摇了摇头,“学生还真不知了。” 庄学究看向盛长柏, “你来说说。” 盛长柏起身作揖道:“是,先生。” “若论天下名将,年轻一辈中,自是无人可比忠勇伯卫将军。” “自卫将军戍守雁门以来,边境战祸便再也无法波及关内,且卫将军有勇有谋,如此人物,如果不算是当世名将的话,学生真就不知,年轻一辈中,还有谁配名将二字。” “此外,西夏皇室子弟李谅祚,自幼熟读兵书,五年前,此人曾领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我大周顺城,虽然后来将城池归还,但此人,绝不容小觑!” “再说辽国,方才先生说,早已成名的不算,那么耶律仁先与耶律义先,自是不算其中。” “学生听闻,他们兄弟二人,还有一个弟弟,名为耶律信先,自幼养在辽国宫中,善骑射。” “两年前,辽国与西夏曾有过矛盾,这个耶律信先,率领百骑,深入西夏草原腹地上千里,来去自如...” “此人,当属一代名将!” 第六十九章:战事胶着 盛长柏在大周、夏辽三国之间,各列举了一位名将,也是各国年轻一代人中的领军人物。 庄学究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好奇道: “平日里见你除了读书还是读书,何时有了这般见地?” 李谅祚和耶律信先这两个人,在大周并不出名,没有几人知道。 但盛长柏能够注意到这二人,而且还能推断出一些事情,可见,是下过功夫的。 “先生,学生见闻浅薄,对于辽国和西夏那两位年轻将领,也只是略知一二,难以往深了去说。” 盛长柏恭敬作揖。 庄学究点了点头,“除了已经成名的那些老将之外,你还能再说出两人,已实属不易。” 顿了顿,他看向众人,缓缓开口道: “若有朝一日,长柏口中的三位名将争锋,你等认为,谁的赢面会大一些?” 话音刚落。 齐衡陷入沉思,盛长柏刚欲回答,如兰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朝着庄老夫子笑嘻嘻说道: “自然是忠勇伯卫渊卫将军了。” 庄学究看向她,好奇道:“为何这般肯定?” 如兰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又不认识什么耶律信先,但是卫将军我见过,是明兰的舅舅。” 庄学究摇头苦笑。 盛长柏连忙作揖道:“舍妹不懂事,让先生见笑了。” “以学生浅见,如若三人争锋,无论怎么算,似乎都是忠勇伯的赢面要大一些。” 明兰听着他们讨论自己的舅舅,选择默不吭声。 近日,她自然是听说了舅舅与西夏名将野利遇乞对阵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人传人的缘故。 她时而觉得,快有一年不见的舅舅,生活在了传说里。 就真得像是史书里记载的那些英雄豪杰一般。 身为他的外甥女,有时,明兰也会稍稍感到压力。 生怕在这权贵世家齐聚的汴京城里,因为哪件事做得不够好,惹人耻笑,或是得罪了人。 让盛家跟着遭罪暂且不说,就生怕因为她,旁人又会议论她的舅舅。 此时,庄学究又问道:“你为何这般肯定,是忠勇伯的赢面要大?” 随着盛家搬来京城之后。 盛长柏在见识到这里的繁华之后,仍旧能够固守本心,刻苦读书,可见,心境必是有所变化,比之往年,成熟不少, “回先生,因为这世间名将很多,代代都有,可是卫青,霍去病,千年才出一位。” “如若当年的狄公是卫青,那么,卫将军就是勇冠三军的霍去病。” “卫将军在,则边境无忧!” 这番话,全是他的肺腑之言。 由于明兰这层关系,盛长柏对卫渊做了不少研究。 得出的这些结论,也并非是一时兴起。 其实当盛长柏说出这番话以后,众人的神情变化,并不是很大。 毕竟,盛长柏这时很年轻,仰慕像卫渊那样的英雄豪杰,也实属正常。 更何况,若非先前庄学究说只当是儿戏,就凭现在的盛长柏,都不配评价卫渊。 但嘴长在人家身上,总是要让人家开口的。 让所有人感到出乎意料的是,当世大儒庄学究,竟然很赞同盛长柏所言,只见他点了点头,附和道: “长柏所言有理,忠勇伯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甚至还有可能超过狄公。” “我辈读书人,能在如此安逸的环境下读书,正是多亏了那些在边疆战场之上,抛头颅洒热血的英勇之士。” “老夫不希望,有朝一日,我教出来的学生,会像世间一些酸儒一般,张口闭口,就将惟有读书高这些字眼挂在嘴边。” 话音刚落。 齐衡、长枫、明兰等人陆续起身,齐声作揖, “学究教诲,学生铭记于心。” 随后,便就目视庄学究离开此间。 庄学究前脚一走,如兰就来到明兰跟前,笑道: “跟着庄学究读了这么久的书,还从未见过,学究夸赞过谁。” “即使某次议论到那位韩大相公,庄学究也只是说了句‘挺好’。” “但今日,庄学究可是将你舅舅都夸到天上去了。” 明兰汗颜,“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庄学究不过是附和了二哥哥几句。” 另外一边。 盛长柏笑道:“六妹妹,你舅舅是一位英雄,值得称赞。” 庄学究夸赞卫渊,主要还是觉着,今后有卫渊在,关外情况无需担心,关内学子可以放心读书了。 明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齐衡好奇道: “六妹妹,忠勇伯是你的舅舅,却为何极少听你提及?” 一般来说,像他们这种官宦子弟。 但凡有哪一脉的亲戚得了势,恨不得天天挂在嘴边。 岂会像明兰这般,遇到谈论卫渊的话题,只在一旁静静听着,绝不搭话。 除非是有人出言不逊,侮辱她的舅舅,她才会说上几句。 余下,就给人一种,卫渊和她没有什么关系的感觉。 但随着张桂芬与明兰的来往愈发密切。 卫渊与张家的亲事、张桂芬是明兰舅妈这事,便也就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 理清这当中的人脉关系之后,许多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英国公府与盛家亲近,不是为了盛家。 是为了人家卫渊的长姐,为了卫渊的外甥女。 与那盛家就没多大关系! 明兰听到齐衡问话,乖巧的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应声道: “回小公爷,我舅舅常年在外征战,我所知甚少,所以不敢多言。” 齐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暗道: “原来如此,六妹妹有这么一位舅舅,却从不仗势欺人,恃宠而骄,当真是难能可贵。” 要是墨兰有个富贵权势的亲戚,一定会满大街吆喝宣传。 可明兰却从不如此。 甚至有时,听到‘忠勇伯’这样类似的字眼,还要退避三舍。 她知道,她的舅舅疼她护她。 正因此,她才不愿仗着她舅舅的势,去做一些事,或是认识一些人。 ------------- 嘉佑三年,四月中旬。 天气渐暖,雁门关城头之上,又刚刚遭遇一场‘大战’。 我方损失兵力十余人。 敌方伤亡达百人。 依旧如往常一般,刚碰到城墙,或是还没靠近城墙,西夏军就打了退堂鼓。 对此,徐长志不知是喜是忧的向卫渊开口道: “卫兄,你对阵野利遇乞,屡战屡胜的消息,想来快要传遍整个大周了。” “只是,敌军次次如此,将我军耐心都快磨没了,如今敌军再来进攻,将士们都是做做样子,糊弄了事。” “倘若...西夏军下次进攻,是动真格的,我们岂不陷入被动?” 第七十章:忠勇伯城头立草人! 随着西夏军攻城的次数愈加频繁。 固守雁门的大周精锐之士,自然是有些禁不起折腾。 毕竟,要打就打,结果都是虚晃一枪。 上一刻,正准备豁出性命大干一场,下一刻,就看到敌军撤退了... 一次两次还好,次次如此,谁受得了? 西夏军将周军磨得没了耐性。 可是,他们的士气军心,也跌入谷底。 雁门关城头上。 卫渊听了徐长志所言,朝着别处招了招手。 赫然见一斥候来到二人跟前。 卫渊问道:“将你们在关外打探到的消息,如实说出来。” 斥候点了点头,抱拳道:“上月初旬,敌将野利遇乞,差人送战报往西夏,索要钱粮无数。” “本月初旬,西夏帝凑集两百万斤粮食及战马六万匹与若干辎重发往边境。” 野利遇乞指挥着三十万西夏军。 如今囤聚在雁门关前的,就有整整二十万。 两百万斤粮食并不多。 但是,从西夏国主发来的粮草中,卫渊可以推算出一个时间。 只算雁门关前的二十万西夏军。 加上他们此刻拥有的粮草,再吃掉两百万斤粮食,可能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也就是说,后续,野利遇乞仍旧想着不给李元昊卖命,继续要钱要粮的情况下。 他就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打出一个好结果来。 否则,李元昊绝对能做出临阵换帅的事情。 “你方才说,我与野利遇乞对阵,屡战屡胜的消息,已经传至整个大周。” “也就是说,野利遇乞屡战屡败的消息,想必也传到了西夏百姓的耳朵里。” “如果你是野利遇乞,将如何重新获取在民间树立的威望,或是赢得西夏国主的信任?” 卫渊问向徐长志。 后者眉头紧锁,陷入思考。 忽地,他恍然大悟, “有点儿类似野史中记载,陆逊故意兵败的事迹。” “其目的,是要拖住我军,以逸待劳,使我军心无斗志?” 卫渊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個意思,他连败了这么久,若是大胜一次,足可将一切都推给兵法。” “而且,西夏前来攻城的军队,从大纛、番号中不难分析出来,是同一拨人。” “也就是说,西夏士卒大都在养精蓄锐着,他们只需抽出一支军队拖住我军,使我军守城信念低迷,就可达成目的,随时攻城,一劳永逸!” 徐长志仍是不解道:“可到了那时,他们的士气也跌入谷底,还何谈攻城?” 卫渊摇头道:“如果我们是真刀真枪,将敌军杀退一次又一次,他们自然会心生怯弱,不敢来攻。” “可是,这么些时日以来,西夏军每次攻城宛若儿戏,西夏的那些将领们,怕是都憋着一口心气,想要一雪前耻...” “真要是时机到了,他们现如今的士气低迷,反倒是成了他们的一大助力。” 徐长志恍然大悟,“此计可有破解之法?” 卫渊不假思索道:“等。” 等? 这算哪门子办法? 徐长志皱眉道:“就不能派出一支人马出关,突袭野利遇乞大营?若是有所收获,敌军士气自然难有挽回余地。” 卫渊叹道:“野利遇乞早就防着我们这一招了,据斥候来报,野利遇乞依山建营,两座山丘之间,相隔不过二里。” “若是只突围一座,另外一座可随时夹攻我军,若是双管齐下,城关内的八万人,要出去多半才有可能做到。” “倘若收获颇丰也就罢了,可若不呢?我雁门,再无精兵良将驻守。” “再说,野利遇乞敢这样行军布阵,就足以说明,他将一切都早已预料到了。” 徐长志喃喃一声,“这野利遇乞,不愧为一代名将。” 卫渊笑道:“不过,我们倒也不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雁门城高险峻,乃我大周第一雄关,八万人,水粮充足,就凭野利遇乞想要啃下?怕是牙都给他崩碎了。” 翌日。 卫渊在八万人中临时组建官司会,由官司会的人日夜巡防。 若是发现怠惰豪强执拗败群之人,或是违背军法者,立即处置。 这样做,是要让将士们打起精神一些。 他有预感,野利遇乞不日就会发动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攻城。 同时,他还组建了一支敢死队,约有五百人左右。 这五百人,会在真正的大战到来之前,吃好喝好。 每日好酒好肉的供着。 但是当心中预料的大战到来之后,卫渊需要他们在攻守酣战之时,出城奔袭敌军粮草辎重。 是为敢死队。 同时,还命人做了许多草人。 某次,西夏军前来进犯。 距离城门不远处,列阵射箭。 而卫渊却让真人藏在草人身后,用盾牌小心防守。 一时间,西夏军队远远瞧着城头上敌军将士林立,哪还犹豫?纷纷射出手中所有箭矢。 不过,最终都落在了草人身上。 徐长志见了,不由得大笑道: “古有诸葛亮草船借箭,今有忠勇伯城头立草。” 卫渊摇着头笑道:“你就别挖苦我了,些许小聪明,难登大雅之堂。” “瓮城内,要挖深坑,将钉板放入其中,覆上一层薄土,如果敌军拿下瓮城,争取就来一次歼灭战!” “还有金汁...也备一些吧。” 徐长志听了,不由得笑道:“卫兄,弟坚信,得罪你,一定是一个不理智的决定。” 说实话,当滚石、檑木的储量完备之后,大周的将士们守城,就很少用金汁了。 主要是这玩意不仅恶心敌人,还恶心自己人。 尤其是对煮沸金汁的人来说,就是一场折磨。 卫渊没好气道:“说了一百遍,你就是记不住,在行军作战时,要称职务!” 徐长志点了点头,“卫将军教训的是。” 嘉佑三年,五月初旬。 李元昊给野利遇乞送来的大量辎重、粮草、军马等物,均已到达。 此外,他还派了一名‘监军’,留在野利遇乞身旁。 西夏军大帐内。 野利遇乞盛情邀请监军‘李行’。 李行的父亲,乃是李昊。 当年,因张元与李昊自负一身才华,却报国无门,愤而投靠西夏。 一个化名张‘元’,一个化名李‘昊’,四处做诗,想要引起李元昊的注视。 果不其然,他们二人,真就被李元昊重用了。 而且名讳也未改。 “野利将军,如今辎重、军马等物已到,不知您何时,进攻雁门?” 李行询问道。 野利遇乞皱眉道:“你还小,打仗的事情,你不懂,要是今日坐在这帐中的,是你老子,他绝对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李行不悦道:“野利将军,我乃陛下钦点监军,这几日,您攻打雁门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倘若野利将军怕了攻打雁门,我这便书信一封,请陛下圣裁,换位将军攻打雁门,也是一样的。” 此话一出,许多忠诚于野利兄弟的将领,都坐不住了, “笑话,整个大夏,谁还比野利将军会用兵?” “哪怕是李昊和张元在这里,都不敢说出换帅一事,你个小辈,可真是好胆儿!” “小子,乳臭未干!竟还敢跑来这里指指点点?” “...” 李行没有理会这些声音,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野利遇乞,道: “陛下需要一场大胜,我大夏子民,也需要一场大胜,野利将军您,更需要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 “否则,六皇子殿下,倒是很想会一会最近因野利将军您,而名声大噪的雁门守将卫渊。” 野利遇乞眯了眯双眼,看向李行,道:“既然你执意要让我攻打雁门,我便如了你的愿。” “只是,本帅领兵作战时,不希望身旁有人聒噪,就请李监军,在雁门之战未出结果之前,帮本帅好好看着粮草辎重!” “其余的事,倒是无需劳烦李监军过多担忧!” 李行道:“没问题,只是希望,再去攻打雁门,不止是雷声大,雨点小。” 野利遇乞大笑道:“必让监军满意,让陛下满意!” 第七十一章:雁门战起 雁门关被称为大周第一雄关,不是没有道理。 野利遇乞是第一次攻打雁门,此前都是儿戏,如今要真正开战,他也不得不做好万全准备。 “将军,您说这仗该怎么打?” “我们都听您的!” “自来到这雁门,就憋着一股气,早他娘想大干一场了!” “...” 许多将领陆续开口。 仗打到现在,他们还有这种心气,正是野利遇乞想要的结果。 “这几个月以来,本帅虽屡战屡败,但并非什么都未做。” “雁门四面环山,想要挖地道毁坏城墙的法子,是行不通的。” “若是围而不攻,我们也耗不起,为今之计,只有稳扎稳打一条路。” 说到这里,野利遇乞面色一狠,沉声道: “跨过雁门,杀过长城,南下擒龙,就在今朝!” 生活在关内的汉家子弟,若是从军,生平所求之最大荣誉,莫过于封狼居胥。 而生活在关外的游牧民族之最大荣誉,就是跨过长城,南下擒龙了。 经他这么一说。 所有的西夏将领,顿时热血沸腾。 他们倒不是真的信了可以完成南下擒龙的壮举。 而是自来到雁门关以来,屡战屡败的事情,让众人丢尽了颜面。 如今,有个可以将面子捡回来的机会,怎能不激动? 翌日。 天刚蒙蒙亮。 卫渊正与徐长志巡视雁门关。 “按照将军的吩咐,守城物资、瓮城内的陷阱,均已准备妥当。” 后者轻声开口。 卫渊点了点头,从瓮城踏进关内,瞧见两条岔路,道: “右边这条路,通向一座假城楼,我将五百勇士,全部放置此处。” “只要敌军真的猛攻雁门,就让他们从那里翻山越岭,绕至敌军身后,烧了他们的粮草。” 徐长志心存忧虑道:“且先不说跨过长城,翻山越岭,绕到敌军身后,需要多少时间,单就说五百人的粮草供给,如何解决?” 卫渊将他拉到伙夫营房,突然捞了一勺面粉, “你尝尝看。” 徐长志略感好奇,“这面粉...” 卫渊解释道:“小麦,磨成粉,炒熟,尝尝,是否充饥。” 徐长志点了点头,吃了一口炒面粉,忽被呛了一下。 卫渊又连忙递给他水壶。 徐长志喝了一大口,才将嘴里的面粉溶入腹中。 他感受着腹中变化,好奇道:“果真有饱腹之效。” 炒面粉,一口能管一时饥饿。 吃进去,饱得快,饿得也快。 但有利于在急行军时携带。 五百人,完全不用携带粮草,只需每人身上挂着几袋炒熟的面粉还有水壶,最起码可保证半月无忧。 半个月的时间,无论如何,也能绕过去了。 曾经有人想过,以这种奇袭的方式,进攻雁门,结果被当时的雁门守军发现,直接一锅端了。 所以,卫渊的这法子,只适合突袭身处关外的敌军。 “将军,您当真觉得,这五百人,能成事?” 徐长志询问道。 卫渊道:“我也只是未雨绸缪而已,倘若野利遇乞自始至终,都没想过猛攻雁门,那自然也就无需用到他们了。” 两日后。 西夏军兵犯雁门。 此刻。 城关外。 卫渊与徐长志陆续见到西夏军大型的攻城器械,犹如下饺子似的,一架接着一架。 投石车、攻城锤、冲车、云梯、尖头木驴等络绎不绝。 看这阵仗,野利遇乞是将家底都给掏出来了。 他率领的西夏军,似乎也是倾巢出动。 铺开的战线极长,似乎可覆盖目光所及的长城各个角落。 各军、营等级别将领,都在向自己的士兵,做战前动员, “先前几次攻城失利,咱们大夏的百姓,都已开始骂我们是孬种,说咱们怕了驻守在雁门的周国守军!” “我们怕了吗?不!我们没怕!此前,我们只是辎重未到,而如今,万事俱备,自当一雪前耻!” “...” 诸如此类的言语,弥漫在整座西夏军中。 虽然可能用处不大,但说了总比不说管用。 是个人,压抑久了,也会爆发。 如今,野利遇乞就是要将全军将士的怒火点燃。 “呜——” 随着一阵号角声响起。 西夏军中,数座望楼车顶上,执旗者挥动手中旗杆。 意思是,要开战了。 紧接着,十余万大军,齐齐列阵。 与各种攻城器械排列在雁门关前。 此刻,城头上,卫渊神情凝重,吩咐站在角楼上的士卒,挥旗下达命令,使全军戒备。 “杀!” “杀!” “杀!” 无数西夏将士,用着自己的母语,喊出了这一個字。 声势惊天动地。 随着旗令官不停地挥舞手中旗帜。 西夏的投石车,也已经推到三军阵前。 投石机上绑着的,并非是普通巨石。 而是火球! 一种由火药组成的燃烧性火球。 无需点燃,只需抛到城头,与墙体产生碰撞之后,就会炸裂开来,火星四溅。 杀伤力比一般巨石要高出不少。 “放!” 随着亲自督战的野利遇乞一声令下。 那些投石机,便就分成三排,陆续发射。 一时间,弹雨不绝。 那些火球,砸落在城墙上,瞬间爆裂开来。 若是被那火球砸中,即使不死,也得被烧褪层皮。 “散开!散开!” 徐长志大吼着。 面对这种密密麻麻的火球攻势,唯一的方法,就是不要扎堆。 否则,就会出现成堆的伤害。 倘若散开,波及到的,也只是个别人。 只是,任何的闪躲,在过于密集的攻势下,都不堪一击。 很快,周军将士就出现了不小的伤亡。 卫渊临危不乱,大声道:“将我们的投石车拉到城内,反击!” 守城的一方,也可利用投石机打击敌人。 只是需要调整距离和方位,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西夏军在投石车的掩护下,由盾牌兵徐徐推进,其余各兵种,皆紧随其后缓缓靠近雁门。 他们的站位并不密集,甚至看起来还有些松散。 基本上,都是一架或是多架攻城器械四周,会有一些兵力跟随。 最前方的盾牌兵,则起到防御作用。 第七十二章:西夏精锐真正实力 待到雁门关内的抛石车反击后,西夏军才暂且停下了前进的动作。 随着方才西夏军队的推进,双方也已经进入箭矢的有效杀伤距离范围内。 野利遇乞一声令下,“弓弩兵上前!” 随后,借着盾牌兵与投石机的掩护。 西夏的弓弩兵,瞬间站成数排。 他们手中掌握的箭矢,都是浸在油里泡过的。 箭头部分,也缠绕着一圈易燃物。 每个人的身上,还戴着一块火石。 放箭时,只需摩擦身上的火石,就会形成一支杀伤力更为惊人的火箭。 历朝历代流传的兵法里,对于攻城之策中,最广泛提到的,就是火攻。 一支支火箭,犹如落雨般,顷刻落在雁门关城头之上。 大周将士们使用的盾牌,多以木、藤、皮革等物制作。 对于冷兵器有着极为完美的防御力。 哪怕面对钝器,也能起到作用。 不过,面对这些火箭,就显得有些短板了。 如若连续几支火箭,都落在同一面盾牌之上,蔓延到盾牌上的火,足以将其内部结构损坏。 西夏军的攻势很猛烈,那箭雨,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哗哗落在城头。 趁着弓弩兵发力的情况下,野利遇乞也没有丝毫犹豫,让全军将士持续推进。 这一次,西夏军行进的步伐,明显快了许多。 只见有那么一队人,约有六七个,抬着云梯,就奔跑着冲向雁门。 似乎都想得个先登的功劳。 “放箭!” “准备滚木、礌石!” 卫渊大声叫着。 他突然感到了压力。 一种自雁门关大战后,再也未曾出现的压力。 似乎自担任代州团练使以来。 他所经历的一切,包括封爵,都太顺了。 内心窃以为,西夏的军队,不过如同数月前,差点被自己歼灭的辽国先锋军。 然而,通过这一次,西夏军有条不紊的攻城手段,以及那种被激发出来的,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士气军心。 卫渊就深刻明白,他一直将西夏军小觑了。 或是,将天下的精锐之师,都小觑了。 先前,被他打残的辽国先锋军,在西夏乃至辽国真正的精锐之师面前,不过就是一群散兵游勇罢了! 甚至,若非是想与西夏联手扼制大周发展,辽国都不会派兵前来。 又怎会派来真正的精锐之师呢? 故而,让卫渊捡了个大便宜。 说时迟那时快。 西夏军人人都憋着一股气,靠近城墙之后,二话不说,便开始架起云梯。 不远处。 野利遇乞见到如此一幕,当即大声道: “传令,先登雁门城头者,赏白银千两,赐牧场三座。” “其次者,赏白银百两,赐牧场一座。” “再次者,赏白银十两...” “更次者,赏文钱...” “只要能够登上雁门关城头,奋勇杀敌者,皆厚赏!” 有了他的这条将令。 西夏军作战起来,无异更为凶猛。 一个個,都跟不怕死的一样。 言谈间,已经有人通过架好的云梯,攀登至雁门关城墙的一半了。 卫渊这边,也在积极地防守城关。 滚木、礌石,纷纷砸了下去。 就连被烧到滚烫的金汁都用上了。 骚气熏天。 很多周军将士,都用布条堵住鼻塞,可是依旧能够闻到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先是几大桶金汁,顺着城墙就倒了出去。 恰巧落在攀爬云梯的一名士卒身上。 他先是被一股突然袭来的热气浇灌,而后又闻到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味道。 顺带着整架云梯都有那种味道。 太恶心了。 不少人都因受不了,而从云梯上跌落下去。 别说他们了,就连周军里,也有很多将士干呕。 要知道,那可是来自很多人,攒了很久,又烧到滚烫的汁液。 若有西夏士卒攀到云梯顶层,正欲抓住城垛,翻身跃到城头上时。 早就准备好的长刀手,便开始收割人头。 若敌军先手攀城,则断其手,若敌军脑袋先窥城头,则就断其首。 一时间,西夏军所遭受的伤亡,极其惨重。 十个人中,最多有两三人登上城头,但很快就被周军屠戮。 卫渊手执关刀,与很多周军将士一样,拼杀在第一线。 由于西夏军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各种攻城器械的使用。 并且还将云梯有所改善之后,就很难凭借人力,将钉在城墙上的云梯推下去。 不过,但凡有人通过云梯登上城头,若被卫渊见了,最多也就是一刀的事。 他手中的关刀,奇重无比,无论是作为利器还是钝器来说,都有可取之处。 在乱战之中,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总之,他所到之处,即使登上城头的敌军愈来愈多,也没什么用处,只能被等着屠戮殆尽。 “卫将军威武!” 有将士看到卫渊大展神威。 仅是一刀,就将一名身着甲胄的敌军尸首分离,鲜血喷涌而出。 让人不由得心生钦佩,军中流传的,所谓万人敌,百人斩,也不过如此吧? 越来越多的守城将士,看到主将卫渊,都站在这里,一时间,不由得军心大振, “杀!” “...” 顷刻,卫渊所到之处,许多周军,都不敢心生懈怠。 不过,他们面对的敌军,毕竟是西夏的精锐,乃百战之师。 只是率先第一波攻城,就让他们探知到了雁门关最为薄弱处。 没过多久。 除了主城楼之外,左右两翼的长城关隘,皆受到敌军猛攻。 卫渊不得已分兵防守。 然而敌军却总能及时调头,攻打周军并未增派援兵的地方。 一来二去,让卫渊感觉,主动方,压根就不在自己手里。 这还是那个屡战屡败的西夏军吗?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或许是从关外的游牧民族学会攻城时算起。 生活在中原的士卒,与生活在关外的士卒,差距越来越小。 甚至不是一汉当五胡,而是一胡抵五汉了。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野利兄弟,能够让堂堂的宁远侯顾偃开,在三川口吃过那么大一次亏了。 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较量,双方损伤都不小。 野利遇乞也开始愈加重视起卫渊这个人了, “乱战之中,还能游走于城头之上,鼓舞身边士卒,从这一点来看,就不失为一名良将。” “往日,还只觉着他,不过有些个人勇武,余下皆是因为张辅的名头罩着。” “如今看来,盛名之下无虚士!” 第七十三章:出关叫阵 首战打得很激烈。 战后,敌我双方清点伤亡人数。 雁门守军,共计伤亡两千余人。 而西夏军伤亡,近六千! 几乎是雁门守军的三倍。 这一战,西夏军没有讨得任何便宜,但是却无一兵一卒有丝毫怨言。 几日来积攒的怨气,似乎都在这一战中宣泄出去了。 叫一个酣畅淋漓! 此刻。 雁门关。 卫渊正在清点粮草、辎重等物, “凭借现有的粮草,还有关内那处水源,咱们即使是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也能坚守个一年半载。” 当然,前提是,野利遇乞不会突然增兵。 不过,即使增兵也无妨,毕竟雁门关又不真的是一座孤城! “粮草、水源,包括辎重,都无需太担心。” “眼下,是不是该让那五百人出动了?” 徐长志问道。 卫渊点头道:“趁着夜色,我已让他们出发,算算路程,至少有个十日才出结果。” 十日? 徐长志心怀忧虑道:“十日...如何保证西夏军不会回援?” 今日,为了攻打雁门,野利遇乞带来了十几万的精锐军队。 剩余数万,大都是骑兵,围绕在雁门关附近。 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凭借着骑兵的机动优势,迅速禀报给野利遇乞。 有这些骑兵伺机在外,那五百人,很难有作为,而且,十日之间,变数太多。 “你认为,敌军今日刚刚攻城,明日还会不会来攻?” 卫渊询问。 徐长志摇头道:“今日攻城之战,异常惨烈,若我是野利遇乞,少说也要休整一日。” 休整一日? 卫渊笑道:“那就让他休整不得!” 徐长志好奇道:“卫将军要如何做?” 卫渊道:“明日,我会率领万骑出关叫阵,倘若敌军以人数之优势迎战我军,则速速退至关内。” “倘若敌军以相同人数迎战我军,那本将军就来一次阵前斩将。” 周以前,唐初或是三国时期,会发生双方武将在两军阵前单挑之事。 如有哪方武将被挑落马下或是死于单挑,则武将战死一方,士气必有损缺。 或是不愿兴师动众的情况下,各派出一名武将单挑,来决定此战之胜负。 这种事,是有,但很少。 不过,到了大周,武将单挑之事,不仅是少那么简单了,几乎就是没了。 毕竟,大周重文轻武,武将很少有像张辅这般掌握实权,大都是挂个勋贵的名号。 都是勋贵了,一辈子吃穿不愁,谁还愿意做有上顿没下顿的活计? 既分生死也分高下的单挑?不可能存在。 然而,如今卫渊提出这个策略,主要是为了骚扰敌军,全面吸引敌军主意。 要是万一派出去的那五百人,真的就将敌军的粮草给烧了,那简直就是大功一件啊! 可以使雁门少死很多袍泽弟兄。 “这太冒险了,你是雁门主将,你要是有任何闪失,雁门该怎么办?张帅那里,又该如何交代?” “要去,也是我去。” 徐长志摇了摇头。 卫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我之间,武艺谁强谁弱?” 徐长志如实道:“自然是你,可是...” 卫渊果断道:“没有什么可是,我有‘杀手锏’,打不过还可以跑,万不会因此丧了性命。” “明日,你就在城楼之上,为我观察敌军动向,尽量避免两军正面冲突,以防不测。” 徐长志无奈,只得点头道:“万事小心!” 翌日。 果真如徐长志猜测那般。 西夏军并无任何动静。 用过午膳,卫渊就带着上万精骑,来到雁门关外。 忽地,有百人离开兵阵,来到卫渊身前,朝着敌军驻扎处,齐声道: “西夏鼠辈,可敢出营一战?” “西夏鼠辈,可有与本将军一战者?” “西夏鼠辈...” 一個人的声音很小。 但是上百人一起大喊。 西夏军就不可能不知晓。 再说,自卫渊率军出关的这一刻,估计,野利遇乞就已心知肚明了。 此刻,西夏大帐中。 野利遇乞看向诸将,正色道: “雁门守将卫渊,乳臭未干,竟敢于我军前叫骂,不知诸位,谁敢前去应战?若斩了卫渊那厮,便是此战第一大功臣!” 有读书人提议,“何不派遣重兵,一举围歼敌军?” 这时代,还有人玩单挑? 开玩笑嘛这不是! 野利遇乞摇头道:“若我等出重兵,敌方斥候必定知晓,卫渊定会回城。” “再说,两军阵前,主将叫骂,应有将领前去御敌,如若照你所言,天下人,该如何小觑我大夏将士?” 然而,帐内却无一人主动请缨去战卫渊。 野利旺荣有多强,他们是知道的。 其武艺,在西夏军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结果呢? 死了,被卫渊杀死了。 谁有这个能力,敢说能与卫渊一战?且将他击败? 人的名,树的影,忠勇伯卫渊,这五个大字,也是很有重量的。 野利遇乞环视一圈,皱眉道:“怎么,无人胆敢应战?难道,今后要让周人小觑了我大夏不成?” “你们不去应战,本帅就亲自前去!” 这时,他的一位心腹将领连忙起身道:“元帅,不可!您是三军大帅,怎能去应战区区一城关守将?” “倘若来者是张辅,才值得元帅您亲自出马!” 野利遇乞唉声叹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我军挂上免战牌不成?” 随后,他神情严肃道:“也罢!既然你们都不愿去,也不让本帅去,那么本帅就亲自点将。” “李宁隆,这一战,你去,将卫渊的人头带回来!” 李宁隆,出身西夏皇室旁支一脉。 正值而立之年,善双刀,是李元昊想要培养出来的后起之秀之一。 眼前,这帐中,大部分人,都是野利兄弟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 但也有一些李元昊暗中扶持的人。 李宁隆一听,心思一沉,道:“末将领命!” 他也不得不领命。 行军作战时,违抗军令而死,可比战死沙场难看多了! 随后,这李宁隆就点了一万轻骑,出营而去。 紧接着,两军对峙。 李宁隆看了一眼卫渊,发觉对方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将领。 肤黑臂粗,除了有几分英俊之外,与一般武将并无二样,也没什么三头六臂。 当下,竟是不害怕了,暗想,野利旺荣的死,估计和他没有多大关系! 于是,当即手持双刀,骂道:“你就是卫渊小儿?可识得吾否?” 卫渊懒得搭理他,直接纵马疾驰,向他奔去。 见状,李宁隆怒声道: “竟敢无视本将,今日,就将你项上人头取下!” 说罢,他也朝着卫渊冲了过去。 双方将领对战。 这在一千多年来,都是难得发生的事情。 两军将士,自然要目不转睛地看着。 第七十四章:卫渊连斩西夏七将! “小贼,听好,本将军名叫...” 李宁隆与卫渊照过之际。 前者刚要自报名讳。 结果就看到对方一计上挑,避犹不及,顿时跌落马下,命殒当场。 从腹中到脑门之上,逐渐蔓延出一道伤痕,顷刻间,血染黄沙。 卫渊收刀而立,虎目圆睁, “我这刀下,不知斩了多少无名鼠辈,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每当两军近战厮杀之际。 卫渊就相当于人形绞肉机。 所到之处,无不是鲜血淋漓,尸骸遍地。 死在他刀下的西夏、辽军士卒,早就不计其数,那些,不都是无名之辈? 下一刻。 周军阵营中,爆发如海啸般的喝彩声, “彩!彩!彩!” “卫将军威武!威武!” “大周必胜!雁门必胜!卫将军必胜!” “...” 一开始,卫渊担任先锋的时候,有许多老将,不是太服他。 但当亲眼目睹他上阵杀敌的一幕时,一切不甘心、不舒服的想法,全部烟消云散。 什么是世之虎将?什么是万人敌?什么是力拔山兮气盖世? 这就是! 卫渊看向西夏军,大声道:“可有人胆敢出来,再与吾一战?” 西夏士卒面面相觑。 很快,西夏大帐内。 斥候将李宁隆被卫渊斩杀的消息,告知野利遇乞以及其余诸将。 瞬间,人人表情凝重,连带着周遭气氛,都变得压抑起来。 他们可是知道李宁隆的本事。 那双刀要是耍起来,没个七八人,还真的奈何不了他。 “武将对阵,讲究的是一寸长,一寸强。” “卫渊擅使关刀,而我擅使铁槊,或能与之一战!” 一名叫做拓跋存孝的将领缓缓起身。 他的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或许是想让他成为李存孝那样的人物吧。 严格来说,拓跋存孝不是野利氏的人,谁是西夏共主,他效忠于谁。 如今李元昊是西夏的皇帝,他自然效忠李元昊,可如若李元昊禅位于某个皇子。 他就会效忠那個皇子。 这种人... 还是死了好。 想到这里,野利遇乞很高兴,笑道: “拓跋将军,有几分把握,能够战胜卫渊?” 拓跋存孝抱拳道:“周国中原有关羽温酒斩华雄的典故,末将也不说几成把握,但请元帅温酒一壶,酒凉之前,必将其人头带来!” 野利遇乞猛地一拍大腿,豁然起身,激动道:“好,本帅亲自为将军温酒一壶,静候将军佳音!” 拓跋存孝遂离开此间。 帐内,野利遇乞一边温酒,一边向众人笑道: “死在拓跋将军手中大槊的人,不知多少...” “此番,拓跋将军必能凯旋!” 不多时,酒刚刚温好。 有斥候来报,说是拓跋存孝被卫渊杀了。 脑袋和身体都分家了。 死相极惨。 卫渊还在营外叫阵。 这时,野利遇乞看了看摆在拓跋存孝桌子前的温酒,又看了看众人,一脸尴尬。 嗯...说的是酒未凉之前,将卫渊的人头带来。 结果这刚温好酒,还没来得及凉下去一点儿,这人,说没就没了... 顿了顿。 野利遇乞突然双眼通红,唉声叹道: “还我拓跋将军!还我拓跋将军!” 随后,再次看向帐内诸将,装出一副很痛心疾首的模样,开口道: “诸位将军,谁愿为拓跋将军报仇?谁愿涨我大夏志气?本帅,必有重赏!” “谁?谁愿去?!” 话音刚落。 众将士你看我,我看你,相互对视,随后又都不约而同的垂下头去。 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倒是有几名被野利兄弟一手提拔上来的将领想要请缨。 结果被野利遇乞用眼神警告压下去了。 等了许久,仍是没有皇帝一脉的将领跳出来主动请缨。 无奈,野利遇乞只好再次点将, “没移旺景,你的妹妹乃是当朝太子妃,你身为外戚,自当要为大夏建功立业!” “听闻你自幼习武,自诩一杆长枪在手,三军无人可敌,你去,为李将军与拓跋将军报仇!” 当今西夏的太子妃,的确是没移氏。 但没移旺景,只是没移氏的堂兄啊。 就西夏乱成一麻的状况,堂兄妹关系有屁用? 没移旺景很不想去。 他虽然是有些武艺,可远远比不了拓跋存孝。 至于什么一杆长枪在手...那是吹牛皮啊,谁想到能把命吹走? 说实在的,他只想靠着自家堂妹是太子妃的名头,在军中混吃等死,最好等到太子登基那天。 那堂妹摇身一变,可就是西夏的皇后了。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在军中崭露头角。 他真的不想去。 他用着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野利遇乞。 后者撇过头去。 没移旺景唉声一叹。 我是太子妃的堂兄,是太子的人不假,可我...不是皇帝的人啊! 两军阵前。 没移旺景冲锋了! 没移旺景紧握长枪,向卫渊杀过去了! 没移旺景挥舞长枪,如龙似凤,缭乱眼球,好生厉害! 没移旺景倒下了,他倒下了! 他距离卫渊还有几十米! 他倒下了! 就这么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卫渊,你...你竟暗算我!” 不知为何,没移旺景突然口吐鲜血。 卫渊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个词语叫做血口喷人了。 原来就是这么来的! 明明自个什么都未动。 没移旺景就自己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卫渊摇了摇头,从腰间掏出一把弓弩, “看好了,这才叫暗算。” 咻得一声—— 没移旺景倒地不起。 这次,是真的起不来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真有暗算... 不,明算。 该死的。 后世野史记载。 如若卫渊没有暗算没移旺景,如果没移旺景没有跌落马下,或许,能杀卫渊! 人们总是喜欢对未曾发生的事情过度猜测,加以揣摩... 但那都不重要了,因为,卫渊已经连斩西夏军三名大将了。 “西夏竟鼠辈,无一成人尔!” 卫渊大声叫着。 没移旺景阵亡的消息,传到西夏大帐内。 野利遇乞表情淡定,似乎...习惯了? 他也不搞那故作悲伤的那一套了。 不装了。 直接看向皇帝党的一名将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将领如坐针毡,抱了抱拳, “我去!” 野利遇乞瞬间开怀大笑,“静候将军佳音!” 一刻钟过后。 那将领死了。 野利遇乞冷嘲热讽道: “不愧是我大夏的一员悍将,居然硬生生撑了一刻功夫,想来是与那卫渊过了几招。” 众将士撇了撇嘴,您这是夸人还是损人呢? 忽地。 野利遇乞神情一变,正色道: “诸位,卫渊已连战四场,此刻气力必有衰微!” “此人非一人之敌,不知有哪几位将领,对其围而歼之?” 这一刻。 他是认真地,想要搞死卫渊。 先前几阵,不过是借卫渊的手,处理几个碍眼的家伙。 第七十五章:卫渊之勇,可冠三军! 卫渊再强,能强到什么程度? 已经对过四阵,即使非人哉,力也有穷尽时吧? 西夏诸将,包括野利遇乞在内,都一致认为,众打一,卫渊必死! 除非雁门方向,也派遣几名将领参与此战。 到了那地步,就是两军对冲了。 卫渊的优势在守城,而非野战! 顷刻间。 自西夏大营内,就有三名将领,朝着卫渊疾驰而来, “周将休走,拿命来!” “今日,就用你的血,来祭奠我大夏诸位将军在天英灵!” “大夏天神在上,护佑我等斩杀此獠!以告慰诸英烈!” “...” 卫渊听到了这晦涩难懂的西夏语。 除了那句‘天神在上’,其余的,愣是没听太懂。 西夏百姓,大都信仰佛教,除此之外,就是以‘天地’为信仰。 他没听懂,不代表军中没人听不懂。 与西夏打过多年交道的谢武,第一时间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向卫渊开口道: “将军,他们出动了三名大将,想要围殴您,请您速速回来!” 因新兵梁达一事,谢武曾被卫渊责罚过。 后来,这二人通过自身努力,都成为了卫渊的亲卫之一。 换做旁人,肯定就要撤退了。 但此时,卫渊正战至最酣,岂会撤退? 古来名将,岂惧以少击多?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可以名震九州,岂能错过?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往往是比谁最能豁得出去。 武将单挑之事,不易发生。 如今他在张辅帐下为将,若以后独当一面,独领一军为帅时,再想有今日一幕,就不容易了。 真要是宰了前来的三人,今后史书都得夸他一句,不弱项羽、李存孝之流。 “纵然不敌,脱身应该无碍!” 打定主意的卫渊,并未后撤半步,而是选择严阵以待。 实际上,在他犹豫时,撤退就已经太迟了。 因为那三人,已经围抄了过来。 卫渊大笑道:“单打独斗不是本将军的对手,就想来以多欺少?也罢,今日本将军就让让你等,一起上!” 其中有两名西夏将领,听不太懂大周的官方语言。 不过,从卫渊的神情中,他们也不难猜测出来。 卫渊是在嘲笑他们。 “杀!” 三人齐齐默念一个‘杀’字。 卫渊单手握关刀,面对冲来三人,临危不惧,已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将气质。 有一西夏将领,手持铁锤,狠狠砸向于他。 然而,卫渊只是挥刀迎击,便就将他的手腕震到发麻。 余下二人,也纷纷出招,一人持戟,被卫渊一刀砍断; 一人持刀,与卫渊的关刀碰撞时,竟是断出一个大豁口。 “吾观你等,如插标卖首耳!” 卫渊主动出击。 不远处。 野利遇乞正在关注着此战。 身旁几名将领不时议论道: “卫渊即使再强,有三位将军战他,他必败无疑!” “没错,卫渊太自负了,他以为他是谁?关羽吗?” “插标卖首,妄图以一己之力,对抗我大夏三员猛将,必死无疑!” “...” 他们觉着卫渊太狂妄了。 一个人,战三名悍将。 居然还不求援,也不撤退。 真当自个儿拿个关刀,就是二爷在世了? 就连站在雁门关城头上的徐长志,都觉得卫渊那般做法,太过冒险了, “一己之力,对抗三人?卫兄,你怎能如此冲动?” “此地乃雁门,不是虎牢关,卫兄,你也不是吕布,怎能使自己身陷囹圄?” 就在他紧紧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办时。 忽地。 却见围殴卫渊的一名西夏将领,竟突然跌落马下。 原来是被关刀横扫所致。 不得不说,卫渊的力气实在太惊人了。 配合赵祯御赐的那柄关刀,简直如虎添翼。 一般臂力较小的人,无法抵抗他的全力一击。 随着一人跌落马下,卫渊快速出击,接连破敌。 顷刻间,其余二人,也是当场命殒。 西夏三将,一人被马蹄践踏,面目全非; 一人手持弯刀,未戴头盔,除了头顶的一小部分有头发之外,其余部分都是秃发。 与卫渊决斗时,被他砍断兵刃,关刀直接将其头颅劈开; 还有一人,死相虽然不惨,但是憋屈。 卫渊刚杀了第二人,第三名西夏将领,就打算搞背后偷袭的那一套。 结果被卫渊收刀时一计回撩,直接砍死。 整整三名西夏猛将,此刻都死在了此处。 算上先前几位,此役,卫渊共计斩杀七名西夏将领。 此刻,无论敌我双方,都懵了。 随后。 周军这边,人人神情激动,忍不住高呼道: “卫将军威武!威武!” “必胜!” “...” 野利遇乞望着这一幕,神情呆滞,如果这個时候,有人对他说。 野利旺荣就是被卫渊杀死的。 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 看到周军那山呼海啸般的激动模样,野利遇乞彻底陷入沉思。 所有西夏将领,无论品阶大小,无论在军中担任怎样的职务,包括小卒,此刻都是低下头去,不敢注视周军。 三打一... 结果还被反杀了? 丢人啊! 关键,先前还对阵几场... 周军将领,怎么那么强? 良久,野利遇乞才不得不感叹一声, “卫渊之勇,世所罕见,可冠三军!” 这还真不是涨他人志气... 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 “全军听令,冲杀过去!” 从单打独斗上杀死卫渊,似乎不太现实了。 继续围殴...万一还被反杀,那可真就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索性...冲阵吧! 然而,卫渊根本没有恋战的念头,见到敌方军旗掠动,心有察觉,又回首看了看雁门关城楼上。 徐长志正挥舞着大纛,意思是让卫渊撤退。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下令,撤退回关。 野利遇乞无法从卫渊这里找回场子,那就只能从攻城中挽回些颜面了, “攻城!” 一言令下。 距离卫渊最近的西夏军,率先冲了过去。 然而,他出关率领的一万轻骑,压根就不与其缠斗,甩开西夏军,纷纷入关去了。 不过,倒是有数百名西夏骑兵竟是跟了上来。 卫渊为掩护大军回城,一直都在殿后。 直到与那数百名西夏骑兵对峙。 卫渊右手握关刀,左手握着一杆不知从何处夺来的长枪,重重抛了出去,落在冲到最前方的一名西夏骑兵脚下。 顷刻间,马匹受惊,那骑兵连忙勒马惊呼,“吁!” 可是已经太迟了。 卫渊抛出的那杆长枪,力道太重,深深插进地面,甚至都蔓延出几道长长的裂痕,犹如蜈蚣攀爬过的痕迹,十分可怖。 受惊的马儿,直接侧身倒地。 连带着身后不少骑兵,也不得暂时停下摧马疾驰的动作,否则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绊倒。 卫渊看着那些西夏骑兵,面无表情的大声道: “以此枪为线,若敢有越过此枪者,杀无赦!” 当头一喝,确实唬人。 但眼下西夏军正在攻城,短暂被唬住以后,回过神来,谁还在乎这个? 正欲前冲时,却见周军已经尽数回关,而雁门瓮城上,也矗立着密密麻麻的周军士卒,正拉弓搭箭,对准了他们。 “撤!” “撤!” 一名西夏骑兵都头,前冲时刚好冲过卫渊抛下的那杆枪,结果就被一名周军士卒以弩箭射杀。 随后,数百名骑兵,陆续调转马头,竟是真的回撤了。 说到底,此役,卫渊敢出关,是因为瓮城内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那些西夏敌军即使尾随着他越过长枪,进入瓮城,其下场,也只是个死。 瓮城内,可还有城墙! 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雁门关城墙! 第七十六章:我亦有成为世间良将的潜质! 连续数日。 只要是野利遇乞不攻城的情况下。 卫渊就会率军出关叫阵。 关键西夏军中,确实没有猛将能与他一战。 原本被野利遇乞拉回来的士气,经过卫渊这么一折腾,再次跌落了下去。 嘉佑三年,五月下旬。 野利遇乞攻城半月有余,并无寸进之功。 监军李行认为他与往常一般无二,未曾认真攻打雁门,遂写信督促。 信中内容,不用想也知道。 无非就是,如若雁门再攻不下来,那就奏请西夏国主李元昊换将。 野利遇乞接到信以后,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给付之一炬了。 “这个李行,不会用兵,捣乱倒是有一套!” “那可是雁门!周国第一雄关,岂是那么容易,说攻下来,就能攻下来的?” “...” 某些将士,在了解到信张内容后,都是咬牙切齿。 野利遇乞只觉着李行是个傻子,不像李昊那个老狐狸。 如果李元昊真的有换帅的念头,何需派个监军过来? 直接下旨不就好了! 再说,换帅?换得了吗? 就在这时,有斥候来报, “据探子调查,我军西侧山脉,发现周军痕迹。” 闻声。 野利遇乞猛地一皱眉头。 忽地,豁然起身,来到沙盘处,皱着眉头,说道: “我军如今在后腰山道这里,两面环山,只有一条险道可直逼雁门。” “而周军,竟能出现在群山峻岭当中...他们是奔着...粮草!” 他瞬间明悟过来。 从塞外进攻雁门,只有后腰山道这一条路。 道路两旁,群山环绕。 当然,要是不走这条道路的话,也可以从两旁的山脉穿插过去。 但是,西夏与辽国骑兵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不过,一旦奏效,倒是也能打雁门一个措手不及。 是以,在两侧山脉处,卫渊都已设置望楼、狼烟台,只要发现敌军踪迹,就会立即派兵前往。 周军重视两侧山脉,西夏军自然也要重视。 当年,杨业出关作战,只派了一支精兵驻守雁门,其余军队,则穿插山脉环绕至敌军身后。 最终,前后夹击,大败辽军。 从那以后,无论谁来打雁门,左右两侧山脉路线、情况,都会勘测侦查清楚。 野利遇乞不认为,少数的周军士卒,就敢行杨业当年的谋划。 而少数士卒,藏于大山当中,不易发现,最适合当袭扰的奇兵。 在袭扰方面,最能给军队带来困扰的,就是粮草了。 因此,野利遇乞认为,那支周军,很可能就是奔着己方粮草去的。 “我命李行驻扎在军粮处,那里有多少兵力?” 野利遇乞心里虽然有数,可到了这节骨眼上,少不了问一问。 有将士应声道:“一千骑兵,一千步卒!” 看护粮草的军队那么少。 主要是,辽国攻打雁门那么多次,没有一次是被雁门内的守军烧了粮草的。 想要出关烧粮,难如登天。 所以,就连西夏名将野利遇乞,也不认为,周军真敢来烧。 可如今,发现周军将士踪迹... 又让他不得不提心吊胆起来。 倘若粮草真的出了问题,攻打雁门,也就成了空谈... 等等...! 想到这里,野利遇乞瞬间眼前一亮。 本来也没想着要拿下雁门啊! 大军粮草一旦出事,那個李监军肯定要背负责任。 甚至,还能借此继续给李元昊要钱、要粮、要兵... 野利遇乞打定主意,向四周将士大声笑道: “被我等发现的周军士卒,约莫也就几百人。” “可是李监军那里,却有足足两千名精锐。” “即使离开雁门的那些周军士卒有意要烧我军粮草,只怕他们也没这个机会!” 言外之意是,粮草的事,他不管了,那个李行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如果,真不幸被周军偷袭粮草成功,那么,罪魁祸首也是李监军。 毕竟,两千人对几百人都能失利,他不担责谁担责? 换而言之,如果李监军将粮草护住,就当无事发生。 大帐内,不少将领,都没把那几百人的小股敌军当回事。 可有这么一两名将领,却觉得不太稳妥, “大帅,那李行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若是看护粮草失利,将会影响全军。” “请大帅下令,让末将前去粮仓,助李监军一臂之力。” 野利遇乞冷哼一声, “李监军可是李昊的嫡长子,李昊是谁?那是前知八百载,后晓五百年的能人异士!” “所谓虎父无犬子,你们不信李监军,难道还不信李先生?” 就此,无人再敢说什么。 ----------- 话说,离开雁门关的那五百人,是由陈阿牛亲自率领。 这陈阿牛在雁门大战中,就跟随着卫渊,直到现在。 在卫渊身边,不仅学了些兵法韬略,也识了些字,给自个儿换了个名字,叫做‘陈远之’。 与‘陈庆之’只有一字之差。 远之,有深谋远虑的含义,陈阿牛觉得自己很笨,于是就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此刻,雁门关外几十里处的丛山峻岭中。 陈阿牛正在组织军队休整。 这时,有一名士卒,来到他跟前,问道: “陈都头,咱明明可以掩盖生火的痕迹,为何您偏偏要留着?这岂不是让夏军发现了咱们得踪迹?” 陈阿牛嘿嘿笑道:“俺太笨了,分不清哪个才是西夏军的粮苍。” “但只要咱们故意暴露位置,西夏军通过咱们生炊的痕迹,就能推断出咱们有多少人,是要去干嘛。” “如此一来,他们往哪里增兵,哪里就是他们真正的粮仓。” 行军作战,一般来说,会设置多个粮仓地点,用来疑惑敌军。 西夏军没觉着周军能出雁门染指他们的粮仓,但也弄了一个假的。 就在附近不远处的山脉中。 “再说,咱们躲在深山老林里,想要找到咱们,不是易事。” “骑兵在这里铺展不开,他们没有优势,咱们边走边躲,他们若是抽出大量的敌军来找咱们,也能减轻卫将军那边的压力。” 听陈阿牛说了那么多。 那名士卒顿时称赞道:“都头,俺感觉您有成为世间良将的潜质!” 陈阿牛摇了摇头,一脸自责道: “说甚胡话,俺太笨了,卫将军教俺挺多,可是到最后,能记住的,没多少。” 他们在大山中,一连躲藏六日,却始终不见野利遇乞那里有向别处调兵的迹象。 陈阿牛很是自责,“俺太笨了,真的太笨了,太自以为是了!俺这区区拙劣计谋,怎么可能瞒得过野利遇乞那老狐狸?” 有人询问,“都头,现在该怎么办?” 陈阿牛想了想,道:“据斥候消息,西夏军设立的粮仓有两座。” “第一座,距离咱们得有五十里路,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地带。” “第二座,在北边,距离咱们二十来里,山脚下。” “要是俺,肯定将粮仓设在距离大军较远的位置,那里不是山路,有林间小道,方便运输粮草。” “可是俺太笨了,连俺都能想到的,西夏军岂能想不到?” “所以,俺猜测,敌军为了防止咱们烧他们的粮食,肯定把真正的粮仓,挪到山脚下了,虽然山路不好送粮,可是安全!” 一番言论,彻底折服众人, “都头,这一刻,您像极了运筹帷幄的卫将军!” 身材魁梧,农家子出身的陈阿牛嘿嘿一笑,“俺太笨了,不给卫将军抹黑就成。” ----------- 六日前。 西夏军真正粮仓所在地——桑干河畔。 这里是一处空旷地带。 李行接到野利遇乞传来的消息,让他务必保护好粮草。 然而,李行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向跟随自己前来的一名心腹开口道: “他让我看护粮草,又说周军可能会来烧粮,结果一个人也不给我派,是什么意思?” 心腹脱口道:“大人,这里不是有两千兵么...” 两千? 两千顶什么用? 李行皱眉道:“蹊跷,太蹊跷。” “他不给我派兵,似是对粮草并不看重。” “粮草要是真被周军烧了,有什么好处?” 想到这,他忽然神情一怔,旋即回神道: “我懂了!” “他是故意的,他这是要借周军的手除掉我!” “此刻,周军必然知晓,真正的粮仓,就在咱们这!” “传令,快,命人将粮草转移至南山脚下!” 心腹一愣,转移粮食? 这里靠着大河啊! 周军真敢来坏粮,估计也是火攻,大河就在旁边,还怕这个? 但是,一旦转移到山脚下,刚刚开春,天干物燥,一场大火,敢将整座山都给点燃。 这命令下的,是不是有些傻? 李行麾下一名文吏都能想到的事,李行想不到?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周军不会知晓他转移粮草的计划。 命令一传,大量的民夫以及士卒,就开始折腾起来。 李行见转移的粮草还算快,心里便是松了口气,道: “军粮出了问题,我便是首责。” “野利遇乞,你还真是好打算!” “幸好我计高一筹,提前转移粮草!” “如此看来,我李行,亦有成为世间良将的潜质啊!” 第七十七章:粮草被烧,野利撤军 李行转移粮草的这几日。 陈阿牛忙着探查西夏大营状况。 野利遇乞忙着攻城,卫渊忙着守城。 总之大家都没有闲着。 算上李行带来的粮食,再加上野利遇乞出征时带来的几十万石粮食,当前,西夏军粮食总和,有近五万石。 按照一天两顿饭来算,五万石,够野利遇乞麾下大军吃一个月左右。 至于后续的粮草辎重,都在按照计划分梯次送来。 倘若这五万石粮食如果出了问题,别说攻打雁门了,估计整个西夏兵营都能酿成哗变。 除非辽军那边能够分给他们一些。 可即使如此,那雁门,也无法继续攻打,甚至会拖累到整条战线,以致全面崩溃。 野利遇乞敢下这场豪赌,是因为,自从张辅、卫渊等人施展的离间计奏效后。 他就不愿跟着李元昊卖命了。 想要大夏不称臣?想要跟周国比耐力?想要打出一个好结果? 可以,养着我! 不养?你换谁来,也指挥不了野利氏一手带出来的这支劲旅! 又过几日。 五万石粮食,已经转移的差不多了。 由于骑兵在山坳间作战的能力不强,李行又认为,小股周军肯定会去桑干河畔的粮仓。 所以,就干脆将看守粮仓的一千骑兵,留在了那里。 准备来个以逸待劳,全歼小股周军,如此,事情传到李元昊那边,也算是大功一件啊! 所以,山脚下的这片粮仓,只有一千步卒看守! 李行对于自己的排兵布阵很满意,甚至有了从军的打算,心道: “待攻下雁门,野利老贼一倒台,我就让父亲向陛下请命,从军!” 给西夏或是辽国卖命的汉臣,很少有能掺和军中事务的,最多也就当个军师。 当夜。 李行意兴盎然,全因成功转移粮草,于是就与几名心腹饮酒至大醉。 不知过了多久。 只见粮仓周遭火光大起。 有侍卫连忙来到李行歇息处,大声道: “监军,大事不妙!” 李行早已烂醉如泥,虽休息片刻,可仍是头昏脑胀。 浑浑噩噩的睁开双眼,皱了皱眉头,“什么事?呕!” 刚说完三字,却觉腹内有股气流上窜,竟是难以压制,直接吐出不少酒水。 晃了晃脑袋,得以清醒不少,忽见帐篷四周火光大作,心头一跳,豁然起身, “怎么回事?” 侍卫作揖道:“监军,有人放火烧山了!” 烧...烧山? 李行身躯一颤,顿时魂不守舍。 那侍卫矗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顿了顿,李行稍稍回神,连忙道: “快!快去救火!” 侍卫摇头叹道:“监军,我们的水源不够...火势已无法控制,还是请监军速速离去,否则,就走不了了!” 至此,李行万念俱灰。 另外一座山丘上。 陈阿牛等人看着眼前山峰的大火,皆是兴高采烈。 他们来此粮仓,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曾想,却是歪打正着。 一场山火,足以将西夏军粮草全部付之一炬。 “咱们烧了西夏军的粮草,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咱们,返回雁门太危险。” “卫将军给咱们准备的炒面粉,应该还能吃上小半月,从现在开始,化整为零,藏于大山。” “等什么时候西夏撤军了,咱们在伺机返回关内。” 陈阿牛下达命令,就此隐藏起来。 嘉佑三年,六月中旬。 西夏军大帐内。 李行正颤颤巍巍的跪倒在野利遇乞身前, “元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若是粮草被烧之事,传到陛下耳中,我命休矣啊!” “看在我父亲的面上,还请元帅搭救!” 现在想起来服软了? 野利遇乞冷哼道:“太迟了...粮草被烧之事,本帅已命人上奏于陛下。” “这件事影响太大,本帅兜不住,还请李监军好自为之!” 不久,野利遇乞宣布暂时撤军至桑干河畔休整。 行军途中。 野利遇乞将李行关押起来,严防他有逃窜可能。 随后,又召集诸将议事: “没了粮草,将士们恐有哗变可能,先派人到辽营中借些粮食应急。” “再让人八百里加前往西庆府,请陛下速拨粮草以振军心。” 粮食不够吃,仗肯定不能打。 等朝廷的粮食到之前,西夏的将士们,或只能‘杀马’充饥,当然,这是不得已的法子。 所以,到时候,还得向朝廷要马。 可是,攻打雁门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成效,结果因粮草之事而耽搁了,使周军得以休整元气。 再想继续打雁门,肯定需要兵员。 以上,就是野利遇乞的想法。 -------------- 野利遇乞撤军之后。 陈阿牛等人,也已陆续返回关内。 卫渊了解事情原委后,给陈阿牛一行人记了首功。 野利遇乞率领的二十万,还有攻打其余城关的十万西夏军,此刻都已撤退。 辽军自然也不可能孤军奋战,索性也就撤了。 至此,第一次代州之战,因为李行这個关键性人物,而草草收尾。 张辅等一众诸将,亲来雁门,为卫渊庆功。 毕竟,雁门这边,是主战场。 也只有这里的得失,影响着全局的胜败。 此刻。 庆功宴上。 不少将士向卫渊敬酒, “卫将军,您阵斩西夏七员大将的事情,在下可是听说了,当真令人钦佩!” “还有您草人借箭之事,估计要成一桩美谈了。” “命人翻越丛山峻岭,奇袭西夏军粮草...不得不说,艺高人胆大啊!” “...” 面对众人吹捧,卫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张辅趁机开口道: “卫渊,此战,你一举击退野利遇乞,使得夏、辽二军计划溃败,你当是首功!” “本帅暂将你功劳记下,待王师凯旋日,本帅再为你请功!” 阵斩七将与奇袭粮仓这两件事,确实算得上大功。 可这草人借箭,实属牵强。 因为在守城战役中,不少将领们都用过。 主要是方便搜集敌军射来的箭矢。 只是,唯有卫渊这次,出了名而已。 酒宴过后。 张辅语重心长的向卫渊开口道: “两军交战,胜负之关键,在于整体实力。” “今后,切记不可,再行阵前决战之事了。” 卫渊作揖道:“请老师放心。” 张辅点了点头, “经此一役,敌军很难向我大周边境发难了。” 卫渊心头一动,“老师的意思是说,野利遇乞很难再发动像样的攻势?” 张辅笑道:“正是如此。” “我们的离间计已然奏效,当前,野利遇乞最好的打算就是与我军继续对峙。” “即是对峙,小规模冲突固然是有,可像挥二十万大军攻打雁门的战役,怕是不会发生了。” 若是这般,也就意味着,代州之战,将要结束了! 第七十八章:卫卿,乃是朕的武曲星! 卫渊立功一事,张辅还未汇报给朝廷。 但是,前者阵斩七将、奇袭粮仓、草人借箭之事,已经传播出去。 皇城司也在第一时间,将此事禀明赵祯。 汴京城,皇宫,大朝会上。 赵祯龙颜大悦,“卫卿,乃朕之武曲星也!” 经此一役,他更加坚定了,要与辽、夏二国,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 当年关羽过五关才斩六将。 这次卫渊阵斩七将,注定要被世人传唱。 最近几年,要说风头最盛者,当属卫渊! 曾几何时,最让百姓夸夸其谈的,是某个文人写得某首诗词歌赋。 是哪个风流才子与佳人造就的韵事。 可现在呢? 百姓们听到最多的就是,卫渊又立功了! 汴京城内,某处酒楼里。 说书先生,正讲着卫渊阵斩七将的故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名夏将,手持亢龙锏,化作金龙,向卫将军斩杀而去!” “卫将军临危不乱,手中关刀一闪,赫然见那金龙消散!” “其余几名夏将,心知卫将军非一人之敌,便摆出三才大阵,要借以天地之势,将卫将军绞杀。” “就在这时,卫将军身后竟有神形显化,赫然如关公在世,那一战,使得天崩地裂...” “...” “那三名夏将,也非泛泛之辈,用我中原阵法...” “...” “诸位听客,正所谓古有三英战吕布,今有卫渊斩七雄,扬我大周武威!” “...” 讲至此处,整座酒楼内的听客顿时沸腾了起来,喝彩声、议论声,不绝于耳, “卫将军威武!” “哪怕是当年的武襄公,也做不到像是卫将军这般,阵斩七雄吧?” “彩!诸君,这杯酒,我等应敬卫将军!壮哉忠勇伯!” “唉,早知当年,就学忠勇伯弃笔从戎了!” “...” 提到卫渊弃笔从戎之事。 意欲下台的说书先生,顿时莞尔一笑,敲了敲醒木,笑道: “诸位,诸位,稍安勿躁,方才在下听一位客官说,卫将军从军,乃是弃笔从戎。” “诸位可知,卫将军为何弃笔从戎?” 众人陆续安静下来,听着说书先生的解释, “卫将军从戎之时,恰巧是武襄公去世十年之日!” “兴许,十数年前,在武襄公去世时,卫将军就有了从军的念头,只是那时,他手无缚鸡之力。” “于是,就苦练十年武艺,直至大成,方才当兵去了。” 话音刚落。 众人无不神情动容, “原来,卫将军参军,是为了狄青狄大帅啊!” “这就是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啊!” “武襄公之后,忠勇伯戍卫边疆,我大周,无忧矣!” “...” 夸赞卫渊的人里,多数是平头百姓或是商贾。 只有极少数的读书人偶尔会忍不住夸上几句。 此刻,酒楼的一处雅间里。 一名俏丽的红衣女子,正双手托腮,眼神中透出万千思绪,喃喃道: “明兰,你舅舅好厉害,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儿配不上你舅舅?” 此女子正是张桂芬。 雅间外,有数名侍卫看守。 雅间内,个头儿越来越高的明兰,听到她所言,顿时掩嘴一笑,道: “舅妈,您好歹也是国公府的独女,怎么听说了我舅舅的二三事,就没了信心?” 张桂芬好奇道:“你听说你舅舅阵斩七将的事,怎么一点儿也不激动?” 明兰的确少有激动,但是在听说书先生讲那段故事时,心脏却是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显然担忧多于激动。 “舅舅厉害的地方多了去了,我总不能听一桩事就激动一下吧?” 明兰笑嘻嘻说了句。 张桂芬不再搭理她,继续双手托腮,若有所思。 明兰也不打扰她,自顾自地饮茶吃食。 一桌子菜,快要被她消灭干净了。 ----------- 此刻,西夏,皇宫。 李元昊正爆发雷霆怒火。 大殿里的花瓶、桌椅板凳等,都遭了殃。 李昊、张元二人,正跪倒在他的身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 等李元昊发泄完了,才朝着李昊狠狠踢了一脚, “你儿子可真是出息啊,朕让他去监军,结果他却将三军粮草给监没了!” “如今,那野利遇乞,正向朕要钱、要粮,甚至还要兵马!” “你说,朕该不该给他?!” 李昊被他踢翻倒地,又瞬间恢复跪姿, “陛下息怒!” 息怒? 李元昊快被气疯了, “息怒?你告诉朕,该如何息怒?” 李昊愁眉苦脸。 他现在只想保住自己的儿子。 一旁的张让硬着头皮开口道: “陛下,为今之计,只能答应野利遇乞的要求。” “否则,前方将士缺粮,怕是会引起哗变啊!” 听到这里。 李元昊唉声叹气, “原本二十万石粮食,本就要陆续发往前方。” “野利遇乞只损失了五万石,却向朕要六十万石粮草。” “朕要是不给,这场仗就没法继续,朕若是给了,朝廷还如何约束于他?” 李昊下意识开口道:“要不...先给一半?” 一半... 李元昊气急,又踹了他一脚, “你以为,不给他足数粮草,他能够用心作战?” “眼下除了粮草之外,让朕头疼的还有一桩事。” “野利遇乞,狮子大开口,向朕讨要十万兵马!” “朕要是给了他,朕今后,该如何对付他?” 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自建国以来,李元昊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然而,思绪良久,李元昊还是给了野利遇乞兵马钱粮。 换帅肯定不切实际。 整个大夏,除了野利遇乞与他李元昊本人之外,只怕再无人能够指挥三四十万大军作战。 再说,野利遇乞的那些旧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指挥得动。 值得一提的是,张元前往边境了,身份是继李行之后的新监军。 当李元昊的旨意来到西夏大营后。 所有将领,无不激动, “有了这些兵马钱粮,没准就真的能攻下雁门了!” “是啊,接连数日的征战,我军伤亡不少,有了那十万大军的到来,生擒张辅,不在话下!” “...” 他们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野利遇乞看了他们一眼,暗道: “攻下雁门,生擒张辅?做梦去吧!” “如今本帅要兵有兵,要钱有钱,要粮有粮,何须自找没趣?” 第七十九章:代州之战,结束! 嘉佑三年,八月下旬。 张元带着粮草辎重,来到西夏军营中。 被野利遇乞关押起来的李行,听说他来,顿时燃起生还的希望,嚷嚷着要见他的好叔父。 结果,张元却带来了将李行赐死的圣旨。 这个时候,杀一个李行,已经无济于事。 甚至,李元昊杀了他,还可能会引起李昊的不满。 但,就是要杀他。 若不是他,局面不会到如今这般地步。 赐死李行的当天,张元语重心长道: “孩子,下辈子,长点心吧。” 李行自知死局已定,叹了口气,道: “叔父,请告知父亲...早做打算吧。” 李行死了以后。 张元就开始催促着野利遇乞攻打雁门了, “将军,您要的六十万石粮草均已到了,这些时日,朝廷也陆续派来些军粮。” “如今可谓万事俱备,是时候该兑现将军你的承诺了。” 野利遇乞唉声叹道:“先生,不是我不想攻打雁门。” “只是你也看到了,天这么热,走两步就要大汗淋漓,如何攻打雁门?” “待到秋后凉爽些,再去攻城也不迟!” 张元皱眉道:“自去岁到如今,朝廷耗费钱粮无数,然而战事却无寸进,将军您不觉得过分么?” 野利遇乞不悦道:“先生,慎言!” “本帅敬你三分,是因为当年我大夏立国时,你居功甚伟。” “可说到底,你是周人,不是我夏人!你一介书生,就别掺和战事了。” 话音刚落,大帐内,就冲出几人,站在张元身后。 见状,张元怒声道:“你敢对我不利?” 野利遇乞大笑道:“本帅岂敢?只是让你回到帐中,好生歇着罢了!” 张元哼了一声,“整个大夏,都说你野利兄弟二人忠心无比,如今看来,笑谈罢了!” 野利遇乞神情冷淡道:“忠不忠心,还轮不到你这个二姓家奴在此评说!” ----------------- 西夏又给野利遇乞派了大量钱粮兵马一事,自然是瞒不过卫渊。 可是等了数日,不见敌军有丝毫动静。 卫渊就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张辅所言。 看来,这仗,野利遇乞是真的不想打了。 闲来无事,卫渊打算将自己的一批心腹,全部提拔一番。 有跟随他从雁门一路厮杀过来的悍勇之将:林兆远、陈阿牛、郭颢; 也有在全军大比武中脱颖而出的精兵:萧逾明、沈青、谢武、梁达。 算上徐长志,总计有八人。 这八人,是卫渊心腹中的心腹。 将来,他若挂帅,这些人,都将是随军出征的将领。 也是他独自培养出来的班底。 除了徐长志之外,其余人,都被卫渊提拔成为营指挥使。 这只是军中职务。 待凯旋之后,皇帝那边,还会赏赐他们一些散阶。 至于徐长志,则无需提拔了。 毕竟,卫渊是营指挥的时候,他就是副指挥。 卫渊是先锋,徐长志就是副先锋。 提拔完众人。 卫渊特意寻来郭颢与梁达,语重心长道: “代州之战,怕是到此为止了...” “我被陛下封为忠勇伯,今后就要留在京城。” “代州是咱们得根,咱们将这经营的固若金汤,不能我走了,就直接拱手让人...” “我想,让你二人留在代州,将来无论是谁为代州团练使,都要确保,代州在咱们得手上。”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郭颢在代州军队里,有着颇高的威望。 梁达听话懂事。 二人若是打起配合,堪称天衣无缝。 只是... 卫渊再次看向二人, “平心而论,留在代州,肯定不如去往京城当职。” “你二人如若不愿,全当我没有提及此事。” 听到这里。 郭颢与梁达相视一眼,陆续开口道: “将军,末将是随您从尸山血海中一路厮杀过来的,您就是末将的亲大哥,您让末将在哪,末将就在哪!” “将军,您对卑职有恩,卑职愿留在代州,替您看守此地!” 听到二人回应,卫渊也是松了口气。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将代州当做一条后路。 “离开代州时,我会将数名贴身亲卫留下,在代州军中担任都头。” “有他们在,也能助伱们掌控代州。” 最起码,不会随便来个团练使,就将卫渊的辛苦筹划瓦解的一干二净。 ------------- 嘉佑三年,九月底。 天气渐凉。 野利遇乞以将士缺少冬装为由,不敢冒进。 十月底,大雪。 野利遇乞又以不利行军为由,婉拒李元昊攻打雁门的催促。 此刻。 辽军大帐内。 耶律义先正在骂娘, “早就知道这西夏军不靠谱!” “这個野利遇乞,更是孬种!” “他不攻打雁门,难道要让我们去打?” “老子不奉陪了!” 十一月初旬,辽国撤兵。 与此同时。 西夏皇宫。 由于李元昊难以奈何野利遇乞,心中时时憋着一团火。 太子李宁令哥携太子妃没移氏入宫请安。 李元昊见没移氏模样俊俏,身姿火辣,竟是生了霸占之心。 当着太子的面,他将就没移氏抱在怀中。 没移氏心生惶恐,“父...父皇...” 太子跪地不起。 李元昊冷厉道:“你男人都没意见,你要违抗朕?” 没移氏见到自己的丈夫,连头都不敢抬起,抖颤着身躯,显然十分害怕的模样。 便是心中绝望,缓缓闭上双目。 李元昊大笑几声。 将她扔到床榻之上。 当着李宁令哥的面,粗鲁的将没移氏身上衣衫撕个粉碎。 随后,就行了苟且之事。 事了,李元昊穿衣来到太子身前,道: “今后,她就是你的娘。” 闻言,太子心存屈辱,但只能不甘认命,“是!” 随后,李元昊离去。 太子抬头看向床榻之上的没移氏,她那原本白嫩的肌肤,如今满是伤痕,显然饱受摧残。 这时,没移氏目光恰巧与太子碰撞,一时间,抽泣不止。 李元昊站在殿外,用余光看着身后的太子。 太子如芒刺背,向没移氏下跪叩首道: “儿臣,拜见母后!” 翌日,李元昊废没藏氏,立没移氏为后。 嘉佑三年,十二月底。 野利遇乞向李元昊再次索要粮草布衣。 李元昊勃然大怒,遂与百官商议撤兵事议。 他...终是扛不住了。 第八十章:王师凯旋,万众瞩目 嘉佑四年,三月开春。 李元昊正式下达旨意,命野利遇乞撤军。 同时,派遣使者前往大周,商谈罢兵事宜。 西夏皇宫内。 李昊、没藏讹庞等几位大臣,正站在李元昊身前,商议着如何处置野利遇乞一事, “陛下,野利遇乞故意贻误战机,导致我军不得不撤兵,按律当诛!” “陛下,我大夏将领,多以野利氏马首是瞻,如今野利旺荣一死,若处决野利遇乞,唯恐引起震荡。” “为今之计,应以安抚为主!” “安抚?野利之心,路人皆知,如何安抚?当处决!” “...” 李元昊听着这些大臣吵成一团,心中也没了主意。 野利遇乞不是眼前这些文臣。 杀了他,搞不好,真要出大事。 无奈,李元昊郑重决定,让野利遇乞镇守西凉府,无诏不得回京。 打算以蚕食之策,逐渐削弱野利氏在大夏的影响力与实力。 -------------- 嘉佑四年,三月下旬。 野利遇乞撤兵。 为时近两年的代州之战宣布结束。 关内。 张辅准备班师事宜。 他向卫渊说道: “功臣名单,以快马加鞭,送往京都。” “为师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卫渊作揖道:“请恩师直言。” 张辅点了点头,“你如今已被陛下封为伯爵,且年少成名,又立阵斩七将诸功...” “若是陛下再行赏赐,可能就是侯爵了...或是如当年狄公一般,赏你高官厚禄...” “但是,太早入中枢,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卫渊若有所思,“您是想说,让学生不要过于冒进?” 张辅笑道:“无论是在军中,还是朝堂之上,其实都适用于兵法。” “你是个聪明孩子,这事,你自己决断,为师只能说到这里。”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郑重其事道:“谢恩师教诲!” 张辅说的没错,以卫渊这个年龄,着实不易过于冒进。 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有个长辈在身旁时刻照拂,就是好啊。 四月初旬,卫渊等一众功臣,随张辅班师回朝。 京城...卫渊将在这里,有着全新的开始。 -------------- 与此同时。 大周,汴京,皇宫。 朝会之上。 赵祯看向百官,大笑道: “辽、夏两国合兵攻我大周,却被我大周将士拒于国门之外。” “此战,已明明白白的告诉天下人,我大周,才是天朝上邦,中央之国!” “四夷敢有不臣者,必戮!” 两国撤兵之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高兴了。 以致于什么大话都敢往外面说了。 归根到底,不过是成功抵御了两国入侵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大周而言,此事,也的确值得高兴。 文武百官,齐齐作揖道: “天祐大周,陛下万年!” “天祐大周...” “...”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明目张胆吹捧皇帝的机会。 百官岂能错过? 这个时候,就是比谁的嗓门更大。 没准会让皇帝有所注意... 片刻后。 赵祯再次开口: “英国公已率领大军班师回朝,待他们抵达汴京,朕要在垂拱殿大摆宴席七日,与民同庆!” “朕还要重重赏赐,此次出征的有功之臣!” 此刻,无论用着怎样的词汇,来形容赵祯的激动,似乎都略显苍白。 -------------- 朝会一结束。 整座汴京,都知道战争结束的消息了。 有文人登高楼吟诗作赋称颂此战; 有商人在街头挥撒千金洋洋得意;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都在因代州一战,而欢饮雀跃着。 仿佛,已到年关。 家家户户,挂起大红灯笼,都在过节。 一时间,汴京城内,一派盛世景象。 不久前。 盛家。 盛紘与齐国公家的小公爷齐衡正在聊着书法, “照前朝张海陵的话说,那真是天资自然,你看他那個‘平’字,墨迹俊逸啊!” “王右军的平安帖,不仅平字好,安字也极妙,他的这个安字,侧锋下拱,粗细合宜,只是衡儿至今难有其万一。” 说话间,墨兰带着两名婢女,来到二人身旁敬茶。 盛紘先是示意她给齐衡看茶,随后呵呵笑道:“你现在还年轻,不着急,等再练一段岁月,自然就有了。” 坐在齐衡身侧的盛长枫笑道:“这王右军是何许人也?他的字我是不敢练的,练了泄气。” 盛紘没好气道:“你那是懒!” 今日,盛紘休沐,并未上朝,对于代州之战结束的事情,还不甚了解。 值得一提的是。 今日不光齐衡也在盛家,就连余嫣然的祖母余老夫人也在。 这老夫人是专门来拜访盛老太太的。 当年,盛老太太还未出嫁的时候,在京中人脉极广。 虽是侯府独女,但就当时风头来说,一点儿也不输如今的英国公府独女张桂芬。 余老夫人与盛老太太聊天正堂的屏风后面聊天。 而盛紘则与齐衡在屏风前讨论书法。 墨兰敬茶之后,就来到了屏风后,老太太这里,偷偷摸摸的看着屏风前的齐衡。 如兰跟在王若弗身侧,听着盛老太太与余老夫人叙旧。 至于明兰,则与余嫣然坐在一处走廊里说着悄悄话,互相玩弄。 这余嫣然的妹妹,当初在马球场里得罪过明兰,若非张桂芬出现,估计明兰与那余嫣红少不了‘兵锋相见’。 后来,在一次京中贵眷女子聚会中,余嫣然又遇到了明兰。 前者对马球场中发生的事情,又向明兰道歉。 一来二去,二人便就熟络起来。 直到今日,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正堂处。 从齐衡那里,正巧可以看到明兰与余嫣然玩闹。 齐衡看着明兰开心的模样,不自觉也笑了出来。 自从知道明兰的舅舅是卫渊,但是明兰从不仗势欺人,甚至心地善良时,齐衡对明兰就有着一种好感。 再加上两三年光景过去。 明兰的个头也长高了,模样也越来越俊俏,他人对其有好感,也在情理之中。 忽地。 就在这时。 有小厮急匆匆跑来, “老爷,老爷!” 声势极大,将正堂内外的众人都是吸引。 盛老太太、余老夫人、王若弗、盛紘、齐衡包括明兰等人,都注意到了,不由得好奇起来。 盛紘看向那小厮,深深皱眉道: “没见到今日有贵客来访?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小厮才知坏了规矩,深深作揖道: “启禀老爷,官家张贴皇榜了。” 盛紘为了及时了解京中的大小动作、局势等,特意嘱咐下人,若有官报、皇榜之类的登出,第一时间来报。 顿了顿。 盛紘好奇道:“哦?不知皇榜中写了什么内容?” 小厮直言道:“代州之战大捷,辽、夏两国撤兵了,英国公张辅、右先锋宁远侯顾偃开、左先锋忠勇伯卫渊,不日率领王师回朝。” 话音刚落。 听到这句话的明兰,豁然起身,不由分说,连忙快步走到小厮跟前,神情激动道: “你说真的?打赢了?王师要回朝了?” 第八十一章:被多方势力拉拢的卫渊 “明儿,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盛见明兰有些失态,不由得呵斥两句。 齐衡连忙道:“世伯,听说六妹妹的舅舅就是忠勇伯,兴许是知道王师凯旋与她舅舅有关,故而关心则乱,不打紧。” 盛摇头道:“那也不该这般急躁,失了礼数。” 明兰作揖道:“是女儿失态,请父亲恕罪。” 随后,她又看向那名小厮。 后者应声道:“回姑娘的话,皇榜上所写,的确如此,小人不敢有半分造谣。” 明兰激动万分,又向盛、齐衡等人作揖后,便匆匆离开此间。 对于盛来说,卫渊来京城,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自盛家来京之后,他自问,对卫恕意、明兰还有木哥儿,可谓无微不至。 相信凭借这个,卫渊也该对自个儿心怀善意,盛、卫两家或可结盟。 忠勇伯.新晋勋贵这几个字,在朝中,实在是太有份量了。 屏风后面的余老夫人听到了盛、明兰等人所言。 就连她,都是有些惊叹道:“没想到,你们家还与那位忠勇伯还有关系。” 盛老夫人笑道:“忠勇伯也算是我盛家的亲戚。” 至于更深层次的关系,她倒是并未点明。 一旁的王若弗听到这话,神情并未有所变化。 自盛再三叮嘱后,整个盛家,已经将卫渊视为正儿八经的亲戚了。 毕竟,那可是忠勇伯啊! 华兰即将嫁给的人,也不过就是伯府的嫡次子,即使这般,盛都觉得,是盛家高攀了。 在大周,寻常武将的身份确实低微。 但是拥有爵位的武将与‘低微’二字可扯不上什么关系。 毕竟,有了爵位的家族,只要后辈子弟争气,与国朝共享荣华,不是什么问题。 话说明兰离开正堂,来到余嫣然身旁,满怀歉意的说道: “嫣然姐姐,我今日有事,改天在好好陪你。” 余嫣然点了点头,“不碍事,你有急事就先去。” 随后,明兰快步走到暮苍斋, “娘!娘!舅舅要来京了!” 这时,卫恕意正在照顾木哥儿,听到明兰的声音之后,神情一怔,旋即回神,看向她, “舅舅果真要回来了?” 明兰气喘吁吁地颔首道:“官家亲写的皇榜中说了,代州之战结束,舅舅随英国公班师回朝!” 代州之战结束了? 一时间,卫恕意竟是喜极而泣, “谢天谢地,保佑小弟平平安安。” 自卫渊离开扬州后。 明兰就时常想起他。 因为,明兰只有在他这里,能够感受到一种关怀与亲情。 她更愿意将这种亲情理解为‘父爱’。 “娘,舅父终于要回来了.” “女儿好想舅父.” “.” 纵然明兰已经长大了。 纵然她与卫渊只见过一面。 但是,亲情的种子一旦种下。 那就是一颗参天大树。 ―― 英国公府。 张桂芬正绣着一个荷包。 上次赠予卫渊的香包,实在一言难尽 最近这段时间,她有事没事,就去到盛家,跟着卫恕意学习女工。 至今,有所小成,便打算重新绣一个荷包,有机会,就赠予卫渊。 忽地,张夫人来到她所居住的院子里,见到桂芬,说道: “你父亲要回来了。” 张桂芬正专心致志地绣荷包,不经意间回应道:“回来就回来呗。” 张夫人莞尔笑道:“你心心念念的卫大哥,也要随你父亲回京。” 张桂芬下意识开口道:“知道了” 忽然,猛地一愣神。 不小心被针尖戳破了手指,滴滴鲜血浮现。 不过,她并未在乎这个,而是豁然起身, “卫大哥要回京了?” 张夫人握住她的手,用手帕轻轻擦拭掉血迹, “你看看你,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 “这次见你卫大哥,要有礼数,万不可像上次那般。” 张桂芬连连点头。 心心念念的郎君,终于要回来了。 ―― 兖王府。 兖王正命下人准备礼物。 王妃见了,好奇道:“如今这大周,还有谁值得你去拜访?” 正值壮年的兖王笑道:“代州之战结束,英国公张辅要回朝了。” 王妃释然,“原来是要准备给英国公送礼。” 兖王摇头道:“不止是英国公,还有英国公的弟子卫渊。” 卫渊? 王妃皱了皱眉头,“就是那个忠勇伯?虽然是新晋勋贵,可也犯不着一个王爷亲去送礼吧?” 兖王笑道:“你懂什么?张辅如今是武勋之首,而将来的武勋之首,就是那卫渊!” “咱们提前示好,总好过今后被邕王拉拢了去!” 此刻,邕王也怀着他这个想法。 在大周,最有权力的两个王爷,就是兖王与邕王。 他们并不是赵祯的亲生子。 由于赵祯的几个孩子都过早夭折。 他担心,赵曦也会落到这个局面。 便有意在宗室内挑选两个负有盛名的王爷为继子。 如若赵曦再出问题。 那么将来大周的皇位,就要传给这二王之一了。 如今,赵曦无事,国本已立。 可两位王爷,依然贪恋权位,不愿退让。 心想着,就算当不成皇帝,将来等太子登基,也能做个摄政王吧? 既如此,一些该拉拢的人,就要去拉拢。 像是那些文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朝一日,若国有动荡,最有希望也是最能够平荡的武将势力,才是他们极力拉拢的对象。 因此,二王都有意拉拢英国公师徒二人。 ―― 与此同时,辅国公、梁国公、安国公、成国公、襄阳侯、忠勤伯等一众勋贵家族领头人。 此刻正齐聚一堂,商议着英国公张辅将要班师回朝一事。 “咱们几个家伙都老了,英国公有意将咱武勋未来前程交到他的弟子卫渊身上,你们怎么看?” “不管怎么说,卫渊都是新晋勋贵,与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夫支持这个事。” “忠勇伯能不能挑起大梁,光看他会不会打仗还不行,还要看他能不能立足于朝堂。” “不管怎么说,卫渊已经是武勋了,今后,能帮的,咱们定要去帮衬,他.也算是咱的晚辈。” “.” 如今齐聚的这些勋贵里。 没有齐国公等一些爵爷。 是因为,像是齐国公,已经远离武勋的利益体系了。 他们家,要从文了。 与英国公等一众勋贵世家,自然就不是一路人了。 但.卫渊是啊! 自大周建国以来,武勋集团里每代人,都会出现一个挑大梁的人物。 这个人,要代表武勋的势力,在朝中立足。 以确保武勋与国寿同享富贵。 ―― 丞相府。 此刻,韩大相公正与礼部、吏部等几位尚书,还有枢密院等几位大臣,也在商议着有关‘卫渊’的事情。 韩章看向几人,缓缓开口道: “老夫听说,这卫渊曾经是秀才出身,后来不得已,才弃笔从戎,可见,在忠勇伯心里,并不想从武。” “如今,他虽然是武勋,又是张辅的弟子,但身上仍是有着秀才功名,姑且算是半个文人清流。” “如若,咱们能将其拉拢过来,或可左右将来文武对峙的格局,也有利于朝廷长治久安。” 听到韩大相公那么一说,那些大臣们,纷纷点头称赞道: “韩相公所言有理,卫渊也是半个文人!” “都是为国效力,中途弃笔从戎,也是情有可原。” “昔日那武襄公,完全就是武夫出身,不懂治国,希望这位秀才出身的忠勇伯,能够有所不同吧!” “.” 此次英国公班师回朝之事,由于卫渊这个新晋勋贵的存在,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受到多方势力的关注。 卫渊人还未至京城,就已身陷旋涡,不得自拔。 韩章抿了口茶,莞尔笑道: “本相希望这个卫渊与咱们能是一条心。” “国朝政事繁乱如麻,正需我等上下同心,共渡难关才是。” 第八十二章:谁言东华门外唱名方是好男儿? 嘉佑四年,六月初旬。 张辅率军行至汴京城外。 韩章率文武百官于京城门外迎候王师。 代州一战,是赵祯一朝,首次同时击败辽、夏两国,意义非凡。 为示隆重,从皇城门前开始,贯穿御街、承阳街等几条繁华街道。 直到都城门前,皆有鲜花铺路,红毯披挂,禁军站街,百姓围观。 城门外。 坐在马背上的张辅,看到百官林立这盛大场景,不由得心生豪迈,向身后侧的卫渊开口道: “渊儿,通天大道,就在眼前,这条路,能走多久、走多远,就看你的了。” 卫渊受宠若惊。 顾偃开附和道:“我与你老师,都老了,将来,就看你的了。” 张辅大笑道:“大军原地驻扎,各将领亲卫、有功之兵将,随本帅进城!” 顷刻间,数万、数十万大军陆续回应,“诺!” 声势宛若雷霆,炸裂在京都内外。 城门前。 韩章向张辅拱手,笑道:“英国公,恭候多时了。” 张辅翻身下马,来到他身前,“有劳韩大相公了。” 韩章摇了摇头,“王师凯旋,陛下身体有恙,命我率百官迎接国公。” “陛下有旨,凡此战有功之臣,无需下马,跨马游街,进宫面圣!” 随后,他伸出一手,道:“英国公,请上马。” 张辅点了点头,遂跨上马背。 紧接着,文武百官,一众勋贵,站成两排,齐齐作揖道: “恭候王师凯旋!” “恭候王师凯旋!” “.” 声势此起彼伏。 张辅大笑道:“大周的勇士们,随本帅进城!” 一行数千人队伍,浩浩荡荡,驶进城中。 人人披甲佩剑,手握兵刃,威风凛凛。 他们面容肃穆,眉宇间隐隐透着杀气,这是与敌浴血拼杀才能养成的气质。 虽然仅有数千人进城,可是这数千人凝聚起来的勇武之气,似如利剑刺破云霄,惊动九天外。 “大周威武!” “周军威武!” “.” 张辅等人进城那刻开始。 无数百姓,便就夹道欢迎,纷纷高呼。 代州一战的最大意义,是让大周的百姓,重新有了脊梁。 辽、夏两国合兵又如何? 我天朝上邦,不惧一切外敌! “渊儿,跟上来!” 顾偃开朝着卫渊招了招手。 卫渊大惊,忙道:“顾将军,这不妥。” 顾偃开大笑道:“是左路先锋,我为右路先锋,有何不妥?与我并驾齐驱,跟在你老师身后!” 前来观摩大军凯旋的人里,除了寻常百姓之外,还有无数达官显贵。 顾偃开这么做,是要很明显的告诉他人。 卫渊虽然没有在京城生活过,虽然是新晋勋贵,但他.已经足以与自己齐头并进了! 今后,京城中人谈及卫渊,不会说他不如宁远侯,不如老牌武勋。 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张辅笑道:“渊儿,你叔父让你跟上来,你就跟上来!” 闻言,卫渊一阵恍惚。 他看向四周相迎的百姓,看向顾偃开与张辅的背影,看向身后徐长志那鼓舞的眼神。 心中思绪万千。 一路走来,幸遇恩师栽培,长辈照拂,好友相助,方有今日之成!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将马儿驱前,与顾偃开并排,接受百姓欢呼! 此刻,樊楼。 许多勋贵子弟,官宦贵眷,齐聚顶楼,准备观看大军凯旋一幕。 二楼一处包间里。 明兰、如兰、墨兰、长柏、长枫、齐衡,包括游学归来的顾廷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街道。 如果有比状元巡街更为壮阔之事,那也只有王师凯旋了! 这是盛事,属于大周朝的盛事! 忽地,张桂芬闯入此间,心中颇为急躁,来到明兰身旁, “你舅舅他们怎么还没到?” 明兰笑了笑,“你不在荣姑娘那里,怎么跑这边来了?” 他们旁边的一个包厢里。 聚集了京城中不少名门女子,包括荣飞燕、余嫣然等。 官家亲自嘱咐王师游街,那些达官显贵们,岂能不重视? 有些人,是来看大军凯旋,有些人,不得不给皇帝面子。 “与她们待在一块有何趣?还不如与你待在一起。” 张桂芬直言道。 墨兰为她倒了杯茶水,笑道:“舅妈安好。” 张桂芬点了点头,又问明兰,“你即将见到你舅舅,就不激动?” 说不激动是假的,只不过,是明兰掩饰得好罢了。 “快看!大军来了!来了!” 突然,盛长枫开口。 瞬间引起众人瞩目。 随后,她们就听到矗立在街道两旁的百姓一阵欢呼, “周军威武!” “威武!” “.” 走在最前列的,是张辅。 其次是卫渊与顾偃开。 “明兰!明兰!是你舅舅!你舅舅!” 张桂芬看到了卫渊。 一身白袍白甲,手握关刀,剑眉星目,威武不凡,光是那眼神,就慑人心魄! 在战场磨炼多年,卫渊已如人屠! 身上那冲天煞气,让人看了,即心生畏惧,又不得不感叹一句,“大丈夫当如是也!” 明兰站在窗前,看到了卫渊。 一时间,竟是泪眼婆娑。 盛长柏、齐衡、顾廷烨等人陆续开口道: “二叔,那位忠勇伯,已经足以与你父亲宁远侯并驾齐驱了。” “明兰的这位舅舅,真乃当世英雄,令人心生向往。” “卫大哥是我此生最钦佩之人。” “.” 一旁,荣飞燕那个包厢里。 许多女子,都是泛起花痴, “那就是忠勇伯吗?好生英俊!” “我只是看了他一眼,这双腿,竟是有些发软了。” “此生若是能嫁给这样的男子,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 听到这些言语。 荣飞燕心头想起张桂芬。 她唉声一叹,“终于明白张家姐姐只要听到卫渊二字,就有些心乱如麻了。” “如此男儿,哪个女子见了,不心生仰慕?” 此刻。 正在游街的卫渊。 忽地抬头看向左右。 恰巧见到了正站在窗前,已经长大的明兰。 与知否电视剧中的别无二样。 站在明兰身旁的是张桂芬? 卫渊嘴角微微上扬。 明兰注意到了卫渊看来的眼神,心头忍不住一颤。 数日、数月、数年来的思念,在这一刻,终是如决堤洪水一般不可收拾。 她用着自己最大的声音,朝着卫渊大声呼喊,“舅舅!” 人声鼎沸中,卫渊似是听到了,他朝着明兰点了点头。 再回首。 明兰已是泪流满面。 那日扬州城外一别,对明兰来说,宛若梦魇。 这次,她终于又见到了那个疼她、护她、爱她的舅父。 张桂芬见到明兰落泪,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 这一刻,张桂芬像极了明兰的长辈。 顾廷烨、盛长柏等人,也注意到了卫渊投来的目光。 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是矗立身躯,朝着他深深作揖。 这一拜,是视卫渊为长辈,是视卫渊为兄长,是佩服卫渊的一身功绩。 大丈夫,当如是也! 行在首列的张辅忍不住开怀大笑道: “谁言东华门外唱名,方是好男儿?” 坐在马车里的韩章听下人将他这句话复述后,并未动怒,只是摇头一笑。 他知道,自狄青去后,张辅的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 如今,王师凯旋。 让张辅将这股气撒出来,也无不妥。 这江山,该怎么治理,还是得怎么治理,无伤大雅。 此刻。 卫渊紧随张辅步伐,愈行愈远。 最终,又看到了那座他只来过一次的皇城。 这一次,他不会只是匆匆一瞥。 他要在这里,让自己,让卫家,立足生根。 第八十三章:我为我姐请诰封! 皇帝于垂拱殿宴请百官。 酒过三巡之后,赵祯便就找借口离开此间。 他在这里,群臣反而会畏首畏尾,玩不痛快。 索性,倒不如让他们开心开心。 尤其是出征归来的那些有功之臣,否则,这场宴会,也就没有什么举办的必要了。 然而,令人感到奇特的是,皇帝前脚刚走。 文武百官,不去向三军主帅张辅敬酒。 反而轮番向卫渊敬酒了。 别说他人,就连卫渊自个儿都感觉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相迎前来敬酒的众人。 “卫将军,听闻您阵斩七将,有关羽之勇啊!” “您客气,不过是侥幸而已,侥幸.” “卫将军,本官老家就在代州,多谢你使我家乡免遭战火涂炭啊!” “大人言重,这全赖我恩师指导有方” “卫将军,这杯酒,您必须要喝,您在雁门关外拒敌野利遇乞,为我国朝百姓狠狠出了口恶气啊!” “要没有我恩师指导,就凭我,定难战胜野利遇乞” “.” 无论是清流还是武勋,此刻,都上杆着来给卫渊敬酒。 其中,不乏一些中枢大臣。 武勋也就罢了,文臣这一块,卫渊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往日里,大家也没联系啊。 总不能因为打了场胜仗,我要升官了,特意来‘巴结’吧? 说不通啊。 饮酒期间,卫渊实难思虑太多。 他苦笑着看向张辅。 而后者全当做没有看到,自顾自地与顾偃开在交流, “此次酒宴过后,全京城的权贵们,与渊儿就算相识了。” “若不是老大哥你费心费力的帮助卫渊这小子,靠他自个儿,怕是不成事。” “你不也帮了?特意让渊儿与并驾齐驱,不就是想给渊儿造势?” “.” 言谈此处,二人接连大笑。 他们都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人了,岂能不知那些官吏向卫渊敬酒的心思? 只是,他们没有去过问此事。 来到京城这名利场中,一些你来我往,人情世故,就要靠卫渊独自去应对了。 张辅与顾偃开,能帮卫渊一时,帮不了他一世。 坐在大殿末尾的盛,一直想找机会,向卫渊敬酒。 但是给卫渊敬酒的显贵实在是太多了。 不是一部尚书就是枢密院的大臣,那可都是跺跺脚,京城都要抖三抖的存在。 他一个微末小官,实在是不敢上前叨扰。 不知过了多久。 卫渊得了片刻空闲,看向如坐针毡的盛,觉得有些好笑。 而盛此时也在看向他。 卫渊举杯,盛受宠若惊,连忙将桌上的酒水端起。 二人隔空对饮。 酒水入腹后,盛呼出一口浊气,笑着向卫渊点头。 对他来说,卫渊的示好,是个好兆头。 今后卫渊于朝堂崛起,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靠着卫恕意.盛觉得,盛家的春天,可能也要到了。 当然,只是他觉得。 一众官吏,向卫渊敬酒的事情,被赵祯知晓。 他在暗想,卫渊年少成名,初心是否变了? 免不得.要敲打敲打。 ―― 酒宴散后,已至深夜,但是赵祯还未休息,单独将卫渊召见至宣政殿中。 所谓大宴七日,不是说连续喝酒七日。 而是指,文武百官,忙完一天的政务之后,可以继续在垂拱殿中饮酒作乐。 至于民间,赵祯也下了旨意,允许百姓同庆三日。 就当给全天下放了个假。 此刻。 宣政殿内。 面容肃穆,不苟言笑的赵祯正看向跪倒自己面前,一身酒味的卫渊,沉声道: “卫卿,你可还记得,与朕的一年之约?” 闻声。 已然大醉的卫渊,叩首时,紧要牙关,一手狠狠掐住另外一手,甚至都掐出血印,以此来迫使自己清醒一些, “臣,记得!” “臣随英国公凯旋,带来代州军队百人,此百人,皆代州一战之功臣。” “陛下可随时观看臣练兵之效果!” 赵祯道:“不用了,你突袭辽先锋军时,已经验证了你练兵的效果,朕很满意。” 砰―― 卫渊再次磕了个响头, “能得陛下肯定,乃臣之荣幸!” 赵祯笑了笑,和颜悦色的开口问道: “你阵斩七将,逼退野利遇乞,如此功劳,想要什么赏赐,不妨跟朕说说。” 对于如何赏赐卫渊,赵祯也很头疼。 刚赏了他一个伯爵,如果再赏,就不能低于伯爵这个标准。 既然头疼如何赏赐于他,倒不如,将这个难题丢给他。 如果他索要的赏赐太过分,赵祯也只得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不过,在回朝之前,张辅曾叮嘱过卫渊,有时,不可太冒进。 卫渊深以为然, “陛下,臣为国御敌,为陛下戍边,乃臣之本分,臣不敢邀功。” “但陛下既然让臣说了,臣便有话直言。” “臣年幼时家中遭逢巨变,父母早逝,被两个姐姐拉扯长大,方有机会为国尽忠。” “臣斗胆,想为臣的两个姐姐,讨个诰封!” 言至于此。 赵祯似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但是,却未等到。 这就没了? “英国公说,你乃代州一战之首要功臣,就只想着,为你两个姐姐讨个诰命,除此之外,便没了?” 赵祯忍不住好奇道。 卫渊不敢抬头,道:“此皆臣肺腑之言,臣能成为忠勇伯,已是深感皇恩浩荡,臣除此之外,不敢再有所求!” 听到这里。 赵祯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卫卿,还是那个初次来京时的卫卿。 重情重义,忠君为国,别无所求. 赵祯放心了。 “大宴期间,你就住在宫里,至于对你的赏赐,朕会酌情考虑。” “少饮酒,否则亏了身子,朕可就少一位能保家卫国的大将军了。” 赵祯笑了笑,示意卫渊退下。 刚走出殿门。 要带卫渊下去休息的太监突然发现他驻足不走了,便是催促道: “卫伯爷,您怎么了?” 卫渊‘呕’得一声,竟是吐在殿外。 事后,赵祯得知此事,并未怪罪卫渊,反而还向皇后笑道: “都说这酒后吐真言,他不借此机会向朕邀功,却只想为他两个姐姐讨个诰封,可见卫卿是个真性情的人。” “朕已让典膳局给卫卿熬制些醒酒的汤药,卫卿是个不错的孩子。” ―― 当日夜里,卫渊被陛下留在宫里的消息,就传遍整个京城的勋贵世家。 什么深受皇恩,简在帝心? 这就是啊! 此刻。 盛家。 盛正在向王若弗说着宴会时的一幕, “给卫渊敬酒的,都是朝中大臣!咱们盛家,能有卫渊这样的亲戚,是咱们得运气。” 王若弗唉声叹道:“只愿他将来不仅能帮着明兰和木哥儿,也能帮一帮长柏.” 盛皱了皱眉头,“一家人,说什么帮不帮?” 一家人? 王若弗暗自闷哼一声。 盛的小心思,都能飘到宫里去了,还一家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想攀附卫渊? 暮苍斋里。 明兰在卫恕意的房间里,双手托腮,发呆道: “娘,舅舅什么时候能来看我?” 卫恕意道:“陛下在宫里大宴七日,不管怎么说,也得等到七日之后啊。” 明兰叹了口气,“可是女儿好想舅舅。” 顿了顿,她想起今日初见卫渊时的一幕,忍不住开口道: “娘,舅舅现在可威风了,都能跟顾廷烨的父亲宁远侯并驾齐驱。” “整个全京城的勋贵子弟,都在夸舅舅厉害。” “你说,木哥儿以后能成为舅舅那样的大英雄吗?” 卫恕意掩嘴一笑,“你弟弟能平平安安长大,我这个当娘的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成为你舅舅那样的人娘是想都不敢想。” 顿了顿,她又正色道:“这几日,你常来娘这里,怕是老太太那边要不高兴了。” “打明儿起,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老太太那里,娘让你什么时候来,你再来。” 第八十四章:正三品大员——卫渊! 大宴七日之后。 紫宸殿,朝会。 赵祯大封代州一战的有功之臣。 封英国公张辅为枢密使,掌军国大事。 宁远侯顾偃开为殿前司都指挥使,掌禁军。 卫渊为上护军兼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忠勇伯爵位可世袭罔替。 封徐长志为开国子爵,侍卫马军副指挥使,护军。 这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乃是正五品官衔。 但是这勋官上护军,却为正三品。 徐长志的护军为从三品,仅在卫渊之下。 此番封赏,不可谓不隆重。 由于封赏之前,赵祯已与韩章等人商议,故而文武百官,无人有异议。 卫渊虽然从‘从五品’一跃至正三品,但是那上护军毕竟是虚衔。 至于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也只是三衙之一而已,虽有实权,但地位不高。 赵祯给卫渊这番赏赐,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至于张辅、顾偃开等人的赏赐,也可谓实至名归,没有人敢说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卫渊的爵位,变为了世袭罔替。 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以他为中心的卫家,已经成为了勋贵世家。 让群臣感到惊愕的是,对于卫渊的赏赐,还未结束, “代州一战,若非卫卿拒敌于雁门之外,只怕不会轻易取得大胜。” “卫卿年少时父母早逝,幸而有二姐将其抚养。” “朕思虑再三,决意诰封卫卿长姐盛卫氏为五等令人,敕封卫卿二姐张卫氏为六等恭人。” 言外之意是说,卫渊苦啊,从小没了父母,被两个姐姐拉扯长大。 朕应该要给卫渊的两个姐姐赏赐。 赐其长姐诰命之身,赐其二姐敕命之身。 卫渊二姐虽然只得了个敕命,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是官身。 毕竟,卫恕意的丈夫盛紘好歹有官身,可卫如意的丈夫并无官身。 得个敕命,已经很好了。 只是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整个朝廷就像是炸了锅一般。 张卫氏他们不熟悉。 但盛卫氏 由于卫渊声名鹊起之后,对其多加留意的官吏都知道,卫渊有个姐姐,是盛紘的妾室。 妾室封诰命? 自大周开国以来,极少发生! 有违礼数! 由于是大朝会。 盛紘也有参加,但是在殿外。 此刻,殿外群臣通过太监的复述,听到皇帝对卫渊的又一次赏赐后,纷纷将目光看向盛紘。 就连盛紘都懵了。 自己的妾室卫恕意有诰命了? 如此一来,不比自己的官职都高了? 殿外群臣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殿内,已经有御史开始炮轰卫渊了, “陛下,不妥!区区妾室,如何得诰命之身?若强加诰命,岂不荒废礼法?” “请官家三思!” “.” 听到这些反对的声音,卫渊皱了皱眉头。 他没想到,阻力会这么大。 自家长姐封诰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一个个咸吃萝卜淡操心。 嗯.这本身就是御史的职责。 赵祯本想强行压下此事,毕竟,他也算是答应卫渊了。 而且,他现在是真的看好卫渊这个臣子。 刚欲开口,就见张辅走出百官队列,开口道: “陛下,臣与夫人商议良久,打算收卫渊长姐卫恕意为干女儿,此事臣思来想去,认为,还是告诉陛下为好。” 什么? 英国公夫妇要收卫恕意为干女儿? 这事,不仅百官惊讶了,就连卫渊也震撼起来。 他向张辅投以感激的目光。 赵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张辅,笑道: “那卫恕意是忠勇伯的长姐,又是英国公的女儿.” “可却在盛家为妾诸卿,这似乎也不妥吧?” “赐盛卫氏诰命一事,就这么定了,如若诸卿有任何异议,下了朝,去找英国公聊聊吧。” 闻言。 那些个御史们嘴角抽搐,脸色极为难看。 谁敢找英国公麻烦? 人家现在可是枢密使啊! 论权力,仅次于宰相韩章。 论地位,人家又贵为国公! 除非真不怕死 散朝以后,对于赏赐卫家姐妹的圣旨,就已有专人发了下去。 卫恕意在京城还好说,可这卫如意. 只能劳烦传圣旨的天使了。 卫渊如今有了官职,但是倒不急于一时去点卯。 赵祯给了他和徐长志整整七天的假期。 这段时间,卫渊可以好好处理一番家事。 散朝后,离开皇城中时,卫渊向张辅问道: “老师,您二位要收我那长姐为干女儿的事,学生怎么不知?” 张辅笑道:“怎么?为师行事,也要提前知会你一声不成?” 卫渊道:“学生不是这个意思.” 张辅道:“张家与卫家,为师与你,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家族计,为你我师徒二人计,为师,也该收伱长姐为义女。” 卫渊郑重作揖道:“学生,拜谢恩师。” 张辅将他搀扶起来,“陛下赏赐的你那座府邸,还没机会去看一眼吧?快去瞅瞅吧。” 卫渊点了点头,随后将几张请帖递给张辅。 有兖王、邕王,甚至还有韩章的。 张辅看了,皱眉道:“兖王与邕王针锋相对多年,他们二人的事情,你莫要掺和,找个理由,赔上些财物,婉拒即可。” “至于韩章的邀请,倒是可以去,只是,不要表现的太亲密,否则,那些武勋们,会觉得你向着外人。” 卫渊拱手道:“学生谨记。” 有个长辈就是好啊。 遇事不决问张辅,妙哉。 —— 盛家。 赏赐卫恕意为诰命的圣旨,此刻已经当着所有盛家人的面颁布完毕。 匆匆赶到家里的盛紘连忙领了圣旨。 王若弗一脸尴尬,她身为当家主母,还没弄上个诰命。 如今,那卫恕意却混上了! 不过,事已至此,她又能奈何? 忍了多次,不差这一次了。 她这个主母,怕是早就成了摆设。 林噙霜脸色更为难看。 今后,在这府里,有王若弗和卫恕意这两座大山,她是再难翻身了。 而卫恕意则是一脸惊诧。 盛紘将圣旨递给她,说道: “这是官家赏你的圣旨,于情于理,应该交给你,好生保存。” 卫恕意木讷的接过圣旨,喃喃道: “我我居然有诰命了?” 盛老太太在明兰的搀扶下来到卫恕意身旁,笑道: “你能被封诰命,还要多亏了你那弟弟。” “恕意,虽有诰命在身,但是切记,家和万事兴。” 卫恕意连忙警醒回神,向盛老太太作揖道: “老夫人的话,恕意谨记在心。” 盛老太太见她不急不躁的模样,甚是满意。 有时,她都觉着,以卫恕意的性子,才适合做盛家的主母。 半个时辰后。 暮苍斋。 明兰反反复复的看着那道圣旨,不停地喃喃道: “这就是诰封旨意?娘,您说女儿以后,能不能也有个诰命?” 卫恕意摇头一笑。 被官家封为诰命,她心里是感激的。 只是,大娘子那边的情绪,定要照顾妥当。 再有官身,也得在盛家生活。 不可坏了家宅和睦。 —— 忠勇伯府内。 一位姓张的嬷嬷,正组织府里的下人、婢女站在庭院内, “我是从小就伺候在国夫人身边的婢子,你们叫我张嬷嬷就好。” “今后,我就会留在这府里,管着府里的大小事。” “以前家主跟随英国公出征在外,你们在府里多有懒散,便也罢了。” “今日,家主就将进府,你们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谁若是再行偷懒之事,小心家法伺候!” 几十名下人、婢女,连忙作揖,“是,张嬷嬷。” 张桂芬还未嫁进来。 卫渊是一介武夫。 家里大小事,总要有人操持。 这个张嬷嬷,深受张夫人信任,于是就将她派来了。 此刻,卫渊正站在忠勇伯府外,看着皇帝亲自书写的匾额,卫渊一阵恍惚。 自己来这世上多载,如今也算有个家了。 有守在门前的下人,见到卫渊身形,连忙向府中通报: “老爷归家了!” “老爷归家了!” “.” 听到这里,卫渊莞尔一笑。 不用想,这些下人们,都是师娘一手操持安排的。 他并未拒绝这份好意。 这么大一座府邸,多些人,才像个‘家’。 第八十五章:定婚期,拜访宁远侯府 卫渊踏进府中。 那些下人、婢女,均已站成数排。 这是张嬷嬷特意为之。 她知道,卫渊是英国公的弟子,是军人出身。 对站姿这些,定然极为看重。 待下人们见到卫渊的这一刻,顿时齐齐作揖道: “恭迎家主!” 顿了顿。 张嬷嬷自报家门,又向卫渊说道: “家主,我等都是由英国公夫人安排在此,夫人说了,若您有何不满意的,包括老奴在内,都可打发出去。” 这时,所有人都在看向卫渊。 言外之意是不想被打发出去。 同时,他们也暗自感叹起眼前这位家主,总结无非二字――威武! 卫渊举手抬足之间,都透着一种威武霸气! 那些下人们,见到自家老爷这般威风,自身腰板,也是不经意间硬了不少。 身为忠勇伯府的下人,自是要高人一等,要比其他家宅府邸里的下人威风! 唯有如此,方不负‘忠勇’二字! 顿了顿,卫渊开口道:“张嬷嬷,你伺候我师娘多年,如今来到我这伯府里算是亏待你了,今后家里的大小事,还是得劳烦你操持着。” 他对这位张嬷嬷很有好感。 毕竟是被国夫人从小调教过来的,大家族的一些事,都是懂得。 张嬷嬷道:“请家主放心,老奴既然来到了咱们府上,定会对家主您尽心尽力。” “家主,对于这些人如何安排,不知您是否能在百忙当中给个章程?” 卫渊笑道:“我一介武夫,哪懂得这些,张嬷嬷自己看着办吧。” 张嬷嬷道:“那老奴就擅权暂且安排一番,事后家主如有不满的地方,还请提点老奴,好让老奴补过。” 卫渊点了点头,对张嬷嬷的这番言行颇为满意, “好,无事就让大家散去吧。” 张嬷嬷微微作揖,随后看向那些下人,“都各自忙各自的去吧。” 下人们再次齐齐施礼,“诺。” 随后,张嬷嬷向卫渊介绍了一名婢女, “家主,这女子叫做蓁儿,曾是照顾张姑娘的婢子,如今,就先让她照顾您起居。” “待这几日,家主若是觉得哪个婢子不错,再让她们来照顾您。” 她口中的张姑娘,不用想也知道,是张桂芬。 卫渊看了一眼那叫蓁儿的婢子,年龄不大,也就十四五岁左右。 身材倒是不错,称得上肤白貌美,于是便点头笑道: “好。” 紧接着,张嬷嬷离开此间。 蓁儿便跟在卫渊身后。 卫渊闲逛在伯府。 他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许多地方,都要自己熟悉一番。 按理来说,身为伯爵,可以在家中安排一些侍卫。 数量几十到一百,都可以。 卫渊想着,等忙完这几日,就去物色一些好手。 还不等他逛完整个伯府。 远远的,就听到几人的吆喝声, “卫将军,俺们来给您庆贺乔迁之喜了!” “卫将军,您人呢?” “卫兄,咱们代州的兄弟,来找您喝酒了。” “.” 听到这里。 卫渊哪还不清楚,是徐长志那几个家伙过来了。 不由分说,来到府前。 见到徐长志、林兆远几人。 人人手上提领着大小不一的礼物。 卫渊笑道:“你们几个,来我这里,还带什么礼物?” 徐长志等人陆续开口道: “卫兄,这都是弟兄们的一些心意,你要是不收,他们可不敢白白蹭你的酒。” “是啊卫将军,俺们哥几个,要不是跟了您,也不会有今日富贵,这些礼物又不是什么值钱物甚您就笑纳了吧。” “大牛来之前还说,要将卫将军您喝趴下呢!” “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俺现在不叫大牛,俺叫远之,陈远之!” “.” 卫渊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今日我等众兄弟不醉不归。” 几人附和笑道: “好,不醉不归!” 听到家里来客的消息。 张嬷嬷连忙带着一些下人站在不远处的走廊里。 那些下人看到陈阿牛、徐长志等人,都是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哆嗦,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那眼神,也太吓人了吧?” “是啊,比阎王爷还可怕!” “你看那人,脸上竟有这么长一道刀疤!” “.” 闻言,张嬷嬷顿时不悦道:“这些都是家主的袍泽兄弟,谁再敢胡言乱语,乱棍逐出府中!” “你们几个,还不快通知后厨,做些吃食,准备美酒!” 有婢子小声道:“嬷嬷,不该去酒楼买些美酒佳肴吗?” 张嬷嬷摇头道:“来的都是家主的袍泽兄弟,是一家人,一家人,自然要用家宴,买外面的吃食,不妥。” 那些人,的确都是跟着卫渊从雁门一路厮杀过来的兄弟。 卫渊若是让他们死,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争先恐后的去死。 对于卫渊来说,这世上,除了自己的两个姐姐之外,就没有人比他们更加亲近了。 与此同时。 英国公府。 张辅正与自己的夫人,商议卫渊与张桂芬的婚事。 在大周,女子满十三岁就可结婚。 而张桂芬,已经到了这个年龄。 “夫人,我打算,下年六月左右,就将芬儿嫁出去。” 张辅缓缓开口。 张夫人皱眉道:“这么急?” 张辅唉声叹道:“不得不急啊!” “你可没见安国公那哥几个,见到卫渊,就像是看到一块宝贝似得。” “他们家中,也有待嫁的女儿啊,咱们要是不抓紧,万一在出什么岔子,可该如何是好?” 张夫人心头一惊。 这年头,太多达官显贵们,用着见不得人的手段去‘勾引’金龟婿了。 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后悔都来不及。 于是乎,张夫人连连点头道:“你说的是,早日定下婚期,咱们也就心安了。” 张辅与张夫人这边刚将此事定下。 卫渊那里,就已经摆上宴席,众兄弟醉酒当歌,好不快活。 “咱们哥几个,都是大头兵出身,要是没有卫将军,就没有咱们今天,这杯酒,咱们要敬一敬卫将军!” “卫将军,无论是在雁门,还是在京城,我等兄弟,都以你马首是瞻!” “从雁门大战之时起,您让俺往东,俺便不敢往西,您让俺死,俺绝不苟且偷生,卫大哥,俺敬您一杯!” “说得对,这杯酒,敬将军!” “敬将军!” “.” 卫渊看着眼前这些‘大老粗’,眸子逐渐湿润起来。 别看他们认识不了几个字,但说出的话,让人 这时,徐长志突然朝着卫渊深深作揖, “卫兄,弟,敬你!” 卫渊连忙摆手,“长志.” 徐长志正色道:“若非卫兄,长志绝无今日,这杯酒,小弟应该敬你!” “自今日起,你就是小弟的亲大哥。” 卫渊也端起酒碗,“我等兄弟,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些人,在不远的未来,都会成为他的中坚力量,是初始班底。 酒宴散去之后。 卫渊就在书房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如今既然已经留在京城,大姐那里倒是不用急着去了。” “二王那边,还是听恩师的,找个理由婉拒。” “像是安国公那些老牌武勋们,要去一一拜访。” “明日,先去拜过恩师,等晚些时候,再去宁远侯那里。” 想到这里,卫渊感到些许头疼。 来到这名利场,最少不了的,就是人情世故了。 如今武勋已经表态,要暗中支持自己。 自然也要去一一拜访,就此,定下往来关系。 今后,各家子嗣婚嫁或长辈丧事等,都要到场。 我正在码字,后面还有,别急 第八十六章:卫哥哥,好久不见 翌日。 卫渊准备拜访恩师张辅。 英国公府中门大开。 张辅一家人,早就知道卫渊今儿个会来。 其中最为激动地,还是要属张桂芬。 今日,她倒是没穿显得英姿飒爽的红衣。 而是穿了一件青衣,轻纱若云、飘逸细腻,尽显婉约柔情之美。 负责伺候张桂芬的婢女们,都在忍不住的啧啧称奇, “这衣服,好像是皇后娘娘赏给姑娘的吧?” “听说是皇后娘娘不愿姑娘平日里太洒脱,不像个女儿家.才赐了这身衣服。” “姑娘从未穿过,今儿个竟是穿了?” “你还不知道吧?听说是忠勇伯要来拜访老爷” “怪不得呢,姑娘穿了这身衣服,好似仙女。” “.” 对于这些议论之声,张桂芬并不在乎。 如果往日的她,是一匹放荡不羁的野马,是草原上鲜红无比的山丹,是驰骋沙场的女将军。 那么今日的她,就是一只柔情似水的白狐,是荡漾着绿色涟漪的潺潺溪水,是江南独有的温婉女子。 今日,温婉的她,要见朝思暮想的情郎。 着盛状的张桂芬来到正堂拜见父母的那一刻。 不仅显得温柔端庄,甚至还彬彬有礼。 与往日的她完全不同。 坐在首位的张辅朝着自己的夫人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的脱口问道: “这是.咱那宝贝女儿?” 张夫人也是有些惊讶,瞠目结舌的喃喃道:“应该.是吧?” 张桂芬抬起手臂,袖子遮住脸颊,莞尔一笑,道: “父亲,母亲,卫哥哥来了吗?” 卫.卫哥哥? 张辅与张夫人同时摇头。 张桂芬瞬间泄劲,大摇大摆的坐在椅子上,“累死了。” 看到这副模样,张辅才大笑道:“是咱家女儿,没错。” 忽地,这时,张辅的小儿子张瞻小跑到正堂, “卫家哥哥已到正门,两位哥哥正在迎接。” 闻言。 还不等张辅夫妇说什么。 张桂芬竟是又站起身来,恢复道方才那般婉约模样。 张辅见了,摇头苦笑,故作叹气道: “唉,女大不中留,古人诚不欺我。” 张桂芬摆出小女子姿态,扭了扭身躯,似在撒娇道:“爹!” 张瞻看到这一幕,感到不可思议,伸手抚摸张桂芬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额头,皱着眉头道: “没有热症啊。” 张夫人起身笑道:“好了,别拿你妹妹打趣了,快些吩咐后厨,准备吃食。” 张辅道:“将我埋在后院的女儿红取几坛。” 听到‘女儿红’三字,张桂芬脸颊瞬间变得羞红,低头不语。 张瞻作揖离去。 这时,卫渊已经朝着正堂这边走来, “张鼎、张睿,你们两个,看着比以前要壮实了。” 二人站在卫渊左右两侧,陆续笑道: “卫兄,我最近新学了两招,今日若是有空,咱哥俩过过手?” “大哥,我劝你,还是多珍爱性命,卫大哥可是阵斩七将的猛人啊!” “.” 卫渊上次来时,他们哥俩,与卫渊还不像今日这般熟络。 但是,一回生,二回熟。 对他们来说,张、卫两家,早已是一家人。 说笑间,卫渊就已经来到正堂。 张桂芬只是匆匆瞥了他一眼,便是再次低头,心脏扑通扑通在跳。 卫渊来到张辅夫妇身前,跪拜道: “徒儿拜见师父、师娘.”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辅连忙搀扶起来,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张家兄弟站在卫渊身后笑着。 张桂芬鼓足了勇气,来到卫渊身前,像极了一只迷途的小鹿,在田野里轻盈跳动,尽显优美, “卫哥哥,好久不见。” 卫渊看了看她,微微愣神,还真是好久不见. 一恍惚,张桂芬都长开了。 柔美的身姿,不经意间露出的白嫩肌肤,犹如皑皑白雪,高雅圣洁。 兴许是卫渊稍稍愣神的缘故。 在他的注目下,张桂芬这朵雪花,似是燃烧起来,愈发红嫩,有些不知所措,双手扣紧,紧张到极致。 张夫人见了,拉着卫渊的手,笑道:“听说你要来,这丫头,昨夜里都没睡好。” 卫渊回神,道:“兴许是徒儿与桂芬妹妹许久没见了” 张辅道:“今日,你我师徒,不醉不归。” 卫渊点了点头,“师命难为,徒儿只能奉陪到底了。” 此话一出,几人陆续大笑起来。 饮酒期间。 张桂芬并未落座,而是一直站在卫渊身后,为他斟酒。 卫渊受宠若惊,“我自己来就好,怎敢劳烦桂芬妹妹大驾。” 张桂芬还没说什么,张夫人便是开口道: “无妨,你也算是她的兄长,这当妹妹的,给兄长倒酒,亦在情理之中。” 说罢,张夫人瞧见自己的丈夫有些吃味的表情,便是笑了笑,起身给张辅斟酒。 这才使得张辅脸色好看些。 老国公心里苦啊。 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未曾给自个儿倒杯酒。 结果卫渊一来,就似要把自己女儿抢走一般。 嗯.还是夫人好啊。 卫渊推辞道:“桂芬妹妹,落座吧。” 张桂芬只好作罢。 酒过三巡之后。 张夫人与张桂芬母女二人离开此间,站在屏风后。 张辅趁机说出婚期之事, “下年六月中旬左右,挑个吉日,为师打算将桂芬嫁给你。” 下年? 卫渊神情一怔。 张辅皱眉道:“怎么?来京城这几日,见了这儿的繁华,不想娶我家芬儿了?” 屏风后,张桂芬紧要嘴唇,似乎都要将下唇咬出血来了。 卫渊连忙道:“不,不是,恩师误会了,学生觉得,哪怕早点也没关系。” 此话一出,张辅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屏风后,压在张桂芬心底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张辅笑过之后,正色道:“就定在下年中旬吧,不至于太急,一些东西,还需准备。” 卫渊点了点头,“老师怎么说,学生就怎么做。” 稍晚些。 卫渊告辞。 张桂芬捧着一件衣物,衣物上还放置着一个香囊。 她将衣物递给卫渊,从脖子红到脸颊,想说什么,却因过于紧张,硬是说不出口,只好转身离去。 卫渊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的衣物和香囊,笑道: “桂芬妹妹的手艺倒是增进不少。” 张夫人笑道:“这衣物,应该是她跟着宫里的嬷嬷学女工时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可能不太好。” “至于这香囊倒是不错,听说是这丫头跟着你长姐学出来的。” 张辅道:“提起你长姐,我与你师娘商议过了,下个月初六是吉日。” “届时邀请全京都的勋贵,在府里大摆宴席,收你长姐为义女。” 卫渊感激道:“学生代长姐,谢过师父,师娘。” 待回至家中,卫渊就写了拜帖,打算明日拜访宁远侯。 至于勇毅侯府那边,也得打个招呼。 毕竟是徐长志家里人。 第二天一早,忠勇伯府的下人们,便开始搬着几大箱子物甚,都是送给宁远侯的礼物。 如今,卫渊的家底不算是太厚实,可也有几座赵祯赏赐的皇庄。 大宴期间,卫渊哄得赵祯很开心,都将他夸成尧舜了。 赵祯酒劲儿上头,大笔一挥,又赏了卫渊万两黄金。 所以,卫渊是不愁钱花。 而赏给卫渊钱财,赵祯其实也有考虑。 毕竟是新晋勋贵,手上短了什么,也不能短了钱财。 不然打得就不是卫渊的脸,而是他赵祯的脸了。 ―― 此刻。 盛家。 临近午时。 庄学究那边刚散学,顾廷烨就火急火燎的收拾文具。 盛长柏见了,好奇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顾廷烨有些激动的说道:“今日明兰的舅舅要去我家拜访我父亲,这会儿应该快到家了,我得赶快回去才是。” 另一边的明兰听了,心情有些失落。 她知道,自家舅舅得了赏赐,肯定要忙完手头上的事情。 只是,她真的好想她舅舅啊 顾廷烨收拾的手忙脚乱,干脆不收拾了,直接起身走出学堂。 盛长柏见了,不由得摇头一笑道:“倒是很少见他这般慌乱。” 顿了顿,又注意到明兰失落的表情,便是意识到什么,开口道: “六妹妹,你舅舅如今是武勋,今后要在京城立足,少不了一些人情往来,等忙完这段时间,估计就能来看你了。” 明兰点了点头。 这些道理她如何不知? 正因为是一家人,所以才不着急。 毕竟,今后同在京城,有的是时间相处。 第八十七章:顾家的人脉,就是卫渊的人脉 宁远侯府的情况比较复杂。 顾偃开有两个弟弟,平日里除了‘养尊处优’之外,几乎什么都不做。 缺钱了,找顾偃开要,膝下儿女有事了,找顾偃开解决。 关键,顾偃开身为兄长,不训斥两个弟弟不思上进也就罢了,居然还过分袒护。 无论两个弟弟有何要求,他都是极力满足。 一大家子人过度奢侈糜烂。 要不是顾廷烨的外祖父家里有钱,估计,宁远侯府的那点家当,早就败坏光了。 除了那两个弟弟之外,顾偃开这一脉的情况也比较复杂。 他的第一任妻子大秦氏,生嫡长子顾廷煜,从小就是个病秧子,一看就是朝不保夕的那一种。 第二任妻子白氏,生顾廷烨,后郁郁而终。 顾廷煜从小就觉着,自己母亲的去世,与顾廷烨的生母白氏有关,故而暗地里经常针对顾廷烨。 第三任妻子小秦氏,与大秦氏是姐妹,生顾廷炜,此子打小就喜欢跟在顾廷烨屁股后面玩。 只是,顾廷煜是个病秧子,将来宁远侯府的侯爵,八成就要落在顾廷烨身上。 小秦氏每每想到此处,就恨不得将顾廷烨弄死。 她在人前装作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其实背地里,就属她最为阴险狡诈。 而这小秦氏的娘家乃是东昌侯,同属武勋,可惜小秦氏的父亲东昌侯骄奢淫逸,也是个不思进取的主,极早就将家产败光了。 后来幸得宁远侯府的扶持,才算是勉强没被挤出京城。 总而言之,宁远侯府的情况很乱,不过这跟卫渊没有关系。 来到宁远侯府门前,卫渊就见到了病秧子顾廷煜还有他的妻子邵氏。 说起来,这顾廷煜也是个可怜人,被小秦氏利用了还不自知,一门心思认定就是白氏害了大秦氏。 卫渊前脚刚踏进宁远侯府,就命下人们将准备的厚礼搬了过来。 顾廷煜在妻子的搀扶下,来到他跟前,深深作揖道: “忠勇伯,恭候多时了,我父亲在正堂等着你呢。” 卫渊拱手道:“有劳了。” 话音刚落,耳旁就传来一道声音, “卫大哥!卫大哥!” 正是刚散学的顾廷烨急匆匆走来。 虽然多年未见,顾廷烨也已长开,不似少年,但卫渊仍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廷烨,长壮实了不少。” 顾廷煜突然咳嗽一声,道:“让忠勇伯看笑话了,我这二弟,打小就这般没规矩,还望见谅。” 顾廷烨也知自己失礼,站在卫渊身前,正儿八经的施了个礼, “见过忠勇伯。” 卫渊点了点头,“走吧,带我去拜访顾侯。” 顾廷煜夫妇走在前方。 顾廷烨跟在卫渊身后,忍不住开口道: “卫大哥,上次在扬州的时候,要是没有你教我的那招拖刀术,我怕是要被一些小人害死了。” 卫渊笑道:“你父亲也教了我许多,听说近日都在盛家读书,今后打算从文了?” 顾廷烨叹道:“军功难挣,弟认为,想要快些出人头地,还是要从文。” 一个武勋世家的子弟有这种想法,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评价。 可能也与顾廷烨的经历有关。 整座宁远侯府,无论是顾偃开的两个弟弟也好,还是小秦氏她们也罢,都有在刻意针对他。 导致顾偃开时不时教训他。 而他呢,只是想快些有个功名,然后让顾家的人,不再小觑他。 来到正堂,卫渊就见到了顾偃开夫妇。 “顾侯,晚辈来迟了。” 顾偃开请卫渊落座,热情开口道: “我唤你师长一声大哥,让你唤我一声世叔,不过分吧?” 卫渊笑了笑,郑重作揖道:“侄儿拜见世叔。” 不管怎么说,顾偃开都是一个好长辈。 今后同在京城,有了宁远侯府和英国公府的帮助,在武勋当中立下威望,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寒暄过后,小秦氏开始夸赞起卫渊, “早就听你世叔说,你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一见,方知你世叔所言不虚。” 卫渊微微拱手,“夫人言重。” 如今,他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哪怕是小秦氏这样的女人,对卫渊也只有敬重,万万不敢生出轻视之心。 用过午膳,酒过三巡。 顾偃开支走旁人,唯独留下卫渊,开口道: “我这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廷煜这孩子虽然不错,可是多病,指不定那天” “廷烨是个会惹祸的,在京城中的风评也不好廷炜打小就没自己的主见,将来也难有成就。” “我那夫人.不说也罢!趁着你世叔我还未老,将来在这朝廷里,能帮你的,一定会竭力帮你。” “但世叔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卫渊若有所思,“世叔是想说,将来待侄儿发达了,若顾家有难,想让侄儿伸手拉一把?” 顾偃开点了点头,有点儿难为情,“我知道,这个请求.” 还未说完,卫渊便抢言道:“请世叔放心,若将来顾家有难,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顾偃开心怀感激,“我没有看错你,的确重情重义世叔保证,将来顾家的人脉,就是你卫家的人脉。” 卫渊神情一愣。 他只是觉着,以顾偃开的身份,将来在仕途上,对自己的助力绝不小。 可没想到,顾偃开敢下这个保证。 宁远侯府积攒了百余年的人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心态,向顾偃开郑重作揖道:“请世叔放心,我很看好廷烨。” 言外之意是,将来若是顾家有难,他只会帮助顾廷烨。 毕竟,是‘知否’里的气运之子。 这对顾偃开来说,已经足够了。 ―― 离开顾家,卫渊又相继拜访了安国公、辅国公等一众老牌勋贵。 如今这些国公府里,很少有掌握实权的人。 但是,他们在京城立足多年,其人脉也是不容小觑。 几乎将全京城的武勋都拜访之后,‘卫家’的利益网,也已经确定了下来。 如若以后不出现太大的波动,卫渊的后辈与那些武勋世家,便可称之为‘世交’了。 夜半时分。 皇城司将卫渊的动作,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赵祯。 指挥使燕达向后者作揖道:“官家,上护军才到京城,就那么迫不及待的结交勋贵是不是要提防一二?” 结交? 赵祯笑了笑,“如果真的存了结交之心,就不会一日去到那么多武勋家里,连饭都不吃就走了。” “如今.最多也只是走个过场,想来也是那张辅的意思。” 他现在,对卫渊很是满意,也对其怀有十足的信任。 卫渊所做的一些事情,他都会想当然的,往好处去想。 毕竟,一个重情重义,不忘恩情,忠君为国的臣子,哪个皇帝不喜欢? “今后,你们皇城司,无需监视卫卿。” “他忠心于朕,朕自然也要对其信任、放心。” 说罢,赵祯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接连几日大宴,饮酒不少,又上了年纪,故而偶感风寒。 燕达闻言一愣。 当年的狄青,似乎也没得官家这般信任吧? ―― 翌日,卫渊又去了徐长志家里。 勇毅侯府的情况,比宁远侯府要简单许多。 勇毅侯徐清膝下有三子,唯有徐长志一人是庶出。 曾经,他在侯府里的生活很不如意。 但如今,他已贵为护军,是勇毅侯府唯一一位执掌实权的人物。 在家中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卫渊见徐长志在侯府里愈发受人尊重,便也就放心下来。 “长志,自古以来,不乏立贤不立嫡的之事,将来上阵杀敌,再立军功,或许能使官家破格提拔.” 将要离开勇毅侯府时,徐长志相送,卫渊说出这番话。 徐长志明白他的心意,应声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卫渊点了点头,“等改日再细聊,今日我还要去盛家。” 徐长志笑道:“班师回朝时,整天听你将你那宝贝外甥女还有外甥挂到嘴边,自回到京城后,还没有机会去看一看吧?” 卫渊无奈道:“事情太多,今日午后无事,前去瞧瞧。” 徐长志道:“去了盛家,帮我跟我那姑祖母带个信,就说,三日后,我代表徐家去看望她老人家。” 听到这里。 卫渊岂能不明白? 应该是徐长志有意让徐家与盛老太太和解。 这也算是做晚辈的一点儿心意。 第八十八章:明丫头,好久不见 卫渊早就给盛家递了拜帖。 只是他并未让盛声张,而是打算给长姐她们一个惊喜。 给卫恕意等人的礼物,也都是从赵祯赏赐的御中宝物里精心挑选。 未时三刻。 卫渊乘坐赵祯御赐的豪华车辇前往盛家 光论宽度,躺下一个人,不是问题。 三匹高头大马开道,气派十足。 马车后跟着的仆人,少说也有十名。 两人抬一个箱子,箱子里,都是些名贵物品,甚至是有价无市。 这还只是一份而已。 他还给自己的二姐卫如意准备了一份厚礼,不输此次前往盛家所带的礼物。 如今发达了,就不能让外人小觑了自家的两位姐姐。 毕竟,一个诰命,一个敕命,也该有些资产傍身才是。 来到盛家门前,盛亲自恭候多时。 卫渊刚下马车。 他便急忙上前,拱手道:“妻弟,恭候多时了。” 如今,卫恕意有诰命在身,已经是官方承认的贵妾,只比家中主母地位略差一线。 所以,盛可以称呼卫渊为‘妻弟’。 “姊兄,你没有将我要来的消息透露出去吧?” 卫渊笑呵呵询问。 为了明兰和木哥儿,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盛连忙道:“请渊弟放心,家里人只以为我今日休沐。” 卫渊点了点头,“有劳姊兄。” 妻弟是正式称呼,初见面时喊上那么一句足以,若一直那么称呼,反而显得见外。 卫渊走进盛府,与盛一道前往暮苍斋。 途中,盛说道:“恕意居住的那个院子比较淡雅,起初,我想增添点物甚,可你姐死活不愿。” 卫渊笑道:“是么?待会儿我定要问问我姐,为何不愿。” 来到暮苍斋。 盛对着下人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伸出一手,示意卫渊进去。 这时,卫恕意正在院子里逗着木哥儿玩。 木哥儿今年快三岁了,可以慢些走路,当然,也要大人在旁看着。 卫渊站在院子外,只见小蝶小心翼翼的站在木哥儿身后。 木哥儿屁颠屁颠的朝着自己的娘亲走去。 而她的娘,则坐在一个木凳上,朝着木哥儿招手, “木哥儿真厉害,走快些木哥儿,走到娘这里来。” 见到这一幕,卫渊笑了笑,遂走进院子,绕到卫恕意身后。 小蝶恰巧看到卫渊的身形,顿时感到惊讶,变得瞠目结舌。 卫渊也朝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是习武出身,下盘功夫扎实,可以做到‘步若千钧’,也可以做到‘轻如鸿毛’。 再加上卫恕意全身心都凝聚在木哥儿身上,并未察觉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不过,卫恕意却看到小蝶的不对劲儿,起身询问道:“怎么了?” 这时,卫渊拍了拍卫恕意的肩膀,轻声道:“姐。” 卫恕意先是吓了一跳,刚欲转身的时候,就听到那一声‘姐’。 顿时,卫恕意双眼泛光,她哪能不知,是自己的亲弟弟来了。 卫恕意豁然转身,与卫渊双目对视,一时间,二人皆喜不自胜。 小蝶将木哥儿抱着。 木哥儿瞪大了双眼,看着卫渊,只是本能的感觉亲切,奶声奶气道: “他他.是谁?” 到现在,木哥儿还只能说一些简单的句子。 小蝶嬉笑着说道:“他是你舅舅啊。” 木哥儿虎头虎脑,“舅舅舅?” 卫恕意又转身嬉笑着看向木哥儿,“木哥儿乖,再叫两声。” 木哥儿说话吞吞吐吐,“舅舅.” 卫渊忍不住大笑两声,将纯金打造的一副长命锁从怀里掏出,挂在了木哥儿的脖子上。 木哥儿又道:“重重.” 卫渊再次大笑。 小蝶连忙施礼,“拜见三爷。” 卫渊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卫恕意柔声道:“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卫渊没好气儿道:“我来找我姐,还需提前通报吗?诰命夫人。” 听到诰命夫人四字,卫恕意轻轻拍了卫渊一下, “到底是大了,连姐都要打趣。” 卫渊笑了笑,随后将木哥儿抱在怀里, “木哥儿,你叫一声舅舅,我就给你一两黄金,你叫一千声,我给你一千两,怎么样?” 木哥儿瞪大了双眼,看向卫恕意,仿佛再说,什么是一千两黄金? 卫恕意掩嘴一笑,“他还小,哪里懂什么金子银子的?” “况且,你刚来就给他这么大一块金锁,还要给他钱财?莫不成要当那散财童子了?” 卫渊撇了撇嘴,不理会她,而是看向木哥儿, “我想给就给,木哥儿说是不是?” 木哥儿什么也不懂,只是看着卫渊愈发亲切并觉得有种很可靠的安全感笼罩了自己。 他不懂安全感,但是懂那种温馨、有依靠的感觉。 遂咧嘴大笑起来。 小蝶啧啧称奇道:“在家里,除了夫人之外,就连家主抱他,他都会哭,没想到三爷您抱他,他倒是乐意的很。” 如今卫恕意已经有诰命在身,称呼她,不必再称呼小娘,可以叫‘夫人’。 院子外,盛咳嗽了一声。 小蝶如临大敌,显得十分慌乱。 盛尴尬一笑,“可见,木哥儿是真的喜欢渊弟啊!” 卫渊笑了笑。 卫恕意道:“快将他放下吧,一会儿在抱累了。” 卫渊哼了一声,“才将你儿子抱多久,这么快就舍不得了?” 卫恕意摇头一笑。 卫渊不见明兰踪影,问道:“明丫头呢?” 卫恕意道:“她平日里都在老太太那边,这会子,应该在学堂。” 盛道:“我去派人通知庄学究,今日提前散学。” 卫渊道:“不用,我抱着木哥儿去学堂找明兰。” “木哥儿,跟着舅舅寻你姐姐去,你愿不愿意?” 木哥儿咧开大嘴笑着,“找姐姐找姐姐.” 卫渊大笑两声,遂离开暮苍斋。 卫恕意放心不下,紧跟着卫渊。 盛未去,而是亲自吩咐后厨,准备好酒好菜。 由下人领路,前往学堂途中,卫恕意一直问着卫渊在代州打仗辛不辛苦,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卫渊道:“好姐姐,你这一路问个不停,能不能让小弟喘口气?” 卫恕意道:“你是咱们卫家独苗,万事切记小心” 聊着聊着,就来到了学堂前。 卫渊让卫恕意先不要声张。 他站在学堂附近听了会儿。 恰巧看到明兰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卫渊小声道:“明兰这丫头,就是这么求学的?” 卫恕意道:“我不来也不知她竟这般散漫。” 这时,庄学究也看到明兰打起瞌睡,走到她跟前,厉声呵斥道: “盛明兰!” 明兰顿时从梦中惊醒,打了个激灵,站起身来,向学究作揖道: “学究.我.我.我.” 庄学究怒声道:“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昨儿个去作甚了?今日竟这般困顿?” 明兰还没吱声,如兰就站起来卫她解释道: “明兰这几日都在做鞋,要打算送给她的舅舅,昨晚兴许因此又熬夜了。” 不远处,卫渊一听,有些感动。 卫恕意没好气道:“还算明兰这丫头有心。” 卫渊道:“当然,也不看是谁的外甥女。” 卫恕意白了他一眼。 学堂里,庄学究开口道: “不管是什么缘由,都不可原谅,将手伸出来。” 明兰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先生,打轻些.那鞋子还没做好呢。” 庄学究狠狠瞪了她一眼,立即就要拿起戒尺拍了下去。 卫渊不忍看见,遂开口道:“明丫头!” 一声落下。 学堂内众人,顿时看向正抱着木哥儿的卫渊。 还不等众人如何,明兰便是喜出望外,着急忙慌的跑出学堂,“舅舅!” 卫渊笑道:“明丫头,好久不见。” 第八十九章:与卫恕意母女闲聊二三事 “舅舅,好久不见!” 明兰笑靥如花,清脆甜美的声音如阵阵清风拂过,让人感到惬意。 一晃多年,明丫头愈发出挑了。 “长大了,也长高了不少。” 卫渊上下打量着。 虽然虚岁才十二,但古代女子老成的比较快,明兰显然已是个大姑娘了。 她笑得很开心,甚至脸颊都出现了浅浅的酒窝, “舅舅怎会突然来?也不提前通知明兰一声,明兰好去迎您。” 说着,还挽起了卫渊的臂膀。 见状,卫恕意怒嗔道:“没看你舅舅还抱着木哥儿。” 卫渊将木哥儿放下,摸了摸明兰的脑袋, “今日午后无事,来看看你们。” 话音刚落。 就见顾廷烨、盛长柏、盛长枫、齐衡、墨兰与如兰站成两排,恭敬地向卫渊作揖, “见过忠勇伯。” 闻声,卫渊微微颔首, “长柏和长枫个头也长高了不少,那位是齐国公府的小公爷吧?” 齐衡连忙道:“在您面前,小公爷三字万不敢当,说来,忠勇伯您贵为武勋,也算是在下的长辈。” 齐国公府的辈分比较小。 按照武勋那边的说法来讲,卫渊与顾廷烨算是同辈,自然也就算是齐衡的长辈。 不过齐国公府早就不想从武了。 “客气。” 卫渊只简短回应了这两个字。 盛长柏刚想说些什么,齐衡又忍不住的开口道: “听六妹妹多次提及卫叔叔,今日终于有幸得见。” 也不知从何时起,或许是了解到明兰心性始。 齐衡就对明兰充满了好感。 自然也打听了不少有关明兰的事情。 从而得知,明兰对卫渊这个舅舅,一向很是敬重。 卫渊笑了笑,看向明兰,“都向别人怎么说我?” 后者笑盈盈道:“当然是说舅舅您很威武,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 卫渊听了,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你啊,平日里还是低调一些,这毕竟是在京城。” 明兰以为卫渊怪她张扬,心中一紧,连忙正色道: “舅舅,明兰平时很低调,从未张扬过,不信不信您问我娘亲。” 这时,盛长柏开口道:“我可以为六妹妹作证,六妹妹平时很低调,从不喜与人争。” 卫渊看向明兰,“让低调不是让你不争,该争的还是要争。” 后者若有所思。 盛长柏再次作揖道:“舅舅,不知您来,多有怠慢。” 如今,卫渊已经是盛家正儿八经的亲戚,所以,他们这些小辈,都要称呼卫渊为‘舅舅’。 卫渊摆了摆手,“不打紧。” 随后,看向庄学究,“夫子,有劳您教导明兰这丫头了,方才这丫头若有得罪夫子的地方,我这个当舅舅的,替她给你陪不是了。” 庄学究连忙拱手道:“忠勇伯言重,明兰素来乖巧,今日之事,纯属偶然。” 人家舅舅都来了,他自然不能再打明兰了。 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毕竟,谁让人家舅舅是卫渊呢? “长柏,既然家里来客,今日的修习,就暂且为止。” 庄学究又说道。 盛长柏作揖道:“恭送先生。” 齐衡等人陆续这般开口。 随后,卫渊看向长枫等人,“长枫,还有如兰,我给你们几个准备了些礼物,就在正堂,去挑一挑吧。” 此话一出。 盛长枫、如兰、墨兰皆是面色一喜,陆续作揖道: “多谢舅舅。” 自打卫渊的地位越来越高,甚至都为卫恕意请个诰命之后,林噙霜、墨兰母女两,就不敢再找卫恕意母女的麻烦了。 随后,长枫等人陆续前往正堂。 卫渊见长柏不为所动,好奇道:“长柏不去?” 盛长柏道:“回舅舅的话,让弟弟妹妹们先去挑选就是。” 卫渊点了点头,向卫恕意等人开口道:“姐,先回院子里吧,这儿风大。” 他前脚刚走。 后脚,顾廷烨与齐衡也相继告辞。 人家家里来亲戚了,他们继续逗留,也不是个事。 齐衡走得比较快,追上卫渊等人,匆匆看了明兰一眼,便就告辞。 明兰也看向了齐衡离去的背影。 卫渊眉头深皱,很不开心,暗道: “明兰这丫头才多大?齐衡这厮就开始打明丫头的主意了?” 虽然他不会过多干涉明兰的婚事,但他也绝不会现在就同意明兰与齐衡之间会发生什么。 主要是明兰还太小了。 明兰见卫渊神情不悦,问道:“舅舅,您怎么了?” 卫渊摇了摇头,“回去再说吧。” 来到暮苍斋。 卫渊逗了会儿木哥儿。 卫恕意娘俩坐在一旁。 明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十分温馨。 她忽然下意识觉得,只有舅舅与姨妈来的时候,才有一种家的感觉。 倒不是说她与卫恕意不亲,毕竟母女二人,又无间隙,何来不亲之说? 只是觉得,缺少点什么。 忽地。 卫恕意看到有所思虑的明兰,皱了皱眉头,问道: “方才那齐国公府的小公爷走时特意看了你一眼,似乎对你有意思。” “娘倒是很少关心你在学堂里如何.你与那小公爷,怎么回事?” 明兰被拆穿心事,脸颊一红,道:“哪有怎么回事?兴许是娘您看错了。” 卫恕意不悦道:“你连为娘都骗?” 卫渊抱着木哥儿,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 卫恕意见明兰低下头,不由得唉声一叹,语重心长道: “你也知道,那是小公爷,将来是要继承齐国公爵位的。” “我劝你打消不该有的心思,这是为你好。” 明兰羞愧的轻轻一跺脚, “娘,女儿才多大?您在说什么啊!” 卫恕意道:“这世上,没有人比娘更了解你那点儿小心思了。” 明兰撇过头去,不再看她,而是拽着卫渊的胳膊,撒娇道: “舅舅,您看我娘,没有的事,愣是让她说成白纸黑字了。” 卫渊笑了笑, “姐,你多虑了,明兰才多大?” 明兰附和道:“就是,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卫渊话锋一转, “不过即使有也不打紧,我卫渊的外甥女,哪怕是皇亲国戚都可嫁的,更何况一个还没继承爵位的小公爷?” 话音刚落。 卫渊注意到明兰嘴角流露出一丝窃喜。 他在心底唉声一叹。 看来,齐衡那厮,极有可能向明兰表达过心思。 娘的,明兰才多大啊? 畜生! 卫渊神情一变,话锋一转, “不过.你娘说的也对,那小公爷可能并非良配,你现在还太小,离他远一点,不然对你名声不好。” 闻言,明兰不解,下意识一紧张,脱口道:“舅舅,为何不是良配?” 卫恕意瞪了她一眼,“你舅舅说什么,你听着就是!” 卫渊解释道:“齐衡这个人,我看着似有些优柔寡断,不成大器。” “他们齐国公府,也比较复杂.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些,如果仍有此刻坚定,再做考虑。” 如果是卫恕意的话,明兰还可能会斟酌斟酌。 但是,卫渊的话,明兰从不会否决,都是认真听到心里去。 其实齐衡尚未向她吐露过心声。 只是观对方近日举动,心细如发的明兰能猜测到一些什么。 她刚开始,也果断拒绝了齐衡的各种示好。 但是架不住对方坚持。 如今听到卫渊这么一说,明兰还是觉着,在观察观察看看吧。 对于明兰的一些想法,卫渊也很无奈。 只能怪古代女子太过早熟了。 正是玩闹的年纪,却要谈婚论嫁了. 顿了顿,卫渊担心明兰会有失落情绪,开口道: “明丫头,有舅舅在,你就有背景。” “有背景,将来嫁谁嫁不得?等你嫁人的时候,舅舅定给你送一份丰厚的嫁妆。” 然而,让卫渊出乎意料的是,明兰摇头婉拒了, “明兰不要什么嫁妆,明兰只求出嫁那天,舅舅能来就好了。” 卫渊笑了笑,“好,舅舅一定去。” 卫恕意开口道:“明丫头才多大?说那些有的没的作甚。” “小弟,快跟姐说说你的那些英勇事迹,听说你阵斩七将的时候,姐姐都快担心死了。” 第九十章:快来拜见你们舅舅 阵斩七将? 卫渊好奇地看了一眼卫恕意,笑道: “如果我小时候没记错的话,有日,父亲问你我姐弟志向,我说要当状元,姐你说的是当个女将军?” 卫恕意一愣,思绪逐渐飘到儿时。 她没想到,这么久远的事情了,卫渊还记得。 要不是他提及,卫恕意是想不起来的。 明兰想起一事,道:“舅舅,我娘曾经绣过一幅图,叫做李娘子镇守娘子关。” “后来这图,给了舅妈了。” 舅妈? 卫渊好奇道:“你是说桂芬?” 明兰想起昔日与张桂芬的交谈,问道:“除了她,还有哪个舅妈?” 卫渊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卫恕意,“姐姐认为,张桂芬此女如何?” 他与张桂芬的婚事,已经算是板上钉钉了。 所以,他自然希望,此女能够得到亲人认可。 卫恕意正色道:“小弟,张家女实为良配,人家贵为英国公府的独女,想要求娶人家的人,定是络绎不绝,要好好待人家。” 卫渊笑道:“请大姐放心,小弟自然知道桂芬实属良配。” 明兰附和道:“舅舅,舅妈真的很好,很善良,舅舅可一定要对舅妈好。” 甚至,她都觉得,看到舅舅和舅妈甜美幸福,都胜过她自个儿幸福。 卫渊捏了一下她的鼻梁,笑骂道:“你这丫头,是被她收买了吧?” 明兰嘻嘻笑道:“反正明儿不管,明儿就认她这一个舅妈。” 卫渊摇头一笑,道:“将你做得鞋子拿来给舅舅看看合不合脚。” 明兰道:“还没做好呢,等做好了,给舅舅送去。” 卫渊看向卫恕意,“我给二姐写信了,应该不日就会进京,到时候,咱们姐弟三人好好聚一聚。” 闻声,不等卫恕意说什么,明兰便是激动开口道:“姨母要来?明儿好久没见到过姨母了。” 自打明兰在没有外人时,偶尔会称呼卫渊为‘舅父’开始,也称呼卫如意为‘姨母’了。 卫恕意看到明兰这副模样,轻叹道: “明兰就是被你和如意宠坏了,以前她在我面前极是听话,如今偶尔都会和我顶嘴了。” 明兰大呼冤枉,“娘,女儿哪是跟您讲道理,不是顶嘴。” 卫渊正色道:“你要是敢和你娘顶嘴,我可帮不了你。” 明兰委屈巴巴的说道:“您给明儿十个胆子,明儿也不敢啊。” ―― 晚些时候,盛请卫渊到寿安堂用膳。 这次是家宴,所以没有那么多规矩。 无论是小辈还是长辈,亦无论男女,同坐一桌。 明兰由于太过想念卫渊,遂坐在他的身旁。 原本卫恕意觉得这有些不妥,不过,盛倒是罕见地说了句, “明丫头想坐哪就坐哪吧。” 估计也是想给卫渊营造一种疼爱明兰的感觉。 只是,明兰心知肚明,在盛家女儿里,盛最疼爱的是墨兰,其次是如兰,其次才是她。 至于华兰再过两个月就要出嫁了,自然是不算。 原本盛还觉着,王若弗会在这个场合中给卫渊难看,毕竟这个没脑子的女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只是没想到,王若弗见了卫渊之后,那是客客气气的,不敢有丝毫对其不满的意思。 盛老太太坐在首位,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别提多高兴了。 尤其是盛家还攀上了卫渊那么个贵人。 说实话,老太太这辈子为盛家付出太多了,盛家人怎么补偿都不为过。 待众人都落座之后,卫渊才开口道:“老太太,长志于我说了,过几日,他代表徐家来看您。” 徐长志被封护军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全京城。 老太太虽然表面上与徐家断绝来往了,但徐家人的事情,她一直都有关注。 一听是代表徐家,而非是徐长志个人来看她。 老太太这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笑道:“有心了,有心了。” 说着说着,双眸竟是泛起泪花。 对于她老人家来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了娘家’。 如今,两家关系有所缓和,老太太这是喜极而泣了。 卫渊给明兰使了个眼神。 明兰顿时明白,起身来到老太太身后,轻轻抚摸着她老人家的后背,嘘寒问暖道: “祖母,您该感到开心才对,千万别掉泪,孙女会心疼的。”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对,开心,应当开心。” 盛一听,盛家有可能与勇毅侯府缓和关系,也是来了兴致,道: “这可真是好事一桩啊!” 他窃以为,是卫渊从中斡旋的缘故,于是便对卫渊心生感激,连忙向长柏等人开口道: “你们几个晚辈,快快拜见你们的舅舅。” 卫渊连忙道:“坐下用膳即可,这繁琐礼节,却是不必了。” 盛道:“礼不可废,你是他们的长辈,应当如此。” 盛老太太也附和道:“你就承了晚辈们的这份情吧,今后,盛、卫两家,同属一家。” 卫渊皱了皱眉头。 卫恕意道:“小弟,这也是长柏他们的一番心意。” 卫渊叹了口气,点点头,“好。” 从华兰开始,向卫渊作揖,“甥女华兰,拜见舅舅。” 坐在盛身旁的王若弗笑道: “华兰这丫头,再过两个月,就要嫁到忠勤伯府家去了,到时,还要请你这个当舅舅的喝杯喜酒才是。” 几日前,卫恕意刚被封诰命的时候,曾特意找过王若弗。 一番推心置腹之后,王若弗便也就认命了,逐渐接受卫恕意在家里的地位。 实际上,她不认命,也没法子。 不管怎么说,卫渊对于盛家来讲,是贵人。 “好,到时,我亲自给华兰准备一份贺礼。” 卫渊笑着开口。 华兰再次作揖道:“甥女多谢舅舅。” 紧接着,是盛长柏,“外甥拜见舅舅。” 王若弗又道:“长柏下年就要参加春闱了。” 卫渊点了点头,“这几日,我差人在大内找一些历代状元的试题,供长柏参考一番。” 盛长柏郑重作揖道:“外甥多谢舅舅。” 随后是盛长枫。 卫渊对其告诫了几句,“要以科举为重,多读书,少玩乐。” 盛长枫作揖道:“外甥谨记舅舅教诲。” 再是墨兰,“甥女拜见舅舅。” 卫渊没什么好说的。 最后是如兰。 卫渊笑道:“听明兰说,你甚是活泼好动。” 如兰脱口道:“舅舅别听她胡说,平日里就属我最乖巧。” 卫渊笑了笑。 盛老夫人道:“好了好了,都坐下来用饭吧。” 盛亲自为卫渊倒了杯酒,道:“渊弟,今夜若是无事,你我一醉方休如何?” 卫渊道:“正有此意。” 酒过三巡之后。 卫渊问向盛,“长柏和长枫都已读书参加科举,不知姊兄如何安排木哥儿的将来?” 盛一愣,“木哥儿还小,暂未考虑,不知渊弟有何打算?” 卫渊看向卫恕意,“姐姐呢?可有打算?” 后者摇了摇头。 卫渊道:“如若你们不愿木哥儿从文,可以随我从武,当然,我只是顺嘴一提。” 他们盛家,毕竟是书香门第。 盛有点儿为难的开口道:“等木哥儿大些,看他的意思吧。” 这时,王若弗插嘴问道:“听说您这几日拜访了不少的武勋世家,不知可去那忠勤伯府了?” 卫渊摇头道:“未曾。” 忠勤伯府? 他们来拜访我还差不多。 卫渊在内心吐槽一句。 不管再怎么说,他如今在武勋里,都是属于中上的存在,但那忠勤伯府 实在不够格啊。 盛瞪了一眼王若弗,“华兰都要出嫁了,这个时候,你再打算问这些有的没的,有何意义?” 今日还有,别急 第九十一章:这天下,不能交给武将来管 卫渊对忠勤伯府的情况并不熟悉。 只知道他们距离权力中心越来越远。 甚至都要沦落到四处求人方能给后辈子弟谋出路的地步了。 所谓的家宴结束之后。 卫渊与卫恕意正闲聊。 前来给他们二人斟茶的明兰,听到他们再次讨论有关‘齐衡’的事情,遂躲在一旁偷听起来。 卫恕意问道:“你为何说那小公爷并非是明兰的良配?” 那些勋贵世家的事情,她相信,卫渊比她更为了解。 所以,想要多听一听卫渊的意见。 卫渊如实道:“姐,您如今有诰命在身,我又是明兰的亲舅舅,明兰未来的舅妈,是国公府的独女。” “说句毫不违言的话,以明兰现在的身份,超越京城太多官宦子女配齐衡,是绰绰有余。” “可齐衡是能为明兰付出一切的那个人吗?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我虽只是明兰的舅舅,但也希望,明兰将来要嫁的人,是一个可以不顾一切险阻,都会坚定地与明兰走在一起,照顾她的人。” “你我姐弟.终究不能照拂她一生。” 卫恕意听到这里,如何还能不明白? 卫渊是担心,齐衡对明兰只是一时好感,或者不是那个,可以为明兰付出所有的人。 只是 “男女之间的这些情情爱爱,哪有什么天长地久或是矢志不渝.能找个好人家,已是女儿家的福分了。” 卫恕意唉声一叹。 卫渊沉默片刻,直言道:“姐,您以前是何等心高气傲?但是为了咱们卫家,您委屈了自己.” “小弟一辈子都念你的恩情,所以,小弟会给明兰与木哥儿的未来保驾护航,请阿姐放心。” 卫恕意道:“小弟,姐是心甘情愿的来到盛家,不欠姐的,以后,不要再将这种话挂到嘴边了。” 卫渊点了点头,“我这个做舅舅的,不会过多干涉明兰的姻缘大事,等她再大个两年,如果真的认定了一个人,我会全力支持。” 换句话说,对于明兰的婚嫁大事,卫渊还是选择顺其自然。 即使明兰的婚事有所不幸,卫渊也可以让她幸福,他现在有这个实力。 不管是齐衡的家世,还是顾廷烨的家世,在卫渊看来,都一样。 有他在,齐衡的父母,绝不会轻视了明兰。 有他在,顾廷烨的后娘,也就是小秦氏,绝对不敢作妖。 因为明兰并非是那个一无所有的明兰。 他和张桂芬,会让明兰成为京城权贵子弟,都巴结的存在。 至于未来如何随缘而已。 明兰听到这里,才忽然明白过来,为何自己的舅舅,会坦言齐衡绝非自己的良配了。 原来是有所担忧。 她心中一暖,知道这是舅舅心疼自己,才会那般去说。 “舅舅,明儿听您的,最近几年,暂时不去考虑什么婚姻大事.” “您是明儿的舅舅,您说的话,明儿听。” 明兰走入姐弟叙话的凉亭中,为他们二人倒了杯茶水。 卫渊欣慰道:“你还小,等再过两年,你有了自己的主见,喜欢谁,我与你娘绝不拦着。” 明兰点了点头。 随后,卫渊又向卫恕意说起英国公收她为义女一事, “下月初旬,老师将日子挑好了,应该这几日,就会派人通知姐姐。” 卫恕意问道:“国公爷与国公夫人打算收我为义女这事,是不是你的意思?” 卫渊摇头道:“这可误会小弟了,小弟也是近几日才知道我师父与师娘有这个打算,再说,小弟即使有通天的能耐,也不可能左右师父师娘的想法。” 卫恕意叹道:“不管怎么说,国公夫妇二人,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打算收我为义女.” “小弟,你已经为姐做了太多了,还为姐请了一个诰封.” “我知道,这是要用你军功抵得,你的功劳,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厮杀出来的.” “如今,为了姐,却.” 这些事,她埋在心底许久了。 一直都想找机会,向卫渊坦白。 “要不是您与二姐,哪还有小弟今日?” “一些见外的话,就别再说了。” 卫渊开口道。 闻言,卫恕意突然脸色一变,正色道: “小弟,答应姐,我与你二姐,都已嫁人,将来,无论你获得怎样的功劳,都是属于你自己。” “千万不要因为你的两个姐姐而连累了你.否则,我与你二姐,无颜面对卫家列祖列宗。” “卫家只有你这么一个独苗,你要肩负起振兴家族的责任。” 卫渊坚定地点了点头,“请大姐放心,小弟终此一生,都会致力于,让卫家光大。” 听到这里,卫恕意才算是心满意足。 一旁的明兰,听到他们姐弟二人聊个天都这般严肃,便是开口笑道: “娘,舅舅现在可是大英雄,一定能重振卫家。” “舅舅,我和娘一切都好,您以后要多为自个儿着想才是,不要老是觉着我们娘俩会受了委屈。” 明兰对卫渊一直心存感激。 这份感激,她从不善于表达,一直深埋心底。 但有朝一日,卫渊需要用到她付出什么,她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哪怕身前是刀山火海。 卫渊听到明兰这么一说,顿时大笑两声,道:“我们家明丫头,到底是长大了,都会安慰你娘亲和舅舅了。” 明兰站在卫渊的身后,为他捏肩, “有句老话说得好,叫做娘亲舅大。” “在明儿心里,这世上,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娘亲与舅舅了。” 卫渊打趣道:“你姨母呢?” 明兰道:“姨母算是我第二个娘。” 此话一出,卫恕意与卫渊姐弟两个齐齐大笑。 ―― 翌日。 卫渊前往相府,赴韩章邀约。 说是酒宴,结果到了相府,却只见韩章一人。 卫渊方才明了,这是大相公有事要交代啊! 相府正堂。 卫渊坐在一侧。 韩章道:“忠勇伯,上护军,执掌禁中骑兵,好生威风啊。” 卫渊苦笑道:“大相公,您折煞小子了,我即使在威风,也不及您万一。” 韩章笑了笑,问道:“可知,今日老夫请你来,所为何事?” 卫渊正色道:“请韩大相公示下。” 韩章点了点头,“你如何看待如今朝中的文武之争?” 卫渊心头一紧,文武之争? 你不就是觉着我老师当上了枢相,心里不痛快? 当年,狄青也做过枢密使。 自文正公去世后,韩章就开始针对狄青了。 想要将其从枢相的位置拉下来。 如今,对于韩章的问题,卫渊不得不做出回应, “晚辈听说过一个典故,战国时期,赵国上卿蔺相如与大将廉颇不和,只因蔺相如的地位,在廉颇之上。” “廉颇心存不满,经常侮辱挑衅蔺相如,而这位赵国上卿却处处忍让,最终使得廉颇负荆请罪。” “蔺相如对廉颇说,将相和,方能安天下。” 这个典故,韩章不可能不知道,他笑着点了点头,命人看茶,又问道: “如若将相不和呢?老夫听说,你曾经是秀才。” 言外之意,是让卫渊站队了。 谁都知道,卫渊的老师是张辅,而卫渊也将成为张辅的女婿。 自然是要站在张辅这一边。 可韩章为何还问呢? 他只是想知道卫渊的态度,对于文臣武将的态度。 这个态度,不仅是站队的意思,还有对当今朝廷局势的看法。 卫渊道:“请恕下官不明,为何会有将相不和的事情?” “您贵为宰执,要对天下万民生计负责,我老师贵为枢相,要对天下兵马负责。” “说到底,都是为百姓负责,各司其职,天下焉能不安?又岂有矛盾?” “文正公当年说过,先天下之忧而忧只要是为了大周这座天下,些许分歧,不见得就是坏事。” 韩章又问道:“这么说,你是不愿见到武将治理江山的事情发生?” 我可没说过.卫渊再次应声道:“下官也不愿看到文官左右军国大事的局面发生。” 韩章点了点头,“卫将军的茶有些凉了,来人,给卫将军泡上老夫刚得来的岩茶。” 顿了顿,韩章看向卫渊,笑道:“你的心思,老夫清楚了。” “不管怎么说,天下不能由武夫来治理。” 至于未来明兰和谁在一起,是齐衡还是顾廷烨,随缘发展;你们有何意见也可说说,我参考一下。 第九十二章:徐长志拜访盛老太太 卫渊前脚刚离开相府。 参知政事与三司长官还有几部尚书,就从屏风后现身。 韩章抿了口茶,看向众人,询问道:“你们觉得,卫渊此人如何?” 几位跺跺脚就能让京城抖三抖的大人物陆续开口道: “可惜了,如此英才,即使从文,也必有一番天地。” “不是咱们得人,也不一定就是敌人.若此子将来上位,就不见得,会与我等作对。” “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有意思,陛下想要扶持他,我们如果多加干涉,反而会使陛下不悦。” “.” 韩章点了点头,“那就.再看看吧。” ―― 卫渊离开相府以后,就前往英国公府,将与韩章的对话告知张辅。 后者笑道:“你是未来武勋,他们探一探你的态度,也在情理之中。” 卫渊释然。 文武两大派系,有着不同的发展方向。 自太宗一朝开始,文官派系就定型了。 一般来说,宰相等几个领头人物,觉得年轻人里若有不错的苗子,便去扶持。 这就是所谓的‘门生故吏’。 之后一脉相承。 而武勋自建国开始,就形成了固有的派系,也就是‘继承制’。 从体制上来说,科举出身的宰相,与继承出身的武勋魁首,就是站在了对立面。 “徒儿应该没有说错话,至于那位韩大相公如何想,就不是徒儿能左右的了。” 卫渊初入京城,自然是谁也不愿得罪。 可他现在就是一名武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今日,通过与张辅的谈话,卫渊基本可以敲定,张辅是想将自己培养成下一任代表武勋利益的人物。 “纵然说错话了,也无妨,的前途,又不在韩章的手里。” 张辅是一名纯粹的武将,心中只知忠君报国。 这也是赵祯对其放心的一个关键因素。 武将抱团不可怕,可怕的是武将跟文臣抱团,张辅一直都很清楚这点儿。 随后,卫渊离开英国公府,就此一夜无话。 ―― 翌日。 徐长志代表勇毅侯府前往盛家。 整个徐家,就只有他一人出面,不过,这也够了。 因为如今的徐长志,就是勇毅侯府的顶梁柱。 寿安堂。 盛老太太坐立不安。 盛与王若弗坐在一侧,前者宽慰道: “娘,长柏已经在家门前迎候徐护军了,想必也快到了,您别着急。” 说着,还给站在盛老太太旁边的明兰使了个眼色。 明兰会意,笑道:“徐家哥哥说了会来,就一定会来,祖母,您就放宽心吧。” 卫渊如今算是盛家的亲戚,辈分就比徐长志大了。 不过,他们二人之间,也从不在乎这个,依旧是兄弟相称。 武夫,从不拘泥于俗礼。 盛老太太点头道:“只是许久不见娘家人来了,心里有些不安,不打紧。” 明兰笑了笑。 这时,长枫急匆匆走来,说道: “徐家哥哥已经进门了,正与二哥一同过来。” 盛老太太连忙起身,激动道:“好好好。” 话音刚落。 就听外面响起一道声音, “姑祖母,侄孙来看您了!” 盛老太太罕见动容,哆嗦着嘴唇。 明兰紧紧的搀扶着她。 而华兰、如兰、墨兰几人,此刻也到了这边。 盛老太太连忙走出大堂。 盛等人紧随其后。 只见徐长志身后,跟着一大群仆人,抬着各种礼物,来到此间。 “姑祖母安好,侄孙给您见礼了。” 徐长志见到盛老太太,深深作揖。 盛老太太快步走向前去,亲自将他搀扶起来, “好孩子,你能来姑祖母,就已经很高兴了。” 徐长志是一次正式见到盛老太太,纵然他的爷爷与盛老太太,并非是亲兄妹。 可同属一个家族,那种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 “姑祖母,侄孙以后会经常来看您,只是到时,您莫要嫌烦才好。” 徐长志笑笑说道。 一旁的明兰笑道:“您要是天天来,祖母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徐长志看了一眼明兰,笑道:“不错,长高了不少,常听卫大哥提及你这个宝贝外甥女,听得我耳朵里都快起茧子了。” 此话一出,众人相继笑出声来。 明兰皱眉道:“你唤我舅舅为卫大哥,又唤我祖母为姑祖母,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盛不悦道:“你这孩子,当然是按照咱这边的关系来称呼。” 徐长志笑道:“你爱如何称呼就如何称呼,我与你舅舅都是武夫,不看重这个。” 明兰嘻嘻笑道:“那我舅舅在时,也称呼你舅舅,若是我祖母在时,就唤你徐家哥哥,可好?” 徐长志摆了摆手,“都随你。” 盛等人也只觉明兰是小孩玩闹,并未过多在意。 明兰说那些话,是不想徐长志与盛老太太之间会有所尴尬。 盛老太太道:“好了,都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屋。” 随后,众人陆续步入正堂。 原本,听说徐长志要来的消息。 林噙霜特意嘱咐墨兰,要与这位徐家子搞好关系。 结果呢? 还不等自己巴结。 人家明兰与徐长志之间,看似就颇为熟络了。 这种落差感,让墨兰心里闷得慌。 步入正堂。 徐长志坐在盛夫妇对面。 盛老太太坐在首位,问道: “听说你跟着渊哥儿常年戍边,想必极是辛苦吧?” 徐长志摇头道:“还好,除了行军作战时苦点,平时都比较空闲。” 这时,墨兰为徐长志倒了杯茶,笑道:“徐家哥哥戍卫边疆多年,想必是身经百战吧?” 徐长志应声道:“远远称不得身经百战,我身上的伤疤,还没明兰舅舅一半多。” 闻言,明兰心中一紧,“我舅舅身上的伤疤很多?” 徐长志好奇道:“你舅舅不曾向你与你娘亲提起过?” 明兰摇了摇头。 徐长志释然,“那倒是我多嘴了。” 明兰问道:“我舅舅身上的伤疤.有多少?” 徐长志摇头道:“数不清了,卫大哥每战必先,我记得作战最激烈的一次,卫兄手中的兵刃都出现几十道豁口。” 听到这里,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虽然从未见过血腥的战争场面。 可却接触过铁器或是兵刃。 将兵刃都砍出那么多豁口.可想而知,其惨烈景象。 明兰猜想过,卫渊能有今日,必然付出了常人所不能付出的东西。 但此刻,她才明白,她所谓的那些猜想,远远只是皮毛而已。 尽管如此。 她的舅舅回来时,也不曾向他们娘俩透露一星半点。 反倒是有什么好事,时刻想着她们。 比如,卫恕意的诰命之身。 想到这里,明兰对卫渊,除却亲情部分外,不只是有感激了,还有愧疚。 她的舅舅,为她们,实在是付出太多了,多到,她一辈子也还不清。 盛道:“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咱们就不提那些兵戈铁马的事情了。” “长志,不知你父母身体近来可好?” 徐长志回应道:“有劳表叔挂念,一切都好。” 盛笑道:“身体好就好。” 徐长志在盛家用了饭,就开始与老太太聊起往事。 “您是徐家的长辈,这一点儿,无论何时,都不会变。” “您老在盛家是受了些委屈的,诚然当年之事,我祖父与我父亲都怪您做得太绝。” “可您毕竟才是勇毅侯府一脉相承的嫡亲,我们这一脉,能够继承爵位,就已感恩不已了。” “当年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听到徐长志说了那么多。 盛老太太心里很是感动。 与娘家的这个心结,算是得以解开了。 盛老太太将这些积攒的财富,包括当年从侯府带走剩余的嫁妆,都交到了徐长志手里,道: “姑祖母没什么能给你的,这些地契、房产、铺子,你便拿了去吧。” 徐长志推辞不受,“姑祖母,这些东西,都是您的家当,侄孙万不能要。” 盛老太太强扭不得,只能随了他的心意。 徐长志离开盛家之后。 老太太便独自一人偷偷落泪。 明兰和房妈妈来到老太太房间里,看到老太太眼睛红彤彤的,都是有些酸楚。 明兰半跪在老太太身前,握着她的手,道: “祖母,今日徐家哥哥来,您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不料,老太太这边还未说什么,房妈妈竟是也流下泪来, “老奴从小伺候您,知道您此生最大心结,就是与娘家断了往来。” “如今.如今也算是解了这心结,补了这遗憾,老奴为您感到高兴。” 盛老太太抚摸着明兰的小脑袋,又看了看房妈妈,笑道: “好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明兰心疼盛老太太,眼含泪光, “祖母,徐家哥哥说,会经常来看您。” “想必用不了多久,您也能去侯府,去徐家祠堂,祭拜明兰的外曾祖父和外曾祖母。” 盛老太太一愣,旋即用力点头, “明丫头说得对。” “没想到,我们家明丫头,也会安慰人了呢。” 明兰笑道:“明儿总是要长大的,您总不能照顾明儿一辈子吧?” 盛老太太想起自身经历,又看了看明兰,郑重其事道: “明儿,祖母幼时深受父母疼爱,但是后来,因你祖父,与家里闹僵。” “祖母不求你将来嫁人之后,与家里关系如何,但祖母要劝你,切不可因婚嫁之事,与你舅舅生了不悦。” “你舅舅比你父亲还要疼你护你,我不想你走了我的老路。” 今日状态不是太行,暂且四章,明日见,对了,汇报一下成绩,6500首订,这成绩 碉堡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九十三章:点卯二三事 休日结束之前,卫渊又相继拜访了几位德高望重的武勋。 随后,就准备前往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叙职。 所谓侍卫亲军,就是指禁军。 马军指的是骑兵。 也就是说,卫渊现在掌管着禁军骑兵诸指挥名籍。 凡统制、训练、番卫、戍守、迁补、赏罚,皆总其政。 权力不可谓不大,只是官衔较低,才是个正五品。 但他还有上护军的身份,可以弥补官衔较低的缺陷。 一大早,蓁儿就服侍着卫渊着甲。 由于是第一次点卯,整个忠勇伯府的下人们都比较重视。 焚香、祭拜神明与先祖等环节,缺一不可。 卫渊觉得繁琐,便对张嬷嬷开口道: “等忙活完这些事,天都要黑了,不如就省了吧。” 张嬷嬷笑道:“您贵为家主,理当要慎重些,也算是图个彩头。” 卫渊道:“武将家,不在乎这些,要是图喜庆的话,给家里的下人们赏些钱财,热闹热闹也就罢了。” 张嬷嬷道:“家主尽管去点卯,祭祀焚香的事,交给老奴就可,待家主散值的时候,拜一拜卫家先祖也就好了。” 卫渊拗不过,只得随了张嬷嬷的心意。 马军司在皇城当中,卫渊骑马点卯,并未浪费多少时间。 来到司衙,却见徐长志早就到了。 卫渊笑道:“不是给你说,可以多在家待几日么?怎么今日就来了?” 徐长志应声道:“在家待得也无聊,再说,官家就给我们七日,您这个指挥使,不能刚上任就徇私啊!” 顿了顿,徐长志又开口道:“在京的马军诸指挥已经恭候卫兄多时了。” 卫渊连忙去到正衙。 马军司掌管着势力比较雄厚的大周上四军之一捧日军。 而这支军队,几乎都是由骑兵组成。 其余各马军,就是中军与下军了。 捧日军指挥使名叫做秦振,与卫渊同岁,乃是辅国公嫡长子。 至于其余各马军指挥使,多半都是出自武勋世家子弟。 他们早就被家里的长辈叮嘱,在马军司,不要给卫渊惹麻烦。 再加上卫渊的事迹早已传遍整座汴京。 是以,卫渊现身之时,秦振等人,皆齐齐上前相迎,陆续道: “拜见卫将军。” “卫将军,上次您来我家时连酒水也没喝上就走了,今日说什么,都要与我等痛饮一番才是。” “卫将军今日刚点卯,事情多,还是让卫将军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再说吧。” “.” 大家伙都显得极为热情。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是立威立信立身的火。 但看到众人这般模样,卫渊都不知这火该怎么烧。 这大概就是身为武勋子弟的好处。 直接上任马军司都指挥使,但是却无一人来找麻烦,反而都很配合。 生怕惹了卫渊不悦。 要是换做不是武勋出身的人来担任这个职位。 只怕今日到场的各军指挥使将屈指可数。 如今,卫渊身为忠勇伯,秦振等人,都将卫渊视为自己人。 倒是少去了卫渊很多麻烦,也有利于工作的展开。 “诸位,今日本指挥使初上任,事情确实多,不如这样,明日散衙,我请诸位到樊楼痛饮一番如何?” 他们给卫渊面子,卫渊自然也要给他们面子。 众人一听,相继笑道: “那就听卫指挥使的。” “卫将军,各马军指挥使名籍都放在这了,您抽空的时候看看。” “.” 卫渊点了点头,“承蒙诸位关照,明日散衙后,再与诸位聚。” 几人再次应声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卫将军,您客气了。” “那我等就不打扰卫将军处理军务,暂且告辞。” “卫将军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差人言语一声,我等袍泽兄弟,必以卫将军您马首是瞻。” “.” 没办法,卫渊在军中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 是武勋,又是大功臣,光是阵斩七将这一点儿,就足以让秦振这些武勋子弟深感钦佩。 有意无意间,他们都有将卫渊当做带头大哥的意思了。 谁敢违背? 谁若是胆敢违背卫渊的意思,那就是再与整个武勋势力作对。 待众人散去之后。 卫渊向徐长志打趣道:“我都打算该怎么烧三把火了,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徐长志笑道:“你现在可是我们武勋子弟的领军人物,找你的霉头,不就是再砸自己的脚?他们没那么蠢。” 卫渊点了点头,“林兆元他们的职务安排妥当了吗?” 徐长志道:“按照的吩咐,将他们安插在各马军中担任营级指挥使。” 卫渊颔首道:“秦振等人听话,不代表底下人就听话,若是大家都配合,那便相安无事。” 随后。 卫渊看起各马军指挥使名籍。 只是看到一半,他就感觉出了‘冗兵’的危害程度。 一些马军存在着兵籍过多的问题,就比如韩国公的五个儿子,竟都在军中挂了职。 旁人也就罢了,可是听说,韩国公第五子,可是五毒俱全的人物啊,吃喝嫖赌毒样样精通。 据说最严重的一次,此子吸食五石散,差点嗝屁。 像是这样的人挂个军籍,白吃兵饷,军队岂能好? 这也是为什么,赵祯提拔了不少武将,却无一人能改变军队现状的原由。 就连张辅也是有心无力。 大家同属武勋势力,动了谁的蛋糕,都不有利于团结。 徐长志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问道: “这些勋贵子弟挂的军籍,还都是将领、指挥使一职,若是就在军中混吃等死也就罢了,可像韩国公五子那种祸害,是不是要处理一下?” 卫渊摇头道:“陛下又没让咱们处理这事,再说,咱们得职责也就是练兵而已。” “倘若陛下有意整顿军纪,就将韩老五这种人统一训练,最起码面子上要过得去。” 徐长志听明白了,卫渊这是不想管这档子事。 说来也是,初来京城,就大刀阔斧的得罪众人,也不像话。 徐长志道:“对了,我之前不是去了盛家?” “忠勤伯府袁家得知此事后,仗着与盛家将要联姻的事情,在我今日前来点卯时堵在我家府门前,想让我将袁文绍弄到咱们马军司来。” 袁文绍? 卫渊皱了皱眉头,“不是听说忠勤伯想将此子弄到五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与卫渊所在的部门不同。 该部门主要负责京城中的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 但是卫渊所在的部门,可是禁军啊! 是大周军事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五城兵马司,前途一眼就能到头。 但是在马军司,却有着远大前程! “如今有机会来咱们马军司,自然也就不愿去五城兵马司了。” 徐长志苦笑一声。 大家同属武勋,像是这种事,今后怕是要屡见不鲜了。 卫渊强势道:“咱们刚当差,不能做这种事,你回去之后告诉忠勤伯,让他打消这个心思吧。” 徐长志道:“好,只是卫兄也要多防范,马军司可是个香饽饽。” 除了上护军的身份不谈。 别看卫渊只是个正五品官,但是他在这个职位上获取的俸禄,快要赶上正二品大员了。 大周对于武官的俸禄堪称历朝历代最高。 说白了,给不了你与文官等同的身份,但是可以保证你比文官有钱。 卫渊道:“其实这几日,有不少侯府、伯府向我呈了拜帖,他们想做什么,一目了然。” 徐长志叹道:“我忽然有点儿怀念在代州的日子,最起码,没那么多人情世故需要考量。” 卫渊伸了伸懒腰,道:“这还只是开始,你要习惯,今后你我兄弟,少不了要得罪他人。” 第九十四章:皇后召见,让我训练太子赵曦? 卫渊第一天当职,并未太忙碌,主要还是以熟悉马军司职责为主。 虽然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这个职位,可以掌控禁军骑兵,但是却无调动之权。 目前来说,卫渊还是打算按部就班,以前怎么样,如今就怎么样。 除非皇帝那边态度明确,要重整马军司,否则卫渊不会有太大的动作。 按照张辅的话来说,卫渊待在马军司,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熬资历。 至于武将真正的功劳,还是得从沙场上获得。 随着各国局势的日益紧张,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打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不愁没有军功。 午后。 卫渊刚想去兵营中巡视一番,结果却接到宫里的懿旨。 他正为这事犯嘀咕,“皇后要召见我?所为何事?” 徐长志也是好奇道:“从未听说卫兄你与皇后娘娘有故啊。” 有故? 有什么故? 卫渊故作厉声道:“徐老弟,别害我啊!” 兄弟二人,早已是极为熟络,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想要做什么。 听到卫渊那么一说,徐长志顿时大笑起来, “卫兄,速速进宫去吧,否则惹了皇后不悦,张帅也保不住你啊。” 随后,卫渊就进了皇宫。 仁明殿。 皇后娘娘所居宫殿。 卫渊经由太监引路,来到此间,与皇后隔着一张屏风而立。 太监先是开口:“娘娘,卫将军到了。” 甲胄着身的卫渊下跪叩首道: “臣卫渊,拜见皇后娘娘,恭祝娘娘千岁。” “臣方从马军司过来,唯恐使娘娘久等,所以并未卸下戎装,若有冲撞娘娘之处,请娘娘见谅。” 面容和蔼的曹皇后坐在凤椅上摇头道: “无妨,你可知本宫唤前来所谓何事?” 卫渊不解道:“请娘娘示下。” 刚说完,就有太监搬着一张椅子过来,“卫将军,坐吧,这是娘娘的意思。” 卫渊点了点头,端坐在椅子上,静静等着皇后开口。 顿了顿,曹皇后语出惊人道:“本宫要感谢你。” 感谢我? 卫渊一头雾水,“娘娘,不知这谢从何来?” 曹皇后笑着喊出一个名字,“曦儿,这就是母后与你常说的卫将军。” 话音刚落,就见一名稚子在一大堆太监婢女的跟随下,缓缓来到卫渊身前,问道: “你就是戏文里说的,阵斩七将的卫渊?” 卫渊见到来者,当下心中一惊,再次起身作揖道: “臣卫渊,拜见太子殿下。” 来者正是大周储君太子赵曦。 这个时候的赵曦,已经三四岁了。 看他那白白胖胖的模样,显然养得极好,并没有什么病秧子的感觉。 赵曦道:“不必多礼,卫将军,不知你是如何斩的那七将,能否与我详细说说?” 他虽然还是孩童,不过宫中礼仪教化繁多,听他谈吐,却像是个大人了。 卫渊刚欲开口,就听曹皇后说道:“曦儿,你今日的功课还未做完,先去做功课吧。” 赵曦听了,原本喜悦的脸色逐渐拉胯下来,不敢违抗母后的命令,只好离开此间。 曹皇后又向卫渊开口道:“让你见一见太子,是感谢你当年为陛下出谋划策一事。” 她将当年卫渊告知皇帝的抚养孩童之法讲出, “如果不是这个法子,怕曦儿很难健健康康的长大。” 卫渊连忙道:“臣惶恐。” 赵曦并未走远,听到二人谈话,当下心生好奇,喃喃道: “将我送出宫,是他想出的法子?” 曹皇后道:“近日曦儿刚刚回宫,听了有关你的事情,对你很好奇,所以趁着今日,将你唤来,让太子瞧瞧。” 卫渊道:“太子安康,乃大周之幸。” 曹皇后道:“太子对兵戎之事颇感兴趣,等他再大些,本宫想让他跟着你训练一段时间。” 卫渊皱眉道:“太子万金之躯,岂能跟着臣训练?请娘娘收回成命。” 曹皇后笑道:“你弄得那套训练法子,官家正在练,最近官家气色好了许多,都是你的功劳。” “若是太子也能有个好体魄,也是官家与本宫乐意见到的。” 卫渊顿时明白她的顾虑。 还是担心太子身体有恙啊! 卫渊忽然想起前世一些帮助孩童提升体力的法子。 比如打拳,或是一些体育项目,例如游泳等,太多了。 倘若自己跟太子搞好关系.所谓的前程,还用担忧吗? 卫渊索性直言道:“若娘娘同意,太子也愿,臣倒是可以试一试。” 曹皇后笑道:“如此甚好,昔日你献法有功,不知想要什么赏赐?本宫不能给你的,也会让官家给你。” 卫渊连忙装出一副忠臣孝子的模样,“为太子,亦是为家国,为陛下,为娘娘,臣别无所求,只愿太子安康,国本稳固。” 曹皇后心中大悦,“听说你与张家姑娘在下年会成婚,届时,本宫亲送你一份贺礼,就当感谢你了。” 卫渊道:“臣实在惶恐,担不得娘娘一个‘谢’字。” 曹皇后摆了摆手, “过几日,你老师要收你长姐为义女,本宫没什么好送的,这镯子,本宫戴了许久,你帮本宫赠予你长姐吧。” 皇后赐玉镯? 这可是莫大的恩宠啊! 只见一名太监将皇后的玉镯捧在手中走来。 卫渊诚惶诚恐道:“臣代长姐,多谢娘娘大恩!” 曹皇后笑了笑,摆了摆手,“你今日刚当差,想必有很多事要忙,下去吧。” 卫渊拱手道:“臣告退。” 拿了镯子,离开此间,卫渊忽然觉得,未来的通天大道,已经向自己敞开。 太子赵曦如果真的能活到登基,那自己. 嘶. 少说也算个从龙之功吧? 而且,太子尚且年幼,少不更事。 若是在他幼时,就给他灌输一些理念. 啧! 卫渊赶紧打消了心中的念头,太危险,但也不是不可尝试。 ―― 今日。 盛老太太代表盛家前来英国公府。 明兰跟随。 张夫人亲自迎接。 她们此来,主要是与张家商议收卫恕意义女一事。 这是流程之一,双方家长要碰个面,谈一些具体的细节。 由于卫恕意父母早逝,盛老太太作为她的长辈,自然要来。 此刻。 英国公府大堂。 张夫人笑着开口道:“徐姐姐,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几十年前,一晃,都那么久了,不知你身体可还好?” 叫徐姐姐,而非是叫盛老太太,足以表明张家的决心。 张家收卫恕意为义女这事,是张家与卫家亲上加亲。 与盛家无关。 盛老太太笑道:“好,一切都好,有劳国夫人挂念。” 明兰自来到英国公府后,就轻车熟路的去找张桂芬了。 她来这里,没有十次也有四五次了,张桂芬住在哪个院子,她很清楚。 来到张桂芬那里,明兰就打趣道: “自我舅舅来京之后,就从未听说舅妈您再去哪个官宦女子的聚会,这是怎么了?难道我舅舅还管你这个?” 张桂芬瞪了她一眼,“好啊,刚见我就拿我打趣,我不去自有我的道理。” 该说不说,张桂芬极少去或是干脆不去那种官宦子女间的聚会,还真是因为卫渊。 她不想让卫渊觉得,自己是属于那种就知道吃喝玩乐的傲娇女子。 明兰连忙点头说道:“是是是,舅妈自是有舅妈的道理。” “不过我最近好像听说,有那么一个勋贵世家,有意将他家女儿嫁给我舅舅。” “不知舅妈您可知晓?” 张桂芬一听,急的豁然起身,神情不悦道: “哪个不长眼的,不知我与你舅舅定了婚期吗?” 见她这副模样,明兰开心地笑了起来。 张桂芬方知自己又被捉弄了。 遂恼羞成怒,追着明兰就打闹了起来。 第九十五章:英国公夫妇收义女宴开始 盛老太太与明兰离开英国公府后。 张辅便已自己的名义广发请柬。 大都是邀请的武勋。 倒不是说张辅请不动几个文臣,而是不能请。 官家心里最忌讳的,就是文武和睦。 张辅亲自发请柬,京城里有头有脸的武勋都要来。 一时间,英国公府收卫恕意为义女这事,成了勋贵子弟间的饭后谈资。 在此期间,忠勇伯府倒是发生了一件趣事。 这一日,轮到卫渊休沐。 也不知齐国公府哪里得知的消息,竟是派了小公爷齐衡上门拜访。 卫渊很纳闷,他与齐国公府不熟啊! 在武勋眼里,齐国公府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此刻,忠勇伯府正堂。 卫渊坐在首位,齐衡坐于一侧。 二人相顾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渊喝了口茶。 齐衡也浅酌一口。 卫渊看了看他,他也看向卫渊。 二人‘大眼瞪小眼’,最终,十分的尴尬的齐衡作揖道: “按辈分,晚辈要称呼您一声叔叔.” “晚辈在盛家跟随庄学究读书,与您的外甥女明兰颇为熟络。” “咱们两家又同属勋贵,于情于理,晚辈都该来拜访您。” “只是听说您来京城之后特别忙碌,今日才有了片刻空闲.” “晚辈听说之后便前来叨扰,还望卫叔叔见谅。” 听到这里,卫渊不动声色,又喝了口茶,像是在静静地看着齐衡表演。 齐衡见他并无回应,尴尬到极点,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听闻卫将军您有三大爱好,一是喜骏马,二是喜兵刃,三是喜兵书。” “这骏马与上等兵刃颇为难寻,晚辈正差人留意,不过这兵书.” “晚辈家中倒是存有一部《太阴兵法》,虽不是原本,但武襄公当年对此兵书有过批注。” “还请卫叔叔笑纳。” 说着,就从身旁下人那里取来兵书递给卫渊。 卫渊使了个眼色,让他放在一旁,缓缓开口道: “你来我这儿,是你父母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齐衡拱手道:“两者都有,主要晚辈也想听到卫叔叔的教诲。” 卫渊轻笑一声,“这算盘打得,哪怕我在代州都能听到。” 齐衡脸色尴尬。 卫渊起身,道:“你也是武勋子弟,可会两招?” 齐衡连忙起身道:“回卫叔叔的话,晚辈不曾习武” ‘武’字还没说出来。 卫渊就抢言道:“看来小公爷定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不如让我试上一试如何?” 齐衡为难道:“卫叔叔,晚辈觉着不必吧?” 卫渊猛地一皱眉头,让齐衡心里一跳, “怎么?你是看不起我?不愿与我比试?” 齐衡心里叫苦,道:“卫叔叔,晚辈绝无此意.晚辈晚辈” 卫渊不悦道:“敢就敢,不敢就不敢,吞吞吐吐,优柔寡断,岂是男儿作为?” 齐衡一咬牙,深深作揖道:“还请卫叔叔手下留情。” 卫渊笑得很渗人。 最终结果可想而知。 齐衡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离开忠勇伯府。 卫渊‘诚挚’的邀请齐衡留下用膳。 齐衡连忙拒绝,“卫叔叔,小侄儿小侄儿还有事,改日,改日定与卫叔叔您一醉方休。” 他是真的怕了。 怕继续留在这里,魂都要被卫渊给吓没了。 离开忠勇伯府时,齐衡的随从‘不为’一脸不悦的说道: “公子,您好心好意的来拜访忠勇伯,可忠勇伯这岂是待客之道?” 齐衡忍着身上的痛楚,直言道:“你懂什么?这顿打,挨得值。” 值? 还有挨打挨值得? 不为不解。 齐衡解释道:“以忠勇伯的手段,若是真有意与我比武,不说杀我如杀鸡犬,但也差不多了。” “哪怕是稍微动点儿真格的,你以为,我还能走路吗?” “最近,你多差人留意这市面上有没有什么好马或是上等兵刃。” 不为瞪大了双眼,“公子,您还要来?” 齐衡道:“你不懂,必须要来啊。” ―― 齐衡前脚刚走,顾廷烨便来了。 顾廷烨没有给卫渊带什么兵书,但是却将幼年时赵祯赐给他的一杆长枪带来,要赠予卫渊。 卫渊不受,那杆枪虽然好,但顾廷烨比他更需要。 顾廷烨见他不要,只好将刚从市面上买来的一匹西夏马赠予卫渊。 随后,二人比试了一番。 与齐衡下场相同,顾廷烨也是鼻青脸肿的离开忠勇伯府。 他的贴身随从石头也说了不为相同的话。 而顾廷烨的回答,与齐衡一般无二, “你懂什么?这顿打挨得值!” “卫将军不愧是当世虎将,他的武艺,已经超越了我的父亲。” “我认为,当世能与卫将军一战者,屈指可数!” “能被卫将军指点一番,是我的福分。” ―― 顾廷烨来做什么,卫渊不好说,但齐衡的心思,他却是门清。 傍晚。 在马军司当差的那些勋贵子弟们,趁着卫渊休沐,前来‘讨酒’。 卫渊与他们喝了不少。 辅国公嫡长子秦振钦佩道: “马帅,上次在樊楼喝得不痛快,但今日,您的海量,哥几个算是见识到了。” “没想到您不仅武艺了得,就连喝酒,哥几个都是比不了啊。” “今后,在马军司,只要您说一,我等兄弟,就绝不说二,以您马首是瞻!” 话音刚落。 就有人附和道:“卫将军,秦兄说得对,您以后,就是我们的大哥,您指哪,我们兄弟,就打哪!” 卫渊也不知他们是喝醉了还是说得实话。 总而言之,一场酒宴的功夫下来,像是秦振这等勋贵,就开始跟在卫渊后面叫‘大哥’了。 随后几日,卫渊在马军司里的差事,也是越来越好做。 无论是巡视兵营,还是让某军多加训练等,秦振等人都没有暗地里跟卫渊作对。 这就是身为武勋的好处了。 当年,狄青只得到了张辅、顾偃开等寥寥几名武勋的支持。 若是他和如今的卫渊一样,能让秦振这种勋贵子弟都心甘情愿的支持,或许,下场就会不一样了。 说起来,也是卫渊运气好。 那个时候,武勋势力里当家做主的还不是张辅。 而是张辅他们的父辈。 如今,张辅为武勋魁首,卫渊身为他的弟子,得到大部分武勋支持,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 转眼之间,就到了张辅设宴的日子。 盛家人早早地就来到了英国公府。 除了林噙霜与王若弗与华兰之外,盛家人几乎都到场了。 就连盛老太太都来了。 华兰不来,主要是即将出嫁,不宜抛头露面了。 而林噙霜是贱妾,没资格来,王若弗来了也是尴尬,不如不来。 卫恕意在小蝶的服侍下沐浴焚香。 而盛则带着盛长柏、如兰、墨兰等人,与张家子弟热情地打起招呼。 如此与英国公家攀关系的大好时机,盛自然不会错过。 张鼎带着张桂芬等人相迎。 盛笑呵呵说道:“小公爷,今日算是你我两家的大喜之日啊,稍后,定要多饮几杯才是。” 张鼎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显然是懒得搭理他。 自家都将话说那么清楚了,是张家与卫家的喜事,跟你盛家有毛关系啊。 而张鼎他们此刻身在此处,并非是等着盛家人,而是再等卫渊。 “这卫大哥怎么还没到?” “兄长,要不我与弟弟出府去迎一迎?” 张瞻与张睿兄弟二人陆续开口。 听到这里,盛一脸尴尬。 这时,墨兰主动上前与张桂芬打起招呼, “舅妈,多日不见,您愈发好看了。” 张桂芬有些烦她,但碍于今日喜事,也并未唇枪相见,而是看向明兰,嬉笑道: “明兰,我让后厨做了些玫瑰酥饼,要不要去吃?” 闻声,明兰顿时眼前一亮,“真的?” 张桂芬掩嘴一笑,轻轻点了点明兰的额头,“你个小馋猫。” 盛心思较多,忽然开口道: “明儿,你与墨儿与如儿随你们舅妈去吃些东西吧。” 张桂芬听了,明显感到不悦,刚欲开口,就见明兰看着她摇了摇头,然后说道: “舅妈,我与四姐姐,五姐姐都想吃您后厨做得玫瑰酥饼。” 张桂芬知道明兰的意思,略显无奈,只好开口道: “那你们随我来吧。” 明兰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毕竟,谁让她是自己的外甥女呢。 第九十六章:汴京勋贵齐至,卫家姐弟风光 张桂芬将三兰带到自己院子里。 平日里比较跳脱的如兰,如今很守规矩,什么话都不敢说。 倒是墨兰,时不时的搭讪两句, “舅妈,您家里可真大。” “舅妈,这酥饼当真是好吃,比我家里做得强多了。” “.” 一口一个舅妈叫的。 让旁人还以为,与张桂芬关系亲密的,不是明兰而是她墨兰了。 每当墨兰说话的时候,张桂芬都是一脸微笑的模样。 只有明兰知道,她这是要发火动怒的前奏。 吓得明兰寸步不离张桂芬,就连吃食时,还牢牢握着她的一手。 偏偏墨兰还不自知,只以为,自己喊几句舅妈,就能将张桂芬哄得开心了。 这时,英国公府前院。 卫渊到来。 张家三子瞬间就迎了上去。 盛等人紧随其后。 卫渊来英国公府,就像是来到自己家一般,畅行无阻。 也无需下人通报。 待见到张鼎,说道: “如今已是辰时三刻,你们兄弟三人,挑一人在门前候着宾客。” 张瞻主动请缨道:“我去。” 他前脚刚走,张鼎就问道:“卫大哥,今日来的人可能不少,这是母亲拟的菜肴单子,卫大哥要不要看看还缺什么?” 卫渊道:“师娘的安排,定然是极好的。” 这时,盛上前来打招呼,“渊弟。” 卫渊拱了拱手,“姊兄。” “长柏和长枫也来了,不必拘束,今日吃好喝好。” 盛长柏兄弟二人陆续作揖道: “谢舅舅。” “舅舅放心。” 卫渊点了点头,来到正堂,“师父师娘呢?” 张鼎道:“爹娘正在沐浴更衣,稍后便至。” 卫渊道:“那些勋贵子女,怕是也有不少人来,让桂芬别闲着,随着我师娘在后院好好招待女客。” 张鼎道:“卫大哥请放心,已经嘱咐桂芬了,她正带着明兰去吃酥饼,待客人到了,就让她出来。” 话音刚落。 就听府门外的小厮大声道:“宁远侯到!” 张辅特意叮嘱过唱号的小厮,不必将礼单也念出来,主要不是所有的勋贵都很富裕。 卫渊听到宁远侯三字,当即起身相迎,“世叔,来这么早,可是想吃酒了?” 顾偃开身旁跟着小秦氏、顾廷烨与顾廷炜。 看到卫渊,顾偃开笑道:“你小子酒量太好,不与你喝,今日主要是灌老师。” 随后,他看向跟在卫渊身后的几人,有张家小子,还有几个盛家人。 唯独不见徐长志,“长志呢?” 卫渊道:“快来了吧,他应该随着代州的哥几个一块过来。” 顾偃开点了点头,看向张鼎,“过几日去殿前司当差吧,不然只在军中做个指挥使,何时能出人头地?” 张鼎笑道:“我已向父亲说,要去代州历练几年,待舍妹与卫大哥完婚后就启程。” 去代州? 卫渊略感惊讶道:“代州可是个苦地方。” 张鼎道:“总不能一辈子寸功不立,在军中混吃等死吧?” 顾偃开赞叹道:“有志向,多向你卫大哥学学,当初你卫大哥也是在代州才厮杀出一片天地。” 张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不少宾客齐至, “勇毅侯府徐护军到!” “梁国公到!” “富昌伯到!” “靖海侯到!” “.” 越来越多的勋贵到来。 起初,卫渊还能招架招架。 但随着前来宾客的身份愈发尊贵,卫渊身为张辅的弟子,招待起来,也是略显吃力了。 只好让张辅出面。 不过,那些前来的勋贵们,却都一个劲儿的逮着卫渊夸赞, “卫将军,这下,你与英国公家,是亲上加亲啊,哈哈哈!” “贤侄,上次你来我府上拜访时,连饭都没吃,这次,你总不能再找理由,推脱不喝酒了吧?” “听闻贤侄有海量,我是不信的,今日倒要看看,贤侄究竟有多能喝。” “.” 卫渊只得苦笑道:“几位叔叔伯伯,你们就饶了小子吧,要说饮酒,小子还是觉得,长志更胜一筹。” 徐长志顿时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道:“卫兄,你要不要听一听你再说什么?” 富昌伯带着女儿荣飞燕来到他们兄弟二人身前,笑道: “好说好说,今日你们二人都逃不了。” 由于‘荣妃’的缘故,这富昌伯一家与皇后颇为疏远。 但不管怎么说,大家伙同属武勋。 虽然碍着一个皇后,但平日里,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 待富昌伯话音刚落,荣飞燕就向卫渊与徐长志二人作揖道: “飞燕见过两位哥哥。” 卫渊笑道:“世叔,飞燕妹妹知书达理,您老有福啊。” 富昌伯笑道:“可惜你小子过早的就与你老师家定亲了。” 荣飞燕脸颊羞红,“父亲,您说什么呢?” 几人相继大笑。 随后,荣飞燕就前往后院。 借着这场宴会,许多好久不见的勋贵间,也开始密切的交流起来, “安国公,听说前两日你在郊外射了一只麋鹿?不知肉质是否鲜美?家里还有无剩余?” “辅国公的儿子有出息啊,咱们大周上四军之一的指挥使,未来前途无量。” “我儿再有出息,也不过是在忠勇伯麾下做事,有什么可炫耀的?” “辅国公有野心啊,竟拿着自己的儿子与卫贤侄比?哈哈哈!” “.” 众人更多的都是玩笑话。 他们来到张家,大多都是拖家带口。 有带妻子的,有带子女的,也有都带的。 主要是想着,靠着这次机会,让各家后世子弟,都熟络一番。 万一谁跟谁趁着这场宴席结为亲家,也是好事一桩。 看着人来人往的卫渊心中逐渐打鼓,偷偷向徐长志开口道: “徐老弟,待会儿帮为兄挡挡酒?” 徐长志没好气儿的看了他一眼,“又不是我姐被英国公收为义女,凭什么我替你挡酒?” 卫渊顿生不悦,“你说这话,咱们兄弟间关系可就淡了啊。” 徐长志道:“酒场上没兄弟,这是卫兄你亲口说的话,难道你忘了不成?” 卫渊无言以对。 另一旁。 盛家众人早早落座。 主要是盛融入不到他们这个圈子里去。 整座京城谁不知道,武勋势力排外啊? 不是自己人,人家压根连正眼都不会瞧自己。 盛心里火急火燎的。 看着那么多达官显贵出现在自己面前,却无法去攀关系。 上前说两句,人家也是含糊应对。 哪像卫渊,光是站在那里不动,就一堆人热情地过去打招呼。 这落差感可真不好受啊! 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张家,顿时就热闹起来。 老一辈的勋贵们,正与张辅闲聊。 至于年轻一辈的勋贵子弟,正跟在卫渊后面,一口一个‘卫大哥’叫着。 忠勤伯府也来了。 盛一看是亲家,连忙打起招呼, “忠勤伯,许久不见。” 忠勤伯看到盛,语气平淡道:“盛老弟,恭喜。” “那卫氏被英国公夫妇收为义女,对你盛家可是有着极大助力。” 听到这个,盛差点‘热泪盈眶’。 终于有人记起来,今日英国公夫妇所收义女,是自己的妻子了。 不容易啊。 按理来说,今日这局面,不该是张家、卫家再是自个儿的盛家吗? 怎么看着只像是张家与卫家在搭台子唱戏啊! 不愧是亲家,能想到这一点,真的不容易! 盛激动道:“忠勤伯说的是,恕意能拜英国公夫妇为义父、义母,那是恕意的福分啊!” 忽地。 忠勤伯注意到卫渊。 连忙道:“盛老弟,我还有事。” 丢下这句话,就满脸热情的走向卫渊,大声笑道: “忠勇伯,恭喜恭喜啊,老夫来得有些晚了,还请见谅,待会儿定自罚三杯。” 卫渊神情淡然,回应道:“好说。” 见到这一幕。 盛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想起上次忠勤伯让家里小辈送聘礼一事,又察觉到方才忠勤伯给自己交流多有怠慢之处 结果人家转头就去热脸贴卫渊的冷屁股。 这. 想到这儿。 盛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 九十七章:高门贵女二三事 英国公府前院,汇集整座汴京城的勋贵。 就连不再从武的齐国公府,也派了齐衡前来。 可想而知,张辅的影响力有多么大。 不过,齐国公府的做法,很受文武势力的诟病。 想要从文,还不愿与武勋断了往来,高不成低不就,难有前途。 后院,则汇集了无数武勋世家的女眷。 但无论是男丁或者女眷,都是由张家主导。 比如,那些个侯爷、国公,都是以张辅马首是瞻。 而他们的妻子,则极其尊重张夫人。 年轻一辈的女流里,张桂芬一向都是说一不二的。 至于年轻一辈的男子里,卫渊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带头大哥了。 而卫渊,也算是半个张家人。 张家与卫家的亲上加亲,亦是属于两家的相互成就。 后院。 大堂里。 多位国夫人、侯夫人等,正相聚交流。 而张夫人则坐在首位,听着她们言谈。 往往这种场合,张夫人从不善言辞,不过,她突然说出的一句话,也会让不少人都钦佩不已。 “张夫人,要恭喜您了,喜得义女,这是好事啊!” “是啊,要不是趁着今儿个这大喜之日,咱们还难以聚这么齐呢。” “张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见一见您那位义女啊?” “张夫人都未急,你急什么?这吉时还没到呢。” “.” 宁远侯夫人小秦氏、辅国公夫人、永昌伯夫人吴大娘子等陆续开口。 她们说的没错,除了张家有这个实力,可以将所有武勋世家的女眷聚齐,旁人,便没这个能耐了。 无论是齐国公府的那位郡主,还是永昌伯夫人创建的马球场,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儿。 张夫人笑道:“难得今日聚这么齐,待会儿定要小酌几杯。” 众人笑着点头, “自是如此,说起来,还从未与张夫人您饮过酒呢。” “旁人我不敢说,反正吴大娘子定是海量。” “.” 这些当家女主们相谈甚欢,少了许多勾心斗角。 但是那些年轻女子们聚在一块,却是宛若修罗场。 荣飞燕、承平伯独女朱红瑛、余家姐妹等诸多高门贵女齐聚一堂。 张桂芬亲自负责招待。 此刻,众人正坐在张家后院的几处凉亭间戏语。 墨兰见到荣飞燕等人后,就生了巴结的心思,主动上前打起招呼。 “飞燕姐姐,多日不见” 话还没说完。 就见荣飞燕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居然去到了独坐在亭子里的明兰这儿,笑道: “明兰妹妹,不知你可还记得我?” 这时,明兰刚吃进去一块酥饼,尚在咀嚼,听到荣飞燕声音,眨了眨眼睛,迅速将酥饼咽下,差点儿噎到, “呜――” “见过飞燕姐姐。” 她起身行礼。 荣飞燕亲切地握着明兰的手,笑道:“咱们姐妹之间,何须这么见外。” “你舅舅是新晋武勋,与我荣家关系匪浅,今后咱们姐妹,还是要多多往来。” 明兰有些受宠若惊。 她没想到,因为自己舅舅的关系,就连荣飞燕都主动上前与自己打招呼。 这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细细想来倒也能理解。 毕竟,如今在这京城里,哪个勋贵不想与自己的舅舅处好关系? 又有谁不知,自己是舅舅最疼爱的外甥女? 顿了顿,明兰不卑不亢的开口道: “飞燕姐姐说的是。” 墨兰微微皱起眉头,来到明兰身旁,看向荣飞燕,笑道: “飞燕姐姐,我六妹妹常常说起您呢。” 荣飞燕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明兰,“哦?不知明兰都说过我什么?” 明兰看向墨兰,刚欲开口,就被墨兰抢言道: “还能说您什么?” “就是觉着您好看,堪称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荣飞燕笑道:“明兰姑娘长得也极是好看。” 说着说着,墨兰便与其熟络起来, “谁说不是呢?飞燕姐姐,您皮肤生得如此细腻,当真是让人羡慕呢。” 这时,朱红瑛也来到明兰身旁, “就是明兰姑娘?上次在永昌伯夫人的马球场里,咱们见过一面。” “前不久,我父亲还去拜访过你舅舅呢。” 随着荣飞燕等一众高门贵女,陆续前来与明兰打起招呼,很快,明兰就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明兰依稀记得,自己刚来京城的时候,根本就融入不了她们的圈子。 但是自从自己的舅舅来京以后,这种情况,就完全转变了。 现在是她们巴结着自己,融入她们的圈子。 前后对比,让明兰忍不住感叹起来, “若是没有舅舅,我这个小小的庶女,只怕是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无论如何,将来都要低调行事。 绝不能给舅舅与舅妈惹任何麻烦。 要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能被眼前的名利熏了心。 毕竟,舅舅、舅妈,不能照顾我一辈子 很多女子见到不少人与明兰打起招呼,便是忍不住地私底下议论道: “谁让人家有个好舅舅呢?” “是啊,若是我也有这样的好舅舅,此生,也就不用愁了。” “不仅是有个好舅舅,还有个好舅妈呢。” “.” 对于这些声音,明兰并不怎么在乎。 她们说的都是事实。 可话说回来,如果她们没有一个家世,此刻,能够出现在英国公府的院子里吗? 明兰听着身边人的声音,不停地笑着点头, “明兰,你娘亲被英国公夫妇收为义女,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们娘俩呢。” “听说桂芬姐姐,平日里也很照顾明兰呢。” “是吗?从未听说桂芬姐姐对哪家女子这般好呢。” “毕竟,明兰的舅舅,与桂芬姐姐已经定下婚期了。” “.” 她们一口一个桂芬姐姐的叫着,明里暗里冷嘲热讽,故意抬高自己的辈分,就是想让明兰难堪。 当然,这些人只占少数而已。 更多的,还是像荣飞燕她们这样,是真的想与明兰结交一番。 毕竟,权贵子女,还是要团结一些的好。 对于那些不太友好的声音,明兰也并未如何,全当没有听到。 坐在另一边的余嫣红,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冷哼道: “神气什么?不就是有个好舅舅么?” “你那舅舅,也只是傍上了张家这棵大树,没有张家,你,你舅舅,算什么?”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番话竟被不远处招待众女子的张桂芬听到了。 她眉头一皱,不由分说,来到余嫣红身旁,怒声道: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余嫣红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桂芬姐姐,你听我解释。” 张桂芬呵斥道:“谁是你姐姐?把话说清楚,你方才说明兰的舅舅是什么?” 若非气急,她绝不会意气用事。 方才有很多人说明兰是靠着她舅舅才发达起来。 对此,张桂芬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明兰的自身情况,的确也是如此。 只要没有人刻意去寻明兰的麻烦,便也就罢了。 但是,她绝不允许,有人说起卫渊的任何不是。 余嫣红低头不敢言语。 这时,余嫣然走上前来,作揖道: “张姑娘,不知我妹妹如何得罪了您?” 张桂芬不悦道:“你妹妹说了什么,她心里清楚。” 明兰注意到这一幕,连忙走来,挽起张桂芬的手臂,轻声细语道: “舅妈,这是怎么了?” 张桂芬冷眼看着余嫣红。 余嫣然则用一种求助的目光看向明兰。 不管怎么说,余嫣红都是她的妹妹,她不能置之不理。 明兰好声好气的说道:“舅妈,嫣然姐姐是我的朋友,她妹妹还小,不懂事.” 听到这里,张桂芬深呼吸一口气,看向余嫣红,道: “今日是看在明兰的面子上饶了你。” “若你下次再敢胡说八道,说明兰与她舅舅的不是,让我听见,定有你的好看!” 第九十八章:说我可以,说我舅舅?不行! 等等! 明兰一听,脸色瞬间一变, “舅妈,您说什么?她说我舅舅不是?” 见状,张桂芬愣了愣神。 她还从未见过明兰这般模样。 印象里,明兰对于她人挑衅,都是处处忍让。 宁可息事宁人,也绝不得罪旁人。 今儿个. 竟是强硬了不少? “明兰.” 余嫣然也从未见到脸色冰冷到极致,眉宇间似透着一种果决的明兰,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忧。 明兰正色道:“嫣然姐姐,此间之事,你就不要过问了。” “无论旁人说我什么,我都可以忍。” “但是,唯独不能说我舅舅不是,这是我的底线。” 顿了顿。 她看向余嫣红,沉声道:“我不管你说了什么,但是既然涉及到我舅舅,我就绝不会让你好过!” 余嫣然被如此模样的明兰吓了一跳,连忙道:“嫣红,快道歉!” 余嫣红刚欲开口,但是已经太迟了。 啪―― 众多旁观女子,只听得一声脆响。 明兰的一巴掌,便是落在了余嫣红的脸庞之上。 这是她第一次,摆出如此强硬的态度。 她知道,这一巴掌落下去,肯定会引来不少的麻烦。 但是,她忍不住,无论如何,都是忍不住。 一时间,所有人陆续议论道: “她将余阁老的孙女打了?” “余阁老曾经是一代首辅,余嫣红的父亲,乃是当朝兵部侍郎,这下,她可惹麻烦了啊!” “是啊,就算她的舅舅是忠勇伯,也不能这样吧?” “.” 由于余家姐妹的父亲乃是兵部的侍郎,所以,与武勋也是经常往来。 是以,余家姐妹才得以来到张家。 余嫣红捂着脸,红着眼睛,看向明兰, “你敢打我!” “我要告诉我爹娘,有你好看!” 说罢,便就离开此间。 如兰来到明兰身旁,“明兰,你没事吧?” 明兰摇了摇头。 张桂芬道:“这是在我张家,无人能奈何明兰。” 明兰看向余嫣然, “嫣然姐姐,抱歉,可是你妹妹,不该说我舅舅。” 余嫣然道:“该道歉的是我,我那妹妹,平时太跋扈。” 如兰道:“你们两个都不用道歉,既然是余嫣红做错了事,理应她来承担。” 墨兰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得罪了余侍郎家.倒是有场好戏可以看了。 余嫣红哭丧着脸跑到后院的大堂里,见到自己的母亲余方氏,痛哭流涕道: “娘,女儿被欺负了,呜呜――女儿不活了!” 张夫人、小秦氏等在聊天。 余嫣红突然跑来这么一闹,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 余方氏坐在众人末位,像是张夫人与她人之间的聊天,她是插不上话的。 听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欺负了去,余方氏瞬间无法淡定,豁然起身道: “谁欺负了你?” 余嫣红如实道:“盛家的庶女,盛明兰,卫渊的外甥女,她打我巴掌。” 卫渊的外甥女? 岂不就是,英国公夫妇义女的女儿? 听到这里。 小秦氏率先开口道:“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如今,盛明兰还没触及到她的利益。 而顾、卫、张三家交好。 她自然是帮着卫渊的外甥女说话,没理由帮着余家人。 张夫人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余嫣红惺惺作态。 余方氏冷哼道:“误会?她都打我女儿巴掌了,还有何误会?” “国夫人,这件事,是发生在你们张家,你们管不管?” 小秦氏看了一眼张夫人,见对方依旧不动声色,遂连忙起身道: “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兴许是小孩子家玩闹” 玩闹? 余方氏沉声道:“若我女儿,将这巴掌还回去,是否是玩闹?” 小秦氏皱眉道:“还未搞清楚事情原委,你还是先消消气吧。” 这时,张夫人起身道:“明兰这丫头,我是知道的,她从不会与人轻易动怒,事情究竟如何,不能听你女儿一面之词。” 余方氏最是疼爱余嫣红,见到自家女儿受了委屈,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就去找那盛明兰对峙。” 说罢,就领着余嫣红向明兰等人待在的地方走去。 张夫人见状,也只好前去。 小秦氏等人跟随。 余嫣然见了,皱眉道:“明兰,要不你先躲一躲吧?” 明兰坐在亭子里,若无其事的吃着酥饼,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平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旁人说我舅舅不是。” “巴掌是我打的,我自会承担。” 这时,张桂芬看着气冲冲走来的余方氏,当即迎了上去,站在明兰的身前。 见状,余方氏沉声道:“张家姑娘,这事与你没有关系,让开!” 明兰边吃酥饼边开口,显得毫不在意, “舅妈,没事的。” 张桂芬直言道:“你叫我一声舅妈,我自是要护着你。” 顿了顿,又看向余方氏,“怎么?你是要在我张家撒野不成?” 余方氏怒声道:“好一个张家姑娘,你就是这般给长辈说话的?” 长辈? 张桂芬冷笑道:“你我两家无亲无故,你何以是我的长辈?” “不过是比我年长几岁,也比我早入土几年罢了,就敢冒充我的长辈?” 余方氏看向身后缓缓走来的张夫人, “国夫人,您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旁人只觉着张夫人肯定会训斥张桂芬两句,谁料,张夫人却语出惊人道: “我女儿说的没错,我张家,与你余家,确实非亲非故。” 余方氏冷笑道:“好啊,看来你们张家是铁了心的帮着那盛家的庶女,仗势欺人了?” 这时,明兰突然站起身来,正色道: “什么叫做仗势欺人?” “你女儿侮辱我舅舅,难道我不能还以颜色?” “还是说,只允许你们娘俩欺负旁人,不允许旁人反抗不成?” 余方氏道:“你少在这颠倒是非黑白,总而言之,你打了我女儿一巴掌,我女儿也要打你一巴掌!” 话音刚落。 不远处,响起卫渊的声音, “好一个余家。” “今日,我倒是看看,谁敢打我外甥女一巴掌?” 所有人看向声音来源处。 一众女眷纷纷侧头或是低头。 卫渊来此,虽然冒昧,但毕竟是在‘自己家里’,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知否里,明兰与张桂芬闹矛盾时,顾廷烨也曾挺身而出。 卫渊之所以会来,是因为张夫人再跟来之前,就命人去请他了。 与之一道而来的,还有盛、长柏以及余侍郎等人。 明兰见到卫渊,恭敬作揖道:“舅舅。” 张桂芬也向起作揖,低着头站在他的身后。 余方氏也不知哪来的胆气,竟是不惧卫渊,直言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新晋勋贵卫渊卫伯爷。” “旁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我余家,那是出过宰相的!” 啪―― 待余方氏话音刚落。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余侍郎狠狠抽了余方氏一巴掌, “够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不知这是在何处吗?” 余方氏懵了。 长柏来到明兰身旁,问了句, “六妹妹,你没事吧?” 明兰摇了摇头。 盛向余侍郎开口道:“余大人,我看这也就是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余侍郎抱拳道:“自是如此,今日乃张府喜宴,是内人无礼了。” 余嫣红搀扶着余方氏,不满道:“父亲,明明是那个盛明兰先打了我!” 余侍郎深深皱着眉头,“够了,别再说了!” 顿了顿。 他朝着卫渊作揖道:“卫将军,此间之事,看来是一场误会,还请您见谅。” 第九十九章:女儿卫恕意,拜见义父义母 卫渊是谁? 说是皇帝陛下眼前的红人也不为过! 大军凯旋时,唯独卫渊,被陛下留宿于宫中! 这份皇恩,整座汴京城谁人能及? 余侍郎的父亲是做过宰相不假。 可是,大周的宰相,除了韩章做得久一些,其余的,不都是如同流水般,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而且,宰相之家,富贵三代,已是不错。 但人家勋贵世家呢? 所以,哪怕是给余侍郎十个胆子,余侍郎也不敢因为小辈之间的打闹,就与卫渊翻脸。 而余侍郎的此番赔礼道歉,也让众人再次认识到卫渊或是张家的影响力。 她们纷纷看向余嫣红,都觉得这个女子脑子不太好。 还有她的母亲。 真以为,家里出过宰相,就敢什么人都得罪了? 还未等卫渊有所回应。 张辅忽然来到此间,他已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余侍郎,你有今日不容易。” 一句话,就将余侍郎吓了一跳。 他是兵部侍郎。 枢密院直接管辖兵部。 而张辅,可是枢相! 要不是人多,余侍郎都想给张辅跪下了,只见他朝着张辅深深作揖道: “请枢相放心,待下官回去之后,定严家管教家眷,给枢相与卫将军添麻烦了。” 张辅看向卫渊,“此事是否还要追究?” 如果后者说一句追究。 那么第二日,就会听说兵部侍郎玩忽职守或是不敬上官的消息。 张辅有这个能力。 余侍郎心中忐忑。 卫渊淡淡道:“老师都说,余侍郎能有今日不容易,此间之事,就此作罢。” 闻言,余侍郎呼出一口气,感到全身放松, “多谢卫将军。” 张辅之所以将追不追究的权力交给卫渊。 也是想让余侍郎念卫渊一个好。 毕竟,真要是想尽办法的扳倒一位侍郎,也是有些麻烦的。 但经此一役之后,这位兵部的余侍郎,就会对卫渊感恩戴德。 兵部与马军司之间,也是有接触的。 就此,一场闹剧到此收尾。 汴京城里,各达官显贵之间,不可能一点儿矛盾也没有。 正如盛所言,大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真是闹到不死不休的,可谓少之又少。 毕竟,同在京城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 没准某日,有人得了圣心,一跃千丈,鱼跃龙门,也不为过。 所以,不是什么大恩怨的情况下,也就这么说开了事。 达官显贵之间的勾心斗角,颇似民间乡亲乡邻之间吵个架、斗个嘴。 张辅看向众人,缓缓开口道:“吉时已至,诸位速速落座吧。” 随后。 张辅夫妇先是在祠堂祭拜列祖列宗,告知他们要收卫恕意为义女一事。 紧接着,就是卫恕意给张家的列祖列宗上香。 代表着,从此以后,她就算是半个张家人了。 如若张家后辈断了香火,那么身为义女的卫恕意,就有责任,为张家列祖列宗上香祭拜。 不少人围观着这一幕,陆续道: “这卫恕意还真是有福分。” “人家有个好弟弟” “.” 卫恕意的内心无疑是感激的。 她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拜堂堂的国公为义父 上香环节结束后。 张辅夫妇来到正堂,坐在首位。 卫恕意先向张辅敬茶, “女儿恕意,拜见义父。” 张辅饮了茶,将几份地契、铺子递给卫恕意, “这是为父的一点儿心意,收下吧。” 后者看了,大吃一惊道:“父亲.这太贵重。” 张夫人笑道:“你父亲给的,你就拿着吧。” 卫恕意推辞不掉,只好拿了这些地契铺子,想着有朝一日,卫渊与张桂芬成婚时,将这些财物都当做随礼。 她又向张夫人敬茶,“女儿恕意,拜见母亲。” 张夫人笑着将她搀扶起来,道: “我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是皇后娘娘赏的镯子,今日就赠予你。” 见状,卫恕意内心惊讶。 刚来京城的时候,张夫人已经送给她一副太后赠予的镯子。 如今,又赠给她一副皇后赏赐的玉镯。 她这内心,岂能平静? 她也知道,无论如何,这镯子,都是难以推辞的,只好硬着头皮收下了。 围观者羡慕的人,是越来越多。 别的不敢说。 光靠卫恕意现在拥有的两个镯子,就足以护她一生平安了。 那皇后赐予的镯子,乃是卫渊给张夫人的。 原本张辅夫妇二人想着,一人给地契,一人给商铺。 后来,有了卫渊从皇后那里得来的镯子,干脆让张辅给卫恕意地契铺子。 而张夫人则给卫恕意那镯子。 这样一来,皇家赏赐的面子有了,地契与铺子,也可作为里子,大家皆大欢喜。 卫恕意收了二老馈赠的礼物。 便开始向二老三叩首,行子孙大礼。 随后。 张鼎、张瞻、张睿、张桂芬四人,陆续站到卫恕意面前,恭敬作揖道: “拜见大姐。” 卫恕意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分别赠予四人。 虽然她的礼物略显寒酸,可对于张家来说,也是礼轻情意重。 就此,礼成。 张辅看向往来宾客,大笑道: “承蒙诸位赏脸到此云集,今日张某喜得爱女,定要与诸位不醉不归!” 顾偃开带头起哄道: “难得大哥竟有次雅兴,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说得好,不醉不归!” “大哥,你可不能让你那宝贝徒儿挡酒,代州一战,我们老哥几个,可是都清楚卫小子的酒量。” “没错,卫小子要喝,老大哥你也要喝。” “.” 一旁,张桂芬嬉笑道:“侄女如果记得没错,早在侄女儿还小的时候,几位叔叔伯伯们,就是我父亲的手下败将了吧?” 张辅瞪了她一眼,“芬儿,不得无礼。” 张桂芬挽起卫恕意的胳膊,笑道:“大姐,您看父亲,动不动就凶小妹。” 顾偃开等人并未心生不悦, “当年是让着你父亲,如今再饮,你父不一定能喝过我等。” “张丫头,你且看着,今日我如何将你父亲灌醉!” “.” 卫渊看到如此一幕,正逐渐转移脚步,想要离开大堂。 忽地,徐长志大声道:“卫兄,你刚才说什么?你说几位叔叔伯伯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你这.你也太不拿几位叔叔伯伯们当回事了,几位世叔世伯,侄儿是听不下去了。” “万万没想到,卫兄竟如此猖獗!” 卫渊顿时瞪大了双眼。 顾偃开等人彻底‘怒了’, “好你个卫小子,今日倒要看看,你究竟能饮多少!” “今日,他们师徒二人,一个也跑不了!” “.” 对于这些人之间的说笑。 许多女眷都在听着,不自觉掩嘴偷笑起来。 她们可不敢明目张胆的笑出声来。 毕竟,那些人,要么是自己的长辈、丈夫,要么就是跺跺脚,能让汴京抖三抖的存在。 能与之说笑的年轻子弟,也都是卫渊、徐长志之流,哪怕是顾廷烨与齐衡都不够格。 所以,她们也就只敢偷偷笑笑了。 有卫渊与张辅在前院招待男客,倒是不用顾虑太多。 唯一值得忧虑的地方,可能就是担心他们喝多了酒水。 至于后院。 张夫人正带着卫恕意,像与自己地位相同的国夫人见礼。 至于永昌伯夫人与小秦氏这种人,都不值得张家的义女单独去见礼。 也就只有那些国夫人们配得上。 而卫恕意与她们搞好关系,即使不再张家的扶持下,也足以能在汴京立足。 那些个贵妇们,见卫恕意知进退、明事理,做事说话不急不躁且知书达理,忽然下意识觉得。 像是这样的女子,在盛家不为大娘子,着实有些可惜了。 后面还有一章,正在码字,十一点左右发,大家可以明天看 第一百章:二姐卫如意进京 宴席结束,宾客散去之后。 卫恕意娘俩并未着急离开张家。 至于盛、长柏等人,倒是走了。 明兰特意寻到卫渊,道:“舅舅,今日那余家二姑娘的事” 后者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舅舅都明白,我们家明丫头,都会帮舅舅挺身而出了。” 明兰道:“只是怕会给舅舅您惹麻烦。” 听到这里,卫渊比较不能理解。 按理来说,自己都已经成为忠勇伯了,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简在帝心。 有自己在,明兰何苦还像‘知否’里的明兰一样,事事都是一副小心翼翼得模样? 其实,卫渊不了解的是。 正因为卫渊给了明兰许多,财富、身份、地位等等。 明兰心知,这一切,有多么的不容易。 是她的舅舅,一刀一枪,与敌浴血拼杀,才换来的今日。 她不希望,有朝一日,会因自己的一些事情,让舅舅多年来的努力毁于一旦。 或许她有些杞人忧天,但她真的不愿拖累自己的舅舅。 如果说,知否里的明兰,是因为自己,才会遇事小心,处处隐忍蛰伏。 那么,现在的明兰,是为卫渊的不容易而小心谨慎。 “明丫头,有舅舅在,你可以随心所欲的活,不必那么小心谨慎,你与你娘、木哥儿,还有姨母,都会平安顺遂一生。” 卫渊很认真地再说。 明兰笑道:“知道了舅舅,舅舅是这世上,待明儿最好的人。” 有时她都觉着,卫渊对她的爱,甚至比她的娘,对她的爱要来得深沉。 这是一种来自亲情的爱。 嘉佑四年。 七月中旬。 清晨,卫渊独自等候在汴京城外。 前几日,卫渊的二姐卫如意送来消息,根据路程计算,于今日抵达汴京。 是以,卫渊早早地来此等候。 忽地,从城中驶来一辆马车,见到卫渊停下,原来是卫恕意娘俩坐在马车里,明兰掀开车帘,开口道: “舅舅,您来得这么早?” 说着,卫恕意与明兰相继下了马车。 见状,卫渊道:“姐,明丫头,你们怎么来了?” 卫恕意道:“如意是你二姐,是我二妹,我当然要来迎接。” 明兰挽着她的手臂,笑道:“许久不见姨母了,甚是想念,自然要第一时间见到姨母才是。” 卫渊道:“还不知几时才能到,你们还是先去我府上等着,今日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话音刚落。 就听不远处响起一道声音, “大姐,小弟!” 闻言,卫渊与卫恕意姐弟二人面色一喜。 明兰笑道:“这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嗯.也不对,来的也挺早。” 卫渊迎上前去,看到卫如意领着的孩子,瞬间大笑道: “这是昌儿?” 卫如意点了点头,刚欲说些什么,就见卫渊一把抱起那个叫‘昌儿’的孩子,笑道: “昌儿,叫舅舅,叫一声,给你一两黄金。” 昌儿全名叫做张云昌,乃是卫如意的孩子。 今年已经八岁了。 昌哥儿还没将‘舅舅’二字喊出口,卫如意便是摇头笑道: “到底是发达了,如今昌哥儿说话伶俐,你就不怕将你喊穷了?” 卫渊大笑道:“喊穷了小弟也高兴。” 卫恕意拉着卫如意的手,语重心长道: “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卫如意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她摇头道: “原本想着赶在国公爷收大姐你为义女的时候来京,结果你妹夫得了一场大病,待稍好些时我就马不停蹄地来京,结果还是没赶上。” 卫渊将昌哥儿放下,释然道:“怪不得没见姊兄,他现在情况如何?需不需要我找几位名医为其诊治?” 卫如意摇头道:“老毛病,休养几日也就好了,只是他可能要迟些来京了。” 她们夫妇二人,在卫渊还未发迹时,待卫渊极好。 所以,卫渊对那个农家汉子出身的姊兄一向很尊重。 “二姐,上马车,咱们到家再聊。” 卫渊挥了挥手。 就见忠勇伯府的车夫驾驶着一辆马车走来。 卫恕意与卫如意许久未见,姐妹情深,于是同乘一辆马车进城。 来到忠勇伯府。 卫如意瞧见卫渊府上这般气派,也是忍不住惊诧道: “小弟,你如今光宗耀祖,咱们爹娘,指不定有多欣慰。” 过了会儿,卫恕意姐妹二人,昌哥儿、木哥儿还有明兰,坐在春意阁里聊天。 卫渊捧着一个木匣子来到她们姐妹二人身旁,给明兰使了个眼神。 明兰会意,抱着木哥儿,向昌哥儿开口道: “昌哥儿,跟着姐姐去看看那边的风景可好?” 昌哥儿木讷的点了点头。 随后,卫渊当着卫恕意姐妹二人的面,将那木匣子打开,赫然是房产地契,还有几间铺子。 卫如意皱眉道:“小弟,你这是做什么?” 卫渊道:“这是早就给二姐你准备好了的。” “等姊兄身体好些,你们一家人,就搬到京城来住吧。” “昌哥儿也到了读书的年纪,该为他寻一位好的启蒙先生。” “我抱昌哥儿的时候,摸了摸他的根骨,不是习武的料,我想着,将昌哥儿弄到国子监里去读书。” 国.国子监? 卫如意震惊! 大周朝最高学府国子监? 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地方啊! 卫如意下意识摇头道:“小弟,这份礼,太重了,姐不能要。” 话音刚落,不等卫渊说什么,卫恕意便是附和道: “二妹,如今咱们小弟是真发达了,你要是不要这些地契铺子,小弟心里会不好受的。” 卫渊道:“二姐,大姐说得对,让咱们卫家在京城立足生根,光靠我一个人是不行的,还要看咱们姐弟三人齐心协力才是。” “二姐,您接受这些房产地契来京,也是在帮小弟啊。” 卫恕意道:“二妹,大姐虽然没有小弟有本事,但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也是些钱财。” “小弟说的没错,只有咱们姐弟三人都好了,才是真的好。” 如此,卫如意才没有拒绝卫渊的好意。 “小弟,跟二姐好好说说,你这两年从军如伍,是不是苦得很?” 卫如意开口询问。 卫渊一愣,他没有想到,二姐进京,屁股还没坐热,就问起有关自己的事情。 “苦是苦的,但你看小弟现在,不就是苦尽甘来?” 卫渊笑着回应。 姐弟三人逐渐笑出声来。 近午时。 卫渊逗着木哥儿与昌哥儿玩。 卫恕意在亭中喝茶,看着卫渊与两个孩子打闹,时不时笑出声来。 明兰则跟着卫如意跑到厨房这种地方。 前者不解道:“舅舅府里的庖丁可都是大厨,手艺极好,姨母您何苦还要亲自做饭?” 卫如意笑道:“你不知道,你娘与你舅舅,打小就爱吃我做的饭,你娘的手艺还是跟我学的呢。” 明兰大吃一惊道:“姨母,您竟这么厉害,明儿以前都没发现。” “您说我娘的手艺是跟您学的,您的手艺又是跟谁学的?” 说着,还偷吃了一块卫如意刚刚做好的糕点,放在嘴里咀嚼一番,回味无穷, “这桃花糕比玫瑰酥饼还好吃。” 见状,卫如意笑道:“小时候,你娘整日看书,你舅舅也是如此,他们姐弟俩也不与我玩,我闲着没事,就爱琢磨厨艺。” 明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姨母这手艺,哪怕是在京城开家酒楼都是轻而易举了。” 卫如意一边忙活着烧柴,一边准备食材,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帮我把那个盐拿来。” 明兰将御内才有的细盐递给卫如意,道: “姨母,您是不知我的嘴有多挑剔,我说好吃的糕点饭食,放在汴京里,那都是极好的。” 第一百零一章:辽、夏来使,令卫渊着甲佩刀进殿 半个时辰后。 春意阁。 卫如意与明兰还有几名婢女,端着做好的菜肴,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上。 基本都是卫渊与卫恕意姐弟二人喜欢吃的菜品。 看到这些熟悉的菜肴,卫恕意姐弟二人一阵恍惚。 卫如意从来都是如此,默默地为他们姐弟二人付出,记着他们的喜好。 自己从不索要什么,也不求任何回报。 卫渊忽然觉得,此生能有那么两位姐姐作为家人,也是运气。 “自从入伍,就没再尝过二姐的手艺。” 卫渊浅尝了几道菜肴, “还是以前那个味道,比我吃过所有的美味佳肴,都要好。” 卫如意笑道:“喜欢吃就多吃一些。” 卫渊点了点头。 随后,众人相继落座。 卫渊像极了一名多日不曾吃饭的饿汉,不停地动筷。 卫如意见状,摇头笑道:“别急,又没人给你抢。” 明兰附和道:“舅舅,您是多久没吃饭了,这么着急作甚?!” 不管旁人如何,她倒是有些着急了。 她是真的怕,卫渊将那些好吃的佳肴都吃完了。 “舅舅!您别这么狼吞虎咽的!” 明兰彻底急了。 她也不顾什么女儿家的仪容姿态,拿起筷子就跟卫渊抢了起来。 紧接着,卫渊与明兰的目光同时看向一只肘子。 他们二人同时拿起筷子。 “明丫头,舅舅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舅舅对明兰自然是没的说。” “我对你这么好,还要跟我抢?” “舅舅,我可是你外甥女,你要让着我!” “明天我带你去樊楼吃,这只猪肘子,你就别给我抢了。” “.” 二人谁也不想让。 干脆就抢起那只猪肘。 “舅舅!” “娘,姨母,您看我舅舅!” 明兰哭丧着脸说道。 卫恕意笑道:“你舅舅想吃,就让你舅舅吃吧。” 明兰故作委屈道:“娘,我是晚辈,不该舅舅让着我吗?” 卫如意笑道:“从小到大,只要有什么好吃的,你娘都让给你舅舅吃,如今别说你,哪怕是木哥儿和昌哥儿要给你舅舅抢吃的,你娘也会向着你舅舅。” 明兰气的放下筷子。 卫渊大笑道:“明丫头,我吃完剩下给你。” 明兰不悦道:“这肘子你都拿了,其余的菜肴,不能给我抢了!” 卫渊哈哈大笑两声。 就在这一家人其乐融融之时。 忽的,有下人来报,“家主,天使来了!” 天使? 卫渊皱了皱眉头。 一家人都团圆的时候,他实在是不想有什么差事。 卫恕意道:“小弟,是不是陛下有什么旨意传来?” 明兰脱口道:“舅舅,要不您去看看?” 卫渊唉声一叹。 刚欲起身。 就看到天使急匆匆走来, “哎呦,我的上护军大人,您怎么还有闲工夫躲在这用膳啊!” 闻言,卫渊看来者,缓缓起身,询问道: “曹公公?不知发生了何事?” 这位曹公公,乃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之一。 随着卫渊起身,卫恕意、明兰等人,也相继起身。 曹公公着急道:“陛下口谕!” 卫渊等人当即就要行礼。 曹公公道:“卫伯爷,陛下说了,俗礼就免了。” “陛下口谕,着卫渊即刻进宫。” “陛下还说,要您着甲佩刀。” 着甲?佩刀? 听到这里,卫如意等人都是面色一变。 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到底怎么了?” 卫渊询问道。 曹公公道:“西夏与辽国派遣使者前来,秦振将军与之比武,输了.” “顾侯爷、张枢相还有徐将军正在入宫,卫伯爷,您快快准备吧!” 秦振输了? 这下,丢人了啊! 卫渊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曹公公先行一步前去复命,我这便去。” 曹公公离开此间。 卫渊看向卫恕意等人, “本想着,咱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卫恕意道:“国事为重。” 卫渊点了点头,“二姐,你这两天就先住在这里,大姐,您要是无事,就先别回盛家,好好陪陪二姐逛逛汴京。” “你们姐俩若是相中了什么就买,我已经知会府里了。” 卫如意道:“你快去吧,再误了大事。” 卫渊不再多言,回到居住的房间里,换了甲胄,拿起皇帝赏赐的关刀就出了伯府。 卫恕意、明兰等人相送。 见到他着甲佩刀的模样,都是不由自主的议论起来, “小弟穿上甲胄,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威风凛凛,让人看了害怕。” “小弟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虎将,穿上甲胄,自是不同。” “就是不知道,陛下让舅舅着甲佩刀进宫,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 将军在外有多荣耀,在内,就会让家人有多担心。 此刻。 紫宸殿内。 六部尚书以及一众中枢大臣皆在。 赵祯坐在龙椅上,听着辽、夏两国使臣那咄咄逼人的声音,神情愈加严肃, “原以为贵国人才济济,没想到,却连我辽国一个武夫都应对不了,真是可笑。” “既然贵国无人能够战胜我们的勇士,那么这互市条例,理当修改!” “我大夏亦有勇士,不知贵国何人敢与之一战?” “.” 关于各国之间的互市,其实都有严格的条例管辖。 什么东西可以卖,什么东西不可以卖,都要说明。 辽国想要修改互市条例,其实是想逼迫大周贩卖较为先进的军事重器。 或者是大量的粮草等物。 而大周为了遏制辽国与西夏的发展,在这一块,管辖最为严格。 让赵祯气急败坏的是,代州一战,战败国明明是西夏与辽国。 可如今,他们却像是大胜一般。 这其实也怨不得人家夏辽两国。 主要,赵祯不敢乘胜追击,让大周的军队出关。 生怕重蹈大周太宗皇帝的覆辙。 听到两国使者所言。 赵祯还未说什么,就已有臣子忍不住开口了, “尔等欺人太甚!是你们兵败,并非是我大周!” “妄想以个人之勇迫使我大周妥协,做你等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大周将士在沙场浴血奋战,才换来你两国退兵,如今却要让我大周重新修订互市条约,不愿向我大周称臣,你等还真是敢想啊!” “.” 虽然在大周境内,文武对立,文臣普遍看不起武将。 但是,一旦到了一致对外的时候,大周的文武百官,会出奇的和谐。 就像是彼此间从未爆发过什么矛盾。 最起码,在赵祯这一朝是如此情况。 哪怕是赵祯有意妥协,那些文臣们也不会如愿。 毕竟,大周的将士们浴血奋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结果到头来还要向辽、夏让步。 谁为那些牺牲的将士们做主? 顿了顿。 殿外响起一道声音, “外使也说了,我大周人才济济,你们只胜了我大周一人,就开始在这里大言不惭,难道是觉得我大周无人不成?” 话音刚落。 百官看向殿外,陆续开口道: “是英国公!英国公来了!” “夏、辽两国屡屡向我大周挑起站端,可是哪一次,不被英国公打得丢盔卸甲?” “英国公来了,看你们还能嚣张到几时!” “.” 如今,张辅就是大周在武力方面的精神支柱。 他一日不倒,大周的臣民们,就不会畏惧辽夏两国。 辽国使者耶律信先与西夏使者李谅祚见张辅走来,并未有任何担忧。 他们早就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张辅身后,顾偃开与徐长志二人,也是全副武装。 众人进殿之后,向赵祯深深作揖,随后,张辅看向两国使者,笑问道: “不知你等想要如何与我大周的勇士比试?” 第一百零二章:请忠勇伯壮我国威! 赵祯见到英国公张辅踏进紫宸殿的那一刻。 神情终于有所释然。 文有韩章,武有张辅,赵祯足可高枕无忧。 ‘知否’里,若非张辅不在京城,不得圣旨,也绝对不会有叛乱之事发生。 如二王之乱,也是趁着张辅离开京城,巡视兵营时才会发生。 因为只要张辅在,大周的军队,就乱不了,如同定海神针! 辽、夏两国使臣,听到张辅所言,陆续应声道: “比试武、射,若我大辽胜,则从今日后,由我大辽主导两国互市!” “若我大夏胜,则我大夏国主称天子,不再向大周称臣!” 实际上,李元昊已经自称为天子了。 只是表面上,依旧向大周称臣。 想要不再称臣,可不是简单的自称为‘朕’,而是要光明正大的,宣告各国子民,让大周皇帝同意。 但是让西夏建国,已经成为赵祯心中的痛了,他绝不允许西夏不再向大周称臣。 否则,待他百年之后,后世子孙,会说他是个只知道仁义的无能之君! 文治武功,他都想要! 张辅道:“你们两国,各出几人?” 辽国使臣耶律信先应声道:“各出三人,比试三场,一曰比武、二曰射艺、三曰骑术,如何?” 比武射艺自是不用多说,至于这骑术,应该指的就是马上比试。 包括但不限于射艺、武艺等。 张辅看向赵祯,作揖道:“陛下,蛮夷小国,欲挑战我泱泱天朝,臣斗胆,请命应战,望陛下应允!” 后者点头道:“准。” 张辅道:“谢陛下!” 耶律信先道:“不知第一场比武,贵国打算派遣何人?” 张辅笑而不语。 片刻之后。 殿外响起一道声音,“忠勇伯卫渊觐见!” 百官看向殿外。 赵祯激动道:“宣!” 有卫渊在,他与张辅乃至百官都自信,第一阵比武,必赢! 毕竟,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卫渊阵斩西夏七名大将? 只是,辽夏两国也很聪明。 三方互派三人比试。 也就是说,卫渊只能与西夏与辽国各对阵一次。 再下一场,比如比试射艺,卫渊就不能上阵了。 待赵祯话音落下。 百官就见着甲握刀的卫渊来到殿内。 这是自大军凯旋之后。 那些文臣们,第一次见到卫渊穿上甲胄的样子。 不只是威风凛凛可以形容。 眉宇之间,还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杀气。 光是那个眼神,就足以让大多数人不寒而栗。 “末将卫渊,拜见陛下,陛下万年,大周万年!” 卫渊进殿之后,向赵祯拱手作揖。 他身着甲胄,不便下跪叩首。 声势如虹,贯彻天地,震撼众人。 没有自称‘臣’,却自称‘末将’,可见,卫渊是抱着一定打算步入大殿当中。 当辽使耶律信先,夏使李谅祚二人见到卫渊的这一刻,神情都变得有些凝重。 卫渊的事迹,他们是听说过的。 来到京城之后,听闻京城人士,将他们二人与卫渊,并列为天下年轻一辈中的名将。 “卫卿,辽、夏两国使节,意欲向我大周比武,不知你意下如何?” 高坐龙椅的赵祯缓缓开口。 卫渊看了一眼耶律信先等人,有些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比武?一起上吧!” 一起上? 此话一出,百官乃至赵祯,都陷入到了震撼当中。 反观张辅、顾偃开、徐长志等人倒是一脸平静。 似乎卫渊说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卫卿,不可鲁莽。” 赵祯提醒道。 卫渊坚定道:“陛下,末将有把握!” 顿了顿,他看向辽、夏两国使者,笑道: “一起上!” 耶律信先与李谅祚带来的几名勇士,都是面色大怒。 因为他们从卫渊的语气中听到了轻蔑之意。 耶律信先笑道:“卫将军,如若你败了,等同于贵国败一阵。” “依然要坚持,我与夏使一同派人上阵么?” 对于卫渊来说,单打独斗,赢了,最多是得到皇帝的两句夸赞。 可若是同时战胜两国使节呢? 这区别可就太大了。 一来,可以使辽、夏两国颜面尽失,毕竟,二打一都输了,能不丢人吗? 二来,可以使赵祯龙颜大悦,借机,也能向百官与赵祯,展现出自己的真实水平。 至于卫渊为何有如此信心,实在是实力不允许他低调。 自代州一战,阵斩七将之后,卫渊对于武道一途,有了更为深刻的钻研。 区区辽夏两国使节,卫渊还真的没有放在眼里。 “既然卫将军有如此信心,如若不成全卫将军,倒是显得我大夏与辽国不给卫将军这个面子了。” 李谅祚对于大周的官方语言很精通,而且,对于儒释道兵法各家学说都有很深的研究。 卫渊道:“此地施展不开手脚,殿外一战!” 他显得极其霸气。 赵祯要脸面,卫渊就给他挣来这个颜面。 此时不出头,更待何时? 身为武将,想要立几个军功,可并不容易啊! 此刻,包括徐长志在内,卫渊等人,看向夏辽使者的目光中充满了炽热。 似乎已经将他们当做是行走的军功了。 随后。 赵祯走下龙椅,与百官来到殿外。 西夏使者这边派遣的武夫,是一名手持铁锤的光头壮汉,名为拓跋保仁。 此人与拓跋存孝算是堂兄弟的关系。 只是二人选择的仕途路线不相同。 拓跋保仁选择辅佐西夏皇子李谅祚。 而拓跋存孝更想在战场上获得军功,效忠的对象是皇帝李元昊。 拓跋一族,在西夏有着很高的威望。 李元昊祖上就姓拓跋。 后来因其远祖李思恭为唐朝立下功勋,被赐予了国姓‘李’。 辽国派遣的武夫名为耶律重宝。 辽国国姓就为‘耶律’,但他并不属于皇族。 不过,耶律这个姓氏,在辽国自带荣耀光环。 辽国的统治阶级,有半数以上,都复姓‘耶律’。 耶律重宝手持大戟。 戟这个兵刃,很少有人用,但如果用得好,足以称之为当世名将。 此刻。 卫渊手持关刀。 而拓跋保仁与耶律重宝,正站在卫渊左右两侧。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 兵部的余侍郎看到百官皆在目睹此战,他忽然想起在张家得罪卫渊一事。 打算趁此时机,为卫渊助势。 顿了顿,他朝着卫渊郑重其事道: “辽、夏两国欺人太甚,请忠勇伯壮我国威!壮我国威!” 千万别小瞧这句话的力量。 倘若今日卫渊能够战胜两国使者,再加上那句话的助力,足以名垂青史。 徐长志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能给卫渊助势的机会,也附和道: “请忠勇伯,壮我大周国威!” 有了二人的陆续开口。 文武百官心中对于辽夏两国的怨气,算是彻底激发出来了,纷纷拱手道: “请忠勇伯壮我国威!” “壮我国威!” “.” 声音此起彼伏。 此战,注定要载入史册,注定要被万民传颂。 卫渊手握关刀,扎好马步,不屑道: “一起上!” 今天有点累,肩颈脊椎有点不舒服,等我调整一下状态,今日就两更。 第一百零三章:壮哉忠勇伯! 自大周太宗北伐失利,西夏建国之后,常有互派使者之事发生。 但是,毫无例外,每一次,大周都会被辽夏两国的使节羞辱。 究其原因,便是大周武德不充沛! 辽、夏两国,地处苦寒,他们的子民,从小就在马背上打猎畜牧,而且盛行习武之风。 赵祯依然记得,那一年,他刚刚登基,辽国派来使者恭贺,其中,有个力大无穷的猛士,将大周的武将们按在地上暴打。 那一年,很丢人,但大周并非是第一次丢人。 当时的文武百官,似乎都已经习惯在比武这方面,输给辽国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周的子民们,发自内心认为,在比武方面,输给辽、夏两国是常态。 似乎,大周已经习惯了这种耻辱。 毕竟,在文臣看来,武德不充沛,还有文德。 大周文德举世无双。 可是大周引以为傲的文化,在辽、夏两国眼里看来,宛若倡优,他们无情地耻笑着大周所谓的文德优势。 文明终将取代野蛮,可野蛮亦能倾覆文明一时! 赵祯心中焉能没有气? 大周子民心里,又岂能没有气? 但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他们也只能认命! 那种耻辱,赵祯一日不敢忘。 如今,看到意气勃发的卫渊说出‘一起上’的那一刻。 赵祯忽然觉得,大周的‘武德充沛’,当从此时开始;洗刷昔日耻辱,也当从今日始! “卫卿,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大周武德,扬我国威!” 赵祯缓缓开口。 皇帝金口玉言,此战,注定要被载入史册! “今日之战,若辽、夏两国输了,从此以后,世世代代,向我大周称臣纳贡!” 赵祯罕见的强硬了一次。 耶律信先与李谅祚二人脸色有些难堪。 倘若真的输了,他们就是辽、夏两国的罪人了! 但,为了重新调整互市条约,为了不再向大周称臣,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将此战进行下去。 卫渊以一敌二,不一定能赢,即使赢了,接下来两战,他们也有足够的把握,可以胜! 他们之所以有如此大的信心,是因为,在他们那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大周的‘武德’就是不行! 他们没有理由会输! “开始!” 随着一道声音响起。 卫渊与两国勇士之间的一战,正式拉开帷幕。 耶律信先在来汴京之前,对卫渊做过极为详细的调查,为了能使夏国放心,他轻声道: “当初卫渊阵斩七将,是在马背上,马战,此人或许无敌,但步战,马上的优势可就没了。” 听到这里,李谅祚与一众使节眼前一亮。 是啊,马战,卫渊或许无敌。 但这是步战! 以一敌二,双拳难敌四手! “没错,此战,卫渊并无优势,他必败无疑!” 李谅祚自信开口。 虽然大周出了一位像是卫渊这样的年轻将领。 可他们依然觉得,大周,就是不行! 大周的文臣武将们,自然是听到了两国主使那充满傲慢的声音,心中都是憋着一股气。 他们纷纷看向卫渊,眼神中透着寄予厚望的意味,仿佛再说 忠勇伯,干他们娘的!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辽、夏两名猛士从左右两侧同时冲向卫渊。 随着大战的开始,众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私底下议论道: “不知卫将军能否赢得二人。” “忠勇伯固然勇武无双,可也犯不着以一敌二啊!” “事关我大周与陛下的颜面,忠勇伯应该谨慎为之,可如今” “.” 提出质疑的人,大都是文臣,他们不了解卫渊的实力,此刻都是有些揪心。 就在此时! 关刀与铁锤碰撞的声音,将众人目光吸引。 顷刻间,那名叫拓跋保仁的悍将,被卫渊轻松击退数步。 见此一幕,无论是两国使节还是大周臣子,都是忍不住感到惊诧, “古之力勇者,无出擅使锤者,然而,忠勇伯一击就将其击退?” “那夏国壮汉,看似有千斤之力,而卫将军,却似乎还未用出全力?” “这个卫渊,竟有此等不俗力道!” “.” 听到众人议论之声,徐长志大笑道: “论力气,这天底下,能比得过忠勇伯的人,屈指可数!” 他这不是虚言。 只见卫渊挥出两刀,将二人暂时逼退之后,就开始主动进攻。 他单臂执刀,刀刃拖在地面,瞬间火星四射,朝着辽将耶律重宝就劈了过去。 这一刀,卫渊足足用了八成劲力。 顷刻间,就将耶律重宝握着的一杆大戟从中间劈裂开来。 若非拓跋保仁及时将耶律重宝拉了回来,那一刀,将会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卫渊没有给他们留丝毫情面,强势碾压。 拓跋保仁挥锤迎击。 二人兵刃再次碰撞。 两股力道的猛然冲击,使得拓跋保仁双手发颤。 砰―― 卫渊再次挥出一刀。 拓跋保仁使出全身力气抵抗。 虽然没有落得像耶律重宝折断兵刃那样的下场。 可是,他的双手,已然被卫渊发出的强悍力道,震到血肉模糊的程度。 两条臂膀,似乎都要骨折了。 卫渊面容肃穆,“插标卖首之徒,竟敢来我天朝耀武扬威,不知所谓!” 他不仅是手上功夫了得,就连嘴上也是不饶人。 你们辽、夏两国,不是自诩武德充沛吗? 打得就是你们的武德充沛! 不服? 打到你们服为止! 一念至此,卫渊几乎是以压倒性的优势,将那二人打到求饶的地步。 所有人都懵了,原以为,会有一场颇为惨烈的大战发生。 至少也得是鏖战数百个回合吧? 结果呢? 卫渊三两下,就将那二人打到丢盔卸甲的程度。 这. 着实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我们.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赢了?” “无论正史亦或民间流传,使锤与戟者,大都为勇猛之士,然而,忠勇伯却如此迅速,就战胜了二人?厉害啊。” “我是不是在做梦啊?赢得如此轻松?” “为何我大夏未能有如此猛将?” “.” 这一刻。 所有人都见识到了卫渊的实力。 堪称无敌! 以致于让很多大周的臣子们,都不敢置信当前之事。 何时,与辽、夏勇士比武,大周的武夫们,能以压倒性的优势取胜? 土鸡瓦狗插标卖首不堪一击. 何时,大周的武将们,能如此霸气的回怼辽夏两国猛将? 这简直颠覆认知啊! 就连耶律信先与李谅祚此刻也陷入到深深地震撼当中。 被自己委以重任的勇士,就那么败了? 连点儿浪花都没折腾起来? 他们二人想起先前所言,都是感到羞愧无比。 扬言卫渊必败,结果呢? 一时间,他们脸色难堪到极点。 卫渊将二人打到再无还手之力的这一刻。 包括赵祯在内,所有人,都陷入到了沉寂当中。 片刻之后。 徐长志率先开口道:“壮哉忠勇伯,扬我国威!” 随后,不少大臣,陆续大声道: “壮哉忠勇伯!” “忠勇伯此战,使我大周扬眉吐气,当浮一大白!” “忠勇伯扬我国威,壮哉!壮哉!” “.” 这口气,憋在大周子民心中,已经太久了。 今朝,他们终于可以抬着头,挺着胸,对辽夏两国的人说,武德,我大周亦有! “此战,当真大快人心!” “痛快!” “多年来憋在胸中的淤积之气,总算可以吐出来了!” “.” 许多见过辽夏嚣张跋扈的老臣、大将等,对此战给予高度评价。 虽然不是什么大型战役,虽然只是三人之间的比试。 可卫渊以全面压倒性优势取得胜利之后。 这场比试的意义,就已全然不同。 以一敌二又如何? 忠勇伯,无敌! 第一百零四章:辽夏无人乎? 耶律重宝与拓跋保仁都受了重伤。 若非比武要留有余地,如今,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卫渊看向耶律信先与李谅祚,冷嘲热讽道: “这两个,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勇士?如此不堪一击,连我大周的女子都不如。” 此话一出,不少大臣,都是接连笑出声来。 李谅祚脸色难堪,沉声道:“卫将军不仅武艺过人,这能言善辩的功夫,也是罕有人及。” 卫渊笑道:“我大周不仅武德充沛,就连这文德,也绝非尔等蛮夷可比。” 有西夏使节大怒道:“你!狂妄!” 卫渊双眼一寒,“如若心里不服,尔等尽管一起上,生死勿论,可敢?” 一时间,辽夏两国使节面面相觑。 从方才的对战中,他们已经见识到了卫渊的实力。 别说一起上了,就算是再多来一些人,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故而,听到卫渊所言,无人敢应声出战。 “辽、夏两国竟无一人是男儿,当真悲哀。” 卫渊哼了一声,又问道: “尔等可还有人敢与本将军一战?” 耶律信先与李谅祚皆选择沉默。 他们二人不开口,其余人,自然是选择沉默。 见状,卫渊叹了口气,“辽、夏,无人了。” 耶律信先皱眉道:“按照约定,要有三战,贵国只赢了一场而已,便就如此目中无人了吗?” 卫渊直接选择漠视他,转而向赵祯复命道: “陛下,末将幸不辱命,只是辽、夏两国所派之人,实在不堪一击,末将才刚热身,他们就已无一战之力。” 闻言。 赵祯大笑道:“辽、夏两国毕竟乃我大周臣国,无悍勇之卒,亦属平常。” 李谅祚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直言道:“时辰不早,还是尽快开始第二场比试的好。” 听到这里,赵祯忍不住担忧起来,看向卫渊,问道: “以卫卿之见,这第二阵,派谁上场比较合适?” 他现在很信任卫渊。 所以,卫渊举荐的人,他也会去信任。 总比自个儿盲目的选择一将参与第二阵比试要好。 卫渊如实道:“徐长志徐将军臂力惊人,有百步穿杨之能,臣举荐,徐将军应战!” 闻言,徐长志也主动请缨道:“陛下,这第二场比试,末将愿意一试!” 徐长志.勇毅侯府庶子,跟随卫渊从代州一战中厮杀过来的悍将。 年轻一辈里,此子也算是出类拔萃了. 想到这里,赵祯点头道:“既如此,就由徐卿代表我大周迎战辽夏两国使节。” 徐长志郑重其事道:“末将领旨!” 如果说,卫渊最为擅长的,就是一身武力。 那么对于徐长志来说,最为擅长的,就是箭术了。 所谓比箭,就是比谁射的准。 李谅祚道:“各射六箭,中靶多者胜。” 这是最为寻常的比箭方式。 但是对于徐长志来说,太没挑战性了, “如此稀松平常的比试,上不得台面。” “百五十步之外,立戟,戟上挂吊穗,射中吊穗者胜,如何?” 听到这里。 所有人大吃一惊。 辕门射戟? 整整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谁能射中? 真当自个儿是吕布在世啊? 这不是再开玩笑吗? 耶律信先皱眉道:“徐将军,您莫不是在开玩笑?” 徐长志反问道:“如此重要的场合,你觉得我会戏言?” 这. 李谅祚不信道:“徐将军,大话谁都会说,只是,各国比试,非同小可,还是慎言的好!” 徐长志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人将大戟立于百步之外,挂上吊穗,随后,向赵祯作揖道: “陛下,末将,愿一试射戟!” 赵祯点头道:“准。” 随后,徐长志拉弓搭箭。 李谅祚冷笑道:“辕门射戟?他不是吕布!” 耶律信先道:“即使我辽国最擅射艺者,也难做到这一步。” 包括很多两国使者,都一致认为,徐长志不可能做到。 甚至就连一些大周的臣子们,都觉得,这太荒唐了。 那可是整整一百五十步啊! 然而。 下一刻。 只听‘咻’得一声。 箭矢离弓而去。 转瞬间,大戟之上的吊穗便被射落在地面。 徐长志转身看向两国使节, “不知尔等派谁应战?” 这一刻,耶律信先与李谅祚只觉颜面扫地。 他们实在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什么时候,大周的武德,竟如此充沛了? 有个卫渊也就算了,如今,还出现一个神射手徐长志? 这一阵要是败了,第三场也就不用比试了。 耶律信先等人脸色铁青。 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咬牙硬上了。 可惜,他们的箭术与徐长志相比,实在不够看。 徐长志的箭术,已经近乎得道。 只比卫渊那出其不意的弩箭‘稍逊一筹’。 徐长志就夸赞过卫渊的弓弩箭术,称用弓弩都配上了兵法。 此刻。 辽、夏两国连败两阵,胜负已分。 赵祯看向两国使节,笑道: “这第三场,以朕来看,就不用比了吧?” 耶律信先与李谅祚自知败局已定,便向赵祯齐齐作揖道: “是贵国赢了。” “各国玩闹一番,到此为止,甚好。” 玩闹? 赵祯深深皱起眉头,这是输了打算赖账吗? 大周官吏纷纷看向两国使节,那眼神,快要将他们活活给吞了。 输了就不认了?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正式比试之前,你们可是说了,输给我大周,就永世称臣,难道,你们现在,打算不认账?” “尔等嘴脸,当真丑恶!” “你们是真不怕丢人啊!” “.” 听到这些声音,李谅祚等人也是脸色难堪。 这要是真的认下了,回了国,可就是天大的麻烦! 他们不敢认啊! 他们来之前,就商议好了,要以比试为名,达成各自的目的。 当时,他们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会输! 而且还是连败两阵! 难以接受! “大国之事.不能以个人勇武比试定夺.” 李谅祚是真的担心,回国之后,会被自己的父训斥乃至杀了! 大周要脸面。 他可不要。 不认账,能奈我何? 见状,大周百官人人激愤。 忒不要脸了啊! 卫渊冷笑道:“原来西夏人都似你这般不讲诚信,妄想不向我大周称臣?你们还是跟着我大周学学礼仪教化再说吧!” 李谅祚眉头紧锁。 耶律信先叹了口气,“罢了,输了就是输了,我们辽国认,互市.依旧按照贵国之前约定那般,由贵国主导。” 李谅祚一听,着急道:“耶律兄.” 耶律信先摇头道:“输不可怕,可怕的是,连服输的勇气都没有,我大辽,输得起。” 这特么.分明再说我输不起?李谅祚郁闷道:“可是.” 此时。 赵祯突然咳嗽一声,道:“如果西夏不愿愿赌服输,朕不介意挥重兵讨伐,只是朕希望,辽国能够记住两国昔日盟约,不再为虎作伥。” 有了卫渊扬国威在前,他现在可是有着极大的信念与决心,再次挥兵讨伐西夏! 闻言,耶律信先作揖道:“澶渊之盟,莫不敢忘。” 实际上,他们已经忘了。 否则,也不会在代州一战中帮着西夏。 李谅祚听到这里,也只得认命。 如若再起战事,对夏国肯定不利。 一来,西夏闹得那场灾荒,波及确实很广。 二来,野利遇乞有些不服管教了。 无将可用,若起战事,怕是难以善后。 顿了顿。 李谅祚作揖道:“我夏国,愿奉贵国为上邦!” 待他回到西夏,怕是祸福难料。 但如果不应,因为自己,起了战事,以父皇李元昊的性子,自己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倒不如.避免战事再起,两者取其一。 再说,夏国表面上向大周称臣也不是三年两载的事情了。 还有一章,十一点左右发,码字的状态还是不太好,难以日万,只能日七八千了,大家见谅 第一百零五章:卫渊,他才是潜龙! 三国间的比试暂告一段落。 耶律信先与李谅祚出使大周的目的之一,也宣告破裂。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看一看,大周的禁军实力。 以此来估算大周拥有的军事力量。 当耶律信先提出要去禁军大营观赏大周将士风采一事后。 以韩章为首的文臣,立即拒绝道: “你们辽、夏两国,本就是战败一方,你们提出与我大周武将再次比试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去我禁军大营,如此无理,意欲何为?” “我天朝对尔等一忍再忍,你们却屡次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 就连耶律信先等人也没想到,提起前往禁军兵营一事后,大周的武将还没说什么,文臣却一个个的都站出来了。 顿了顿。 耶律信先向赵祯作揖道: “大周皇帝陛下,外臣提出这个请求,是想一观贵国军卒风采,绝无任何不敬之意。” 李谅祚也是放低姿态的说道:“贵国乃上邦,难道,连这个小小的请求,都不能答应吗?” 赵祯微微皱起眉头,目光看向张辅。 后者缓缓开口道:“想看我禁军大营,也无不可,只是,这兵营重地,若是让尔等随意看了,也有些不妥。” 换句话说,可以看,但不能让们免费看。 耶律信先好奇道:“不知英国公有何要求?” 张辅恭敬地看向赵祯。 后者点头示意他畅言。 顿了顿,张辅笑道:“既要前往禁军大营,定是要看我大周将士操练,既然是操练,定是要浪费力气。” “而我大周粮饷皆有规制,何时操练亦有明文,倘若因两国使者到来,让将士操练提前,这粮饷,怕是要逾了规制。” 啊? 听到这个,耶律信先和李谅祚都懵了。 早在很多年之前,他们不是没有派人来看过大周的禁军兵营。 那时,也没说要粮草这事啊。 人都说,文臣有三寸不烂之舌,心思最是多变。 可如今看来,怎么倒是大周的武将多不要脸,反而那些个文臣们羞于提口呢? 粮饷 你们大周缺这些粮饷吗? 李谅祚好奇询问道:“不知贵国需要多少粮草,能让我等亲眼目睹贵国将士操练?” 张辅笑了笑,“不多,百万石粮食足以。” 什么? 百万石? 耶律信先脸色铁青,“英国公,您莫非是在开玩笑吧?” 张辅皱了皱眉头,“如此重要的场合,你觉得老夫会给你开玩笑?” 耶律信先不满道:“我等只是想一观贵军风采,倘若贵国不愿,尽管明说就是,何须戏弄我等?” 戏弄? 张辅哼了一声。 深知自己恩师深意的卫渊突然开口道: “代州一战,我大周将士所用粮草何止百万石?” “此战,是由你两国挑起,难道,你们两国,不该给我大周将士一个说法?” “仅是撤兵罢战,就想掩饰你们发动兵戈战乱的事实?” 听到这里。 两国使节算是明白了。 这是张辅师徒或者说大周的武将们,不满代州一战就那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战败国,就要付出战败国的代价。 这么些年来,大周对外战争,无论胜败,皆不索求粮饷等物。 许多人还以此为荣,说如此方能展现出天朝上邦的气度。 全他娘放屁。 将士们忍冻挨饿戍卫边疆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展现天朝上邦的气度? 战争结束了,帮着外人,说不索求赔款等物,是天朝上邦的肚量 合着里子面子都让你们占了,将士们就白白受了委屈? 这样的事情,张辅不愿看到了! 听到卫渊说至那里。 耶律信先与李谅祚相视一眼,面露难色。 别的事还好说,只是这百万石粮草,他们是真的做不了主。 “此事干系重大,我等还需商议一番,才能做定夺。” 李谅祚开口道。 卫渊道:“那便等你们定夺好了,再说去我禁军大营一事。” 禁军兵营乃是大周的军事重地。 善战者,只是巡视一番,就能揣摩出个大概。 如果这是前朝贞观年间,武德充沛到极致,借此,或可扬国威。 可大周呢? 实在一言难尽。 非有必要,军国重器,不可示人。 耶律信先与李谅祚只得暂且作罢。 赵祯见此间事了,缓缓开口道: “两国使者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 “卫卿,两国使者在京的这段时间,就有劳你负责接待等一应事务。” 卫渊作揖道:“末将领旨。” 原本接待外国使臣,是鸿胪寺的差事。 不过经此一役,赵祯也发现了,对待这些使臣,就该强势到底。 他认为,卫渊就是个对外强势的人,由他去负责使节一事,再好不过。 待众人散去后。 卫渊负责将使节送到专门的驿馆里。 途中,耶律信先向他开口道: “早就听闻卫将军大名,今日又见卫将军神勇,真乃三生有幸。” 卫渊好奇道:“你得官言,是谁教得?” 耶律信先一愣,“卫将军何意?” 卫渊笑道:“教得不错。” 耶律信先也开口笑道:“卫将军谬赞。” “卫将军,以贵国的财力来说,要不要那百万石粮食都无关紧要。” “贵国难道是不愿让我等看到禁军的真正实力?” 这番话,有小觑大周的意思。 卫渊皱眉道:“战败的一方,就该付出代价,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李谅祚道:“听闻贵国冗兵问题极其严重,难道,禁军战力因此低下,贵国不愿让我等看到?” 卫渊直言道:“我禁军再不济,也在代州一战中击退尔等,尔等又有何颜面,说我大周将士不是?” 耶律信先摇头道:“大周缺马,众所周知,如若野战,贵国不一定能胜我二国。” 卫渊笑道:“你官言说得如此好,想必对我大周各种学说也有涉及,不知你可晓得潜龙在渊四字?” “大周的这条真龙,只是尚在沉睡而已,如若一旦觉醒,你们当真以为,凭借两国实力,能阻止大周一统?” 闻声。 耶律信先与李谅祚都是微微愣神。 随后,他们细细回味卫渊所言,觉得极其有道理。 大周,无论是资源或者百姓数量,都远胜两国。 像是之前说到的冗兵问题,也不过是大周身上的顽疾而已。 有朝一日,顽疾去除,以辽、夏两国的底蕴,真的能够与大周抗衡吗? 这是个未知数。 回到官驿。 二人讨论起卫渊。 李谅祚叹道:“这片土地之上,已经近乎百年,没有出现卫渊这样的猛将了。” 百年前,是李存孝。 再之前,是郭子仪、薛仁贵、李靖。 再往前数,那可就太多了。 耶律信先点头道:“是啊,这片土地,要么不出英雄,要么,就是盖世英雄。” “卫渊说,大周是潜龙,以我之见,他,才是潜龙!” “一旦让他掌权,主管周国军国大事,只怕,你我两国的噩梦,也就到了。” 李谅祚诧异道:“你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 耶律信先应声道:“你我彼此彼此,卫渊,的确是个值得忌惮的对手。” 今天没了,你们早点休息 第一百零六章:凭什么他国之人,比我大周子民高一等? 耶律信先与李谅祚对于卫渊的议论,全是出自肺腑。 自雁门一战后,这二人,就已经关注到了他。 张辅、野利遇乞、耶律仁先等老一辈人迟早会有仙去的一日,未来二三十年后,就是他们这代人的天下。 年轻一辈中,出现一位佼佼者,关键这人还身处敌国,他们不得不忧虑。 如今,整座官驿,都安插了皇城司的人。 两国使节之间的言论,都会准确无误的传达给赵祯。 此刻,宣政殿里。 皇城司指挥使燕达作揖道: “官家,他们说卫将军是潜龙.这会不会,是他们的离间之计?” ‘龙’这个字眼,在大周,可不能随便说。 赵祯笑道:“朕明白。” “卫卿自从军以来,所创之功绩罕有人及,他们也在担心今后成长起来的卫卿。” “他们越是捧杀卫卿,越是离间朕与卫卿之间的君臣关系,朕反而越觉得,卫卿值得重用。” 试问,一名领军的将领,向自己的士卒说,要忠诚于皇帝,要效忠国家。 这样的人,能有不臣之心吗? 所以,赵祯对卫渊很信任。 甚至这份信任,隐隐有超过张辅的意思。 燕达身为皇城司指挥使为卫渊说话,也是对事不对人。 他虽然也是属于武将,但他只效忠赵祯,不参与文武之争。 谁有问题,谁值得提防,无论文武,皇城司皆一视同仁。 让耶律信先感到意外的是,他原以为,说出卫渊乃潜龙这句话之后。 大周的那些文臣们,肯定会站出来几人,借机生事,找卫渊的麻烦。 毕竟,大周存在着比较严重的党争,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可是,一连过了几日,大周的朝廷里,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似乎,那些文臣们,全然没有听到他所言。 这让他忍不住的产生一个错觉,难道,大周并无党争?—— 关于卫渊以一敌二,战胜辽、夏两国使节的事情,也传遍整座汴京。 相信不日,整个大周都会知晓此事。 如今,汴京城里,人人都在议论此事: “卫将军有关羽、赵云之勇啊!先是阵斩敌国七将,又以一敌二,取得大胜,扬我国威!” “那些辽人、夏人,在咱们周人面前,无不趾高气昂,明里暗里说咱们大周武德不充沛,可如今,有了卫将军,谁还敢说我大周没有武德?” “卫将军胜辽夏两国使节,实乃大快人心之举,壮哉!” “.” 以前,大周的百姓们,议论最多的,是哪位文人墨客又写了什么新颖词赋。 如今呢? 议论卫渊的次数,愈发多了起来。 这对于大周的武将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在沙场上杀敌建功立业,同样能够光宗耀祖,不只是有科举入仕一条路可走。 说实在的,如果没有卫渊,徐长志等人难以出头。 自张辅之后,大周无太大的动乱,出不了什么豪杰的话,武将,真就要断层了。 此刻。 忠勇伯府。 卫渊正与二姐卫如意用饭。 忽的,明兰抱着木哥儿来到此间,笑道: “舅舅,您又出名了,现在满大街的人,都在讨论您战胜辽夏两国使节一事呢。” 闻言,卫渊笑道:“你个女儿家,怎么也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你娘亲呢?怎么没有过来?” 距离卫渊战胜两国使节一事,已经过去整整三日。 而卫恕意昨天就已经返回盛家。 明兰将木哥儿交给身后的小桃,道: “明儿就算不想知道也难,这事都快传疯了。” 卫渊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明兰由衷佩服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以前,据说只要辽夏两国派遣使者过来,总会要求与我们比武,次次都是我们输。” “如今您与长志舅舅可算是给咱们大周百姓出了口恶气。” 卫渊在时,她习惯称呼徐长志为舅舅。 只有在盛家或是自己祖母面前,才称呼他为‘徐家哥哥’。 对此,卫渊倒是提醒过他,明兰毕竟姓盛,还是要按照盛家人那便的礼法来称呼。 不过,徐长志都不在乎,明兰自然也不在乎。 谁让她与自己的舅舅亲呢。 “你今儿个带着木哥儿来,是要在这里住上几日吗?” 卫渊询问道。 明兰点头道:“舅舅您现在是大忙人,总不能让姨母一个人待在这里吧?” 卫渊道:“明日将伱娘亲叫来,我方才与你姨母商量了,打算将卫家祠堂从江南迁到京城。” “我在城外五十里处的官道旁建一座寺庙,用来供奉卫家列祖列宗的香火,与你娘亲好生商议一番。” 明兰笑道:“这是好事啊,舅舅您现在贵为伯爷,确实也有资格开宗立庙了。” 一般来说,宗庙是只有天子与诸侯才能立。 如今,卫渊贵为忠勇伯,勉强也算是‘诸侯’。 在西周时,秦国最开始就是伯爵。 “除了建造庙宇,用作今后祭祀先祖的场合之外,我还想着认汉朝大司马大将军卫青为先祖,就是不知是否妥当。” 卫渊缓缓开口。 卫青最早姓郑。 自其以后,许多卫家人,都视他为先祖。 民间传闻,卫青死后,卫家被灭了族。 但是史书中并无明确记载此事。 所以,从根本上来说,卫渊认卫青为祖,是行得通的。 此外,他还有一个考虑。 如果认了卫青为祖,他们这一脉卫家人,就算是有了较高的门第传承。 这有利于卫家后世子孙出将入相。 卫如意道:“这件事,你要不与英国公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说到底,她都是一个女儿家,不清楚这里面的事。 不过,她确实也听说过一些类似的这等事,比如前朝太宗皇帝李世民,就曾认李耳为祖。 但李世民真的是李耳的后人吗? 卫渊道:“先前与老师说过此事,老师说,认了有些好处,无伤大雅,不认也无关系。” 卫如意道:“既如此,认了也无妨。” 卫渊道:“我再想想吧。” 午后。 卫渊在前往使节官驿的途中,听到下人汇报,说是辽国的一名使臣,在闹市里与大周的百姓生了矛盾。 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兼任开封府尹的包孝肃。 就连鸿胪寺也派了人去了解情况。 如今,人还在闹市当中。 耶律信先正在赶往那里。 如今,卫渊全权负责两国使节一事,出了这档子意外,他肯定要管,于是乘坐骏马,火速赶往那里。 远远地,就听到辽使那蛮横至极的声音, “小小的周人,也敢找本将军的麻烦?” “本将军出使你们周国,就是你们的上宾,此人挡了我的路,还对我恶语相向,我即使杀了他或是他女儿,你们又能奈我何?” “周人.哼!” 周遭围满了百姓,都在对着这名辽国使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太气人了!明明是他想要霸占丘老汉的女儿,吃醉了酒,大街上就占人家便宜,导致人家女儿撞墙死了,他还在这颠倒黑白,说是丘老汉对他恶语相向!” “这辽人,当真就那么无法无天吗?光天化日之下,就没有人管一管吗?” “怎么管?你忘了几年前,有个辽使强抢民妇,后来还杀了那民妇的丈夫,最终安然无恙离开咱大周的事情了吗?” “凭什么辽人在咱们大周,却比咱们大周的子民还要高人一等?” “行了,少说两句吧,待会儿让这厮听到了,再找你的麻烦,你可没有地方说理去。” “.” 那辽使自然是听到了这些声音,他哈哈大笑道: “你们周人,都是孬种!” 说罢,还狠狠踹了一脚蹲在地面痛哭流涕的丘老汉。 而他女儿的尸体,正躺在一面高墙下。 正在写,后面还有 第一百零七章:你们周人,谁敢杀吾?谁敢?! 卫渊刚欲上前,就见开封府尹包孝肃已经带着衙役来到此间。 围观百姓纷纷让出一条道路, “快看,是包大人来了。” “几年前,那祸害咱们大周女子的辽使之所以能安然无恙的离开京城,是因为那时的开封府尹,还不是包大人!” “没错,包大人刚正严明,定能还丘老汉一个公道!” “倘若此事连包大人都无法做主,那今后,辽人可真就骑在咱们周人头上耀武扬威了!” “.” 他们口中的包孝肃,乃是当朝枢密副使,也就是张辅的下属。 自狄青去后,枢相这个职位,一直是由兵部尚书兼任。 由于张辅的军功已经到了一定程度,故而,由他担任枢相。 在此之前,为了制衡兵部尚书一家独大,赵祯特意将包孝肃这个铁面无私的文臣弄到枢密院。 有他在,枢密院不可能出现任何不利国朝的事情发生。 包孝肃除了是枢密副使之外,还兼任着权知开封府与监察御史两个职位,深受赵祯信任。 所谓权知,是指暂时,意思是,他暂时管理开封府事宜。 其实说他是文臣,汴京的百姓更觉着他像个武将。 文臣给人的印象,都是白白净净的,毕竟,科举入仕之前,整日在房间里读书,不用风吹日晒,皮肤自然好。 但这包孝肃的皮肤并不白净,与卫渊有的一拼。 “包大人,您要给小民做主啊!” “小民一家,都是卖菜为生,我女儿给小民送午食,撞见这辽人。” “他仗着一身蛮力,将我女儿衣服扒开,小民力薄,拦不住。” “我女儿羞愧之下,撞墙死了。” “求包大人做主啊!” 闻言。 包孝肃看到墙下尸体衣物确实被扒开,漏出一大块白嫩肌肤。 看到这里,包孝肃深深皱起眉头,命左右为那年轻女子盖上白布。 随后,看向那名辽使,厉声道:“好胆儿!来人,将这厮拿下!” 谁知,这辽人竟是仗着一身蛮力公然拒捕,道: “他是周人,你是周官,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是污蔑!你们狼狈为奸!” 包孝肃气愤至极, “且先不管其它,这是在汴京,拒捕,就是大罪一条!当诛!” 辽使大笑道:“当诛?我乃大辽使臣,即使我犯了法,也该由我大辽治罪,而不是你们周国!” 曾经,那安然无恙离开汴京的一名辽使,用得也是这个理由,逃脱了罪名。 当时,赵祯担心事情扩大,会影响真宗时期的澶渊之盟。 不过如今,辽国都与西夏公然侵犯代州,等同撕毁了这盟约。 包孝肃咬牙切齿道:“你当真以为,我大周的法,治不了你?” 话音刚落。 耶律信先从卫渊相反的街道来到此间,由于人群众多,他并未发现站在一旁远观的卫渊。 “包大人,我知道你,被大周百姓称之为包青天。” “此间事,或许是个误会,我大辽的使臣,想要什么姑娘得不到,为何非要强抢一个民女?” 说到这里时,耶律信先还狠狠瞪了那名辽使一眼,顿了顿,继续开口道: “纵然是有错,也该交由我来处置,请包大人放心,三日之内,我必给包大人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三日可操作的空间太多了。 丘老汉一看就是农家汉子出身,家里没什么钱粮。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一个女儿,若能换得千百两真金白银,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大不了用这三日时间,花钱了事。 但是,他小瞧了包孝肃, “此人公然拒捕,按照我大周律法,应移交刑部,由我开封府与刑部会审。” “贵使,难道你要坏了我大周的法度不成?” 耶律信先皱眉道:“两国邦交乃是大事,希望包大人莫要因为这件小事,而误了两国间的大事。” 小事? 包孝肃怒道:“事关人命,你说是小事?” “今日,若不法办此獠,本官难以给我大周百姓一个交代!” 说罢,他带来的那些衙役们,便就将耶律信先等人团团围住。 见状,耶律信先咄咄逼人道: “包大人,若因此事,使两国心生不悦,起了战事,这责任,你是否担得起?” 包孝肃坦然道:“老夫一生,只知为民做主、伸张不公,既有不公,老夫,就绝不会袖手旁观!” 双方僵持不下。 无奈,耶律信先只得拿出赵祯曾赐给辽使的信物――一枚玉扳指。 数年前,赵祯生辰,辽使来周庆贺,并且送来了大量的牛马。 赵祯大悦,赐给辽使玉扳指,并且说,凭此扳指,除朝中各司所在,辽使皆可于汴京畅行。 当时赵祯只觉得,这玉扳指,赐了跟没赐没什么两样,就是图个高兴。 毕竟,各司衙门、重地,辽使都不能去。 窥探不到大周的核心秘辛。 而如今,耶律信先将这扳指拿出,却是想用这扳指,暂且将那犯了事的辽使带走, “此乃贵国陛下所赐,包大人,这下,我能将他带走了吧?” 见状,包孝肃左右为难。 若为了一个玉扳指,就将人放走,今后,大周的百姓又该如何议论此间之事? 若不让他带走,就是违背了赵祯所言,这也就罢了,关键,包孝肃担心,会有让赵祯失信各国的可能。 就在他犹豫期间。 那辽使因吃醉了酒,至今脑袋还不太清醒,突然大笑道: “包青天?呸!你杀不了我!” “试问你们周人,谁敢杀吾?谁敢?哈哈哈!” 闻言,耶律信先很想狠狠抽他一巴掌。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卫渊,突然冲进人群当中。 围观者见状,纷纷激动起来,陆续开口道: “是忠勇伯,忠勇伯来了!” “卫将军来了请卫将军严惩这辽使!” “对,他们欺人太甚了!” “.” 耶律信先看到卫渊气冲冲走来的模样,便是眉头一皱,待卫渊来到他们跟前时,他刚想说什么。 那吃醉了酒的辽使看向卫渊,竟是冷笑道: “虽然你很强,可是你敢杀我吗?敢吗?” 闻言。 卫渊二话不说,抽出身旁一名衙役的佩刀,随后。 只见其手起刀落,那辽使顿时人首分离。 鲜血喷涌而出。 周围的人见状,都傻了。 卫渊将佩刀还给那名被震撼到木讷的衙役,向人首分离的辽使开口道: “我敢。” 顿了顿,他看向耶律信先,道:“靠着这枚玉扳指,你确实可以将他带到汴京城的任何一个地方。” “但是陛下当年赐下这扳指时,似乎没有说,非得是活人,才能在我京城畅行无阻吧?” 耶律信先也傻眼了。 他压根就没想到,卫渊真的敢动手。 这个人.一向都如此强势吗? 当街杀使臣,他就不怕,两国关系,因此陷入到一种尴尬的境地吗? 他就不怕,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吗? 紧接着,无惧尸首分离,鲜血撒了一地的周围百姓,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称赞声: “彩!卫将军杀得好!” “没错,杀得好!” “让这些辽人看看,我大周的法,能不能治了他们!” “.” 耶律信先脸色铁青, “卫将军,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你就动手杀了我们的人,难道你是存了心,要破坏两国盟约不成?” 卫渊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周遭百姓,大声道: “无论是辽人还是夏人,亦或者他国之人,并未高我大周百姓一等。” “要论高人一等,也该是我天朝子民高人一等!” “在大周,无论是何人犯了法,哪怕他是使节,也该杀!”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卫渊还特意充满杀意的看向耶律信先。 仿佛在警告他,在汴京的这段时间,最好让你的人,老实一些。 后面还有,可以明天看,早些休息 第一百零八章:包喷子天下无敌! 包孝肃在第一时间清场。 耶律信先命人将那辽使尸首搬走, “卫渊,我必到贵国皇帝面前重重参你一本!” 随着周围人群逐渐散去之后。 那丘老汉向卫渊下跪叩首道谢。 后者将其搀扶起来,语重心长道: “你是大周的百姓,我是大周的将军,陛下的臣子,陛下的子民遇到不公,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丘老汉痛哭流涕,直呼卫渊高义。 紧接着,包孝肃又命人将丘老汉送回家中。 至于那女子尸体,要暂且放在开封府中,以作证据。 随后,包孝肃向卫渊开口道: “忠勇伯,此间事,怕是会给你惹来麻烦。” 卫渊深深看了他一眼。 在前世历史上,也有那么一个人,像极了包孝肃,他的名字叫包拯, “包大人,如果我今日不杀他,会杀吗?” 包孝肃皱着眉头认真地想了想,最终,坚定回答道:“会。” 卫渊笑道:“无论是我杀,还是你杀,总而言之,这个辽人,必须要杀。” 杀就杀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身为武夫,若是没点儿血性,还谈什么带兵打仗? 包孝肃道:“传闻忠勇伯忠义勇猛,今日一见,名不虚传,请卫将军放心,此间之事,我必如实禀奏陛下。” “如若陛下要降罪,本官自会与卫将军你一起承担!” 卫渊连忙道:“包大人,不可,如若官家因此事降罪于我,那也是一人做事一人当。” “区区一个辽使,还不值当的你我同时担责。” 如果杀的只是一个辽人,那也就罢了。 但如今,杀的是辽使,外交影响较重。 听包孝肃那么一说,卫渊瞬间就对这个文臣起了好感。 他与韩章,走得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如果说,韩章不在乎身后名,不惜被世人误以为奸臣,做法比较偏向理性务实。 那么包孝肃选择的为臣之道,就充满了理想与激进主义。 而这类人,卫渊更喜欢与之深交。 至于像韩章那种人太过专权了。 韩章要改革,要做中兴之臣。 包孝肃不属于改革派或是保守派,他只做有利百姓的事情。 很快,卫渊当街斩杀辽使之事,传遍整座京城。 晚些时候。 忠勇伯府。 卫恕意火急火燎的来到春意阁。 这时,卫渊与卫如意,还有留在这里的明兰姐弟等人用晚食。 见状,卫恕意皱眉道:“小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还能吃得下去?” 明兰等人一整日都未离开伯府,不太清楚外面发生的事情。 卫渊道:“大姐是听说了什么?” 卫恕意道:“还用听说吗?这件事情,都传遍整座京城了。” “你姊兄刚得到消息,御史台的好几个文臣,都要参奏于你,说你坏了两国交好的大事。” 闻言,不等卫渊说什么,明兰就已起身着急道:“娘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恕意将卫渊斩杀那辽使的事情经过说出。 明兰不解道:“那些御史,都闲的没事干了吗?” “舅舅杀那辽使,是天经地义,合乎法制,他们为何要参舅舅?” “难道,就任由辽人骑在咱们大周百姓的脖子上不成?” 按照她的性子,是绝不会说出这段话的。 但事关卫渊,她也是有些着急了。 卫恕意道:“你这丫头,懂什么?” 她这个做娘亲的也不太懂。 但是,她却明白一个道理。 有时,朝廷上的事情,不能只看片面。 那辽使确实该杀,可他毕竟是使节,影响太大了! 卫渊道:“大姐,你可用过晚食了?” 卫恕意着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个?小弟,你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吗?” 卫渊笑道:“大姐,这事你就别管了,小弟杀他时自然晓得后果,可是,小弟忍不住。” 忍不住。 当说出这三个字之后。 明兰对他这个舅舅,产生深深地钦佩之意。 所谓大丈夫,自当如此! 翌日。 朝会期间。 辽使耶律信先进殿参奏卫渊, “大周皇帝陛下,贵国忠勇伯卫渊,于闹市之中,杀我使臣,天怒人怨!” “外臣恳求皇帝陛下,重重责罚卫渊,贵国有句俗话,叫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如若不惩治卫渊,将会影响两国盟约!” 他心里清楚,如果赵祯还算明君的话,定不会因此事杀了卫渊。 但是,他为何还要这样说? 如果碍于两国情面,赵祯当真要处罚卫渊太过激进,不经司法会审,就杀了那辽使一事。 那么,往严重了说,最终,卫渊受到的惩处,也不会太浅。 随后。 有那么几名御史与文臣,陆续开口道: “陛下,辽使所言甚是,即使那人罪该当诛,也当交由开封府审讯,不该当即斩杀,卫渊逾越法司,不可饶恕,请陛下降罪!” “陛下,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更何况,我大周与辽国还有盟约在,如若不严肃处理此事,唯恐不利两国和睦!” “陛下,臣附议!” “.” 听到这些声音。 身为文臣之首的韩章,都是有些站不住了。 这些人,说这话,什么意思?有脑子吗? 真特么给士大夫丢人! 那厮当街调戏大周女子,不该杀吗? 顿了顿。 韩章语出惊人道:“陛下,臣认为,卫渊无罪!” “据臣所知,辽使当街辱我大周无能,直言无人敢杀他,更贬我大周子民如草芥,若不杀此人,实在天理难容!” 听到这番话以后,大多数官吏心中,都有了个大概得想法,如若陛下问起,他们该如何回应此事。 那就是卫渊无罪! 在赵祯这一朝的士大夫们,血气还未完全丢失。 总而言之,内斗是好手,一致对外,也不遑多让! 张辅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韩章,似是在感激他。 而他回敬的眼神里,也仿佛再说,就事论事不论人。 武夫,还是不能参与治国。 卫渊虽然贵为忠勇伯,但他的主要职责,还是练兵。 所以,一般的朝会,他可以不用去。 不去也就意味着不用早起。 除非是大朝会这种场合,否则,他是懒得在还没睡醒时,就跑到皇城前站着,准备入宫上朝。 经韩章那么一开口。 包孝肃也忍不住了,沉声道: “陛下,臣也认为,卫将军无罪!” “如若任由贼子逍遥法外,我大周百姓,又该如何看待此事?” “倘若两国和睦的代价,是由我大周处处忍气吞声,那臣倒是认为,这所谓盟约,不要也罢!” 耶律信先脱口道:“包大人什么意思?” 包孝肃毫不客气的开口道:“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不清楚?” “自你们帮着西夏来进犯我大周边境那一刻,那澶渊之盟,就已被你等无耻之徒抛之脑后!” “现如今,你竟是有脸来问我大周什么意思?似尔等这般出尔反尔,言语间对我大周多有不敬,也配有脸站在这大殿之上,指责我朝卫将军不是。” “倘若你们还有脸,还在乎着些许颜面,就该跪在我大周百姓身前三跪九叩,诚心悔过,当然,如果你们没有什么礼仪教养,也全当老夫不曾提过此事。” 耶律信先还欲开口。 却见包孝肃已经站在他跟前。 这一刻,耶律信先无比坚信,倘若自己再多说什么,对方那唾沫星子,肯定会喷自己一脸。 第一百零九章:朕认为,卫卿无罪 大周文臣里两位极致代表,韩章与包孝肃,此刻都已经表态。 前者不用多说,乃是文臣之首;后者虽然不是宰相,可论品行,深受文人钦佩。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文臣开始站出来发声: “陛下,包大人所言有理,如果两国修好的代价,是以我大周忍让为先,所谓和睦,不要也罢!” “卫将军所杀辽使,当街调戏我大周女子,难道不该杀么?若是不杀,我大周子民,又该如何看待此事?” “没错,若不杀,天理难容!今后,世人都会说,辽人高我大周一等!” “.” 先前提出要惩戒卫渊的那几名文臣御史,此刻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以为,武将犯错,只要抓着不放,就一定会赢得众人的称赞。 可事实是,他们才是那个倡优。 扪心自问,卫渊杀了那辽使,难道不大快人心吗? 早知是这般场景,一开始,就帮着那卫渊说话了啊! 直到如今,他们还觉着,是不该说出要惩戒卫渊逾越司法的事情。 他们真正错的地方,是立场问题,是帮着辽人说话。 耶律信先是武将,又是一个人,难以招架大周群臣的唇枪舌剑。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因为道理与司法,都站在大周这边。 顿了顿。 赵祯故作咳嗽两声,才使得紫宸殿里沉寂下来,随后,他缓缓开口道: “正因为是使者,更不应该做出有损两国和睦之事。” “那人在闹市中欲对我大周子民不轨,理当处斩!” “此事,卫卿不仅无错,反而有功。” 话音刚落。 耶律信先也只好咽下此事。 赵祯明显就是要保卫渊了。 此时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只是卫渊无错也就罢了?竟还有功? 这还是自己印象里的那个大周皇帝吗? 就在他思索期间。 包孝肃率先作揖道: “陛下圣明!” 顷刻间,许多文臣干吏陆续道: “陛下圣明!” “卫将军保住我大周颜面,理当有功!” “臣附议!” “.” 大周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文臣武将如此团结的一幕了。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耶律信先。 赵祯笑道:“此前,朕让卫卿司两国使节一事,使节犯错,卫卿惩戒,理所当然,于民有功,对于其赏赐,容后再议。” 换句话说,就是赵祯要赏赐卫渊,但不能当着辽使的面赏赐。 不然可就让辽国主使耶律信先难堪到极点了。 当然,如今耶律信先的脸色也不好看。 散朝之后。 张辅特意找来韩章,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韩大相公,若不是你言说,不知还要跳出多少人,道我那徒儿不是。” 包孝肃帮助卫渊情有可原,毕竟他是见证者,又是开封府尹。 卫渊算是将他的活给做了。 但名声,他也落下了。 韩章开口帮助卫渊,着实让张辅不曾想到。 韩章道:“枢相,老夫也只是对事不对人罢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那辽使色欲熏心导致,此人,该杀。” 文人一旦动了杀心,有时候比武夫还要可怕。 ―― 当日正午,赵祯对于卫渊的赏赐就已经下来了。 并未赏赐什么官职,多是一些钱财之物。 毫不违言的说,凭借卫渊现在的家底,至少超越了京城中小半数以上的勋贵。 要知道,他积攒家业才刚刚开始而已。 赵祯赏赐卫渊的意思也很清楚,就是要告诉大周的子民,无论是辽人还是夏人,无论他们有着怎样的身份。 只要是在大周犯了错,那就必须要惩戒。 这不是以前那个处处忍让的时候了。 如今,大周虽然没了狄青,可是还有张辅,有顾偃开。 年轻一辈人里,还有卫渊、徐长志等人。 代州一战的胜利,让赵祯重拾年轻时的万丈雄心。 此刻。 忠勇伯府里。 明兰看着皇帝陛下亲自书写的圣旨,笑道: “舅舅,您这次,称得上是家缠万贯了。” 赵祯一口气赏赐了卫渊八座皇庄,还有皇商的几间铺子。 这份家业,在汴京来说,都是难得了。 这件事,卫渊也感到意外, “官家仁善,我以为,有老师在,对我不惩处,就已是开恩,没想到,竟还对我赏赐” 明兰笑道:“这说明舅舅您简在帝心,陛下对舅舅很信任。” 卫渊摇头道:“你这丫头,别乱说话。” 明兰道:“在自家有什么不能说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明丫头说的没错,渊儿,你的确简在帝心。” 闻声,卫渊当即起身作揖道:“见过老师。” 来者乃是张辅。 无论是卫渊前往英国公府,还是张辅来到这里,都无需通报。 明兰深深作揖道:“拜见舅姥爷。” 他称呼对方舅姥爷或是义祖父都可。 主要卫恕意不在此间,便按照卫渊这边的礼法来称呼了。 张辅摆了摆手,“俗礼就免了,渊儿,两国使节给出答复,答应给我们百万石粮食。” 闻言,卫渊惊讶道:“这么快就给答复了?” 听到这里,明兰识趣离开。 张辅坐在卫渊对面,道:“他们说,两国合力筹集百万石粮食发往我大周,只是需要一定时间调度。” 后者道:“那等粮食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在让他们去禁军大营。” 前者摇头道:“散朝后,耶律信先与李谅祚一起入宫面圣,向官家说了此事,官家龙颜大悦,让为师告诉,明日带着两国使节前往禁军兵营,展现我大周军威。” “官家答应了?”卫渊皱眉道:“他们要是去了禁军大营,又找借口,拖延不给粮食了怎么办?” 张辅叹道:“官家岂能不清楚这点儿?在官家心中,那些粮食,不要也罢。” 卫渊沉默。 张辅道:“既然旨意已经下来,明日你就带着他们,前往禁军兵营,让他们一睹我禁军将士风采也无不妥。” “为师今日来此,是还有一事,为师想过了,你认卫青为祖一事,为师认为,可行。” 卫渊好奇道:“老师的意思是” 张辅道:“卫青一生都忠于汉武,陛下文治已达巅峰,唯有武功尚有不足。” “早朝时,陛下直言你无错有功,摆明了是不在乎各国间所谓的盟约和睦一事,也就是说,陛下现在,已经不担心再有战事发生了。” “陛下可能是想着,要立十全武功了。” 能从这么一个细节上,揣摩到赵祯的心思。 可见,张辅对于这位仁君会很是了解。 听他这么一说,卫渊也明白了。 如果在这个时候,自己认卫青为祖,被赵祯知晓此事,赵祯若是有丝毫心思,将他自个儿比作汉武。 那么对卫渊来说,就是好事一桩。 “老师,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待宗庙立下,就禀明陛下,让陛下亲下旨意,修我卫家家谱。” 卫渊缓缓开口。 倘若赵祯愿意让礼部为自个儿修家谱。 那么,他这一脉的祖宗,就是卫青。 最起码,在大周这一朝,是如此。 第一百一十章:还我河山,一统天下! 张辅走后。 卫渊就前往马军司,将各军指挥使唤到此间,叮嘱道: “明日两国使者会前往禁军大营,本帅要求不多,将你们压箱底的功夫都拿出来,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禁军将士的水平。” 马军司指挥使,又被各军将领称之为‘马帅’。 故而,这时的卫渊,已经可以自称为‘本帅’了。 当然,只有下属在时,他才会这般自称。 像是在顾偃开等一众老牌将领跟前,他还是以晚辈自居。 秦振笑道:“指挥使的意思,我们哥几个都明白了,请指挥使放心,待会儿,我们就从各军中挑选能战善战之辈,必让两国使节眼前一亮。” 卫渊道:“光是眼前一亮还不够。” 秦振作揖道:“请指挥使瞧好吧!” 卫渊点了点头,“总而言之,我们要是在两国使节面前丢了人,其后果,不用我说,诸位兄弟心中也清楚吧?” 真丢了人,他们也不用在当前的位置上待着了。 卫渊离开马军司之后,又去找了包孝肃,当面言谢道: “包大人,听我老师说,您今日为了卫某说了很多话,卫某感激不尽。” 如果包孝肃什么都不做,也没有人会说他什么。 卫渊认为他与前世历史上那位著名的包青天有极大的相似之处,故而,也愿与之结交一番。 包孝肃拱手道:“卫将军言重,卫将军能为民做主,不计后果,老夫自然也要为卫将军伸张不公。” 卫渊道:“包大人还真是快言快语,不知若有机会,在下能否请包大人小酌几杯?” 包孝肃笑道:“卫将军邀请,老夫自然会去。” 听到这个回答,卫渊有些意外。 朝中的那些士大夫们,都不愿与卫渊这等武将有着过深的往来。 但是,包孝肃却没有这样的意思。 无论文臣武将,在包孝肃心中,都别无二致。 韩章在,则大周政治上,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包孝肃在,则大周的官吏,尤其是那几位中枢大臣,很少有敢行贪污之举。 一位是能臣的表率,一位是清官的表率,二者若合一,那便是即能工与谋国,也能谋身的范仲淹了。 可惜的是,卫渊出生时,范仲淹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 ―― 翌日。 卫渊前往官驿等候两国使臣。 耶律信先见到他的身影之后,笑道:“卫将军,这么早就来了?” 见状,卫渊很好奇。 昨儿个,他还在朝会上抨击自己,扬言要让赵祯惩戒自己。 今儿个,就跟没事人似的,脸上还能挂着笑意。 说实话,耶律信先要是杀了卫渊的人,卫渊是绝对不会忍的。 李谅祚紧随耶律信先身后, “卫将军,今日要有劳你了。” 卫渊拱手道:“好说。” 他见到很多辽使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满了不悦。 若是换做旁人,可能那些人,就要争着吵着要将卫渊给杀了。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卫渊。 辽使心知肚明,他们打不过卫渊,即使要找麻烦,也只能是自取其辱罢了。 卫渊带他们前往的兵营,乃是大周老牌劲旅,上四军之一的捧日军。 除了捧日军之外,还有天武、龙卫、神卫三军。 其中,骑兵数量最多的军队,就是捧日军。 那日雁门关外,卫渊用野利旺荣尸体交换大周商贾时,跟随的骑兵,就是出自捧日军。 前往捧日军营中时,一名辽使用着标准的大周官言忽然开口道: “我记得,贵国太宗皇帝犯我大辽失利,命杨业断后,当时,那位杨老将军指挥的军队,就是捧日军吧?” 那个时代的捧日军是真的很强。 就算是骑兵对冲,也丝毫不弱辽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就是太宗皇帝北伐失利后,捧日军精锐尽丧,后继无人,导致其战力大跌。 虽然如今也称得上是大周数一数二的精锐骑兵。 可是,与以前相比,差太多了。 辽使所言之事,卫渊一清二楚。 当年,若非潘美指挥失利,导致杨业孤军奋战,等不来援军,也不至于会落到个绝食三日、壮烈牺牲的下场。 卫渊岂能听不出,那辽使特意将此事说出,就是要让他难堪? 只是,杨业是一个值得钦佩的将领,身为大周武将,听到他人折辱先辈,到底还是有些怒气, “除了我大周北伐失利一事,你们辽国,怕也拿不出什么值得去说的战绩了吧?” “如今,若是们辽国真的无惧我大周,又何须还要派使前来?” “差点忘记了,你们辽国还是以战败的身份来我大周。” 论口舌之利,卫渊还真没输给谁。 倘若换做其他武将,可能都没有他那么能说。 毕竟,卫渊是秀才出身啊。 他若不是武力惊人,定能被他人称呼一声‘儒将’。 一时间,诸多辽使听到‘战败’二字,都是脸色铁青。 李谅祚突然开口道:“快到了吧?” 卫渊点了点头,“快了。” 捧日军大营是在京城北门外的一处平原附近。 那里两面环山,一面靠水,另外一面,可直驱京城。 兵营前,甲胄着身的秦振与徐长志已经等候多时。 见到卫渊过来之后,二人当即上前作揖, “见过马帅!” 徐长志看向卫渊时,还向他点了点头,意思是,万事俱备,无需忧虑。 见状,卫渊翻身下马,“诸位,此处就是捧日军大营,还请诸位下马一观。” 捧日军大营,仅有三万骑兵。 如果按照大周正常的编制来说,捧日军至少也该有二十万人才是。 但那是将民夫也包括了去。 那三万人,有一万重骑,两万轻骑。 是大周装备最为精良的一支队伍。 可以毫不违言的说,每个人,都能单挑至少几名乃至十名不曾身着甲胄的民夫。 昔日张辅出征,动辄就是几十万大军。 其实真正精良的将士,也就十万左右。 “今日有幸能见到大周的上四军之一,真乃我等荣幸。” “是啊,上四军的风采,我等早有所耳闻,今日总算是能见识到了。” “.” 两国使者面露激动。 游览禁军兵营,最能够直观看到大周真实的战力水平。 待众人踏进兵营的那一刻。 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还我河山,一统天下!” “还我河山,一统天下!” “.” 数万禁军将士,齐聚大营当中。 人人坐在马背之上,井然有序的列阵数排,气势如虹,似可贯彻天地。 晚上有事,不知道赶不赶的回来,赶回来我接着再写,赶不回来,我会给你们补上,放心,主要是十五左右事情多,还请见谅,过完十五,十六之后就无事了。 这几天颈椎不好,去找了位老师傅按了一下,按完痛死了,痛了两天,感觉还不如不按 第一百一十一章:有机会,一定要杀了卫渊! “还我河山,一统天下!” “.” 数万将士齐齐开口,声势宛若万道雷霆在半空炸裂。 此刻,两国使臣的脸色,犹如墨云压顶,难看到了极点。 还我河山?一统天下? 不就是指的燕云十六州与广袤西域吗? 凭大周,还想恢复盛唐时的风采? 其实那八个字得口号,并非是卫渊想出来的。 而是捧日军在日常操练时,喊得就是那八个字。 不是想看大周禁军将士的风采吗? 就让你们看个够! 卫渊看向两国使臣,大笑道:“诸位,这便是我大周捧日军,可还让诸位满意?” 闻言,耶律信先正色道:“不愧是大周上四军之一,人人穿着乌锤甲与山文甲,普通箭矢莫能伤之。” 虽然大周存在着重文抑武的情况,不过,却对甲胄、兵刃方面,投入了极大的精力。 就是靠着优质精良的甲胄,才使得大周将士在对外作战中,并不输有着大量骑兵队伍的辽、夏两国。 不过,各国间,也都有拿手的本事。 比如西夏的铁鹞子、辽国的重骑,再加上大周的甲胄,都堪称无双。 前几年,有辽国的探子刺探到了山文甲具体的打造方式。 因此,皇城司付出了数百人的代价,才成功阻止敌国密探将甲胄的锻造方式带回辽国。 可见,这甲胄的锻造方法,在大周,是属于核心机密。 李谅祚与耶律信先一样,并不在乎卫渊此前的说法,他开口道: “卫将军,不知,待会儿能否给我一副山文甲?我用钱买也行。” 以西夏的实力来说,想要搞一副甲胄,哪怕是山文甲这等极品甲胄,也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搞到了,他们也难以破解其工艺。 各国交战数年,大周将士死伤无数,哪怕是从死人上扒,他们也能扒下来一些由大周制作的精良甲胄。 但为何一直未能成功复制?就是因为其制作工艺的复杂与流程,夏辽两国不曾掌握。 “我记得,一副山文甲的价格,应该是在百两黄金左右,待会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卫渊笑着开口。 李谅祚一听,愣了片刻,他实在没有想到,卫渊真的会给自己要钱。 再说,什么甲胄,能值一百两黄金? 他还未开口,就有一名夏使皱眉道:“一百两黄金?卫将军还不如去抢。” 卫渊反问道:“我不正在抢?” 夏使无语。 李谅祚尴尬一笑,道:“不就是百两黄金?我还拿的出,能用百两黄金交到卫兄这样的朋友,也是在下三生有幸。” 说实话,他身为西夏皇子,与卫渊交流,完全不用这般卑微。 卫渊应声道:“想和我交朋友?” 顿了顿,故作思虑一番,再次开口道:“不是不可,得加钱。” 李谅祚: “卫兄可真会开玩笑。” 他很尴尬。 他尴尬,卫渊就不会觉得尴尬了。 耶律信先笑道:“卫兄,待会儿也给我那一副甲胄吧。” 卫渊笑了笑,“好说好说,你们还有要的吗?” 辽夏两国使节皆面色一黑。 一百两黄金一副甲胄. 他们是真的没钱买啊。 随后。 耶律信先与李谅祚二人跟在卫渊后面巡视禁军兵营。 至于其他人,则被徐长志等人请到帐中吃酒。 他们不仅看了禁军将士的操练,甚至还看了军马。 而那些军马,都是秦振提前从各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论质量,丝毫不输辽夏两国的战马。 李谅祚还留意到了军马所用的饲料,都是一些麦麸与豆子之类的物甚。 对于马匹来说,这算是精粮了。 李谅祚说道:“卫将军,贵国的战马,一向都吃那么好?不怕养坏了,到了战场上,连普通草料都吃不得?” 卫渊反问道:“听李主使这意思,贵国养马,不用如此上等的饲料?” 李谅祚如实道:“偶尔而已。” 西夏的农耕业并不发达。 对他们来说,最天然的草料,就是马匹最好的食物。 而大周农耕业极其发达,战马的吃食自然也是上等。 故而,大周的战马,看起来都挺高大,而辽、夏两国的战马,都偏精瘦。 “我大周将士视马如命,宁可自己吃得不好,也会让马儿吃饱。” “一个不爱惜骏马的国家,是没有前途的。” 卫渊直言道。 耶律信先道:“卫兄这句话说的很对,若是一个国家连马匹都不珍惜,就休要妄谈什么王图霸业。” “只是,是否爱惜战马,仅从马料上可看不出来。” 众人说着,不经意间来到点将台上。 耶律信先与李谅祚看着眼前不停操练的将士,心有所感,陆续道: “听闻卫将军在代州搞了一套新式练兵法,可以使多兵种之间紧密配合,不知这种练兵法,是否在大周军队内推广?” “卫将军的练兵法,与寻常的练兵法有何区别?” 如今,不知大周境内的人知道卫渊搞了套新式练兵法。 就连敌国也都有关注。 毕竟,他们深知大周这片土地上的历史。 当年,战国时期,魏国就是通过练兵,才强于一时。 而秦国也是通过以法强军来达到这一目的。 可见,若是有了全新的练兵法,且这套练兵法能够适用于现有的大周军队,绝对能够使大周军事力量攀升。 这是他们比较担忧的一个点。 “任何的练兵法,都需一定的实践才能检验,我都不急,你们二位急什么?” 说罢,卫渊拿来一面令旗,向正在操练的将士们左右挥舞。 顷刻间,将士们根据令旗所指,迅速调整队形,不足半刻,一套八门金锁阵便是成形。 对于他们这些熟读兵法的将士来说,要是不会摆出一两套阵法,那都不好意思说是将领。 所以,对于这八门金锁阵,耶律信先与李谅祚也很熟悉,他们略感惊诧,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够完成一套阵法的排列,卫将军对于兵阵之道的研究,已然出神入化。” “早就听闻贵国将士精通列阵之道,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 禁军将士们能在如此迅速中摆好一座大阵,其实是昨夜秦振提前操练的结果。 毕竟,真要摆出所谓的八门金锁阵,需要一定时间的准备。 随着甲胄质量的提升,还有骑兵的高度发展。 其实,这些兵阵之道,在实战中,已经无法体现出巨大优势。 不过,利用兵阵之道练兵,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禁军将士变换阵型之时,卫渊注意到了一名年轻将领似有着不俗武艺。 不过,碍于使节在身旁,他也只是暂且将那人记在心里,并未声张。 “些许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卫渊摆了摆手,示意将士们继续操练。 随后,他又开口道:“其实从日常操练当中,们也难以看出什么。” “毕竟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有时,一名将领的决定,往往能决定一支军队的胜负。” 耶律信先与李谅祚深以为然。 不久。 两国使节陆续离开禁军大营。 返回官驿途中。 耶律信先与李谅祚同乘一辆马车。 二人先后开口道: “今日未能见到卫渊那新式练兵法,还是有些遗憾。” “是啊,我们执意要看禁军兵营的目的,就是要瞧瞧卫渊的那新式练兵法,可结果不如人意。” 顿了顿。 耶律信先皱眉道:“代州一战,卫渊袭击我大辽先锋营时,带了百名亲卫。” “听不少将士们说,他们亲眼见到,卫渊的那支亲卫,在乱战中的表现,颠覆了他们对于周国的认知。” 李谅祚叹道:“可惜了,不能亲眼目睹.” “但从今日之事来看,卫渊也必将是我两国大敌。” “有机会,一定要杀了他。” 第一百一十二章:赵祯的用意 两国使节返回驿站后。 卫渊就带着二百两黄金入宫面圣。 在宣政殿内见到赵祯之后,他将那黄金放在案前,跪拜道: “陛下,臣今日逾越,给了两国主使各一套甲胄,只换来这二百两黄金,请陛下恕罪。” 闻声,赵祯明显愣了愣神。 两套甲胄而已,又有什么? 以辽夏两国的实力,不可能连两套甲胄都搞不到。 而且,前些年,赵祯也赏赐给各国不少精美甲胄。 “卫卿何罪之有?” “而且,一百两黄金换一副甲胄,这买卖.不亏。” 赵祯笑了笑。 何止不亏啊,简直赚麻了。 卫渊道:“陛下不怪罪臣擅作主张,臣感激不尽。” 赵祯摆了摆手,“不用与朕如此生分,两国使节在京期间,你负责一应事务,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便是,无需事事都向朕汇报。” 卫渊当即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臣谢陛下信任。” 他初步猜测,辽夏两国之所以要甲胄。 是因为想看看如今禁军将士身披的甲胄,与昔日的相比有无区别。 待卫渊前脚刚离开宣政殿。 赵祯就看着案上的二百两黄金怔怔出神。 随后,他大笔一挥,又赏赐了卫渊万两黄金。 钱财而已,他有的是。 朝廷没钱,跟他这个皇帝可没关系。 不过,赵祯的又一次赏赐钱财,可谓让百官极其眼红。 毕竟,试问如今满朝文武,谁有卫渊这般受宠? 傍晚。 赵祯在曹皇后这里歇息。 后者询问道:“听说陛下又赐了忠勇伯万两黄金?陛下几次三番赏赐于他,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前者将今日二百两黄金之事说出,开口道: “原本这二百两黄金之事,他大可以不用向朕禀报,但他依旧来了,可见,他是忠诚于朕的。” “满朝文武,忠心于大周者随处可见,但是忠诚于朕的人,可不多。” “朕已经老了,待朕百年之后,此子能够帮到曦儿,朕现在对他的赏赐,他将来都会还给曦儿。” 曹皇后瞬间明白了赵祯的打算。 这是要将卫渊留给未来天子了。 “陛下福寿安康,必然能长命万年。” 曹皇后连忙开口。 赵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世上,岂有万年的天子?” 曹皇后沉默。 这种话题,她不敢再与之聊下去。 最近几年,她明显感到,赵祯的身体不如从前了。 时不时打盹也就算了,经常还会感染风寒、风热之症,且没有食欲。 这是走下坡路的预兆。 ―― 翌日,两国使节无事,卫渊将马军司的事务,暂且交给了徐长志。 他大摇大摆的做起了甩手掌柜,带着二姐卫如意,看了给她买下的新宅子。 三进三出的大院,光是屋舍就有几十间。 据说曾经有某个姑苏一带的商贾,花大价钱修缮了这间宅子。 后来,这商贾被包孝肃查出涉嫌走私官盐被抄家了。 京城里的人,都觉着这宅子晦气,荒废了几年不曾有人买。 在卫如意来京之前,卫渊就命人连做了七天的法事,然后将房屋摧毁重修。 至今日才算是修缮妥当。 卫如意看到那么好的房子,下意识开口道: “小弟,这要花你多少钱?姐不能要。” 卫渊笑道:“小弟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财,二姐莫非忘了,昨个儿陛下刚赐给我万两黄金。” 卫如意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 结果却被卫渊打断道:“二姐,没有什么可是,从今以后,这房子就是你的了,你安心住下。” “咱们卫家姐弟,自是要同富贵,不能小弟发达了,您和大姐,还过着以前的苦日子。” “不然,小弟上阵杀敌,拼死拼活,是为了什么?” 卫如意不再说什么。 哪怕是她在乡下的房子,也没那么大。 如今,在这寸土寸金的汴京城里有那么一座大宅子,更是她曾经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二姐,我给你买了些仆从,明日应该就能过来了。” “到时,让大姐教教您如何管理这么多人。” “午后小弟约了包大人吃酒,就不陪二姐了。” 说罢,卫渊就离开此间。 卫如意也不敢拦着,她知道,如今自家这小弟,每日有多忙。 能抽空陪陪自己看看这座宅子,已经实属不易了。 午时三刻。 樊楼。 卫渊请包孝肃吃酒,后者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忍不住皱眉道: “卫将军,这太破费了。” 卫渊笑道:“请包大人吃酒,哪怕是再多的饭菜,也不算破费。” 包孝肃摇了摇头,“吃不了就是吃不了,太多了,圣人云温良恭俭让,这个俭字,卫将军还是没有悟到啊。” 卫渊一脸懊悔道:“包大人说的是,只是,点这些菜肴的钱都已经花出去了,他们是不给退钱的。” “倒不如暂且如此,待下次,在下一定听包大人的建议,万事都以节俭为先。” 包孝肃点了点头,“今日这顿饭共花了多少银两?老夫稍后与卫将军平摊。” 卫渊连忙道:“包大人,您这是折煞晚辈了,您与我老师几乎同时在朝为官,又是德高望重的官场前辈,晚辈请您吃顿饭,哪能让您与晚辈平摊?” 包孝肃皱眉道:“这样不妥,还是平摊的好。” 卫渊坚定道:“包大人,您忘记我们先前说得了?我说要请您吃酒,您当时是答应了的,没说平摊这件事,莫非包大人要失信不成?” 如此,包孝肃才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二人酒过三巡之后,卫渊故作羡慕道: “听说包大人您的幼子已经在国子监读了几年书了?” “像我等武勋子弟,从军如伍简单,但若是想从文,尤其是去那国子监,简直难如登天。” 闻声,包孝肃好奇道:“听卫将军这意思,是听说哪个武勋子弟,想去国子监读书没去成?” 一般来说,在国子监读书的人,都是权贵子弟。 以卫渊的身份,他的后代或是晚辈若想进国子监,简直轻而易举。 只是,国子监里的那些先生们,从不重视培养武勋子弟。 这也是为什么,以齐国公的身份,还要让他的儿子跟着庄学究读书,而不是去往国子监了。 但倘若有个德高望重的文臣举荐,想来,那国子监的先生们,也不敢不重视武勋子弟。 只是,哪个文臣愿意替武勋举荐子弟? 卫渊垂头丧气道:“我自幼父母双亡,若不是跟着二姐一家讨生活,怕是早就饿死了。” “如今,我二姐的孩子,叫张云昌,我想将此子弄到国子监里去学习几年,可是毫无门路啊!” 包孝肃点了点头,“这有何难?若此子秉性不错,真想去国子监,待老夫给祭酒修书一封便也罢了。” 闻声,卫渊眼前一亮,激动道:“包大人真愿举荐我那外甥?” 包孝肃喝了点酒,也是有些快言快语,道:“些许小事而已。” 卫渊豁然起身,郑重作揖道:“那下官就代我那外甥,多谢包大人了。” 包孝肃摆了摆手,“卫将军客气,快坐下吃酒,卫将军不畏艰辛,愿为民伸张不公,可见,卫将军乃当世忠肝义胆之豪杰。” “卫将军的外甥,必然不同于一般子弟,老夫只是顺手一帮而已,当不得卫将军你如此大礼。” 卫渊大笑了两声,道:“与包大人畅谈,果真是痛快!” “今后包大人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下官一定倾力相助。” 祝福大家元宵节快乐,今天就这两更,从明日开始日万!! 第一百一十三章:吴大娘子拜访盛家 卫渊现在还没有开枝散叶。 想要让卫家成为当世一等一的大族,光靠一脉是难以做到的。 今后,需要后世子弟们的相互扶持。 这也是为何,卫渊执意要将张云昌送到国子监读书的原因。 即使今后难以科举入仕,也能做个监生。 一个家族的兴旺,难以靠一个人就完成,需要通过几代人的共同努力。 卫渊虽然未有子嗣,但已经在给自己的后世子孙铺路了。 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就是这个道理。 还未出生,就要想着给他安排以后得道路。 待他三岁时,就要想十岁的事。 等他到了十岁,就要想他成家立业以后得事。 如此,才能让一个家族长盛不衰。 卫渊与包孝肃吃完酒后就各自离去。 后者今日休沐,返回家中,就将举荐卫渊外甥张云昌前往国子监读书的信封差人送给祭酒。 国子监祭酒看完以后,当即表示,欢迎那张家子的到来。 同时,还给予了高度重视。 打算将张云昌安排到‘甲班’中读书。 国子监作为大周最高学府所在,其实也是有分等级。 差生和优等生的区别待遇极其明显。 如果卫渊以忠勇伯的身份,直接让张云昌去国子监,只怕难以分配到优等班。 这样的话,在国子监,论起跑线,就已经输给许多在优等班读书的学子了。 但如今有了包孝肃的推荐,张云昌也能去往优等班读书,最起码起跑线超越了不少人。 将来入仕,自然也能继续超越不少人。 而包孝肃为卫渊外甥写推荐信的事情,也被汴京城里许多文官知晓。 从包孝肃在朝堂上为卫渊说话时,他们就觉着不对劲。 难道,这二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不成? 可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总之在很多文官眼里,就形成了一种卫渊与包孝肃关系密切的象征。 主管军国大事的张辅是人家老师。 清流里的代表人物与人家关系极好。 无论文臣一党还是武将一党,人家都如鱼得水,关键还简在帝心,如此人物,今后谁敢得罪? 宣政殿里。 有人将此事汇报给赵祯, “陛下,卫渊乃是武将,与包大人在樊楼吃酒,是不是有些不妥?” 如果搁在以前,发生这样的事情,赵祯肯定是不愿看到的。 只不过,这事发生在卫渊身上,赵祯却觉得没有所谓, “朕知道了。” 那御史一听,知道了?没下文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 “陛下.” 赵祯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无事就退下吧,朕累了。” 待那御史一走,赵祯就忍不住地冷哼一声, “卫卿请包卿吃酒,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外甥前往国子监读书,以还他二姐对他的养育之恩。” “怎么到了这些御史嘴里,就成了文武勾结,要坏朝堂大事?” “像卫卿这种发达了,却仍旧不忘昔日之恩的忠义之辈,是越来越少了。” “朕在时,尚能护着他,若有朝一日.卫卿是个好臣子啊。” 这番话,被一旁的几名太监听到。 他们都下意识以为听错了。 因为,他们服侍赵祯多年,从未见到官家竟对一个臣子如此上心。 ―― 在卫渊请包孝肃吃酒期间,盛家那边,来了一位贵客。 乃是永昌伯爵夫人吴大娘子。 盛家大娘子王若弗亲自迎接,站在家门前笑道: “您可是稀客啊!” 吴大娘子大大咧咧的应声道: “途径这儿,见你家院子不错,就冒然来了,还请你见谅才是。” 王若弗笑道:“您说的是哪里话,快里面请坐。” 待来到正堂。 二人又闲聊片刻,吴大娘子才说出此行目的, “听闻你们盛家与忠勇伯府关系不错,我想着,我那马球场开了这么久,还没见忠勇伯去玩过。” “我永昌伯府与忠勇伯府之间并无联系,希望大娘子你抽空的时候,可以请忠勇伯去我那儿玩会。” “择日,我专门写个请柬,请大娘子你转递给他。” 听到这里,王若弗一脸尴尬。 整个盛家,若是因为什么事,能请动卫渊的,也就只有卫恕意娘俩。 她王若弗在卫渊那里,算个什么? “大娘子,你有所不知,听说那忠勇伯近日忙着接见两国使团,怕是没空。” 王若弗缓缓开口。 吴大娘子点头道:“这个不急,只要大娘子你能同意帮忙就好。” 王若弗不想失了面子,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此事。 顿了顿。 吴大娘子试探性开口道: “听闻有个叫明兰的,乃是忠勇伯的外甥女?今年多大了?” 王若弗直言道:“算算,今年有十几岁了。” 吴大娘子笑道:“上次她去马球场玩闹时我就注意到她了,是个美人坯子,再过几年,就要出嫁了吧?不知可有婚约?” 王若弗摇头道:“明兰这丫头还小,她上面还有几位兄长、姐姐,倒是不急。” 吴大娘子一听并未有婚约,瞬间有些激动地开口道: “我有个儿子叫梁晗,比明兰应该大不了几岁,平时若是无事,倒是可以让他们多交流交流。” 王若弗一听,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原以为几日来自个家里,是叙旧。 结果,竟是有着这打算? 明兰的婚事,有卫恕意和老太太在,更何况还有个权势滔天的舅舅,我敢管吗? 你打谁的主意不好,非要打明兰的主意? 我亲生的小女儿与儿子年龄还相仿呢! 想到这里,王若弗深呼吸一口气,道: “平日里,她颇为黏着她那个舅舅,像是这等事,还要看她舅舅的主意。” 她说的这是实话。 以卫渊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要是插手明兰的婚事,盛家上下所有人,还真不好说什么。 好在明兰这丫头平日里颇为懂事,没有因为其舅舅的权势,就行了目中无人的事情。 所以,平日里,相较于墨兰,王若弗还是喜欢明兰多一些。 闻声,吴大娘子笑道:“实不相瞒,请卫将军去马球场,我也是抱着这个打算,想让那位卫将军,相看我家晗儿。” 听到这里,王若弗顿时嗤之以鼻。 你可真敢想啊! 别的不说,就因为卫渊的存在。 整个汴京,想要求娶明兰的人,估计能从东华门排到北城门。 你们梁家有什么资格说这个? 王若弗皮笑肉不笑道:“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吴大娘子一听,忍不住有些失落。 她今日来这里的目的,是想借着盛家与卫渊牵上线。 毕竟,她自诩为和王若弗关系还不错。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管以后事情成不成,早日能与忠勇伯府建立人情往来,也是好事一桩。 随后,吴大娘子又问起卫恕意的事情, “那位英国公夫妇的义女今日可在家中?” “正巧今天来了,我也好拜访拜访她。” 搁在以前,像是她这等伯爵娘子,是肯定不会见一个妾室的。 但卫恕意可不是普通妾室。 在京城中的威望,甚至要超过绝大多数的豪门大娘子。 毕竟,卫恕意此刻背后,站着两位在军中举重若轻的人物。 吴大娘子的请求自然被王若弗拒绝了。 要是卫恕意在这里,她这个家中大娘子,可谓是颜面扫地了。 “恕意最近似在忙着别的事情,怕也没空相见。” 王若弗故作淡定道。 吴大娘子一听,也只得作罢。 她要是强行见了卫恕意,唐突冒昧不说,也会得罪身为大娘子的王若弗。 故而只好改日再说。 又聊了片刻,吴大娘子离开盛家。 王若弗不满道:“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卫恕意的?” “就你们家那梁晗,也配娶明丫头?也不撒泡尿照照!” 第一百一十四章:林噙霜的算盘 王若弗思索一番,决定还是要将吴大娘子来访的事情告知卫恕意。 暮苍斋里。 后者略感惊诧, “你是说,永昌伯夫人有意撮合明儿与她儿子梁晗?” 王若弗点头道:“我应该没有听错,那吴大娘子,就是这个意思。” 随着卫恕意身份地位的水涨船高。 王若弗这大娘子的权势肯定会受影响。 不过好在卫恕意平日里与人和善,并不会和她这个大娘子争夺管家的权力。 所以,二人关系倒还算是和睦。 “大娘子,您是怎么说的?” 卫恕意皱眉询问。 有关明兰的事情,她不得不重视。 倘若王大娘子真敢以家中主母的身份,将这件事允了出去,卫恕意一定会让她知道什么是人间险恶。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于往日了,涉及子女,她与谁都能翻脸。 如果说,明兰真的与永昌伯府有什么缘分,而这缘分还是经由卫渊促成的话,那自是没得说。 旁人?不行! 王大娘子如实道:“我说明丫头年龄还小,不着急此事。” 听到这里,卫恕意脸色才算是缓和,“多谢大娘子了。” 王若弗摇头笑道:“你我姐妹,何须客气?只是,明丫头背后有个好舅舅,这京城里,打着吴大娘子想法的人定是不少。” “明兰的婚事,自然是有你这个当娘亲的做主,你可定要擦亮眼睛好生相看人家。” 如果永昌伯夫人相中的女子乃是如兰。 王若弗肯定会笑得极为开心。 但人家偏偏相中的是明兰。 以明兰现在的身份,想要嫁谁嫁不得? 区区一个永昌伯府,还真的不够看。 王若弗今日来到这里,除了向卫恕意说此事外,还有吴大娘子请卫渊打马球一事。 她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万万请不动卫渊。 所以,只能请卫恕意出马了。 待王大娘子走了以后。 明兰特意从忠勇伯府回家一趟,将为卫如意相看房子的事情说出。 卫恕意道:“明儿个我与你姨母去瞧瞧你舅舅置办的那座宅子,再去找几个忠实可靠的仆人。” 明兰点头道:“舅舅的意思是,姨母没有管过什么下人婆子,需要娘亲您多教教。” “这是自然。”顿了顿,卫恕意将今日那永昌伯夫人来访的事情说出,随后,又语重心长道: “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整座汴京里的权贵们,都知道你舅舅疼护你。” “你出门在外,代表着的,就是你舅舅的颜面。” “今日是永昌伯夫人来,明儿个,又不知有哪位爵爷找上门来。” “你要与那些勋贵子弟们保持距离,否则闹出笑话来,影响的,是你舅舅的名声。” 明兰郑重其事道:“娘,请您放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女儿已经想好了,女儿的婚姻大事,全凭娘亲与舅父做主。” “舅父将来想让女儿嫁给谁,女儿就嫁给谁。” 她岂能不清楚,身为臣子,做到卫渊这一步。 那么一言一行,就绝不会如普通百姓那般肆意洒脱。 包括后世子弟的婚姻大事,更多的,也是一种政治联姻。 如果将来卫渊让她所嫁之人,会对卫渊的前程有帮助,明兰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因为在她心里,卫渊对她的好,对她的恩情,她终其一生,也还不完。 听到明兰这番话,卫恕意心里感到极其欣慰, “你能这样想,为娘很高兴。” “你舅舅待你不薄即使今后有一段不如意的婚姻等着你,但只要是你舅舅的决定,娘希望,你可以委屈自己。” “但你舅舅,绝不会舍得你受委屈,定会为你找个好人家。” 明兰笑着点了点头,“舅舅一定不会让明儿受委屈的。” 在王若弗离开暮苍斋以后。 没过多久,盛便散衙回来了。 王若弗特意将吴大娘子的事情说与他听。 盛心中一紧, “你是怎么回答的?没有说错话吧?” 王若弗没好气道:“你如此紧张作甚?即使吴大娘子真有意要求娶明兰,你这个当父亲的,也该高兴才是。” 盛连忙道:“你可闭嘴吧。” “明兰背后站着她舅舅与张家,小小的永昌伯府,人家还真不一定能够看上眼。” 王若弗冷嘲热讽道:“怎么?你这个当父亲的,连自家女儿的婚事,都不能做主了吗?” 盛皱眉道:“当然不能!” “我若做了主,今后那卫渊,焉能让咱们盛家在京中安然无恙的待下去” “你知不知道,卫渊不仅是在武将里影响极大,就连有着青天之称的包大人,与卫渊关系都是极好。” “得罪了他,咱们一家都没好果子吃!” 包大人? 听到这里,王若弗心中一紧。 忠勇伯卫渊.与包大人关系不错? “可是监察御史,权知开封府的包大人?” 王若弗试探性询问道。 如今,文官清流里,包孝肃就是表率。 而盛家一直自诩为书香门第,自然是知道包孝肃此人。 盛压低了声音开口道:“除了这位包大人,岂还有他人?” 王若弗惊诧不已, “卫渊何时与包大人关系不错了?” 盛摇头道:“我哪知道?” 顿了顿,他忽然做出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你不会,真的应了吴大娘子所求吧?” 王若弗瞪了他一眼, “明兰的婚事,我哪敢参与?” 盛松了口气, “这就好,今后再有人登门,说要和咱家明儿定亲事,你就让恕意去谈,你千万莫要掺和。” “否则,你会害了长柏的前程!” 毫不违言的说,以卫渊现在的实力,想要堵住一个连进士都不算的读书人前程,简直不要轻而易举。 王若弗没有吭声。 但也默认了他的话。 他这个大娘子做的,连家中女子婚事都不能做主,实属没意思。 顿了顿,她说道: “我今日与你说这吴大娘子之事,是觉着,既然明兰的舅舅可能相不中他们永昌伯府。” “咱们家如儿能不能.” 盛立即摇头道:“华儿已经嫁给武勋子弟了,至于如儿.还是嫁个读书人比较好。” 王若弗皱眉道:“读书人除非做了宰执,入主中枢之外,能攒下什么家业?” 盛气冲冲拂袖道:“你懂什么?满脑子不是家业就是钱财这等俗物!” “我告诉你,你别打如儿婚事的主意,如儿年龄还小,再缓几年也不迟。” 晚些时候。 住在林栖阁的林噙霜叶知道了吴大娘子前来的事情。 此刻,她正与自己的女儿讨论此事, “吴大娘子有意与咱们盛家结亲,这是好事,墨儿,这可是你的一个机会。” 墨兰不解道:“吴大娘子相中的是明兰,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噙霜道:“明兰的舅舅,估计是瞧不上他们永昌伯府,不然,王若弗和你父亲也不会在正堂里就吵了起来。” 墨兰怀有心事, “听说那永昌伯夫人的儿子梁晗整日混迹娼馆,女儿不愿嫁给他” “再说,小公爷这边的事情,还没个眉目” 林噙霜唉声叹道:“论家世,当然是首选小公爷,可是你也看到了,只要小公爷来咱们盛家,有事没事,就向明兰献殷勤。” “明兰有个好舅舅,可是你没有,你有什么资格,能嫁到国公府里去?” “倒是他们永昌伯府,可以试一试,毕竟,咱们盛家,也不是在扬州那会儿了。” 墨兰好奇道:“娘亲想要怎么做?” 林噙霜道:“再怎么说,咱们与卫恕意同在盛家,出门在外,你可以利用好这一点儿,让她人对你高看一眼。” “平时无事时,就多去马球场,与吴大娘子搞好关系。” 对她来说,卫恕意已经贵为诰命夫人,又是英国公的义女。 若是继续招惹卫恕意,将来,只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是,借着卫恕意的名头,为自家女儿造势,应是可行的。 毕竟,即使将来盛知道此事,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是为了盛家儿女,不做太过分的事情,盛都会忍让,届时,即使卫恕意来寻麻烦,也有盛挡着。 不得不说,林噙霜的算盘,当真打得极为精妙。 第一百一十五章:张桂芬打墨兰 墨兰明白了林噙霜的意思。 想要让那些权贵世家,对自己高看一等,就要学会给自己造势。 卫渊是明兰的舅舅,也可以是自己的舅舅。 即使事情被卫渊知道了,碍于两家的颜面,也不可能公然发难。 只能是私底下让自己的父亲,告诫自己两句。 可一旦造势成功,那些权贵子弟们,不得上杆着巴结自己? 到时,自己想嫁谁嫁不成? 想到这里,墨兰笑道:“娘亲,还是您有智慧,女儿甘拜下风。” 林噙霜笑道:“等你嫁个好人家,你兄长在高中,娘也就心满意足了。” ―― 此刻,永昌伯府。 吴大娘子正在训斥梁晗, “从今以后,不准你再去那种烟花场所!” 梁晗不解,“娘,与孩儿一般大小的勋贵子弟,有几个不去的?孩儿不常去就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大娘子狠狠训斥道: “今日,为娘去了盛家,有意让你与盛家的明兰结亲,倘若这门亲事能够定下,足以保证咱们家几十年不衰!” “你要是再去那种场所,让盛家六姑娘晓得了,该如何看你?” 梁晗皱眉道:“为何让孩儿娶她?” 吴大娘子道:“那明丫头,为娘相看过,无论品性、能力、背景,都是一流,她舅舅乃是卫渊!” 卫渊? 那个传闻中的杀神? 听到这里,梁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道: “娘,听闻卫渊极为疼爱他的外甥女,孩儿要是与她成了婚,今后夫妻之间若是闹了矛盾,那忠勇伯还不得将孩儿给杀了?” 吴大娘子怒道:“瞧你这点出息!这都是为了咱们永昌伯府好!” “真要是成了这亲事,明兰的舅舅,不就是你的舅舅?” “这辈子,都能无忧无虑了!” 梁晗道:“可那明兰,能相中我?” 吴大娘子道:“自古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与那盛家大娘子关系不错,若是她从中撮合,不是没有机会。” “但凡有万一,我们也该去试一试,真要是成了,就是咱们家的福分!” 也不知吴大娘子来盛家问起明兰一事的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总之,如今整个汴京的勋贵,都已知晓此事。 归其原因,还是盛与王若弗在正堂吵的那一架。 让不少下人都听到了。 下人们之间一议论,再加上与卫渊的外甥女有关,这事扩散出去的速度就快了。 此刻,齐国公府。 平宁郡主来到书房,见到自己的儿子齐衡还在读书。 她走到齐衡身边,语重心长的问道: “听说你在盛家,与盛家的六姑娘明兰走得比较近?” 闻声,齐衡稍稍一皱眉头。 他不明白,好端端的,自己母亲,为何会说起此事。 顿了顿,平宁郡主继续说道: “你别紧张,为娘只是问问情况。” “前不久,你去忠勇伯府,拜访卫将军,也是为了盛家六姑娘吧?” “你对她有意思?” 齐衡能不紧张吗? 他想了片刻,最终,开口道:“娘,孩儿是喜欢明兰,明兰心地善良,孩儿以为,乃是良配。” 原本,他觉着,他的母亲,是不会同意他与明兰的事情。 谁知,下一刻,平宁郡主却莞尔笑道: “娘也觉得,那盛家六姑娘,是个不错的人选。” “你可曾向他表明你的心意?” 齐衡愣了愣神,“孩儿尚未表达心意.” “母亲,您认为明兰也是孩儿的良配?” 平宁郡主点头道:“自然,明兰有个好舅舅,而他那个舅舅,又深受官家信任,将来前途无量。” “明兰要是能嫁到咱们家,对你今后的仕途,也有好处。” 原来是为这个,觉得明兰乃属良配. 齐衡道:“母亲,孩儿尚不知明兰的想法” 平宁郡主道:“你常在盛家读书,与盛家六姑娘的关系定然不错。” “你比别人要有优势,这件事要抓紧,只要你能定下,娘就去盛家提亲。” 齐衡大惊,为何这么快? 他有些猝不及防。 说实话,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想跟自己的父母说,自己喜欢明兰这件事。 但是又怕自己的母亲不同意。 可如今. 好似一切的麻烦都不存在了。 平宁郡主又道:“真想娶盛家六姑娘,盛家的态度还在其次,主要是她的那个舅舅。” “你平时无事的时候,就以齐国公府的名义,常去拜访她舅舅。” “记得要投其所好,只要她舅舅肯答应此事,那么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不得不说,身为郡主的她,看人看事还是看的比较准。 搞定卫渊,岂不就搞定了明兰? 只是,他们想不到的是,卫渊比较难搞。 齐衡只要一想起那日与卫渊比武的一幕。 他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娘” 平宁郡主道:“娘知道,你上次去忠勇伯府,被忠勇伯打了一顿.” “你如果真心想要迎娶明兰,一些苦,还是要受的。” 齐衡瞪大了双眼,感到不可思议。 他被卫渊打了一顿的事情,谁都没敢说。 那几日,都不敢与自己的父母同桌吃饭。 就是怕被他们发现什么挨揍的端倪,然后去找忠勇伯的麻烦。 如今可倒好,反而要求自己去忠勇伯府找虐? 这. 简直不可思议。 记得小时候,只要自己受了丝毫委屈,母亲定会为自己撑腰,哪怕得罪很多人都在所不惜 如今,这是怎么了? 自己的亲生儿子受欺负、挨打,不仅不恼怒,反而还说,有些苦,必须要受? ―― 翌日。 午前,卫恕意来到忠勇伯府。 此时的卫渊,刚从马军司里回到府中。 他最近的任务,是接待好两国使节。 使节无事,他也就不用整日待在马军司里,只要一有空,就回府里陪着二姐卫如意。 卫恕意向卫渊说了永昌伯夫人的事情。 卫渊冷哼道:“永昌伯府?他们也配打明儿的主意?” 卫恕意道:“人家毕竟是伯府小弟,你说话还是要注意些,尽管你现在也是伯爷,但千万莫要因此事得罪了他们。” “否则大姐这心里,定然会觉得内疚。” 卫渊道:“永昌伯夫人的儿子叫梁晗,此人配不上明兰,他们若是再敢动什么不能有的心思,自是要好好敲打他们一番。” 卫恕意道:“还有一事,那吴大娘子,邀请你去打马球,还说择日给你呈请柬。” 打马球? 小孩子才玩的东西。 卫渊毫不客气道:“届时我会向那吴大娘子说明,明儿现在还小,远远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他们若是敢缠着不放,坏了明兰的名声,我饶不了他们!” 他这可不是在戏言。 以他的实力,针对一个永昌伯府,是很容易得事情。 再不济,还有他的老师张辅。 如今,他的老师,可是掌管着所有武勋子弟的前途。 枢相的权力之大,难以想象! “大姐,这事你就别管了。” “若是个国公府或是王府,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情有可原。” “这永昌伯府哪来的胆子,竟敢上门要求娶明兰?” 卫渊很气愤。 当他的外甥女是什么便宜货色吗? 谁都敢上门言说两句? 就在这时。 有张家的嬷嬷来到此间,向卫渊开口道: “卫伯爷,不好了,卫夫人,您也在?” “今早我家姑娘,在永昌伯夫人举办的马球场里,与盛家的四姑娘起了矛盾,吵了起来,都动手了。” “明兰姑娘也去了,我家姑娘不愿老奴将此事说给伯爷您听。” “只是老奴觉得,这盛家与伯爷您关系匪浅伯爷,您去卫夫人,还是去一个瞧瞧吧?” 这嬷嬷之所以来找卫渊,是担心一旦请动自家国夫人,此事就难以善了。 而几个姑娘吵成一团,又是因为卫渊。 故而想让卫渊前去瞧瞧。 自卫恕意被英国公夫妇收为义女之后,张家的下人们,见了卫恕意,都是喊卫夫人,而并非是盛夫人,以示尊重。 第一百一十六章:我卫渊只有一个外甥女,那就是盛明兰 “因何事起了冲突?” 卫恕意询问道。 那老嬷嬷作揖道:“回卫夫人的话,那盛家四姑娘,当着吴大娘子的面,说是卫伯爷的外甥女。” “还借着卫伯爷的权势,讨好各家夫人,我家姑娘看不下去,就斥责了她。” “那料此女心机深沉,竟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舅妈训斥外甥女,乃是理所应当” “我家姑娘心中气急,就打了她一巴掌” 卫恕意与卫渊都不觉得张桂芬会吃亏。 一是墨兰不敢,二是以张桂芬的身手,寻常男子很难近了她的身,更何况是墨兰这柔弱女子了。 “明兰姑娘来了以后,听说事情原委,也是气急败坏,狠狠训斥了那盛家四姑娘。” “可四姑娘毕竟是明兰姑娘的姐姐,如此一来,免不得要受旁人指指点点.” 卫恕意有些听不下去了,皱眉道: “原以为林噙霜母女见咱们卫家得势,是消停了下去,可没想到,竟还打这种主意,不可饶恕!” 卫渊道:“我给盛家面子,是因为大姐你,可这面子,也不是谁都能拿来随便用。” 如果盛长柏在外说,卫渊乃是他的舅舅,被卫渊听到了,绝不会多言什么。 因为盛长柏的确是个值得栽培的后生。 但墨兰. 卫恕意道:“我去吴大娘子那里瞧瞧,这女儿家的事情,你这个大将军,去了可不方便。” 卫渊摇头道:“大姐你去了才不方便,否则被我那姊兄听到,还以为是你和明兰合起伙来借着桂芬的势欺负墨兰。” “但是小弟去,盛紘不敢多说什么。” 卫恕意皱眉道:“担心你去了,会对你名声不利。” 如果卫渊掺和女儿家这档子事,难免会被人看不起。 不过 卫渊大笑道:“小弟我是武将,面子是靠一刀一枪争出来的,不像文臣,处处都需注重名声,要养声望。” 卫恕意点了点头,“小弟,去了好好说,不要急躁,墨兰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丫头而已,是被她母亲教坏了。” 卫渊微微颔首道:“请大姐放心,来人,备车,去吴大娘子的马球场。” “大姐,你就好好陪着二姐去看看她的新宅,若有缺什么,从我府里拿钱去买就好。” 卫恕意摇头道:“自来到盛家,光是义父家里给我的财物就已极多,哪还用花你的钱。” 随后,卫渊就乘坐马车,前往马球场。 这时。 马球场里。 当着吴大娘子与一众勋贵女子的面。 明兰正紧皱着眉头,向墨兰开口道: “四姐姐,我舅舅如今虽说是咱们盛家正儿八经的亲戚,可伱也不该仗着我舅舅的名头攀附她人。” “若是传了出去,外人只以为,我舅舅是靠攀附别人才有了今日,这对我舅舅名声极其不好。” “你不该这样做。” 她也是急坏了,说话都未经深思熟虑。 墨兰听了,内心嗤之以鼻,那是你亲舅舅,又不是我亲舅舅。 旁人说他,与我有什么关系? 目的达到了,不就好了? 顿了顿,墨兰故作柔弱,硬生生挤出两滴泪水,轻声道: “妹妹说的是,姐姐今后绝对不敢在做这样的事情了。” “姐姐只是觉着,我也是跟舅舅见过礼的,没想到让妹妹你这般生气.” “还有舅妈.您说的也对,千错万错,都是甥女的错。” 闻声,明兰皱眉道:“四姐姐,希望你今后莫要再做出像今日这样的事情。” 平日里,她都不敢仗着卫渊的名头,在外与人交流。 更何况是墨兰借着卫渊的名望,借机与各家勋贵攀关系了。 方才,张桂芬还听到,有一个伯府的大娘子,想让墨兰知会卫渊一声,改日有机会,两家可以多交流。 谁知,墨兰竟应下此事,还说: “夫人的意思,我一定告诉我舅舅,想来,我舅舅也想与您家结识一番呢。” 这搞得好像是卫渊在巴结人家。 哄得那位伯爵夫人是眉开眼笑。 张桂芬心里气不过,你凭什么说这些话啊? 就在这时,这位伯爵娘子,竟是帮着墨兰开口道: “行了,你们二人,也少说两句吧。” “你们一個是墨兰的长辈,一个是墨兰的妹妹。” “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如此说墨兰,良心上,当真过得去吗?” 此话一出,张桂芬与明兰顿时眉头紧锁。 吴大娘子瞧向那位伯爵夫人,暗道: “那盛家四姑娘就是想靠着忠勇伯的名头攀附权贵,谁还帮着她说话啊?” “嗯?原来是永平伯夫人.听闻此人素来是个没脑子的,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这时,张桂芬气冲冲说道: “此间事与你有何干系,你站出来为她撑腰,是何道理?” 永平伯夫人开口道:“我只是看不下去了,替墨兰这丫头言说两句。” “难道张家姑娘与盛家的六姑娘,今日要仗势欺人不成?” 张桂芬欲动怒。 明兰握着她的手,示意不要再生事端。 正打算离去时,那永平伯夫人却咄咄逼人起来, “墨兰,你不用怕她们,我是看出来了,平日里,你在家中也是个受欺负的。” “张家姑娘不用多说什么,只是你妹妹,何以敢那般说你?” “都是忠勇伯的外甥女,难道还要在姐妹间分个高低贵贱不成?” 话音刚落。 张桂芬刚欲还口。 就听不远处响起一道壮阔之声, “我卫渊,只有盛明兰这一个外甥女,怎么,你一介妇人,竟有如此闲心,掺和我的事?” 紧接着,众人纷纷看去。 吴大娘子快走两步,相迎道: “原来是忠勇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卫渊点了点头,随后来到张桂芬与明兰身旁。 二人陆续作揖道: “见过卫家哥哥。” “舅舅。” 卫渊道:“你们两个,没事吧?” 二人摇头。 随后,卫渊看向墨兰,沉声道:“借我名头,攀权附贵,是你娘亲教你的?” 墨兰不知今日卫渊会来,心中胆怯,低头不语。 见状,卫渊厉声道:“回去告诉你娘亲,少出来作妖,否则.盛紘可保不住你们娘俩。” 墨兰不敢再说什么。 哪怕就连永平伯夫人,也不敢再帮着墨兰言语。 毕竟,卫渊一身煞气,从尸山血海中走出,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经让大多数男子心生畏惧,更遑论眼前这些女儿家了。 顿了顿。 卫渊看向永平伯夫人,沉声道: “你是永平伯夫人?” 闻言,那妇人硬着头皮应声道:“正是,我不过是觉着小孩子间的玩闹严重了些,插了两句话.” 张桂芬不屑道:“这会儿知道怕了?” 卫渊道:“永平伯,神骑军指挥使.告诉他,明日不用去营中点卯了,神骑军指挥使一职,换人了。” 神骑军正好是属于马军司管辖。 身为马军司都指挥使,换掉一个军指挥使,还是绰绰有余的。 永平伯夫人一听,当即有些着急道: “忠勇伯,这只是小孩子间的玩闹而已,您没有必要借此机会公报私仇吧?” 吴大娘子等人一听,纷纷摇了摇头。 要是这会儿说些好话给卫渊听,没准能够劝说他收回成命。 只是,你将公报私仇这个词都整出来了,还如何帮你? 公报私仇? 听到这四字,卫渊不屑的笑了, “就你们也配本帅公报私仇?” “永平伯玩忽职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本帅早就有意将其换下。” “从今以后,我希望你们都能记住,我卫渊真正的外甥女,就只有明兰一人而已!” 第一百一十七章:卫渊的权势 一句话,就将一位伯爷的职务撤下? 此刻,所有人都更为清晰地了解到了卫渊现在所掌握的权势。 永平伯夫人肠子都要悔青了。 要不是周围人多,她都想给卫渊跪下了。 这年头,武勋子弟,能谋条出路不容易! 她在未嫁给永平伯的时候,就听说,永平伯为了当上一军指挥使,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与努力。 可如今,一切都要付之东流了? “忠勇伯” 在卫渊带着明兰与张桂芬即将离开此间时,这位永平伯夫人终是忍不住了,连忙开口道: “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玩闹而已” “请忠勇伯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 话还没说完,就被卫渊打断道:“方才你说我外甥女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事已至此,告诉让永平伯,明日让他无需到营中点卯了,此事,我会亲自禀明陛下。” “如果他有任何异议,就上札子到陛下那里去吧。” 闻言。 永平伯夫人万念俱灰。 谁不知道,如今卫渊圣眷正隆? 他要是将此事闹到皇帝那里去。 怕是永平伯再无翻身之日了啊! “忠勇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我给您赔不是.求您高抬贵手” 任由那永平伯夫人再说什么,卫渊都是不予理会了。 他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然而,兴许这位伯夫人着急过头或是太过愚蠢,竟是朝着卫渊离去的背影,大声怒道: “卫渊!” “你是忠勇伯,我家老爷也贵为伯爷!” “同是武勋,难道,你真的要搞得如此难看?让大家都不安生?” 话音刚落。 吴大娘子等人都愣了。 见过蠢笨的,可是没见过如此蠢笨的。 让大家都不安生? 就凭你们永平伯府? 虽然同是伯爵,可你们,怎么能与忠勇伯府比? 就算不比两家背后的势力、背景等。 人家卫渊,乃是初代伯爵。 可你们永平伯府呢? 是靠着祖上余荫,才混个爵位。 拿什么跟卫渊比啊? 卫渊前脚走后,吴大娘子连忙就追了过去。 他好不容来马球场一次,后者自然不愿错过这个机会与之相识,尽管,是有些不合时宜。 见状,永平伯夫人冷哼道:“今后这马球场,不来也罢!” 说完,就有不少武勋家眷私底下小声议论起来, “得罪了忠勇伯,今后这种聚会,谁还敢喊她?”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的是谁。” “常听说永平伯夫人没有脑子,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 某些言论,永平伯夫人自然是听到了。 她怒气冲冲道: “得罪卫渊怎么了?就你们有脑子!” 这时,还未离开的墨兰,向她作揖道:“伯夫人,给您添麻烦了。” 永平伯夫人摇头道:“无妨,那卫渊再有权势,也不能只手遮天!” 听到这个,很多人都觉得她是傻过头了。 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家的姑娘,就得罪当朝权贵? 这种人,是怎么能在京城里混下去的? 另一边。 卫渊等人还未上马车,身后就响起了吴大娘子的声音, “忠勇伯,且慢!” 卫渊转过身去,“吴大娘子?有事?” 吴大娘子怀有歉意道: “卫伯爷初次来我这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卫伯爷心生愤怼,在这里,向卫伯爷您赔个不是。” 卫渊还以为她是来为那永平伯夫人当说客, “如果是为了方才之事,吴大娘子就不必再说了,涉及军中要事,你一介妇人,无权涉及。” 起初,吴大娘子去盛家找王若弗谈起有关明兰一事,卫渊就有些生气。 要不是马球场里人多眼杂,他就真的要治一治永昌伯府颜面了。 没想到,这吴大娘子竟敢追过来。 “卫伯爷,我来,只是觉着今日因某些事,扫了的兴,并非因为那永平伯府大娘子所来。” “我希望,如果有机会,卫伯爷能来我这马球场里打打马球,咱们坐下来一起聊聊。” 说罢,吴大娘子的目光还落在明兰身上。 说实话,如果不是涉及到张桂芬。 只是明兰与墨兰之间产生矛盾。 那么,吴大娘子就选择去帮明兰了。 只是有了张桂芬参与之后,她是否挺身而出,都无所谓了。 “有机会就再说吧。” 卫渊扔下这句话,就上了马车。 见状,吴大娘子只觉着是他还在因为永平伯夫人一事而气怒。 只得暗自下定决心,找个机会,定要向忠勇伯府呈上请柬。 邀请对方来马球场里玩闹一番,这也算是增进两家的关系了。 卫渊、明兰、张桂芬三人同乘一辆马车。 卫渊是明兰的舅舅,又与张桂芬定了婚期,所以,三人乘坐一辆马车,倒也无不妥。 车内,卫渊闭目养神。 明兰看着低头沉默,丝毫不敢言语的张桂芬,暗自摇头一笑, “这位舅妈,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见了舅舅,便没了心气。” “也不知舅舅使了什么手段,竟让一位正得势的国公府独女甘愿服帖。” 平日里,张桂芬在他人面前,高冷尊贵至极。 可唯独在卫渊面前,才会展现出小女子的一面。 张桂芬也许是察觉到马车内氛围有些怪异,也许是从卫渊的神情上察觉到有些不悦,试探性开口道: “卫家哥哥.今日之事不是桂芬有意要找麻烦” “实在是” 她担心,卫渊会因为这件事,生了她的气。 故而,犹豫许久,最终壮着胆气,要向卫渊解释此事。 明兰也附和道:“舅舅,这件事真的不怪舅妈.” 张桂芬看了看她,目光充满了感激的情绪。 明兰继续道:“您实在要怨,就怨明儿吧,是明儿不该将此事闹大.” 闻言,卫渊缓缓睁开双眸,笑道: “这并不是一件大事,你是我得外甥女,桂芬又是我老师的女儿,得罪一两个人算什么?更何况,你们不是也说了,此事错不在你们。” 听到这里,张桂芬抬起头看着卫渊。 明兰道:“舅舅不生气?” 卫渊摇头道:“无论是我,还是英国公,我们上阵杀敌,浴血奋战,是为家国太平,也是为了身边的亲人,可以不用仰人鼻息的生活。” “今日之事,是因为我,你们才与那永平伯夫人争执了起来。” “如果要你们忍气吞声,那我与老师多年来杀敌建功,又是为了什么?” 明兰笑着挽起卫渊的臂膀, “就知道舅舅没有生我和舅妈的气。” 卫渊笑道:“你这丫头,都多大了,还这般黏着舅舅?” 明兰不在意道:“再大,明兰也是您与舅妈的外甥女。” 说着,还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张桂芬。 后者笑靥如花。 将张桂芬和明兰送到忠勇伯府之后。 卫渊就前往马军司,将神骑军指挥使的名籍抹除。 从此,那永平伯,就与马军司再无关联。 大概到了申时,皇帝赵祯突然召见卫渊进殿。 卫渊暗自惊诧,莫非是永平伯一家向皇帝告状了? 为了万全,他特意搜集了一些永平伯的罪证,打算呈递给赵祯。 随后,卫渊来到宣政殿里,看到赵祯,行过大礼之后,率先开口道: “陛下,这永平伯担任神骑军指挥使多年,从来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据说,此人多次在营中饮酒,并且从不注重将士操练一事,有时还恶意体罚下士。” “若将此人继续留在神骑军,怕是迟早有一日,会引得将士们心生怨怼。” “臣为神骑军今后计,不得已,将永平伯从军中除名。” “今日正午左右,臣与这永平伯夫人,在永昌伯夫人举办的马球场里生了不悦,臣将永平伯除名,绝非是公报私仇,还请陛下明察!” 第一百一十八章:赵祯的恩宠,组建新军? 从卫渊的言语中,赵祯不难猜测发生了何事。 永平伯? 听到这三个字,赵祯皱了皱眉头, “朕记得,他在神骑军中担任指挥使一职已经多年。” “你乃是马军司都指挥使,这种事情,你看着办就好了。” “若是那永平伯敢找你的麻烦,告诉朕,找个由头,将他的伯爵除了就是。” 听到这里,卫渊被震撼到了。 将一位伯爵.除名? 为了自己? 这. 以往,百官说他简在帝心,他还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他算是深刻意识到,什么是天子宠臣了。 一个伯爵,说除就除? “陛下,臣方才说,在永昌伯夫人举办的马球场里,得罪了永平伯夫人.” “臣担心,会有人说臣是公报私仇.” “臣必须要将此事,向陛下说明白.” 如果赵祯召见自己,不是为了永平伯之事,还能是为了别的? 赵祯笑道:“难道不怕千军万马的卫将军,还怕了那一介妇人不成?” 卫渊一阵错愕,“臣臣不是这个意思.” 赵祯道:“永平伯嘛,朕知道,没什么能力,挺会巴结权贵,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对。” 卫渊感到不可思议。 他原以为,若真将此事闹到赵祯面前,定是少不了一些麻烦。 故而,将说辞都提前准备好了。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只听赵祯继续说道: “像是这种小事,卫卿自己独断就好,事后即使有御史参你,朕也会帮你压下来,你不用担心。” 卫渊深感皇恩浩荡,下跪叩首道:“臣,谢陛下!” 赵祯摆了摆手, “卫卿不必多礼,其实今日唤卫卿前来,是有一件大事要与你商议。” 卫渊好奇道:“请陛下直言。” 赵祯道:“朕想从马军司麾下各军中,挑选八万名甲士组建新军,至于这新军名称,朕已经想好了。” 组建新军? 当初,赵祯与卫渊一年之约,就是要看看卫渊新式练兵法的成效大不大。 事实证明,在实战中,是有着不错的效果。 而赵祯组建新军的念头,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如今,他觉着,时机已到。 只是,卫渊尚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决定,要组建新军?” 赵祯道:“那日两国使节随去禁军大营里巡视时,他们所言,朕都知道了。” “就连两国主使,对你的新式练兵法都很期待,可见,你的练兵法,是能够经过考量的。” “所以,朕认为,在这个时候,用你的新式练兵法,去训练新军,正合适。” 听到这里。 卫渊先是暗自惊诧,连这个,皇帝都知道? 看来以后,定要谨言慎行! 此刻,他心里清楚,再一次立功的机会到了。 如果新军训练有成,那么,必然能够得到赵祯的持续重用。 “陛下,臣明白了。” “不知,这支新军的名称,是何?” 卫渊问道。 赵祯在白纸上写下两个大字:荡虏。 荡虏? 卫渊喃喃一声, “平荡四方胡虏,好名称!” 赵祯大笑两声, “组建新军一事,暂且要保密。” “朕已经吩咐兵部,最近这段时间,全力配合你选拔新军士卒人选。” “至于这支军队,有多少骑兵、步兵,朕都由你来做决定。” “总之,朕希望看到一支天下无敌的精兵!” “卫无敌,可莫要辜负了你这个称号才是!” 自从卫渊一人单挑两名使节大获全胜之后,他在民间,又有了个新外号:‘卫无敌’。 与当年杨业杨无敌,有一拼。 听到赵祯说至此处。 卫渊明白,组建新军一事,赵祯给予了自己很大的自由权限。 甚至还有兵部的协助。 如果真的弄不好,那就是他一人之错了。 “请陛下放心!” “臣必为陛下效死力!” “新军若是不成,臣也无颜继续留在军中!” 这可不是什么投名状。 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要是给了这么大的权限,还不能将新军训练好。 那就是他无能。 无功就是过。 届时,面对满朝文武的口诛笔伐,卫渊势必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卫渊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今后名震天下的撼山易,撼卫家军难得雏形‘荡虏军’,就那么诞生了。 赵祯听到卫渊有如此信心,也是心满意足的点头道: “今后,你仍旧担着马军司都指挥使的职务,不过,马军司的事情,可以暂时交给徐长志。” “你全力组建新军,朕对你有信心。” 卫渊拜谢之后,就离开了宣政殿。 这时,赵祯向身旁的一名太监说道: “让皇城司查一查那永平伯近几年所作所为。” “组建新军在即,朕不能让卫卿分心。” 组建新军这事,对赵祯来说,极其重要,乃是他‘武功’里的重要一环,事关百年后士大夫以及百姓对他的评价。 ―― 话说永平伯夫人刚回府。 就被永平伯狠狠教训了一顿, “你可知,我能成为神骑军指挥使,付出了多少?” “如今,就因为你,三言两语,惹怒了卫都指挥使,导致我多年之功废于一旦!” “今日,我就休了你!押你到忠勇伯府,给卫都指挥使赔罪道歉!” 闻声,永平伯夫人惊诧万分, “你要休了我?” “你为了此事,要休了我?” 永平伯冷哼道:“难道,我还不该休你不成?” “今日马球场发生之事,我已全数知晓。” “你与那盛家四姑娘,有何关系?为何要帮着她说话,去得罪我们得罪不起的人?” “你的脑子呢?难道被狗吃了吗?” 永平伯夫人不满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咱们永平伯府?” “你知不知道,盛家的大姑娘,要嫁给忠勤伯府的次子袁文绍?” “盛家虽是书香门第,可此前却是商贾,定有不小的家业。” “咱们儿在京城中名声如何,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明兰在卫渊那里,跟个宝贝似的,定是看不上咱家孩子,至于盛家五姑娘如兰,据说生性刁蛮,被宠坏了,若是她来到咱们家,定与咱们常生怨怼。”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那盛墨兰,是个不错的人选。” 听到这里,永平伯算是明白,她打着什么念头了。 竟是奔着盛家家业去的。 那盛家,很有钱吗? 也就一个书香门第,值得重视。 “可现在呢?你因墨兰那个姑娘,得罪了忠勇伯府!” 永平伯气冲冲说道。 他夫人皱眉道:“我原以为,墨兰再不济,也是卫渊的晚辈。” “可没想到,那卫渊竟然如此不喜墨兰!” “我已酿成大错,给那忠勇伯道歉,但是他执意要将你从军中除名,我又有何办法?” 他们的儿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至今二十来岁,京城里,没有一家愿与之结亲。 再加上永平伯为了混个一军指挥使,几乎将家底都掏空了。 谁都知道,永平伯府如今,就是个无底洞。 永平伯府的夫人,乃是杭州著名商贾的嫡女。 堂堂武勋,娶个商贾之女,说出去,也是丢人的事情。 永平伯被他夫人那理直气壮的话,气到手指发颤的地步,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如今,你要怎样收场?” 永平伯夫人道:“我与平宁郡主她们关系不错,这事,交给我来摆平,那卫渊不过初来京城,根基尚浅,想来是要给平宁郡主她们一个面子的。” 听到这里,永平伯的语气才算好些, “据我所知,那盛墨兰在盛家,不过是个妾室所生之女,如何配进咱们伯府?” 永平伯夫人道:“谁说要让咱儿娶她为妻?” 永平伯愕然道:“你说,要让兴儿纳妾?” 永平伯府嫡长子,叫做李兴。 永平伯夫人道:“这事我已经想好了,今日我帮了那墨兰说话,京城里必有风言风语。” “我让人散出消息,就说她中意咱儿,但她是妾室所生之女,注定做不了管家大娘子。” “那盛家的家主盛还有大娘子王氏,都是爱面子的,那墨兰名节一旦有损,就只能来到咱们府里。” “届时,咱们趁机提出一大笔嫁妆,不怕盛家不应!” 永平伯还是有些不太理解, “你是如何知道,盛家有钱的?” 永平伯夫人道:“听说盛家给他们的嫡长女华兰准备了极其丰厚的嫁妆” 永平伯皱眉道:“你也说了,那是嫡长女。” 她道:“盛家家主盛偏爱妾室,京城里不少人家都知道,想来,也不会亏待了那墨兰。” 她将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卫渊会因为小辈之间的事情而大动干戈。 更没想到卫渊会因此事去了那马球场里。 关键最开始也没意识到,因墨兰说了两句‘自家舅舅是卫渊’,就引得张桂芬大怒,甚至还动手了 她帮墨兰说话,只是想着今后能更好的利用她,完全没有预料,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甚至还使得自家丈夫在军中除名。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曾经在各种聚会场所,认识到的那些勋贵夫人们,可以施以援手,让卫渊撤了将永平伯从军中除名的命令。 (大章)第一百一十九章:谁敢为了你得罪卫渊啊? 用过晚食。 永平伯夫人就着急的前往齐国公府。 经由下人通报,永平伯夫人如愿见到了平宁郡主。 话还没说两句,永平伯夫人便失声痛哭起来, “如今.我是没法子活了.” “我只是觉得,盛家四姑娘挺可怜,想让张家姑娘高抬贵手,莫要与其争执.” “可不料,竟是得罪了那卫渊.连累我家老爷,连一军指挥使都做不得” “呜呜――我不活了!” “.” 听她自言自语说了半晌。 再加上汴京勋贵里,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 平宁郡主很快就将事情原委理了个大概。 也清楚对方此来目的。 不就是想借着自己的名望做个和事佬,此事,就如此罢了? 若是旁人,兴许平宁郡主就帮了。 毕竟,平日里,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可事情牵扯到了英国公府与忠勇伯府,哪怕是平宁郡主,也不敢擅自插手。 更别说,是帮这么个没脑子的货色,如今,自家孩子还喜欢人家的亲外甥女. 这要是帮了她,因此惹恼了卫渊,该怎么办? 顿了顿。 平宁郡主一边平淡的饮茶,一边看着那永平伯夫人做戏。 后者哭闹半天,愣是不见一滴眼泪落下。 最终,兴许是哭累了,嗓子都有些哑了,向平宁郡主开口道: “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啊,不然,我们永平伯府,可真就没有活路了。” 闻声,平宁郡主唉声叹道:“若是以前的齐国公府,说什么,这个忙,我也要帮你。” “但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齐国公府,早就不掺和军中事务.” “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言下之意是,齐国公府是勋贵不假,可已经不是正儿八经的武勋世家了。 如何还能与忠勇伯府说上话? 永平伯夫人见她不肯帮忙,顿时着急起来, “您您不能坐视不管啊!” 平宁郡主淡淡道:“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凡事也不能处处指望着别人给你出头。” “这事,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永平伯夫人一愣,你有什么难处? 齐国公府不说如日中天,但家底厚实,你又与皇后娘娘关系不错,哪来的难处? “夫人.话不是这么说啊。” “昔日里,咱们可是常常相聚,如今,不能我有难了,您就不管不问了吧?” 永平伯夫人真的要急哭了。 她原以为,平宁郡主肯定会舍下脸皮帮忙。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那卫渊,即使是再得势,也只是个伯爵而已。 齐国公府,可是国公啊! 整个大周,有几位国公?屈指可数! 你又是郡主,只是帮忙从中调和一下,连这点儿小忙都不愿意帮? 平宁郡主道:“如果是其它的事情,我肯定会帮你。” “但是.这个忙,我实在是有心无力。” 有心无力? 这是堂堂郡主说出来的话? 永平伯夫人快要绝望了, “除了您,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能帮我了” “您您要是不帮,今儿个,我就在这,不走了!” 此生,平宁郡主最恨的就是有人在她面前不守礼节规矩与撒娇卖弄。 见到永平伯夫人这般,她顿时心生不悦,豁然起身道: “实话给说吧,我齐国公府,不可能为了你们永平伯府,就与忠勇伯府之间,发生任何不悦。” “你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我也只能叫人请你出去了。” 听到这里,永平伯夫人一脸的不敢置信。 曾经,大家是相处的何等愉快。 同在京城,低头不见抬头见 往日里,只要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买些送给她. 可换来的,却是不闻不问? 永平伯夫人冷笑道: “今儿个,才算是见识到郡主您有多狠心。” 狠心? 平宁郡主冷笑道:“往日里,如果没有我得照拂,你以为,就凭你这愚笨样子,能立足京城?” 说罢,就让人请了她出府。 永平伯夫人站在自家马车前,回首看了一眼齐国公府,咬牙切齿道: “今日你不帮我,他日,若你们遇难,也休想我永平伯府施以援手。” 她前脚刚走。 齐衡就来到了平宁郡主身前,看到桌子上摆着茶水,好奇询问道: “方才,有客人来了?” 平宁郡主摇头道:“一个又疯又傻的妇人罢了,不值一提,我让你准备的礼物,你可曾准备了?” 齐衡应声道:“花了大价钱,弄来一匹宝马,择日就送给忠勇伯。” 平宁郡主点头道:“打听打听忠勇伯何时休沐,呈上拜帖,要有规矩礼数,不可惹了忠勇伯不悦。” 齐衡作揖道:“儿子知道了。” 平宁郡主道:“早些休息吧,我有些乏了。” 永平伯夫人相继拜访了几家武勋夫人。 结果给她的回应都很统一,那就是,不可能为了永平伯一家,就去得罪忠勇伯府。 这永平伯夫人毕竟是商人出身。 万事都觉得,用钱开路就好。 可这一刻,她倍感无力,哪怕是花了钱,也没有人愿意帮她家与卫渊之间和事。 永平伯夫人失魂落魄的返回府邸。 永平伯等她多时,急忙询问道:“情况如何?” 永平伯夫人慌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那些天杀的,平日里,我待她们那么好,如今有了事,都不愿意帮我。” “呜呜――” 听到这里,永平伯明白了。 事情完蛋了。 “你说说你,为何要得罪那卫渊?” “他是咱们能够得罪的吗?” “你好蠢啊!蠢笨至极!” 永平伯怒骂起来。 其夫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 “我原以为,即使那卫渊再有权势,也是伯爵,和咱们家门第相当。” “即使有矛盾,也是说开了事。” “我怎知道,平日里认识的那些夫人们,都不愿得罪他?” “再说,我一开始,只是想着借墨兰图谋盛家的财产,没想着要得罪卫渊啊!” “.” 无论她怎么说,永平伯都是听不进去了, “够了!” “我问你,现如今,该怎么办?” “如果我真的做不了这神骑军指挥使,那你,也不必留在伯府了!” 有这么一个妻子,不休,迟早会连累整个家族。 其夫人缠着永平伯的大腿,大哭道: “老爷,您不能休了我啊,您要是休了我,我就活不下去了老爷” “老爷求求您,求求您看在兴儿的份上,别休了我啊” 永平伯怒声道:“若不是你,我永平伯府,也不会遭次大难!” 其实,即使丢了神骑军指挥使的职务,他还有个勋官在。 不至于到吃不上饭的程度。 但,有了神骑军指挥使这一职务,就能够使后辈子弟,都可以从军入伍。 这有利于整个家族的发展。 永平伯夫人慌了神,“老爷,有办法!还有办法补救!” 闻声,永平伯好奇道:“还有何主意?你说来听听?” 永平伯夫人道:“那卫渊三言两语,就将你神骑军指挥使一职撤下.” “如果我们将此事上达天听,或者请几位御史参他” “他他岂能善了?” 嗯? 这他娘什么馊主意? 永平伯一听,顿时怒骂道: “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卫渊正得势,那些个久在朝中的御史们,都是人精。” “谁会为了咱们,得罪卫渊?” “再说,一旦这样做了,那卫渊,还不得往死里整咱们永平伯府?” “你现在就滚出这里,滚!” 永平伯夫人头发凌乱,活脱脱像个疯子,死死拽着他的大腿,道: “老爷,老爷,您听我说,如今,卫渊将您从军中除名,已然是不打算与咱们家交好了。” “既如此,咱们还担心其它作甚?大不了将事情闹大,闹到陛下那边去!” “再说,那些御史文官,一向都不喜武将,卫渊越得势,他们心里就越是不痛快啊!” 听到这儿。 永平伯内心犹豫了。 似乎这傻娘们说得有道理啊! 反正都将卫渊彻底得罪了。 倒不如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只是 “他的老师,乃是英国公张辅” “咱们背后又无靠山.怎么跟他斗?” 永平伯开口询问。 其夫人想了片刻,脱口道:“咱们只是想让卫渊知难而退啊!” “他犯不着动用他老师的势力,就与咱们斗个鱼死网破” “只是让卫渊收回成命即可!” “再说,咱们是求陛下,求那些御史,莫要让老爷您的指挥使一职旁落.” “这些年,您为官家,为朝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永平伯认为有些道理。 于是乎。 他立即离开府邸,前往不少御史家中,想要求他们参卫渊,或是求他们帮自己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那些御史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基本上,都产生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永平伯府一家人,蠢得够可以。 尤其是一位姓林的御史,听了永平伯的来意后,差点没喷死他, “你有几个脑袋?你凭什么觉着,我会为了你,得罪忠勇伯?” “你知不知道监察御史包大人与忠勇伯关系不错?” “你知不知道我曾经因一两句话,得罪了忠勇伯,就被官家贬出京城?”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重新回到京城,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你知不知道,卫渊如今正受陛下恩宠,他的老师张辅,更是贵为枢相,不说一人之下,但也差不多了。” “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吧?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以为,本官能帮你?” “你觉着本官很傻吗?你觉着本官很喜欢没事找事?” “滚,滚,立即滚出我家,再让我看到你,我让你知道什么叫书生意气!滚!快滚!” “.” 这位林大御史越说越气。 就差骂永平伯全家了。 这对夫妇,难道都是傻子吗? 人家卫渊贵为马军司都指挥使,安排下属各项事宜,理所应当。 就算人家是公报私仇,也有这个能力。 得罪了卫渊,就等于得罪了张辅,这也就罢了。 可卫渊背后站着的大山,除了张辅之外,还有一个包孝肃! 那包孝肃何许人也?民间都有给他编纂戏文的了,注定是个名垂青史的。 让我得罪包孝肃,还是我得顶头上司监察御史。 你是觉着我傻吗? 娘的,越想越气! 在永平伯离开他家以后,这位林御史觉得自己被永平伯侮辱了。 我长得就那么像傻子吗? 真的好气啊! 他挽起袖子,快步走出家门外。 刚好看到永平伯犹犹豫豫的,还未上了马车。 永平伯看到林大御史急匆匆走来,当即莞尔一笑道: “林大人,您可是愿意帮我了?” 林御史‘和颜悦色’的开口道: “永平伯,对不住了,今夜本官要是不揍你一顿,本官实在是睡不着啊!” 娘的,逼得我一个读书人都动武了! 闻言。 永平伯一楞。 瞬间就看到一个拳头向自己挥来。 他.懵了。 嗯. 其实,林御史要揍他一顿,更多是做戏。 身为一个文臣,要是连这点程度都忍耐不了,那么多年的养气功夫,算是养到姥姥家去了。 林御史揍他的表面理由很简单,出言侮辱上官,他气不过,觉得永平伯是小人,必须要揍他一顿。 背后的理由更简单,他曾经得罪过卫渊。 要是传出,永平伯来到他家里。 他怕解释不清。 毕竟,卫渊现在可是天子宠臣,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他不愿与卫渊之间,产生任何间隙。 第一百二十章:初识杨家将 永平伯沮丧着脸回到家中。 他能动用的人脉,几乎都用了。 但是却无一人帮他。 毕竟,谁乐意去得罪一位当朝新贵? 自打永平伯府娶了商人之女后,就已经落寞了。 想要在大周朝保证一个家族的长盛不衰,其实,钱财倒还是次要。 重要的是门第,是门风 比如苏家。 纵然苏家不曾有过什么爵位,但是全汴京的勋贵女子们,谁不想嫁到苏家去? 一门三杰,无论是在政坛还是在文坛,都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 就算苏家再没钱,以卫渊现在的权势,包括张辅,都不会去招惹对方。 此刻,永平伯夫人还跪倒在正堂里,等着他的丈夫归来。 当永平伯失魂落魄的回到此间时。 永平伯夫人激动问道:“老爷,有人愿意帮咱们吗?” 永平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她顿时心头一惊,“老爷,难道.” 永平伯叹了口气,道:“明日,我会写信,让你父母来接你。” “从此以后,你与我永平伯府,再无关联” 稍后,永平伯亲自登门拜访忠勇伯卫渊,还带着大量的财物。 卫渊并未相见。 永平伯站在府门外,将休妻的事情大声说出。 卫渊不为所动。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永平伯也只好作罢。 待他前脚刚走,卫渊又差人去了趟盛家,告诉盛一句话, “要有个交代。” 归根结底,永平伯夫妇这件事,就是一场滑稽的闹剧。 一方是没想到事情会有那么严重,竟是上升到政治层面了; 另外一方,也就是卫渊,是想借着此事,稍微整顿一番马军司。 不然,那些个在军中挂名的勋贵纨绔子弟们,只会继续危害军中。 将这事当个警告,让他们不再向往常那样胡作非为,也算是在马军司做了些实事。 此刻。 盛家正堂。 盛与王若弗坐在主位。 卫恕意坐在一侧之首。 众人身前,正跪着林噙霜母女,二人故作娇柔,正流泪痛哭着。 见状,盛于心不忍,道:“恕意,让她们在这跪着就是,就不必再惩罚了吧?” 这时,如兰走来,为盛敬茶,而后戏谑的看向墨兰,故作喃喃道: “卫家舅舅说到底是明兰的嫡亲舅舅,这可倒好,惹了人家不悦,今后还怎么帮咱们盛家?” 盛皱眉道:“行了!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事情不乱?” 如兰撇了撇嘴,道:“父亲,您难道不知,卫家舅舅因为这事,都与永平伯府闹掰了,这事大了!” 盛感到头疼。 若是因此事,真与卫渊闹了矛盾,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啊。 可是,林噙霜母女毫无背景靠山,又是妾室,若是自己再不去偏护一二,她们娘俩该怎么活? 盛想起自己幼年时的经历。 母亲也是妾室。 被当时另外一名宠妾给害死 幸好自己被老太太照拂,否则,只怕也死了 顿了顿。 他用着一种近乎祈求的目光看向卫恕意, “恕意,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 林噙霜就可怜兮兮的开口道: “恕意.好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要是罚,就罚我吧!” “墨兰这丫头不懂事,还以为忠勇伯成了咱盛家的亲戚以后,他也就是墨兰的舅舅了.” “给你添麻烦了,求求你,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说着说着,再次大哭起来。 见状,盛实在是于心不忍, “恕意,要不此事,就暂且作罢吧?” 闻言,王若弗道:“今儿个她们娘俩能使忠勇伯厌了咱们盛家。” “明儿个,若是忠勇伯因她们娘俩,要对付咱们盛家该怎么办?” “长柏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盛不悦道:“住嘴!忠勇伯岂是那种小气的人?” 卫恕意摇头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林噙霜母女面前,缓缓开口道: “我小弟是个什么性子,我也不知道。” “今日,墨兰这丫头能用着我小弟的名声攀附权贵。” “待来日,焉能不会用我盛家名声,去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家主,不罚倒是可以,只是今后盛家荣辱,可就难保了。” 听到这番话。 盛大惊失色。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拉下脸皮求她了,可是她还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温柔似水的卫恕意吗? 如果是因为旁的事情,卫恕意懒得搭理林噙霜娘俩。 但是,如今这事,关乎着卫渊的名声。 她无法再忍了。 今日,必须要个说法。 就在盛左右为难时。 卫渊派来的下人,来到此间,先向卫恕意恭敬作揖,随后,又看向盛,郑重其事道: “我家伯爷说了,今日这事,请盛大人您给个说法。” 说法? 这. 一时间,盛愣住了。 林噙霜慌了,如果没有卫渊掺和进来,她与墨兰绝不会受到处罚。 即使受到处罚了,也只是表面上看得过去就罢了。 可如今,卫渊差人来要说法,那就不同了。 她也着实没有想到,堂堂的忠勇伯,真的会因此事,派人来讨说法 与自己所想,出入太大了. 她不得不慌, “郎,我知道错了,我和墨儿都知道错了.” “郎,求,求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盛打断, “好了。” “冬荣,将她们母女拉出去,各打三十大板!” 话音刚落。 王若弗心中痛快,如兰偷笑。 卫恕意深深地看了一眼冬荣。 冬荣向其点了点头。 这一幕,恰巧被林噙霜看到。 她再次害怕了。 冬荣何时与卫恕意有了联络? 以往,体罚家里下人,都是由冬荣出手。 他的手上有功夫。 知道怎么打伤人,打死人。 三十大板,稍用力,那可就是几个月都下不来床。 甚至,狠辣一些,都能打死一些女眷之流。 不过,因此事,冬荣自然不敢下死手。 但是,将林噙霜母女打到数月生活不能自理,还是可以的。 这一切,都是卫恕意提前授意好的。 冬荣是个聪明人,卫恕意乃张辅义女,相较于她,冬荣还是觉着,得罪林噙霜比较好。 “老爷,能不能换个人打?” “老爷!求你,换个人吧,求你!” “老爷” 林噙霜大呼小叫着。 然而,这在盛眼里看来,不过是想逃脱惩罚罢了。 卫渊那边,他必须要给个说法。 不然,以卫渊身后的两座高山,足以将他乃至整个盛家都给压死。 丢了职务的永平伯,不就是前车之鉴? 人家,还是个伯爵呢! 我呢?盛家呢?有什么?―― 翌日。 卫渊早早地就去了马军司。 陛下说要组建新军,那么他现在,就得开始忙活这事了。 由于神骑军指挥使永平伯已经被他撤下。 一时间,不少武勋,都在盯着此事。 甚至昨夜,都有人偷偷给卫渊送去大量财宝。 但是都被卫渊拒绝了。 神骑军指挥使是个香饽饽,神骑军也是一支拥有着不俗战力的军队。 他必须要慎重选择指挥使。 一旦任人唯亲或是接受贿赂,让赵祯知晓此事,他也就大难临头了。 所以,只能用‘一切为公’四个字,婉拒了那些前来送礼的勋贵们。 卫渊查看了神骑军各营级指挥使、都头、军副指挥使等名籍。 赫然发现,这军副指挥使名叫杨怀仁,乃是杨业的曾孙,杨文广的儿子。 卫渊打听了一下此人。 如果说,永平伯素日里玩忽职守已经成了习惯。 那么这杨怀仁,就是他的相反面。 整日里,杨怀仁不是待在军中,就是拉军队出去训练。 似乎连个朋友都不曾有,只知道一头钻在军队里。 而且,据说此人武艺不俗,是个有能力的。 卫渊思虑片刻,让徐长志亲自去请杨怀仁来此。 第一百二十一章:伯乐与千里马 很快,徐长志就将杨怀仁请来。 卫渊看了看对方。 二十来岁的年龄,面容比较刚毅,眉宇间透着一种坚韧。 在不少勋贵子弟们都混吃等死时,像杨怀仁这种不愿同流合污的武将,倒是不多了。 “卑职见过马帅!” 杨怀仁郑重作揖。 卫渊摆了摆手,“不必多礼,我见过你,在两国使节随我巡视捧日军大营时,你带着一队将士亲自参与操练。” 那时,他有留意过一名气宇轩昂的武将,就是眼前此人。 他本打算着,忙完这些时日,再去寻一寻那名武将。 可事情就是这般巧合,那武将,正是杨怀仁。 为了能使不在两国使节面前丢了脸,秦振特意从各军中临时借调了一批好手。 这也是为什么,两国使节看到捧日军甲胄不统一的原因。 那些好手当中,就有杨怀仁。 “卑职也在那次操练中注意到了卫将军。” “如今,您在我大周军中,犹如传奇!” 杨怀仁并未吹马屁。 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此生,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上阵杀敌建功立业,重振杨家声望。 对卫渊这种有本事的武将,自然是能产生一种钦佩与惺惺相惜的感觉。 卫渊笑道:“些许薄名,不足挂齿,早就听闻杨家枪法举世无上,不知今日能否有幸见识一番?” 杨业一生用过的兵刃不计其数。 关刀、长戟、长枪等。 其中,要属他最为擅长的,还是枪法。 当年,杨家枪可是名动一时。 杨怀仁的父亲杨文广曾追随过狄青,虽然后来被人污蔑进了牢狱。 可是,那段时间,杨文广也的确是将杨家枪法又带上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要不是因为那段牢狱之灾,使杨家被夺了爵位,如今这杨怀仁,少说也是个侯爷了。 大周建国之后,杨业因军功,被封高阳侯,主管高阳路一切军政大权。 后来杨文广被人污蔑进了牢狱,赵祯将杨家爵位夺去。 除了他们杨家,还有不少国公、侯爷,也不能幸免于难。 总之,对赵祯或是皇家来说,有机会能削一两个爵位,也算是好事一桩。 再说,当时赵祯对狄青寄予厚望,他认为,有狄青在,即使没了张辅都无所谓。 可狄青死了,在重用张辅以后,他也不愿重新再给杨家爵位,此事就这般罢了。 但杨家即使没了爵位,有杨业这位老祖宗的声望在,杨家后人,再不济,也能于军中混个一官半职。 毕竟,不少的武将,对杨老令公,还是心存敬畏的。 听到卫渊所言,杨怀仁稍稍愣神,“卫将军的意思是,要与卑职比试武艺?” 卫渊点了点头,“我大周双枪之一的顾家枪,本将军早已领略,如今能有机会试一试杨家枪法,也是荣幸。” “不敢当。”杨怀仁作揖道:“既然卫将军有请,卑职自然奉陪。” 他也早就想试一试卫渊的武艺了。 随后,二人来到校场。 杨怀仁拿了趁手的兵刃,看向卫渊,道: “卫将军,不知今日可否让末将看看那柄关刀?” 赵祯赏赐的关刀,杨业也曾用过。 卫渊道:“今日请你来马军司,是临时起意,未带兵刃,若是差人去家中拿,一来一回,太费时间。” 说罢,卫渊随手拿了一柄陌刀,笑道: “请。” 杨怀仁恭敬作揖道:“请。” 徐长志与不少将领站在一旁围观。 杨怀仁枪扎一条线,直刺而来,卫渊挥刀抵挡。 小试牛刀一番,二人均已试探出对方实力。 杨怀仁被卫渊那强横力道,震到双手发麻的程度。 而卫渊的衣角,也被枪尖划破。 “再来!” 卫渊大喝一声,挥刀再砍。 杨怀仁深知卫渊力道惊人,不敢硬抗,遂侧身躲避。 那一刀,落在青石板铺就得地面上,竟使得石板断裂开来。 见状,杨怀仁心惊不已,不过,他不敢大意。 只因卫渊又侧刀劈来。 这一击,他无法躲避,只得硬抗。 一声‘砰’响过后。 杨怀仁险些连兵刃都握不住了。 卫渊笑了笑,“不错。” 杨守仁眉头一皱,二人比试,卫渊还能抽空说话,可见,未用全力。 “卫将军,小心了!” 杨怀仁也不在留手,一记回马枪,竟让卫渊接连后退数步,若不是被一块巨石拦下,他险些不能彻底卸掉回马枪带来的力道。 “以招式借力,甚妙!” 卫渊心道一声,使出一计力劈华山。 他的招数,都很简单,只求一击必杀。 但杨家枪法,却似有些复杂。 挥枪之际,扎出的枪花迷乱眼球,稍有不慎,身上就会多个窟窿。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卫渊身上的强悍劲道儿,正好可以克制这杨家枪法。 百个回合下来,杨怀仁双臂都在忍不住发颤,身上都被汗水浸透,大汗淋漓,连忙摆手道: “不打了,不打了,末将认输。” 比试而已,又不是生死决斗,到了一定程度,认输也没什么。 反观卫渊,只是脸色有些红润,额头有些汗珠外,其余并无异常,他将陌刀扔到一旁,将坐在地面不停呼气的杨怀仁搀扶起来。 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你得武艺,只做神骑军副指挥使,有些可惜。” “神骑军如今不过三万人,若是我让你做八万大军的副指挥使,不知,你可有兴趣?” 原本新军副指挥使是要留给徐长志的。 但是赵祯的意思很明确,今后徐长志主要负责马军司的事务。 而他卫渊主要负责训练新军。 杨怀仁一听,顿时就有些激动。 他知道,如果放弃这个机会,重振杨家门楣的事情,怕是极难了。 若是抓住,将有就有极大概率出人头地!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单膝下跪道: “多谢马帅,末将愿往!” “今后,末将必以马帅马首是瞻!” 今日,通过与卫渊的比试,他对卫渊,算是心服口服了。 不愧是赛骠骑,卫无敌! 卫渊再次将他搀扶起来, “杨将军,不必客气。” “你我都是为官家做事,只要是忠诚于官家,又有才华能力,必然不会被埋没。” “我希望,你可以使杨家枪重振昔日荣光!” 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前世历史上,岳家军里有个杨再兴,武艺极其惊人。 如今,有个杨怀仁,武艺同样惊人。 能让自己全力对抗且撑过百个回合,足以证明,杨怀仁称得上当世猛将。 “马帅说的是,末将受教。” “如果马帅今日用的是陛下赏赐的那柄关刀,只怕末将在五十个回合之内,就已败下阵来,绝不会撑到此刻。” 杨怀仁再次抱拳道。 他并非是在吹捧。 如果卫渊使用的真是那柄关刀,生死对敌,杨怀仁不一定能撑过百个回合。 “杨将军客气,今日与说八万大军副指挥使之事,杨将军暂且保密。” “这几日,就有劳杨将军先担任神骑军指挥使一职。” 卫渊缓缓开口。 论能力,杨怀仁甩永平伯十八条街。 但杨怀仁身上没有爵位,所以,他只是个军副指挥使。 而那永平伯却当了指挥使。 这些年,若是没有杨怀仁在,估计整个神骑军,都已经烂到骨子里去了。 而永平伯也不可能在那个位置上坐这么久。 像是军中的这些复杂情况,杨怀仁深受其害,不可能不清楚。 但是他人微言轻,改变不了什么。 如果连他都不在军中了,杨家可就真的没落了。 所以,此刻,杨怀仁对于卫渊,除了钦佩之外,还有几分感激。 感激他,能给自己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如果说,自己是千里马的话,那么伯乐,就是卫渊! 第一百二十二章:革除爵位,广云台吃酒 杨怀仁暂且回到神骑军中。 卫渊约他散衙之后,前往樊楼吃酒。 与之同行的,还有从代州跟随自己来京城的那些心腹们。 徐长志道:“只要是吃酒就去樊楼,今夜能不能换个地方?” 卫渊不解道:“整个汴京,还有比樊楼更好的酒楼?” 徐长志笑道:“卫兄,你说咱们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樊楼酒菜即使再好,去多了,也就那回事。” 卫渊道:“你们定地方,记得叫着杨怀仁,他是个不错的苗子。” 徐长志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开口道:“那就这样定了,我挑地方,你可不准反悔。” 卫渊摇头一笑,“你还能将我吃穷了不成?” 徐长志道:“不至于吃穷,就是让英国公夫妇还有张家姑娘知道了,你可能会有点麻烦。”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相信以卫兄的能力一定能够解决好。” 卫渊更为困惑了,整个京城,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吗? 除了皇宫。 卫渊在马军司看了会儿名籍,又留意了几人,然后就将马军司里的事务统统丢给徐长志。 他则返回伯府,要给自家二姐挑选一些值得信任的奴仆。 卫渊前脚刚走,跟在徐长志屁股后面的陈阿牛就问道: “晚会儿到底去啥地方?” 徐长志认真地看了看陈远之,笑问道: “来京城这么久,可去过娼馆?” 娼馆? 陈远之当即摇头道:“俺没去过,俺也不想去。” 徐长志挤眉弄眼道:“是不想去,还是你卫大哥不让你去?” 陈远之一脸尴尬。 都是男人,说不想去是假的。 见到他这副模样,徐长志不由得开怀大笑道: “今夜,就带你去见识见识整座汴京最大的红尘场所。” 陈远之脱口而出道:“广云台?” 徐长志惊讶道:“怎知?” 陈远之嘿嘿一笑。 徐长志摇头道:“好你个大牛,还说你不想去?来京城之后,没少打听广云台吧?说实话,究竟去过了没有?” 陈远之连忙道:“不敢去不敢去,俺一个月俸禄才多少?俺在京城买宅子借了卫大哥不少钱财,都不知道咋还呢,哪敢去那里?” 徐长志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夜你卫大哥请客,好好玩,这机会可不多见。” 陈远之困惑道:“卫大哥一向不喜那种场合,能随你去?” 徐长志道:“他没去过,怎知不喜?去了才能知道,今后要不要常去。” ―― 话说永平伯还是不甘心被卫渊从军中除名。 于是干脆进宫面圣,将此事捅到赵祯面前。 然而,赵祯却将皇城司搜罗的他一些罪证,狠狠地扔在了他的脸前,怒声道: “玩忽职守,任人唯亲,贪赃枉法,放印子钱,种种罪证,铁证如山,你还有何狡辩的?” 永平伯看到这些证据,顿时傻眼了, “陛陛下臣.臣.” 结结巴巴半天,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赵祯也懒得与他再说什么,开口道: “丛今日起,大周,再无永平伯,滚出朕的大殿!” 永平伯彻底懵了。 早知他就不来了啊! 如今可倒好,不仅没有让皇帝命卫渊收回成命。 反而还丢了爵。 从此以后,他们这一脉,就成了庶民了! “陛下,求您开恩啊陛下!” “陛下,臣知错了!” 永平伯大呼小叫着。 然而,金口玉言一开,注定就没有回头箭。 一切都太迟了。 永平伯被侍卫拉了下去,丢出了宫门外。 至于那座永平伯府的宅子,自然也被赵祯收了回来。 曹皇后询问道:“为了卫渊,就将一位伯爵真的除名了?” 赵祯道:“一是这永平伯该被革除爵位。” “二是组建新军在即,卫渊又是新军指挥使,将来必然会遇到不少难处。” “这永平伯得罪了卫卿,私底下,还找了多名御史,要共同弹劾卫卿。” “如果朕不严肃处理永平伯,那么今后,不知会有多少人,借新军一事,攻伐卫卿。” “朕将永平伯爵位革除,其实是要给卫卿助势,让某些欲从新军中横插一脚的人,可以有所顾忌。” 组建新军,势必会牵动着多方利益。 别的不说,就单说户部、兵部还有那些武勋子弟那里,就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组建新军,深受皇帝重视,武勋们都会拼了命的钻进去。 至于户部和兵部,更是不用多说,一旦向卫渊施压,粮饷、编制等,都成问题。 当年,赵祯不是没有组建过新军,可是成效都不太理想。 这次,他想将一切大权,都交给卫渊。 让上阵杀敌的武夫去训练、组建新军,或者,才能达到他想要的那种效果。 但这势必会让卫渊触动多方利益。 身为皇帝,明面上,要雨露均沾,所以,借着革除永平伯爵位一事,让一些人明白,卫渊是不能招惹的。 只有这样,组建新军的计划,才不会受到波折与阻碍。 曹皇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就凭永平伯做出的那些事,确实也该被革除爵位功名。 永平伯被除名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文武百官与勋贵的耳朵里。 他们都很庆幸,没有因为选择帮助对方,而有可能得罪卫渊。 同时,他们也都对卫渊产生了深深地敬畏, “陛下,居然为了一个伯爷,去革除另外一个伯爷的爵位?” “卫渊何止是简在帝心啊!他不会是流落在外,失散多年的.嘶!卫渊到底什么来头啊?” “陛下重视卫渊,居然重视到了这种程度?汉武与霍去病,也不过如此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 多方势力与官吏的震撼,直接将卫渊捧上了一个新高度。 年轻一辈人里,除了卫渊以外,谁还敢说自己简在帝心,深受皇帝恩宠? 与卫渊相比,配吗?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无论文臣武将,只要是听说了卫渊的事情。 都是极力往好处去说。 很少有人敢说卫渊的坏话了。 没办法,他们的皇帝陛下,太爱卫渊了,这份爱,很深沉,远远超过了皇帝当年对狄青的厚爱! 盛听说永平伯被除爵的事情后,当即带了些礼物,马不停蹄地来到忠勇伯府,恰巧见到刚从马军司回来的卫渊,郑重作揖道: “渊弟.卫伯爷,按照你的吩咐,我已经狠狠惩戒了林噙霜娘俩。” “估计这小半年,她们是不能下床走路了。” “不知对这个惩罚,卫伯爷可算满意?” 闻言,卫渊笑道:“姊兄,你何时学会这般客套了?” 一听‘姊兄’二字,盛顿时大笑道: “这不是怕你还在为那事动怒。” 卫渊感到好笑,“你觉得我很闲?每天要因这些事情生气动怒?” 若是因为国事生气动怒倒也罢了。 区区一些琐事而已,不值当的。 盛连忙道:“是是是,渊弟你日理万机,整日被国事军事所累,自然不会注重这些许小事。” 卫渊好奇道:“姊兄今日来,还有别的事?” 盛一脸尴尬,“没了.” 卫渊点了点头,“去府里稍坐会儿吧,正好明丫头在陪着她姨母。” 盛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真要是连伯府大门都未进去,那可就丢大人了。 过了会儿,盛嘱咐了明兰几句,“在你舅舅这里,千万别给你舅舅惹麻烦”之类的话,就找了由头离开这里。 卫渊听了,向明兰说道:“你这个父亲,无论何时何地,都乐意给你摆父亲的架子。” 明兰笑道:“习惯了,我父亲一向如此,但他心肠不坏。” 过了会儿。 徐长志、陈远之还有杨怀仁等人散衙,齐齐来到忠勇伯府,要喊卫渊去吃酒。 这时,明兰正陪着昌哥儿与木哥儿玩闹,看到这么多人过来,其中还有不少熟悉的身影,便是笑道: “你们大晚上的,要喊我舅舅去哪里吃酒?” 陈远之看了一眼明兰,憨厚的直言道:“明兰姑娘也在啊,去广云台。” 此话一出,正在喝茶的卫渊,将含在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明兰瞪大了双眼,先是看了看卫渊,又看向陈远之, “去哪?广云台?” 顿了顿,明兰又向卫渊问道: “舅舅,舅妈知道这事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张桂芬吃醋 去广云台? 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事? 卫渊一脸错愕。 明兰嘟嘟嘴,心有不悦,“舅舅,舅妈说了,要让明儿看着您!” “姨母就在春意阁那边呢!我.我告诉我姨母去!” 说罢就要离开此间。 明兰乃是女儿身,自然没有去过什么娼馆。 可是广云台作为汴京最负盛名的青楼酒肆,别说女儿家,就连八岁小孩都听说过一二。 明兰心想,都是什么人,才会去那种地方? 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之辈?总之,不是什么好人才去的地方。 她现在的心思,还没前世历史上嫁给顾廷烨时那般豁达。 再说,张桂芬确实叮嘱过明兰,不能让卫渊沾花惹草。 张桂芬待她极好,她自然是听进去了,想着,告诉姨母,让姨母劝谏舅舅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可谁料,明兰刚走两步,徐长志就大笑道: “明兰,你舅舅好歹也算是堂堂伯爷,当朝新贵,怎么,去个广云台,都要你姨母与舅妈同意?” 顿了顿,他又看向卫渊,“卫兄,你要是实在不方便,不敢去,我们哥几个可就去了。” 卫渊刚欲开口,明兰又说道: “舅舅,您与舅妈还未成婚呢,虽说订了婚期,可若是让舅姥爷他们知道,该如何想你?” 林兆远笑道:“行了,都别为难卫大哥了。” “卫大哥,我们去吧,今夜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虽然您还没娶我们那嫂子过门,但是哥几个,绝不会笑话你惧内。” 卫渊一听,当时就火大了, “去,必须去!” 什么叫惧内? 这和惧内有什么关系? 我去個广云台怎么了? 我是武夫,又不在乎什么名声,再说,我以前也没去过啊。 那些士大夫们去个娼馆,还管这叫风流呢! 明兰握着木哥儿的小手,气得跺了下脚, “舅舅,舅妈肯定会难过的。” 陈阿牛想去广云台都快想疯了, “明姑娘,你还小,啥也不懂,我们是去谈事情,有要事商议,你别跟着瞎掺和。” 明兰撇了撇嘴,不再多说什么。 她在说下去,就是她这个外甥女不懂事了。 其实仔细想想,京城里的那些达官显贵们,谁不去娼馆青楼这种场所? 舅舅贵为当朝上将军,去那种勾栏瓦肆,也在常理之中。 就是担心,张桂芬知道此事后,心里会闹不通快,会伤心难过罢了。 卫渊看了一眼徐长志,“伱得主意吧?” 后者耸了耸肩,“卫兄,自来到京城,哥几个还没快活过呢。” 谢武、沈青等人陆续开口道: “卫大哥,今儿个您就多破费,请弟兄们长长见识?” “是啊,卫大哥,哥几个都还是光棍汉子呢!” 明兰越听越觉得臊得慌,连忙离开此间。 卫渊正色道:“有言在先,谁敢对勾栏女子动了真心,我打断他的腿,让他这辈子也参不了军,打不了仗!” 平日里,他们哥几个,要说吃酒,卫渊别无二话。 但要是去娼馆,卫渊总显得有些犹豫。 和他敢不敢去没什么关系,毕竟就算真去了也无妨。 只是,大牛他们几个,都是从代州苦寒之地过来的,如果初来乍到,就享了富贵极乐,难免会生消沉之心。 更何况,都是不懂女人的莽撞汉子,那些娼馆女子,最是懂得如何对付这种男人。 再因女人出了岔子,毁了前程,得不偿失。 因此,去之前,卫渊要对他们再三叮嘱。 林兆远几人陆续点头。 卫渊抱有歉意的看了看杨怀仁,苦笑道: “没想到你我头次吃酒,就去娼馆那种地方.” 杨怀仁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其实.卑职早就想去见识见识广云台的姑娘了。” 听到这里,卫渊愣了愣神。 待众人齐齐离开伯府,前往广云台时。 明兰暂将木哥儿交给姨母卫如意,然后独自去了英国公府。 这时。 张桂芬刚陪着张辅夫妇用过晚膳。 正坐在屋子里绣着护膝。 这还是跟着卫恕意学的技巧。 她想着,到了冬天的时候,就将这护膝送给卫渊。 明兰不经下人通报,直接来到此间,看着张桂芬那认真地劲儿,笑道: “舅妈,这是给我舅舅绣的护膝?” 闻言,张桂芬站起身来看向她,好奇道: “这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明兰道:“舅妈,您还有心情在这绣护膝,您可知我舅舅去哪儿?” 张桂芬眨了眨双眼,“去哪了?” 明兰直言道:“去吃酒了。” 张桂芬点了点头,“卫大哥去吃酒,不很正常?” 明兰继续道:“去广云台吃酒了。” 张桂芬下意识应声道:“去就去呗,让你舅舅少饮,酒吃多了难受。” 忽地,她似是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道:“你说去哪吃酒了?” 明兰神情淡然的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广云台啊?怎么?舅妈刚才还不是说,去就去呗?” 一时间,张桂芬哆嗦着嘴唇,内心联想到极多。 会不会是卫大哥在广云台有什么相好? 会不会是哪个广云台的狐狸精将卫大哥迷惑了? 想到这里,眼眶里逐渐有了些许泪花儿在盘旋。 心里更是愈发生气,都快被气哭了, “我倒要看看,哪个狐媚子,敢勾引你舅舅!” 说罢,还将兵器架上的一把宝剑抽出,顿时寒光凌厉,慑人心魄。 张桂芬手握宝剑,冷声道: “砍了她!” 见状,明兰对她颇为了解,掩嘴一笑道: “你就不怕,你踏出这个门,会有人说你是妒妇?” “你还没过门呢,就担上这个名声,不好。” 张桂芬顾不了这许多, “如果卫大哥是与良家女子卿卿我我也就罢了,我不仅不动怒,还会过了门以后,就劝你舅舅纳她为妾。” “但是,广云台里,都是什么姑娘?都是一群该杀的狐媚子!” “你舅舅在代州戍卫边疆多年,哪见过那温柔场面?万一被哪个狐媚子三言两语迷惑了,对你舅舅名声不好!” 明兰诧异道:“你是为了这个,才要砍了什么狐媚子?” 张桂芬道:“不然呢?” 明兰好奇道:“你对我舅舅找姑娘这事不生气?” 张桂芬撇了撇嘴,“当然生气!” “可是.我.我不敢生你舅舅的气。” 说话声越来越小。 明兰无奈地摇了摇头。 敢情是吃自己的闷气啊? 舅舅啊舅舅,您到底给我这堪称天之骄女的舅妈,灌了什么迷魂汤? 竟是对您百依百顺的,连吃醋对您生个气都不敢? 第一百二十四章:广云台第一美姬——魏行首 张桂芬提着剑站在门口犹豫半天。 好几次,都想踏出门槛,出府,去广云台找卫渊,看看是哪个狐媚子在作妖。 但是她不敢,她怕她去了,会给卫渊丢脸,会让他生气。 但是她不去,今夜,注定是难眠了。 明兰悠闲地喝着茶,静静地看着她,笑道: “舅妈,您都犹豫多久了,到底去还是不去?” 张桂芬怂了,默默流下两行清泪。 见状,明兰也慌了神,连忙去安抚她, “我舅舅只不过是去消遣一下,又不像那些个纨绔子弟天天去,舅妈您放宽心就好。” 说着,还用手帕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痕。 张桂芬仗剑而立,握着明兰的一只手, “好明兰,你去好不好?你帮我去瞅瞅?” 明兰惊讶的摇头道:“我去?不行。” “我要是去了那种地方,我娘非得把我皮揍烂不可。” 张桂芬眼前一亮,“我去找你娘,将这事告诉你娘。” 明兰连忙劝阻道:“你要是真去说了,事后我娘肯定会说我舅舅,到时候,我舅舅就会觉得你善妒。” 张桂芬难受极了,“那该怎么办?” 明兰道:“顺其自然呗,我今儿个夜里来寻你,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免得伱日后知道胡思乱想。” 张桂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可我已经胡思乱想了。” 她是真的爱上了卫渊。 不然,若是寻常女子,知道与自己有婚约的男子去了勾栏瓦肆,最多也就是心里会不舒服而已。 绝不会如张桂芬这般难受。 明兰叹道:“你要是心里实在不舒服,明儿个,我陪你去找我舅舅。” “有他陪着你,想来也能好受一些。” 张桂芬点了点头。 若不是顾及着卫渊的感受,她可能真就去大闹广云台了。 —— 此刻。 广云台。 卫渊一行人经由小厮引路,刚走进这里,就听到一阵阵悠扬的琴声传来。 四处都是饮酒作乐的男男女女,珠帘轻曳,不经意间,就会看到某個女子裸露在外的白嫩大腿。 若是继续看去,还会发现某个男子早已忍不住上手把玩,引得那女子声声娇喘。 一楼中央,有一座巨大的舞台。 三五成群的女子,裸露着玉足,站在舞台中央,或弹琴奏乐,或吟诗诵赋,好不热闹。 有吃醉酒的男客,趴在舞台旁边,就想伸出手摸一摸那些女子白嫩透红的玉足。 而一些大胆的舞女,本身就是娼妓出身,故而见到那些趴在沿边的男客,不仅不觉得他们冒昧,反而还有迎合他们的举动。 似有若无中,足尖轻轻抬起,点在他们的额头上,随后又翩翩起舞,引得不少人拍手称赞。 有些身份的男客,基本会待在二楼,那里不仅有雅间,还能随时看到一楼舞女们的表演。 规模最为奢华的,就是三楼了。 那里的雅间,可以容下十几人同时玩闹。 还有格调较高的舞女、琴女献艺。 至于一楼,那是普通人才会待的地方。 自卫渊与徐长志一行人踏进这里的时候,广云台那风韵犹存的老鸨就匆匆迎了过来, “稀客,可真是稀客呐。” “没想到,今夜我这儿能迎来忠勇伯您大驾光临,当真是三生有幸。” 自那次率帐下亲军游街之后。 不少人都见到了卫渊的真面目。 而且,广云台也有养了一些机灵的小厮,他们最擅记人。 几乎全汴京的勋贵,只要他们看过一眼,就会牢牢记住长什么样子,叫什么。 所以,在卫渊来之前,那些小厮们,就争先恐后的告知老鸨,忠勇伯来了! 此刻,无论卫渊选择去哪儿消遣,只要是知道他身份的人,都不敢轻视。 毕竟,卫渊的种种事迹,包括近日发生的,赵祯革除永平伯爵位一事,他们也都一清二楚。 这一切,都与卫渊有关啊! 就这来头以及身份,谁敢小觑? 卫渊道:“你们广云台,最大的雅间,在哪?” 老鸨笑嘻嘻说道:“在顶楼。” 卫渊直言道:“引我们去。” 老鸨点头道:“好嘞,贵客快快请。” 随着卫渊一行人上楼。 来这里的不少客人,都是注意到了,下意识议论道: “那不是忠勇伯吗?他也来这种地方?” “瞧你说的,这种地方怎么了?再说,哪个男儿不好色?” “还从未在这种场所见到过忠勇伯呢!” “.” 不多时。 卫渊他们就已经坐在了广云台那座最大的雅间里。 很快,许多个姑娘就缓缓来到雅间,站成一排,供他们挑选。 徐长志看了看诸多姑娘,皱眉道: “你们广云台的那位行首魏姑娘呢?” 老鸨道:“魏姑娘身体不适,今日不宜见客。” 身体不适? 徐长志不满道:“我等来了,却不见魏行首,有何意义?莫非是你看不起我等武夫,不愿魏行首来?” 老鸨大惊失色,“哎呦,我们哪敢啊?” 徐长志摆了摆手,“速速将魏行首唤来。” 魏行首? 卫渊听到这三个字,顿时就想起了是谁。 ‘知否’电视剧里,此人乃是顾廷烨的红颜知己。 模样极其俊俏。 身段优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称极品。 来都来了,卫渊自然也想见一见。 老鸨无奈,只好火急火燎的来到魏行首门前,敲着她的房门, “魏姑娘,你身体好些了没有?” 闻言,屋里传来一道颇具柔情的声音, “鸨母?今儿个不是说了,我前些日子得的风寒刚见好,不见客。” 老鸨着急道:“哎呦,魏姑娘,今日来的可是稀客!” “我怕去的那些姑娘,入不了那位稀客的眼。” 魏姑娘躺在床榻之上,心生好奇道: “我的那些姐妹们,不说国色天香,却也差不多了。” “哪个客人,来头这么大?” 老鸨直言道:“是忠勇伯!” 忠勇伯? 听到这三个字。 那姓魏的美姬犹豫片刻,便是应声道: “鸨母,且告诉忠勇伯,稍等我片刻,我要洗漱打扮。” 老鸨一听,顿时笑道:“有劳魏姑娘了。” 所谓行首,就是指头牌。 魏行首给广云台赚足了银子,自然深受老鸨尊敬。 大概过去两刻功夫。 魏行首才洗漱打扮妥当。 原本苍白的脸色,引多加粉饰,逐渐有了些红润。 负责伺候魏行首的婢子不忍道: “您大病初愈,这时去,万一又累了身子该怎么办?” 魏行首道:“忠勇伯自来到京城这么久,所去的第一家红尘场所,应该就是咱们这了。” “他不是一般的客人,就算是累倒了,也要去见。” 婢子不再多言。 其实,魏行首心中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那日,卫渊游街,她曾远远地看到过他。 英姿勃发,气宇轩昂,风华正茂,勇猛无敌的大将军. 但凡是个女儿身,谁见了又能不思春? 所以,她要去见。 见一见那位,驰骋沙场,堪称无敌的卫将军! 随后。 一身蓝衣的魏行首,亲自打开房门,一时间,注意到顶楼房间的一些男子,目光都不由得痴了。 魏行首的美,是美在骨子里,媚骨天成,柔情似水。 她缓缓打开卫渊所在的雅间。 第一眼,就看到了卫渊。 她垂下眉目,自觉跪坐在卫渊身边,先为他斟满了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轻声道: “奴家晚来片刻,请忠勇伯与诸位将军恕罪。” “奴家先自罚三杯,诸位将军请自便。” 说着,还特意靠在卫渊的肩膀上。 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顿时萦绕在卫渊四周。 卫渊顺势将她搂在怀里。 这种霸道的劲力,让魏行首的身子彻底酥了,好似没了骨头,软软的,像一滩汪水。 第一百二十五章:贪财好色的卫渊 一场酒宴下来,卫渊‘豪掷千金’。 有人说,他是为了魏行首的美色。 来到京城,见识了纸醉金迷,故而本性暴露。 也有人说,他是为了徐长志等一众兄弟可以在广云台玩得开心。 总之,半夜下来,卫渊在广云台花费数千两白银一事,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所有人都暗自觉得,卫渊这是在自毁前程。 毕竟,他与英国公张家已经定亲。 如今,还未迎娶张桂芬过门,就出了这档子事,碍于面子的英国公张辅,岂会没有作为? 不少人都在等着看卫渊的笑话。 离开广云台之前。 卫渊搂着魏行首的细腰走进她的闺房里。 不少人都看着这一幕,露出羡慕的神情, “魏行首竟带着男人去了她闺房?” “那可不是一般人,是大名鼎鼎的卫渊卫将军!” “怪不得呢,自古美人爱英雄啊!” “.” 然而,待卫渊来到她的闺房中后,却是突然松开搂住她小蛮腰的手。 魏行首神情一怔,突然想到了什么,为卫渊倒了杯茶, “因为将军您,奴家的名声,怕是要响彻整座汴京城了。” 卫渊坐在椅子上,笑道:“魏行首的名头一向响亮,又何须卫某为你造势?” 魏行首掩嘴笑道: “若是旁人来我这里,想必定是要迫不及待的将奴家抱到床上去了.只有卫将军您是真来喝茶。” “至于造势不管卫伯爷认不认同,自卫伯爷扔下那几千两白银,待明日,又不知会有多少红尘女子,会嫉妒奴家。” 大周禁止嫖娼,但是却不禁止卖唱、献艺、陪酒的美姬。 喝上几杯,滚了床单,也是常有的事,这叫‘风流’,不叫‘嫖娼’。 卫渊道:“你引我来此,就不怕事后有人找你麻烦?” 魏行首笑道:“能与卫将军您这等英雄共度春宵,是多少女儿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说起来,算是奴家占了便宜。” “奴家既然收了卫将军的钱财,自然要为卫将军排忧解难,更要承担一些后果。” 卫渊眉头一皱,“魏行首混迹红尘之地多年,心思果然通达。” “方才听你所言,在我之前,也是有人来到此间?” 魏行首摇头道:“您是第一个。” 卫渊并不信她的鬼话,转而好奇道:“你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要做什么?” 魏行首试探性说道: “饮酒时,卫将军的目光一直都在留意雅间外面的动静” “我们广云台,虽然是红尘之地,可却也是整座汴京消息最为流通的地方” “每日,不知有多少皇城司的差吏会来此间.” “卫将军来到京城这么久,奴家可没听说,您贪恋女色,更不曾听说,您为哪个女子,豪掷千金。” “奴家虽然也有几分薄色,可照比英国公家的张姑娘却多有不足于情于理,您都没有在奴家身上一掷千金的理由。” “再说下去,奴家怕是要惹祸上身了。” 卫渊缓缓闭上双眼,不再说些什么。 魏行首站在原地,静静地陪着他。 目光不时会看向他。 在广云台多年,魏行首已是阅人无数,但像卫渊这种英姿勃发的大将军,她还是头次见到,不由得心生仰慕。 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左右。 魏行首作揖道:“卫将军,时辰差不多了,您再待下去,可就是留宿了,张家姑娘会武,奴家心里还是怕的。” 卫渊睁开双眼,站起身来,捏住魏行首的下巴,上下打量一番,笑道: “你一介红尘女子,想要在京城活下去,就该笨一些,不要这么聪明。” 魏行首直言道:“奴家表现的越聪明,卫将军就会越觉得,将来有朝一日,奴家或许能够帮到卫将军。” 卫渊眉头一皱,这算是向我示好? 红尘女子的这张嘴,太厉害了。 卫渊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打开房门,径直离开此间。 魏行首突然转身,看着他的背影,连忙道: “卫将军,您以后,还会来吗?毕竟,就算是做戏,也该做全才是。” 卫渊没有应声。 魏行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卫渊刚离开他的房间,就见徐长志守在不远处。 后者道:“杨将军还有大牛他们,已经被我差人送回家。” 卫渊点了点头,伸了伸懒腰,“你今夜,可是将我害惨了。” 徐长志笑道:“一夜春宵,怎会惨?” 卫渊无所谓道:“反正是你带我来的,老师要是找我麻烦,我就将供出去。” 徐长志摇头一笑,偷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卫渊会意。 二人离开广云台之后,徐长志才继续说道: “今夜过后,卫兄贪财好色之名,是逃不了了。” 卫渊道:“幸好有你在我身边,为我查漏补缺。” 徐长志笑道:“卫兄与那魏行首待了片刻,竟是学会煽情了?” “我等兄弟,早已将身家性命绑在卫兄身上,小弟自然要为你考虑。” 自雁门一战时就是如此。 只要卫渊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徐长志定会站出来,第一时间,将那不完美的地方,做到尽善尽美。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当卫渊有失时,徐长志总能及时发现。 “可惜,明丫头怕是没有将咱们喝花酒的事情告知张家姑娘。” “若是我那未来嫂嫂来广云台闹一闹,倒也不用卫兄你一掷千金了。” 徐长志哈哈大笑着。 卫渊看着他,也是莞尔一笑。 一切皆在不言中。 翌日。 英国公夫妇知道卫渊为了个青楼女子一掷千金之后。 并未如外人所像那般极其愤怒。 “你这徒弟,当真是出息了,竟为一个青楼女子花了几千两的真金白银。” “你这个当老师的,就不去说说他?” 张夫人笑着说道。 张辅道:“你怎么不去说?” 张夫人喝了口茶,“你们师徒间的事情,我懒得管。” 张辅叹了口气,道:“自渊儿发迹以来,无论朝堂还是民间,对他的议论都近乎完美,仿佛又是另外一位文正公。” “渊儿为了他的那两个姐姐,在文人里,也落下了个极好的名头。” “又与包孝肃那厮相识如今,陛下还要让他组建新军.他还要认卫青为祖” “名声,地位,威望,家传门第,这些渊儿都有了这.不是一件好事。” “可现在,外面都传,渊儿暴露本性,乃贪财好色之徒,如此,渊儿再无后顾之忧了。” 武将里,不能出现文正公。 一旦组建新军,卫渊的手里,就掌握着八万精兵。 再加上马军司武勋子弟对卫渊的心悦诚服 那夜,以秦振为首的武勋子弟,可是扬言,要对卫渊马首是瞻。 一个不贪财好色的将军,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但一个贪财好色的将军,亦如郭子仪的自污,必然能安然无恙。 徐长志一反常态,当着明兰的面,说要喊卫渊吃花酒,就是要将这件事,弄得众所周知。 也希望,明兰可以将此事告知张桂芬,倘若张桂芬昨夜大闹广云台。 顷刻间,包括赵祯在内,所有人都会坚定不移的相信,卫渊是真的去找姑娘逍遥快活去了。 可惜,女人心海底针,明兰与张桂芬并未前往广云台。 徐长志失算了。 卫渊只好退而求其次,将银子花在了青楼女子的身上。 就图一个‘好名声’。 做了这么多铺垫,‘好名声’已然是有了。 只是让卫渊没想到,魏行首竟会主动示好,倘若这是真的,以魏行首在汴京的知名度。 在其年老色衰之前,必然能够帮到卫渊。 这对卫渊来说,姑且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第一百二十六章:卫卿为国尽忠,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英国公夫妇还在聊天。 忽地,一脸憔悴的张桂芬缓步来到此间。 张夫人瞧着她那无精打采的模样,笑问道: “看你这样子,你卫大哥的事情,你是知道了?” 张桂芬郁闷道:“卫哥哥为广云台的一名娼妓一掷千金,这事都传遍京城了,我岂能不知?” 张夫人故作打趣道:“这个卫渊也着实可恨!” “明明已经与你有了婚约,竟还浪迹娼馆,简直有辱我张家门庭!” “芬儿放心,我已与你父亲商议了,退婚!” 退退婚? 闻言,张桂芬心中一惊,连忙道:“娘亲,卫哥哥只是没有去过那种地方,多去几次便也腻了。” “咱家与卫哥哥的婚事,怎么能说退就退?女儿不同意!” 张夫人好奇道:“你不怪他去了广云台那种地方?” 张桂芬心里是有些委屈的,但是她不敢表露出来,生怕真的退婚了, “不怪,女儿不怪卫哥哥,再说,京城里的那些达官显贵们,去广云台的多了,卫哥哥只是好奇而已” 闻言,张夫人笑道:“好了,不逗你了。” “你卫家哥哥去广云台,是有苦衷,至于什么苦衷,暂时还不能告诉。” “这些时日,你不要去见你卫家哥哥还有你姐恕意。” 逗我? 苦衷? 听到这些词汇,张桂芬瞬间眼前一亮, “娘,您没有骗我?卫哥哥果真是有苦衷才去的?” 张夫人点了点头。 张辅道:“昨夜明丫头来告知你此事,你提剑就要去广云台,为何没去?” 张桂芬道:“女儿毕竟还未过门.” 张辅道:“我已让你身边的小厮丫鬟,将这件事流传出去。” 张桂芬大惊,“若是如此,使得卫哥哥厌了女儿该如何是好?” 张辅笑道:“为父给你找的良配,你尽管放心。” “今后,无论发生何事,为父都希望,你与渊儿,都能互相信任。” ―― 此刻,宣政殿里。 一早,皇城司就将卫渊在广云台的事迹,汇报给了赵祯。 后者看向指挥使燕达,询问道: “卫渊真如你所言,是贪财好色之辈?不是假装?” 如果卫渊是假装的话,赵祯就要重新审视组建新军的人选了。 燕达摇了摇头,郑重作揖道: “据说昨夜,英国公的女儿都要提剑去广云台闹了,后来被卫渊的外甥女拦住。” “而且,卫渊在广云台吃酒时,与那魏行首举止亲密,且为此女花费上千两白银,万不会有假。” 听到这里,赵祯笑了笑,道: “桂芬这个丫头,也算是朕从小看大的,没想到,她脾气倒是不小,这将来,免不了有人说她是妒妇了。” “卫渊少年英雄,喜好女色,也实属正常,可是毕竟刚与张家姑娘订了婚期.太不懂事了些。” “传旨,赐忠勇伯皇庄六座,金三千两,同时,责令忠勇伯,三日之内,不得出府,让他反思,莫要误了与张家的大好姻缘。” 那皇城司指挥使燕达听到这里,内心无比震撼。 因为,赵祯谈及卫渊与张桂芬之间,就像是一位长辈在说教晚辈一样。 而且,还亲自下令,让忠勇伯三日不得出门,要让他反思。 这不就是一个长辈得知晚辈做错了事,小小责罚一番吗? 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卫渊与张桂芬之间的婚事? 您可是陛下啊,是一国之君,您为了臣子之间的婚事这般上心,真的好吗? 先赏后罚,明摆着是要告诉文武百官,卫渊在您这,依旧备受信任. 这.这搞得我,也想去广云台吃酒了啊! 赵祯旨意刚刚下达。 韩章与兵部尚书曹耀衡就来到宣政殿面圣。 韩章道:“陛下,您有意组建新军,是好事,但这卫渊” “昨夜,臣听说,他在勾栏瓦肆,花费数千两白银,只为娼妓一笑.” “若是由此人组建新军,臣认为,不妥。” 曹耀衡拱手道:“臣附议。” 赵祯皱眉道:“卫卿有这个能力可以组建新军,他的新式练兵法,也有显著成效。” “他若是不能组建新军,难道,你们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韩章看了曹耀衡一眼。 曹耀衡毛遂自荐道:“陛下,臣虽年迈,但亦熟读兵书,对练兵之道,颇有钻研,臣愿替陛下组建新军。” 赵祯哼了一声,“你也说你年迈了,就该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 韩章又道:“陛下提倡节俭,卫渊此人,闹出这么大动静,实在不宜掌军。” “否则,百姓们该如何看待此事?请陛下三思。” “陛下,臣记得,您亲政之际,参知政事欧阳大人刚参加会试,其所著文章,本有状元之才。” “后来,因他为青楼女子著词,您一气之下,将其贬至二甲十四名。” “卫渊此举,与欧阳大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啊。” 这时,京城里,正在家中养病的一位老人家,突然打了个喷嚏。 宣政殿里。 赵祯皱眉道:“卫渊是武夫,永叔是文臣,岂能相同?” 韩章继续道: “文臣武将,都是陛下的臣子,陛下,卫渊没有经历过京城的纸醉金迷,若是就此流连温柔乡,焉能担得起组建新军的大任?” 赵祯不满道:“朕会告诫他的。”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韩章,道:“韩相公,你对组建新军一事如此上心,是为了什么?” 闻言。 韩章心里一咯噔,立时下跪道:“臣之忠心,陛下应该比谁都要清楚。” 赵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组建新军一事,朕希望,就全权交给卫渊与枢密院,你,就不要插手了。” “卫卿在代州戍卫边疆多年,为朕,为国朝立下不少功劳,难道,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韩章顶着压力直言道:“陛下,您对卫渊的照拂,有些过了。” “他还年轻,过刚易折,拔苗助长.臣是希望陛下,可以慎用.”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祯强行打断道: “够了!” “朕只是不希望,他和狄青一样!” “当年,为了新政,你们已经排挤走一个狄青了,这个人,能不能留给朕,留给赵家,留给后世之君?” “韩章,朕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朕累了你们退下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卫渊上书《练兵实纪》 宣政殿里。 韩章听到赵祯的声音。 顿时犹如五雷轰顶。 一个臣子,竟是将皇帝逼到说出那番话的程度。 那么这个臣子,便不是良臣、忠臣。 而韩章一生,都以忠良为名。 那番话,落在他的耳朵里,犹如对他千刀万剐。 “臣,有罪!” 韩章再次叩首, “请陛下治臣死罪!” 闻言。 赵祯再次叹了口气,亲自将他搀扶起来,语重心长道: “你的忠心,朕明白。” “士大夫治国,是太祖皇帝定下的国策。” “但自我大周建国以来,对外所有败阵,皆是武夫不得专政所致。” “朕已经老了,朕只是想,给我大周后世子孙,留下一支精兵,一支可以在狂澜既倒之时,力挽天倾的精兵。” “卫卿的练兵之法,朕认为,可以推行。” 韩章不太了解那所谓的新式练兵法。 但赵祯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无论如何,他都是不敢阻拦了。 这也就是赵祯。 若是换做其他皇帝。 像韩章这般咄咄逼人,早就气急败坏,宰了他了。 ―― 忠勇伯府。 卫恕意一大早就来到这里,苦口婆心的向卫渊说道: “那红尘女子,不过就是与人逢场作戏而已,小弟,你心里要拎得清.” 卫渊刚想说些什么,就听下人汇报,天使前来传旨了。 领了旨意,卫恕意与卫如意姐妹二人惊诧不已, “小弟,陛下罚你面壁思过三日又给了你千金,怎么回事?” 卫渊应声道:“小弟去广云台,属于迫不得已,当中牵扯着的事情比较多,两位姐姐就莫要过问了。” 随后,卫渊果真就去面壁思过了。 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半步也不走出。 吃喝拉撒,全在房间里解决。 卫恕意与明兰,索性就陪着卫如意置办新宅。 在卫渊面壁思过以后。 她们就来到了那间三进三出的大宅院里。 明兰一边记着宅子里所需物品,一边笑道: “姨母,舅舅给您买的这座宅子,比我们家都要大一些。” 卫如意正看着一些下人不停地搬运物甚, “我早与你舅舅说了,在城外弄间宅子也行,他非要那么破费。” 早些时候,那些下人干活时,卫如意都要上手帮忙。 后来,卫恕意说道: “你以后,就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 “这些下人,都要听你的。” “你身为主母,今后无需再干这些活计了,交给底下人就行。” 如此,卫如意才渐渐接受如今自己的地位。 明兰笑道:“以后姨母,我娘,我舅舅,我们一家人都住在京城,想想就值得高兴。” 卫如意道:“这都多亏了舅舅,只是听说你舅舅为了个红尘女子一掷千金.大姐,您要说说他。” 明兰问道:“姨母为何不去说?” 卫如意道:“打小,你那舅舅就与我对着干,他连你外祖父外祖母的话都不听,就听你娘的。” 明兰看向卫恕意,“这事倒是头次听说,娘,您给我讲讲你们以前的事情呗?” 后者摇头一笑道: “有什么好讲的,都过去了,如今,你舅舅位高权重,所做的事情必有目的,凡事都不能向以前一样,只看表面了。” ―― 卫渊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显而易见,就是要做给赵祯看。 他要让皇帝知道,他究竟有多么听话。 您让我思过,我就思过,您让我活,我就活,您让我死,咳咳,抱歉,死不了一点儿。 说是思过,其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原地囚禁,并无两样。 这几日的时间,他不想白白浪费,遂看起各种杂书。 其中有部书,提到司马迁在狱中写‘史记’一事。 卫渊心有所感,喃喃道: “司马迁写史记,孔子著春秋,李靖写兵法,这些名垂千古的大人物,哪个不是著书立传之后,才得以被世人广为流传?” “远的不说,范文正公当年被破格提拔为参知政事,成为当朝宰执,为了推行新政,上《答手诏条陈十事》而名誉一时。” “如今组建新军在即,我虽已自污,让官家对我放心,但.只有官家放心,是不行的,还需让百官认可。” 今早,韩章进宫面圣,想要让赵祯重新选择一位组建新军的人选。 不就是觉着自己没有资历? 如果是张辅组建新军,韩章绝不会跳出来反对此事。 “范文正公为推行新政写出‘十事’,我为组建新军,也该写出一篇策论,最起码,要让百官看了,心悦诚服。” 想到这里,卫渊目光逐渐变得坚韧。 大周的臣子们,最为擅长的技能,就是纸上谈兵。 可要说起这纸上谈兵,卫渊也是不遑多让。 “关于练兵之道,前世历史上,集大成者,就是戚继光。” “有前车之鉴,接下来的路,我倒是好走了一些。” 想到这里,卫渊坐在案前,看着眼前的御贡宣纸,写下四个大字:《练兵实纪》。 对于此书,前世他也只是匆匆一瞥。 其中大部分内容,也只能记个大概。 不过,结合前世某些人经验之谈与今生在军中磨炼数载的经历还有张辅等一众名将的教导。 倒是不难写出一部《练兵实纪》。 虽然无法做到一比一复制出练兵实纪。 但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卫渊掀开一张纸,继续落笔: “练兵实纪,第一节,辨真操。” “夫陈师鞠旅,列众于场,谓之操练,尔等知之矣” “第三节,公赏罚” “凡赏罚,军中要柄。如该赏者,即与” “.” 洋洋洒洒十五篇章。 卫渊足足用了三日时间,才算写成。 期间,经历了无数修改,甚至是挑灯夜战。 这三日的时间,他只睡了四个时辰。 是一刻都不敢耽误。 虽然他体质惊人,但连日的呕心沥血,也使得他状态不佳,昏昏欲睡。 三日来,除了给他送饭的婢子,就连明兰等人前来,他也是一律不见。 负责贴身照顾卫渊的侍女蓁儿,觉得这样下去,卫渊的身体就要累坏了。 而官家只罚了卫渊面壁三日。 如今,三日时间已到,蓁儿连忙找来卫恕意等人,劝谏卫渊要好生休息。 此刻。 卫恕意、卫如意与明兰三人,都站在卫渊的身前。 明兰大声道:“舅舅,陛下让您面壁,可没说让您节食不眠您这样,会将身体累垮的。” 卫恕意也开口道:“小弟,打开房门。” 为了防止他人强行打扰,那扇门,已经被卫渊反锁上了。 见屋子里迟迟没有动静传来,明兰一脸着急道: “舅舅是不是休息了?还是累坏了,晕倒在了屋子里?” “蓁儿,这几日,我舅舅就没与你说,在做什么吗?” 蓁儿摇头道:“前夜里,我去给家主送饭菜,见家主再写什么东西.我也没敢问。” “但自那以后,老爷房间里的烛火,就没熄过.” 听到这里,卫恕意深深皱起眉头,连忙道: “来人,破开房门!” 话音刚落。 几个下人你看我,我看你,犹豫半天,没人敢动。 卫恕意道:“你们不破,我来!” 说罢,她刚要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砸门。 忽地,就见卫渊打开房门。 卫恕意看到他满眼血丝,一脸憔悴,顿时心疼道: “小弟,不过是面壁而已,您怎的这般作践自己?” 明兰上前两步,搀扶住卫渊,“舅舅,您究竟怎么了。” 卫渊的手里,握着厚厚的一摞纸,众人只听他大笑道: “成了,我写成了!” “练兵实纪!” “来人,速速备车,我要入宫面圣!” 卫如意一听,皱眉道:“小弟,你这个样子,如何面圣?还是先好好休息” 话还没说完,就被卫渊打断道: “二姐,我手里的东西,很重要,必须要第一时间,亲自呈给陛下。” “这将是我卫家的立业之本!” 古来能称大将者,无不精通练兵之道。 今后,这练兵实纪,将会成为卫家的家学。 也是会被大周各级将领争先恐后研读的兵法名传! 第一百二十八章:此练兵法,当为我大周第一兵书! 卫渊前往皇宫面圣。 在通往宣政殿的走廊里,他一直昏昏欲睡。 此时,赵祯正与户部尚书还有韩章等几位中枢大臣,商议盐税一事。 赵祯贴身太监朱总管进殿通报, “陛下,忠勇伯卫渊求见。” 赵祯正与韩章等人商议到最要紧的时刻,自然不能因为卫渊的觐见而坏事, “这小子来做什么?朕不是让他在家中面壁思过么?” 朱太监作揖道:“回陛下,您让忠勇伯面壁三日,如今,刚好已至三日。” 赵祯刚欲说些什么,就听户部尚书开口道: “陛下,卫将军来此,恐有要事与您商议,要不臣等明日再来?” 赵祯摆了摆手,“无妨,让卫渊在殿外坐着,等此间事了,朕在召他进来。” 闻声,朱太监缓步退下。 然后亲自给卫渊搬了个凳子,道: “卫将军,陛下让您在这里坐着等。” 卫渊顶着困意,问道:“陛下什么时候能见我?” 朱太监摇头道:“陛下正与户部商议重新调整盐税策略,增加什么长引、短引.咱家也不太清楚,更不知,要商议多久了” 他能向卫渊透露这么多,可见是在向卫渊示好。 宫里的规矩,卫渊也知道一些。 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递给朱太监,语重心长道: “有劳朱总管,等陛下完事时,帮在下再去通报一番。” 听到‘在下’二字,朱太监小心翼翼地收下金子,连忙道: “哎呦,卫伯爷,您这是折煞咱家了,请卫伯爷放心,只要陛下得空,咱家会再通报,绝对不让卫伯爷久等。” 朱太监收下这一锭金子,倒不是说他缺钱。 而是一种增加彼此关系的方式。 自此,卫渊算是与朱太监建立了联系。 双方都很默契。 一位是宫里的太监总管,负责贴身伺候赵祯。 一位是颇受赵祯重用的新贵。 二人的这次相识,绝非表面上看得如此简单。 是双方的刻意为之。 事后,卫渊坐在凳子上,身子靠着柱子,不自觉打起了哈欠。 朱太监离开此间,站在宣政殿门前静静等着。 只要赵祯这边一完事,朱太监会立即说出卫渊在外等候的事情。 每日要见赵祯的臣子很多。 大都是汇报政务,而赵祯也的确勤政。 所以,偶尔会因忙碌一件事,忘记某个臣子,使其在某处待了许久. 赵祯与众臣子议事到很晚。 结果也没商量出个眉目。 他只好暂时让众人离开宫里,明日再议。 这时,朱太监刚想说什么,就听赵祯道: “卫渊还在等着吧?” 朱太监连忙道:“回陛下,在殿外睡着了。” 睡着了? 赵祯笑道:“前来见朕,居然还能睡着,他这是仗着朕宠他无所顾忌,还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朱太监作揖道:“陛下,我瞧着卫将军脸色不太对,像是极其劳累,应是有别的苦衷,才睡着的吧?” 闻声,赵祯走出殿外,显然是想亲自去看看已经睡着的卫渊。 这时,韩章等人也刚好经过卫渊睡着的走廊里,纷纷议论道: “此子倒是心大,在这种地方也能睡着?” “鼾声如雷,我等走动,都不能将此子吵醒,恃宠而骄啊!” “行了,都散去吧,今夜还要有劳诸位赶个章程出来,这盐税法,该怎么变通,迫在眉睫。” “.” 随后,众人才加快脚步离开此间。 唯有韩章注意到卫渊身下洒落的一些纸张。 他刚想弯下腰去捡。 却见赵祯缓缓来此。 韩章深深作揖。 赵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他退下。 待其离开后,赵祯慢步来到卫渊身旁,亲自弯下腰,捡起了那些纸张,随便翻了一页,看到一句话, “凡主将旗举时,先哨将应之,营指挥使不许先应” 赵祯认真地看了下去,只是看了一页,便已是有所惊讶, “这是.练兵法?” 这些纸张散落一地时,顺序虽然打乱,但是卫渊有标注几节,所以,并不影响赵祯阅读。 他很快就找到了首页的四个大字, “练兵实纪?果然是练兵法。” “此子在这里如此酣睡难道,朕让他面壁思过的这几日,他一直再写这个?” “因此累了身子,困乏不已?” 想到这儿,赵祯亲自将那些纸张握在手里,然后小声告诉朱太监, “将朕的毯子拿来给他盖上,不要惊醒他。” “让宫女们组成人墙,别让晚风吹到了他。” 听到这里,朱太监目光骇然。 这份待遇堪称史无前例啊! 就在他震撼期间,赵祯已经拿着练兵实纪,返回殿里。 朱太监按照他的吩咐,给卫渊盖了毯子,还小声叮嘱那些组成人墙的宫女, “这位乃是忠勇伯,陛下的爱将,就算将你们都冻死了,也不能让卫将军受到半点风寒。” “都听清楚了没?” 那些婢女们连连点头作揖。 随后,她们看向卫渊那勇武的模样,都是忍不住好奇。 不过,她们不敢盯得太久,站在他跟前,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宣政殿里。 赵祯对卫渊所写的练兵实纪爱不释手,甚至连晚膳都不愿用了。 生怕因为用膳耽误了看这练兵实纪。 所以只是吃了些糕点垫了垫肚子。 稍稍压制住腹内的饥饿感以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道: “卫卿在殿外睡了这么久,想必还未用膳。” “你让尚膳局做些菜肴,待卫卿醒来,给他送去。” “若是菜凉了,就重新做,确保卫卿醒来时,可以吃上一口热乎饭。” 听到这里,朱太监都替卫渊感动到快哭的地步了。 这还是赵祯第一次对一个臣子这般呢! 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 朱太监下去嘱咐尚膳局之后。 赵祯就再一次投入到看《练兵实纪》当中,边看还边喃喃自语道: “练伍法,选骑兵,预日先将部下官生夙守军令、习知束伍之教者,各分执事” “写得好啊,还有这辨操之法,可使军卒不再懈于操练” “以往,将士训练士卒,说得些鼓舞人心的话,不过是建功立业之流,而卫卿却独辟蹊径。” “说不认真操练,就难以战胜敌军,就会死,倘若认真操练,则敌死己生” “练手足法、练胆气法、练将法、练营阵法.可谓练兵总要矣。” 此刻,他心怀激动。 倘若大周的将士,人人都读了这本书,那么人人都能练出一支精兵。 试想,大周的上百万将士,如果都成为精兵,那么横扫天下,岂不如同儿戏? 赵祯知道,将上百万将士都练成精兵,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是这练兵实纪的诞生,让他看到了希望。 “卫卿啊卫卿,朕果真没有看错你。” “朕让你面壁三日,你却给朕写出了练兵之集大成之作。” “此兵法,当为我大周第一兵书!” 此刻,赵祯的心情无异于是激动的。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让卫渊快速组建新军了。 他认为,组建新军一事,除了卫渊,谁也不能做。 哪怕是张辅也不行!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当年范仲淹担任参知政事时,所写的答手诏条陈十事。 以及狄青担任枢密使时,所写的‘对西夏总略’。 前者有关政治,后者有关军事。 可是论价值,赵祯觉得,都比不上卫渊所写的这练兵实纪。 就在这时。 卫渊幽幽醒来,赫然见到身边有许多宫女,顿时吓了一跳。 见状,朱太监忙走到他跟前,道: “卫伯爷,您可算是醒了。” 卫渊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又瞧了瞧盖在自己身上的,绣着五爪赤龙的毯子,急忙问道: “朱总管,你怎么不把我叫醒?” “陛下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卫渊兼任兵部右侍郎 卫渊醒了。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陛下在哪。 赵祯听到了,他走出殿门,来到卫渊身前,问道: “那练兵实纪,是你亲自所写?” 这时,卫渊才意识到,自己带来的练兵实纪,此刻已不在身上。 他郑重作揖道:“回陛下,确为臣亲自所写。” 赵祯握住他的手,面露喜色, “你小子,很好!” “今夜,你就不要回府了,与朕畅饮。” 卫渊受宠若惊,“臣不敢” 赵祯打断道:“有何不敢?你这练兵实纪,为朕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他指的大麻烦,是冗兵问题里的一部分,即军卒战力低下。 光靠一部练兵法,很难将冗兵问题解决,不过,解决当中的一部分难题,还是可以的。 但这对赵祯来说,已经足够了。 毕竟,冗兵一事由来已久,想要治理,决不能下猛药,否则会出乱子,必须要循环渐进。 稍后,尚膳局将所做美味佳肴,经由宫女端到宣政殿里。 就此,赵祯与卫渊,足足饮了半夜的酒。 卫渊将练兵之事的展望全部说出。 吃酒期间,赵祯见卫渊狼吐虎咽的模样,笑着说道: “慢点吃,怎么像饿了许久的乞丐,哪有半点我大周忠勇伯的气概。” 卫渊下意识说道:“陛下,您有所不知,臣为了写那练兵实纪,可谓废寝忘食,好几日没吃一顿饱饭了。” 赵祯听了,有些动容,什么是好臣子? 这就是好臣子! 为了国家要事,能做到这种忘我的程度,值得称赞啊! 赵祯倍感欣慰,说道: “将组建新军一事交给你,朕放心。” 卫渊感激涕零道:“臣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闻声,赵祯也愈发激动起来, “组建新军一事,你尽管放手去做,朕已经告知枢密院与兵部,让他们全力配合你。” “枢密院由你老师做主,这点儿倒是无妨,至于这兵部” 赵祯欲言又止。 卫渊喝了口酒,道:“请陛下放心,臣为陛下组建新军,若是兵部不配合臣,臣就去好好说,绝不给陛下找麻烦。” 闻声,赵祯再一次见识到卫渊的忠心,笑呵呵开口道: “整座天下,包括六部,都是朕的。” “朕发话,谁敢不听?朕只是觉得,兵部可能不如枢密院那般积极配合组建新军。” “不过,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朕会为你扫清眼前所有障碍,你只需专心训练新军即可。” 卫渊一听,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啊。 他连忙下跪叩首, “陛下,您待臣.如父待子!” “臣臣不胜感激!” “请陛下放心,臣纵然是死,也会帮助陛下,训练出一支精兵强将!” 有些时候,喝些酒,往往能够流露出‘真情实意’,哪怕是装得,也像是真的。 如父待子。 赵祯听到这四个字,可谓龙颜大悦。 如果说,卫渊没有自污的话,赵祯还有所担心。 毕竟,卫渊在民间的名声,实在是太好了。 名声好,就代表着威望。 将来,若自己百年之后,新君继位,能压得住他吗? 现在,全汴京都说,卫渊本性暴露,贪财好色,赵祯再也不担心,卫渊将来的威望和名声,能压过新君了。 一个人,只要贪财好色,就有弱点。 而卫渊,不仅贪财好色,还忠肝义胆,足够忠诚,这样的臣子,哪个皇帝见了不喜欢? 赵祯将卫渊搀扶起来,语重心长道:“君若父,臣若子,朕理应要照顾你。” 他没有用照拂二字,而是照顾。 听到这里,卫渊哭了。 失声痛哭。 他将这辈子,最伤心的事情,都想了个遍。 终于落泪了。 煽情煽到这种地步,卫渊表示,不掉点儿眼泪,实在是说不过去。 赵祯看到驰骋沙场,被世人誉为卫无敌的大将军,居然大声痛哭,一时间,竟是愣住了。 顿了顿,他问道:“卫卿,何至于此?” 卫渊边哭边道: “臣自幼丧父,陛下对臣所为,让臣让臣觉得,陛下您就是臣的父亲!” 说完,他故作脸色一变,再次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道: “臣僭越,臣死罪,臣大逆不道,臣忤逆,臣胡言乱语,望请陛下治罪,请陛下治罪!” 见状,赵祯莞尔一笑,再次将他搀扶起来, “卫卿,好卫卿,你何罪之有?” “说起来,朕还要感谢上苍,继狄青之后,又给了朕一个卫渊。” “好了,时辰不早,你好好休息,朕明日,朕会与你老师等人,商议组建新军一事。” “你作为新军统帅,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尽管说出来。” 卫渊故作踉跄跌倒两步,假装自己吃醉了酒,晕头晕脑的作揖道: “臣臣领旨!” 见状,赵祯笑了笑。 随后,离开此间。 他前脚刚走两步,只听扑通一声,卫渊又跪倒在地,大声道: “君如青山,臣如松柏,誓死效忠陛下!” 闻声,赵祯神情一怔,缓缓转过身来,再次看向卫渊,语重心长道: “卫卿,朕老了朕,不是你的青山,朕看好你。” 说罢,他在宫女的搀扶下,径直离开此间。 卫渊也不知赵祯走没走远,总之,他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拼了命的,将手指扣到嗓子眼里。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吐了。 朱总管将这件事禀报给了回到寝宫的赵祯, “陛下,今日卫将军喝了不少呢,都喝吐了。” 赵祯一听,想起卫渊方才所言,摇头一笑道: “都说酒后吐真言,朕得卫卿,真乃上天眷顾。” “只可惜,朕已经老了,若是在年轻一些,或能与卫卿成一段君臣佳话。” “曦儿这小子,也是运气好,将来有他保驾护航,外事可平。” 说罢。 赵祯竟是没了困意。 亲自写下一卷圣旨。 圣旨中的内容很简单。 卫渊上书《练兵实纪》,于国有功,责令其兼任兵部右侍郎。 大周以右为尊。 原本兵部只有一个侍郎,那就是余嫣红的父亲。 可如今,卫渊担任了这兵部右侍郎,那么余嫣红的父亲,就只能是左侍郎了。 虽然职位品阶没有太大变化,可权力终究是不如右侍郎。 赵祯让卫渊进兵部,是有着自己的考虑。 一来,他很看重组建新军,不希望兵部会出什么岔子,至于枢密院那边,倒是不用太担心。 二来,卫渊担任兵部右侍郎以后,就可以直接参与朝政。 赵祯想要培养卫渊,待将来自己百年之后,可以成为新君辅臣。 当然,这只是他现阶段的想法,至于将来,在出现什么变数,就不是他以及卫渊所能掌控的了。 “卫卿,你虽有军功在身,但资历毕竟尚浅,朕.暂时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朕希望,你不要辜负朕对你的信任。” 赵祯喃喃至此,忽然响起卫渊醉酒时说出的一番话, “您就是臣的父亲君如青山,臣如松柏.” 想到这儿,赵祯嘴角微微上扬。 好卫卿。 第一百三十章:大周最年轻的兵家宗师 翌日,午后。 韩章、张辅、顾偃开、辅国公、韩国公等一众大臣勋贵,齐聚宣政殿。 午前,皇帝赵祯命人誊抄了十份《练兵实纪》,供众人阅读。 此刻,卫渊就站在赵祯身旁,一言不发。 那些人都在详细地看着《练兵实纪》,生怕错过每一个字眼。 同时,也在互相讨论着: “练伍法、练兵法、练营阵总计九卷,每卷十余节,照此法训练士卒,哪怕不是武将,也能操练将士啊!” “英国公,宁远侯,您们二位久在军中,对这练兵实纪,有何评价?” “此书.当为练兵法第一书矣,也是练兵之道集大成之作!” “依照此书之法训练将士,必有奇效,不知是何人所写?” “.” 听到他们都在夸赞《练兵实纪》,卫渊就知道,目的算是达成了。 赵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张辅, “你难道看不出,此法是谁所写?” 后者若有所思,故作皱眉道:“能写出此练兵法,必然对练兵之道与用兵之法颇有研究。” “据臣所知,大周境内,实难有此良将,哪怕是之前的武襄公,也写不出这样的练兵之法啊!” 顿了顿,他突然大惊失色道: “难道这练兵之法” 说罢,欲言又止的看向卫渊。 赵祯笑道:“没错,此书,就是你这弟子所写。” 张辅神情激动道:“忠勇伯,此练兵实纪,真是你所写?” 在赵祯面前,他与卫渊之间,最好还是莫要以师徒相称。 卫渊恭敬作揖道:“回枢相,的确为下官所写。” 张辅还想说什么,一旁的顾偃开,就已经坐不住了,只见他豁然起身,死死盯着卫渊,斩钉截铁道: “忠勇伯,若此书真是由你所写,你将是我大周,最年轻的兵家宗师!” 他并不是特意吹捧,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练兵实纪,本就是古代练兵法集大成之作。 再加上卫渊结合了前世现代练兵法的优势再次有所完善。 此书面世,卫渊再也不是所谓的年轻将领,而是实打实的兵家宗师! 足以开宗立派的那种。 靠着这兵书,卫渊能为师矣。 此时,就连韩章等一众文臣,也用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卫渊。 仿佛再说,年纪轻轻,就能写出这等传世之作,当真不一般! 卫渊,真乃兵家之天才! 靠着这本书,不出意外的话,在卫渊百年之后,可进大周武庙,陪祀兵家历代先贤。 这是一种莫大荣耀,说是名垂青史也不为过。 赵祯故作咳嗽两声,笑道: “你们现在知道,朕为何突然让卫卿兼任兵部右侍郎一职了吧?” 兵部侍郎一职,在大周乃是从三品。 卫渊的上护军勋官一职,就已是正三品了。 听到赵祯所言。 一众臣子默不作声。 这个时候,张辅与顾偃开都不好表态。 片刻后,韩章开口道: “陛下,忠勇伯在用兵一道中虽堪为人才,但如今,他已身为侍卫亲军马军司都指挥使,又要担负组建与训练新军的责任。” “如今,又多了一个兵部右侍郎的头衔,这身上的担子,会不会太重了?” 赵祯呵呵一笑, “卫卿正值年轻气盛,有精力,朕相信他。” “卫卿,你说说看,你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不重?” 卫渊恭敬作揖道:“回陛下,为陛下,为国朝,臣身上的担子即使再重,也是心甘情愿。” 赵祯心满意足的笑道:“好,甚好,卫卿真乃朕的好臣子!” 君臣之间,都将话说到这种程度了。 韩章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随后,赵祯一一看向众人,语气极其严肃,正色道: “此练兵法,切记不可流传出去,若是谁泄露了此练兵法,朕,绝不轻饶!” 古往今来,朝廷对于兵法的掌控力度,一向很大。 除了广为流传的几本兵法,例如孙子兵法、三韬六略等等,在民间,就几乎很难看到其余兵书了。 稍后,赵祯与韩章等人继续商议盐税一事。 张辅、顾偃开、卫渊等一众武勋离开宣政殿。 各地返回府里或是衙门途中,张辅、顾偃开、辅国公、韩国公等人陆续开口道: “渊儿,你何时写了这兵法?为师怎么不知?” “英国公,你可是收了一个好弟子啊,靠着这练兵法,卫将军足以跻身兵家名流之列了。” “是啊,练兵实纪练兵法之集大成之作,卫将军有望进武庙!” “.” 卫渊能进武庙,也绝非虚言。 一位名将,光是会打,有着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其实还不太够。 还要会用兵、练兵,最好是著书立传,可供后世兵家子弟研究,将其所著书籍奉为典籍。 只有这样,才能有望进武庙。 而卫渊刚好这两点都具备,所以,他是有很大希望进武庙的。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军功。 ―― 离开皇宫以后,卫渊并未前往马军司,而是直接回到了府里。 昨夜,卫渊在皇宫,一夜没有归家。 将卫恕意等人吓了个半死。 如果今日卫渊再不回来,她们怕是要拖关系打探情况了。 因卫恕意有诰命在身,再加上卫渊在朝中势头正猛,所以,卫恕意娘俩来忠勇伯府,倒也无需向盛汇报了。 见卫渊回府。 明兰先是迎了上去,一脸关怀道: “舅舅,您昨日在宫里,没发生什么吧?” 卫渊摇了摇头,“无事。” 他看了看卫如意,“二姐,您的那个宅子,如今置办的怎么样了?” 后者应声道:“都差不多了,等你姊兄来到京城,我们就搬过去。” 卫渊又问,“姊兄情况如何?” 卫如意道:“两日前来信告诉我,身上的病已无大碍,想必这时,已经出发来京城了。” 卫渊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明兰笑道:“正巧舅舅也回来了,这几日都是姨母在做饭,今儿个,也让你们瞧瞧明儿的手艺。” 闻声,卫渊有所期待道:“丫头,听说你莼菜鲈鱼羹和三鲜笋炸鹌鹑这两道菜做得极好,舅舅还没尝过呢。” 明兰眨了眨灵动的眼睛,“舅舅如何知晓,明儿颇为擅长做这两道菜?” 卫渊笑道:“听说你跟着庄学究读书经常受处罚,一旦要挨训的时候,总会偷偷的给庄学究说,要为他做这两道菜,这已不是什么秘密。” 明兰若有所思。 舅舅竟是连这个都知道? 难道,舅舅在外征战时,也常关注盛家的情况吗? 为了我和娘亲 想到这里,明兰心里有些难受。 她的舅舅,对她如此好,可是她却难以报答一二。 心情又怎能好受? 顿了顿,明兰挽着卫渊的臂膀,嬉笑道: “舅舅想吃,明儿就给舅舅做。” 说罢,还看了看卫恕意与卫如意,摆出小辈的姿态,俏皮道: “娘亲,姨母,今日明儿做得美食,都是给舅舅做得,你们可不能跟我舅舅抢。” 此话一出,姐弟三人陆续大笑起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华兰大婚在即,使节离京,荡虏五军 用膳时,卫渊听明兰说了件事, “舅舅,我父亲昨儿个说,我大姐姐新婚在即,想让我问问您,您可有出面的打算?” 华兰大婚,如果卫渊出面了,对盛家来说绝对称得上一件好事。 最起码,盛家可以高调的向外人说,在这京城里,盛家有拿得出手的‘亲戚’。 卫渊对华兰颇有好感,此女是被那位盛老太太一手调教出来的,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平日里也比较懂事。 对于这样的晚辈,卫渊不介意当一次‘长辈’, “距离华兰大婚,还有多久?” 明兰应声道:“还有不到两个月。” 卫渊点了点头,“来得及,你待会儿回府之后,告诉华兰,就说,我会亲自为她准备一份贺礼。” 像是盛家与忠勤伯府这样的门第。 双方联姻成婚,在一两个月之前,就要开始着手忙碌。 明兰点头道:“平日大姐姐在家里,待我也是极好。” 几人刚吃过饭,两国使节就派了人前来。 耶律信先与李谅祚此刻已进宫面圣,准备明日离开汴京。 他们在这里的主要目的并没有完成,继续待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随着三国大战结束,各方之间,都能维持一段太平岁月。 而这时两国使节派人前来,是想告诉卫渊,晚上在广云台小聚一番,就当是为两国使节送行。 听说此事,卫渊颇为好奇,“为何选广云台?” 前来的辽国使节应声道: “这是两位主使的意思,我也不知。” 卫渊点了点头,“好,请转告两位主使,稍晚些,我会前往官驿去寻你等。” 两国使节离去之后,卫渊才前往马军司,与徐长志商议了有关组建新军一事。 “陛下只给了我八万人的编制,我想了想,主要还是从上四军中挑选好手。” “大牛他们,在军中担任军或营级指挥使。” 听到卫渊所言,徐长志点了点头, “从上四军里调精兵前来的确省事,枢密院那边倒还好说,兵部能让步?” 在大周,枢密院主管军国大事,兵部负责从旁协助,权力不如前朝时大,不过也能起到制衡枢密院的作用。 卫渊笑道:“陛下已让我兼任兵部右侍郎一衔,这两日大概就有正式的旨意下来。” 徐长志眉头一挑,“卫兄,几日不见,一鸣惊人啊。” 卫渊摇了摇头,“莫要打趣我了,关于组建新军,我有一些想法。” “第一,荡虏军下辖五军,每军一万五千人,又分五营,每营三千人,各营细分十都,每都三百人,都再分二十伍,每伍十五人。” 大周原来的军制里,是没有伍长的。 如今,卫渊又加了个伍长,而对于各级指挥军队数量,也有了个明确标准。 而那五军,自然就是骑军、弓弩军、刀盾军、枪军以及辎重军。 其中,辎重军下辖兵种比较杂乱,包括不限于藤牌手、战车兵等。 “虎贲军、游奕军、玄盾军、胜捷军、开山军,此为五军暂时称谓,如果你有较好的想法,也可以与我说说。” “其中,虎贲军,是由骑兵组成,我打算将这支军队交给大牛,他马术较好,自来到京城后又钻研武学,假以时日,必为一员虎将。” 卫渊缓缓道。 其实,论武力值,在卫渊认识的年轻将领里,无人可比得上杨怀仁。 只是,他已将杨怀仁破格提拔为荡虏军副都指挥使。 所以,这战力最高的虎贲军指挥使一职,卫渊打算交给陈大牛。 至于这五军编制,在卫渊看来,还是暂时的。 倘若荡虏军能够体现出自身价值,迟早还会扩编。 到时,水军要有,还要将骑兵的规模扩大。 ―― 晚些时候,卫渊来到官驿,与耶律信先、李谅祚还有几名两国使节前往广云台。 途中,卫渊好奇询问道: “二位怎么想着去那种地方?” 耶律信先笑道:“总要去瞧一瞧值得让卫将军一掷千金的女子是谁才是。” 李谅祚点头附和道:“自来到汴梁,还没见识过贵国女子风采。” 卫渊道:“广云台中不过是一些红尘女子,相见识我大周女子的风采,还是要寻名门闺秀,不过,我大周的名门闺秀,不一定能够看得上二位。” 他与耶律、李二人谈话,一向是十分强势。 毕竟,赵祯让他负责接待两国使臣的目的之一,就是要让他体现出大周的强势来。 不能再像昔日那般软弱了。 卫渊等人来到广云台之后,还是坐在那日前来的雅间里。 魏行首听说以后,便立即重新梳妆打扮一番,还特意换了身新衣裳。 不久,她规矩的坐在卫渊身侧。 耶律信先等两国使节见了,陆续道: “怪不得值得卫将军一掷千金,的确是位美人。” “这广云台,有机会,要常来。” “.” 魏行首听到他们的言行,又看了看他们身上的服饰,便也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她贴在卫渊的耳旁,轻声道: “卫伯爷,以往也有辽、夏使节来到我们这儿,可都是不规矩的很,广云台里有不少姐妹,都被他们欺负过。” “这次,有您在这里,他们倒是老实了不少。” 卫渊笑了笑。 坐在他对面的耶律信先好奇道:“卫将军何故言笑?” 卫渊指了指魏行首,“她说你们老实。” 闻言,两国使节一脸尴尬,不知是在夸他们,还是嘲笑他们。 魏行首将头埋得很低,甚至都要埋进卫渊的胸膛里了。 要不是卫渊在她身旁。 她一介女流,岂能不惧显得凶神恶煞的两国使节? 大概两三个时辰过去后。 两国使节都已吃醉了酒。 忽然,有个辽国使节,竟是借着酒劲儿,直接将服侍自己吃酒的女子衣裳扒光。 见状,魏行首一皱眉头。 卫渊神情不悦,当即站起身来,朝着那使臣狠狠踹出一脚。 那使节顿时就晕了过去。 辽国使节纷纷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看向卫渊。 唯独耶律信先淡然饮酒,纹丝不动。 卫渊没有看向那些人,而是瞪了一眼耶律信先,道: “广云台的姑娘不是娼,是妓,你们明日就要离开汴梁,我希望,莫要再生事端。” 话音刚落,后者顿时笑道: “卫将军说得对,来人,将他带走。” “卫将军,我们继续坐下吃酒。” 这时,魏行首看了一眼卫渊。 卫渊点头示意,随后,魏行首就带着那被扒光衣服的女子离开此间。 过了会儿,魏行首才再次过来。 又与两国使节饮了片刻,魏行首给卫渊使了个眼色。 后者颇为好奇,遂借方便为由,离开此间。 魏行首紧随。 卫渊来到魏行首的闺房。 赫然见到方才被扒衣服的那女子也在这里。 她朝着卫渊下跪道:“奴家兰儿,多谢卫将军施以援手。” 卫渊摆手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起来吧。” 顿了顿,又看向魏行首, “你将我引来此间,是因为这女子?” 魏行首摇头道: “是也不是,兰儿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不想看到她受欺负,卫伯爷您救了她,她自然要谢谢您。” 说着,还将兰儿搀扶起来,继续道: “另有一事。” “前日里,兵部尚书曹大人与几位勋贵饮酒,那些勋贵私底下塞给曹大人不少银钱,说是想请他塞几个人到新军里去.” “奴家也不懂这个,但卫伯爷您在马军司里当差,兴许能用到这个消息.” 第一百三十二章:忠勤伯府前来拜访,吴大娘子呈拜帖 翌日,午前,两国使节离开京城。 卫渊与鸿胪寺卿等几位官员相送。 待使节前脚一走,鸿胪寺卿洪翼轸便感到一阵轻松, “各国使节,尤其是以辽夏最难应对。” “好在这次,有卫将军您从旁协助。” 卫渊道:“自代州一战结束后,我大周与辽夏两国,短期内不会有战事发生。” “不出意外,来年官家与皇后的生辰,两国也会派来使者。” “洪大人,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面对两国使节多有忍让,民间,已经怨声道载了。” 洪翼轸岂能不知? 要不是卫渊当街杀了那作妖的辽使。 估计整个民间都会盛传,辽人是上等人,周人是下等人了。 这话要是传到了赵祯的耳朵里,他这个鸿胪寺卿也不用做了。 只是以往,两国派来的主使多为武将。 他一个柔弱文臣,即使再强硬,能硬到哪里去? 好在,此次是卫渊负责招待两国使节,总体没有太大的差错。 “卫将军,我在家中略备了薄酒,要请鸿胪寺里的同僚吃酒,不知卫将军可否赏光?” 洪翼轸开口。 卫渊婉拒,“府里还有些事情,改日再聚吧。” 两国使节一走,赵祯给他放了六天的假期。 他知道,最近清闲的日子,也就这六天了。 等这段时间一过,组建新军的事情,便会提上章程。 他不愿将这个时间,再浪费到应酬上。 再说,洪翼轸也只是客套一番。 见卫渊拒绝,便不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就此作罢。 他是文臣,自是不愿与卫渊多有牵扯。 不得罪就好了。 毕竟,二人未来的仕途,走得是不同方向,也不会有太大交际。 ―― 卫渊被赵祯封兵部右侍郎一衔与休沐六日的事情,已经传遍整座京城。 因组建新军一事,不少武勋,都想着来拜访卫渊。 希望他可以给自家子弟留几个位置。 原本赵祯是想着,暂时不将组建新军的事情透露出去。 但是,皇宫里稍大的点得屁,流传出去,那都犹如地龙翻身。 所以,组建新军的事情,不可能不被宫外的人知晓,尤其是时刻盯着朝廷最新动向的勋贵望族。 只是让卫渊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来拜访自己的,居然是忠勤伯府。 忠勤伯夫妇、嫡长子袁文纯、嫡次子袁文绍,一家人都来了。 还带了不少名贵的礼物。 那些礼物,对正在走下坡路的忠勤伯府来说,可谓雪上加霜。 要不是昨日明兰才与他说了华兰的事情,他是懒得搭理忠勤伯府。 但既然已经当着大姐卫恕意的面,应了要给华兰准备贺礼一事,要是拒了忠勤伯府的面子,只怕也不太好。 索性就见一见了。 此刻,忠勇伯府,正堂里。 忠勤伯的身子不太好,见到卫渊,由于过于激动,竟是咳嗽了几声,缓过神色,才坐在椅子上拱手道: “这几年身子每况愈下,让忠勇伯您见笑了。” 卫渊喝了口茶,“身子不好,在家养着就是,何须来这一趟?” 忠勤伯面露尴尬。 其夫人缓缓开口道: “我们家与盛家即将成亲家,您与盛家也有亲,于情于理,我们都该专门来拜访您才是。” “只是贸然前来,未呈拜帖,还请忠勇伯恕罪才是。” 卫渊正色道:“恕罪二字言重了。” 这时,嫡长子袁文纯作揖道:“卫伯爷,论关系,您是我与文绍的长辈,我们今日随父母前来,主要是想与您叙叙旧。” “前些年,在扬州时,晚辈与您未多做交流,至今想起,引以为恨,近日听闻您刚好休沐,所以就来拜访了。” 说实话,哪怕重来一次他都没有想到。 昔日的团练使,竟然一跃成长为当朝正三品大员。 而且还被封了爵位。 这可真是让人唏嘘惊叹。 卫渊笑了笑,“就没其他事?” 忠勤伯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卫渊不动声色,继续饮茶。 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的寂静下来。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 忠勤伯看了一眼袁文绍。 后者战战兢兢地起身作揖道: “舅舅.” 话还没说完,就被卫渊打断,“谁是你舅舅?” 袁文绍连忙道:“您是盛家正儿八经的亲戚,这全汴京都知道,我与华兰即将完婚,您自然是” 忠勤伯狠狠瞪了他一眼,拱手道:“犬子不懂事,还望卫将军莫要动怒?” 你还没娶华兰过门呢,就乱攀亲戚? 再说,忘记卫渊在吴大娘子的马球场里说的话了? 人家就只有盛明兰一个外甥女! 乱说话!这可如何开口请人家帮忙? “卫将军,其实我们今日来,是看在两家颇有关联的份上,可否让我这不成器的犬子,前往新军?” 忠勤伯终是说出此行目的。 谁料卫渊先是故作一愣,而后勃然大怒道: “放肆!” “组建新军一事,乃是我大周秘辛,你们是听谁所言?” “这要是传出去,组建新军的消息由你泄露,你有几个脑袋?不要命了?” 他的一番话,着实是将忠勤伯一家人给吓到了。 忠勤伯连忙道:“卫将军,此事都都传遍了啊.” 卫渊眉头一紧,“你们是听谁所言?本将军要到圣前重重参他!” “如今两国使节刚走,组建新军一事就泄露了出去,这可是重罪!” 忠勤伯慌忙起身,“卫将军,都怪老夫,是老夫多嘴了,还望你见谅啊!” 卫渊哼了一声,语重心长道: “组建新军一事,还望忠勤伯守口如瓶啊!否则,陛下知道了,定会震怒!” 忠勤伯拱手道:“请卫将军放心,我们绝不乱说话,我们这就走!” 鬼的守口如瓶。 不过是赶人的说辞罢了。 忠勤伯焉能不知? 他是个要面子的,卫渊给了台阶,他就去下,否则,弄到最后,两家都不好看。 忠勤伯一家人将要离去时,卫渊将他们送来的礼物,也一并还了回去。 不管怎么说,忠勤伯府此行,算是丢了脸面。 毕竟,送出去的礼,还让人家给送了回来。 但是他们能如何? 实在是惹不起卫渊啊! 在忠勤伯府一行人离去后。 负责贴身照顾卫渊起居的蓁儿关心问道: “家主,您将他们送来的礼物也还了回去,他们会不会怀恨在心?” 卫渊没有回应。 只是心里想着,谁让这忠勤伯府被猪油蒙了心。 组建新军一事,官家有多重视,自是不必多言。 旁人还都在观望,就你忠勤伯府上杆着过来了。 若是给了们好脸色,一旦使口子扎开,自个儿还活不活了? 还在不在朝廷里混了? 多少人盯着自己呢? 一群傻叉。 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却都上杆着来,这种人家是怎么在京城里混下去的? 避嫌不知道?不做出头鸟不知道?审时度势不知道? 舔着个脸喊我舅舅,还想在新军里谋差事?倒不如多做做白日梦来得实在。 不管怎么说,忠勤伯府去拜访卫渊,却被卫渊拒绝收礼一事,正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整座汴京。 忠勤伯府丢了人,卫渊保住了在赵祯面前的信任。 让卫渊没有想到的是,忠勤伯一家前脚刚走,永昌伯爵府就送来了拜帖,说是吴大娘子要在明日拜访他。 卫渊看了拜帖,轻笑道:“因明丫头的事还不曾认真敲打你们,你们倒自己过来了。” “袁文绍都没资格入新军,更不用提那梁晗了。” 其实他们来也行,当伍长或是都头,至于再高的职位,绝对不能给。 但是伍长或者都头,他们看得上吗?根本就看不上。 他窃以为,吴大娘子也是因此事前来。 ―― 晚些时候。 盛一家人,来到寿安堂陪着盛老太太用膳。 每个月,总会有一次家族大聚会。 吃食期间,盛说道: “陛下今日发了圣旨,明儿的舅舅被陛下封为兵部右侍郎,自此可参与军政大事。” “忠勇伯,还真是深得帝心。” 听到这个,卫恕意娘俩都自觉选择默不作声。 由于林噙霜母女被打了板子,还没恢复过来,所以并未参与今日的聚会。 盛老太太笑道:“渊哥儿身上又加了担子,是好事,毕竟,他也算是咱们盛家正儿八经的亲戚。” 盛点了点头,“娘说的是,只是孩儿又听说,忠勤伯府一家今日去了渊弟那里,后来不知怎的了,竟是被渊弟赶了出来,连袁家送的礼都没收。” “这袁家毕竟要与咱们盛家结为亲家,这事一闹,咱们家被夹在中间属实尴尬。” 听到袁家的事。 正在专心吃饭的华兰心中一紧。 卫家与袁家闹掰,看似与她没有关系。 但是,她猜测,袁家多少是因盛家的面子才去登门忠勇伯府。 不然,没听说卫、袁两家有何往来。 今日卫家舅舅不给袁家面子,若是等自己嫁了过去,将这笔帐算在自己头上. 想到这儿,华兰唉声一叹,没了丝毫食欲。 卫家舅舅是何等人物?说是举世无双也不为过。 你们袁家,就不能消停点吗? 我们盛家,在卫家舅舅眼里,又能有什么面子? 要不是靠着卫姨娘与六妹妹,只怕就连我们都攀不上忠勇伯府的高枝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华兰、长柏等盛家小辈前来拜访 盛心里想什么,盛老太太一清二楚。 他真的是因为忠勇伯将忠勤伯赶出门,连礼都没收一事而心怀忧虑吗? 就算是有这方面原因,只怕也不多。 盛心里想得更多的是,我们盛家子弟,还没怎么劳烦忠勇伯呢。 你们忠勤伯府,就靠着我盛家名声,前往忠勇伯府送礼去了? 要不是盛家乃书香门第,清流人家,说不好,他也要举荐长枫或是长柏去新军中效力了。 这时,华兰问道: “若是两家伯府因此闹僵,咱们盛家今后该如何自处?” 盛老太太道:“华儿,这种事,你不必担心。” “渊哥儿做事,一向很有目的,必是那忠勤伯府有错在先,再说,那是两家伯府之间的事情,与咱们盛家,没有太大瓜葛。” 华兰叹道:“孙女原本还想着,待孙女出嫁时,请卫家舅舅也来,这可倒好因这事,卫家舅舅怕是来不了了。” 如果待她成婚那天,卫渊能来,那么对她来说,最大的助力,莫过于在婆家有了面子。 也是在告诉京城里的勋贵夫人们,她与卫渊,是有几分亲戚情面的。 虽然不如明兰,可若出了什么事,人家也少不得过问两句。 盛老太太一听她这话,顿时也沉默下来。 明兰笑着说道:“大姐姐,昨儿个妹妹已经与舅舅说了,他说会给你准备一份贺礼,你不用太担心。” 华兰点了点头, “有劳六妹妹了,若不是六妹妹的缘故,卫家舅舅也断不会给我盛家这个面子。” “只是,昨个儿是昨儿个,今日出这么档子事,怕是卫家舅舅对我那未来夫婿家,态度不会很好。” 盛老太太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朝着明兰说道: “明丫头,你往日里常去你舅舅家中,可是你的这些姐姐、哥哥们,却是一次都未去的。” “听说你舅舅这几日休沐,若是明儿个有空,就带着你的兄长与姐姐们,去拜访你舅舅吧。” “这也算是你们晚辈去看望长辈,多备些厚礼。” 上次长柏他们去的地方,是英国公府,为参加英国公夫妇收义女宴。 至于忠勇伯府,他们还真的不曾去过。 盛眼前一亮,“是啊,长柏,长枫,还有华儿,如儿,你们都不曾去过忠勇伯府吧?” “趁着这个时机,明日去瞧瞧,看望看望你们的舅舅。” 盛老太太正色道:“这是晚辈应该要尽的礼数,去了,切记不可怀有功利之心。” “渊哥儿是明儿的亲舅舅,将来若帮你们几个,也是渊哥儿心善,不帮你们,更是本分。” “你们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盛一脸尴尬。 他觉得,老太太这番话,是在说他呢。 盛长柏郑重作揖道:“请祖母放心,孙儿明白,明日去,只是晚辈去见长辈,向长辈问好。” 盛家兄弟姊妹几个,唯有盛长柏最知进退,守规矩,也最有礼节,不像盛那般势利。 像他这种人,要么将来能成为清流代表,高高在上,要么就寂寂无闻。 “好,有你在,祖母放心。” “都别愣着吧,待会儿菜该凉了。” 盛老太太笑着开口。 有长柏在,她的确放心。 盛家的小辈里,她最疼爱的是明兰,因为她觉得明兰秉性好,乖巧懂事,从不仗着有个得势的舅舅就无法无天。 这是长久之道。 最看重的,是盛长柏,认为他是未来盛家的希望。 ―― 翌日。 盛长柏等人刚离开盛家。 而永昌伯夫人吴大娘子,就来到忠勇伯府。 此刻正在大堂与卫渊交流。 吴大娘子还带了梁晗, “听闻盛家的六姑娘经常来卫将军这里,今儿个不知来了没有?” 卫渊摇了摇头,“听吴大娘子这意思,不是来找卫某,倒是来找明丫头的?” 吴大娘子笑道:“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不过倒是听闻,来年明兰就要行及笄之礼了,也是时候,该找个婆家了。” “这汴京城里,高门显贵的子弟不少,应要给明兰好好找寻才是。” 明兰明年虽然要行及笄之礼,可满打满算,虚岁也才十五。 这永昌伯府. 卫渊眉头深皱,“吴大娘子,明兰这丫头还小,到不着急寻什么婆家。” 吴大娘子笑道:“话是这么说不假,不过与明姑娘相仿的青年才俊却是不多见。” “说起来,我们家梁晗刚行及冠不久,有机会,可以让这些年轻人多聚一聚。” 卫渊嗤之以鼻道: “吴大娘子言重,有我在,明丫头即使嫁给未来国公乃至郡王都是可以。” “就不奢求攀上您永昌伯爵府的高枝了。” 听到这儿,吴大娘子一脸尴尬。 嫁给未来国公乃至郡王 永昌伯府高枝 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吴大娘子苦笑一声, “卫伯爷,您可真会说笑,不管怎么说,咱们两家都是武勋,今后还要多多来往才是。” 说实话,吴大娘子人并不坏,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主。 只是,她不该打明兰的主意。 梁晗? 配吗? 卫渊神情不悦道:“吴大娘子,是你先说笑的。” “你们家这儿子.我不说也罢。” 此话一出,梁晗顿时有些怒色。 要不是卫渊是出了名的天下无敌,有万夫莫当之勇,他就要撸袖子与卫渊干起来了。 吴大娘子脸色也有些难堪, “卫将军,平日里,大家在京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说这话,未免绝情了些。” 卫渊冷声道:“你也知道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们娘俩一进门,就说明兰如何如何。” “吴大娘子,你是个明白人,怎么事情到了你儿子这里,却有些犯糊涂了?” “别说明兰现在还小,即使有朝一日,她真的要出嫁了,所选婆家,那至少也得是个国公门第或是家中有个三品大员撑着。” “你们梁家能保证在将来几年里,弄个国公爵位或是出个三品官?” 为何是三品官? 原因很简单,在大周,三品大吏,才有资格参与家国机要政事。 成为三品官,也有望更进一步,入主中枢,成为宰执、太师、太尉等显赫职务。 说白了,在京城,尤其是在朝廷。 三品以下皆蝼蚁,当然,这并不包括一些特殊武将与勋贵。 吴大娘子听到卫渊这番话,脸色只觉着火辣辣的疼。 卫渊说得对,他们永昌伯爵府,确实处于走下坡路的状态。 要是再不给自家儿子谋个好婚事,怕是这堂堂伯府,就真的要没落了。 陛下赏赐勋官,也都着重赏赐侯府、国公府,至于伯府. 充其量也就能混个四五品官当当。 而梁家,却连个四品官都不曾有了。 空有个爵位,已是空中楼阁。 若不是吴大娘子办了个马球场,前来的勋贵家眷较多,让她积攒了不少人脉。 不然,今日的永昌伯府,只会更难过。 这时,蓁儿缓步走来,向卫渊作揖道:“家主,盛家的公子、姑娘们,来给您见礼来了。” 公子姑娘? 卫渊好奇道:“都是谁来了?” 蓁儿应声道:“有盛家大姑娘,还有盛家的二公子” 听到这里,卫渊点了点头,断言道:“我知道了,让他们在后院等着吧。” 顿了顿,向永昌伯夫人拱手道: “吴大娘子,今日招待不周,多有抱歉。” “你也瞧见了,我这家里来了客人,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吧。” 见卫渊赶客,吴大娘子也是不敢恼怒,遂将带来的一份请柬递给卫渊,道: “过些时日,我那马球场会举办一场竞艺,许多勋贵都来,若是卫将军您有空,可以去瞧瞧。” 她算是清楚了,想从卫渊这里寻找突破口,求娶明兰,不太现实。 就是不知盛家大娘子那边,能否再去说说。 实在不行,就当与忠勇伯府交个朋友了。 毕竟,对现在的永昌伯府来说,多个朋友,真的就是多条路。 卫渊打开请柬,看了上面的日期,道: “若那日无事休沐,会去瞧瞧的。” 如此,吴大娘子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忠勇伯府。 第一百三十四章:与华兰二三事,俏皮的如兰 吴大娘子离开忠勇伯府后,盛华兰等人,也来到了后院。 她们去过英国公府,见识到了国公府的气度与富贵。 哪怕是汴京城里的几座王府,都不见得,能够比过英国公府。 如今,这忠勇伯府在他们眼里看来,同样透着一种内敛的尊贵。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看似都比较朴素,实则流露出极其深厚的底蕴。 “卫家舅舅这里,比英国公府,也不遑多让啊!” “要是将来咱们盛家也有那么大就好了!” “三弟,慎言!这间府邸,可是陛下亲赐给卫家舅舅的,咱们盛家何德何能?” “.” 几人议论间,卫渊已经缓步来此, “你们几个,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看到卫渊出现,盛长柏等人齐齐上前恭敬作揖, “见过舅舅。” 明兰也是如此。 她虽然与卫渊极其亲近,但在兄长姐姐面前,不愿表现出任何恃宠而骄的感觉。 卫渊道:“你们唤我一声舅舅,就都是我的晚辈,无需在意这些俗礼,都随意些。” 随后,他带着众人来到一处凉亭间,好奇询问道: “你们来我府上,可是有事?” 盛长柏拱手道:“自舅舅来到京城以后,我等做晚辈的,还不曾正式拜访舅舅。” “近日听说舅舅休沐几日,我们几个便商量着,来向您见礼。” 卫渊笑道:“见礼二字太客套,平日你们无事时,也可以来我这儿。” “今日既然来了,就先别急着走,晚些时候,让明兰做几道菜,你与长枫陪我喝几杯。” “华兰与如兰也留在这,热闹些。” 众人一听,除了明兰之外,都笑了起来, “那就听舅舅的,陪舅舅您小酌几杯。” “舅舅,我二哥哥酒量一般,倒是三哥哥能饮些,您可将他灌醉。” “五妹妹,你别瞎说,我再能吃酒,也比不上舅舅啊!” “.” 明兰郁闷道:“舅舅,为何是我做饭?” 卫渊如实道:“上次你做得几道菜甚好,我没吃够。” 如此,明兰才乖巧的点了点头。 此刻,长柏、长枫还有机灵古怪的如兰,正说笑着。 唯有身为盛家长姐的华兰坐在椅子上保持沉默,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连那挂在嘴角的淡淡笑意也略显苦涩。 卫渊瞧了她两眼,也能猜到她为何如此。 过了会儿。 明兰去做饭,如兰与长枫在逛着伯府,长柏与华兰陪着卫渊在凉亭小坐。 他先是问向长柏, “听说你已过了乡试,明年刚好是大考,要去参加会试吗?” 盛长柏恭敬道:“回舅舅,我父亲的意思是,让我下场试试,若是能中固然很好,若是不中,趁着年轻,还有补过的机会。” 卫渊点了点头,“我是看好的,你们盛家,又要出个进士了。” 盛长柏摇头一笑,“舅舅可千万别那么说,结果难以预料,外甥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卫渊称赞道:“你有如此心性,已经胜却大多数人了。” 顿了顿,他又看向华兰,“我记得上次去你家时,你还说了不少话,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有些沉默寡言了?” 后者缓缓起身,作揖道:“舅舅,甥女也不懂什么科举之事,生怕说错了话。” 卫渊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你的心思,我大概能猜到一二。” “昨日忠勤伯一家人前来,的确是被我赶了出去。” “但是这与你无关,你不要有什么忧虑。” “等你成婚那日,我会去,我去了,他们一家人,不会敢为难你。” 卫渊是初代伯爵,又深受皇帝信任,他的远大前程才刚刚开始。 但像是忠勤伯府、永昌伯府他们,已经传承数代。 论含权量,与卫渊根本无法相比。 即使卫渊开口得罪了他们,他们也只得笑脸相迎,不敢有丝毫造次。 这就是权势! 倘若有朝一日,卫渊失了势,平日里与他交好的那些国公府、侯府等,不下场踩他一脚,就已是仁至义尽。 在京城这座名利场,所谓的‘交朋友’,‘不要得罪人’都是虚的。 总而言之,你得势,有的是朋友,你失势,都是敌人。 卫渊之于忠勤伯府就是如此。 就算他将他们赶出府门。 他们又能如何? 难道真的要与卫渊撕破脸? 要知道,永平伯府的事情,刚发生不久。 冲这个,一般小小的伯府,只能舔着脸巴结卫渊,绝不敢与之交恶。 至于永昌伯夫人,所作所为,就有些过分了。 明知道卫渊的权势如日中天,她竟还妄想着,让梁晗那种货色娶明兰。 不就是想着,借卫渊的势,让永昌伯府,可以继续昌盛下去吗? 对待拥有着这种心思的人,卫渊没什么好说的。 吴大娘子人虽不错,可就是在自己儿子的事情上,容易掂量不清。 此刻,华兰听到卫渊所言,一脸感激, “华儿大婚之时,舅舅能去,对华儿来说,已经足够了。” 说到底,卫渊又不是她亲舅舅。 她的婚事,卫渊也是可去可不去,不会有人说什么。 因此,这时,华兰才对卫渊生出几分感激之情。 卫渊清楚华兰是什么样的女子,性格大气端方又不失温柔敦厚,为人处事稳重有礼。 对于这样的晚辈,他是乐意去帮一帮的。 “我不仅会去,还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贺礼,你叫我一声舅舅,无论亲疏,该帮的,定会帮你。” 华兰是个温顺的孩子,卫渊这样说,足以证明,他很看好她。 只可惜,若不是当初与盛家交往不深,他定会劝谏盛,那忠勤伯府,实非良配。 家里一堆烂事。 只因这忠勤伯府早已入不敷出,为了维持主伯府的门面,拉了一屁股饥荒。 就指望着华兰过门能带来不少嫁妆回口血。 人家永昌伯府最起码还有些钱财,忠勤伯府是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其忠勤伯夫人还有些刻薄。 如此人家,实非良配。 不过,这些,卫渊都管不到了。 听到卫渊那么一说,华兰心中顿时一阵感激,突然跪倒在地,向卫渊施以大礼, “舅舅虽非华儿嫡亲舅舅,但舅舅能为华儿说出那番话,可见舅舅心中是认可华儿这个晚辈。” “华儿向舅舅这一跪,是想告诉舅舅,日后,华儿会与六妹妹一样,待您如亲舅,给您养老。” 说出这番话,不管是否有其它目的,总之,面子上是过得去了。 卫渊将她搀扶起来, “言重了。” “你与长柏,都是我看好的晚辈。” “忠勤伯府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待你嫁过去以后,好好过日子,料想不会遇到什么难关。” 华兰郑重点头。 长柏笑道:“大姐姐方才说,舅舅您并不是我们的亲舅舅。” “但是在外甥眼里看来,这亲与不亲,光看血缘是没有用的。” “大姐姐大婚之时,舅舅您大可以不去,但您去了,就是再给大姐姐助势,我们姐弟二人都感念您的恩德。” “这就好比是我们那位祖母,虽也无血缘至亲,可是祖母待我们,就是亲祖母,甚至比亲祖母还要亲。” 闻言,卫渊笑了笑,“长柏,你何时也学会说这些漂亮话了?” 此话一出,卫渊、盛长柏、华兰三人齐齐大笑起来。 这时,如兰像一只跳脱的野兔,来到此间,好奇问道: “舅舅,大姐姐,二哥哥,你们在聊什么,如此开心?” 卫渊道:“再聊你。” “聊我?”如兰瞪大了双眼,显得极其灵动可爱。 卫渊笑道:“聊你平日是何等的调皮跋扈,还未嫁人,就已活得像个怨妇。” 虽是玩笑,但也有些重了。 如兰跺了跺脚,努力辩解道:“哪有!舅舅,您是不是又听我大姐姐说什么了?” “大姐姐,我是你亲妹妹!” 长柏也跟着笑道:“五妹妹,舅舅说的也对,你平日里,的确调皮了些,要改。” 华兰附和道:“没错,你看你,平日里,哪像个大家闺秀?” 第一百三十五章:小公爷送礼,卫渊杀马 如兰嘟着嘴,显得委屈极了。 经卫渊那么一开口。 长柏与华兰都在指责她,她是不敢还口辩解什么。 在盛家,除了长辈之外,如兰就只怕华兰,就连盛长柏她都不怕。 用膳期间。 盛长枫喝了不少,他自到京城之后,结识了一些三五好友,当中也有梁晗。 与他们常去勾栏瓦肆吃酒。 若是钱不够,就拿林噙霜的钱来使。 一来二去,这盛长枫,也渐渐有了些纨绔之名。 平日里,盛长柏没少说他,只是长枫年龄也大了,难以约束。 卫渊知道长枫本性不坏,有意提点两句, “听说你最近与几家勋贵子弟走得比较近?” 闻言,盛长枫笑道:“都是一些朋友,无事时聚一聚。” 卫渊开口道:“你们盛家,毕竟是书香门第,清流人家,与勋贵子弟走得太近,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盛长枫皱眉道:“可舅舅您不就是勋贵?而且还是当朝新贵,深受官家器重。” 盛长柏皱眉道:“三弟,你莫非醉了?” “舅舅,长枫吃醉了酒,胡言乱语,您不要介意。” 卫渊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书香门第与勋贵世家,到底还是不同路的。” “你焉能知道,那些勋贵子弟与你交友,不是别有所图?” “你焉能知道,若你盛家有朝一日没落了,他们还能否视你为友?” “我只说到这里,不用急着反驳,回去以后,好好想想。” 若是换到旁人说出这番话。 盛长枫定会大呼小叫,说他们都是我过命的朋友,绝不是什么狐朋狗友或是酒肉兄弟。 但卫渊说出那番话,他却是不敢反驳的。 因为在他眼里,卫渊的经历,就像是一段传奇。 他很钦佩卫渊。 甚至那日自家亲娘与妹妹受处罚,卫渊差人来要说法时。 盛长枫知道,都不曾对卫渊有任何怀恨。 只因卫渊在他心里,就如同一座只可仰望的高山。 随后,卫渊又说起如兰, “你这丫头,平时调皮的很,与一些望族女子相聚,也是丝毫不改颜色。” “这里是京城,藏龙卧虎之地,你的性子如不收敛,将来若是酿成大祸,悔之晚矣。” 后者罕见地乖巧点头道:“舅舅教训的是,如兰谨记在心。” 她能不记吗? 要是反驳两句,坐在一旁的大姐华兰,怕是要将自己给杀了。 顿了顿,卫渊继续道:“你们兄弟姐妹几个,我最放心的,就是长柏和华兰。” 他没有说明兰,是因为即使明兰令人不放心,也无妨。 他自会护其一生。 今夜盛家儿女并未离开伯府。 而是在这儿住了下来。 晚些时候,卫渊在书房看兵书。 明兰端了碗安神汤过来,道: “舅舅,这么晚了,还要看书?” 卫渊道:“还无困意,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明兰将安神汤端到他的跟前, “看您今日喝了不少酒,担心您会头疼。” 卫渊笑着开口:“你也太小看你舅舅我了吧?” 明兰抿嘴笑道:“舅舅,明儿希望,您早日能将舅妈娶回家,这样家里也能有个大娘子照顾您。” “我和娘亲不能常来,免得外人说了闲话,姨母又要搬进新宅子里去了。” “你身边的那些婢女们,怕是也难尽心尽力的伺候你。” “偌大一个伯府,您有时想找个人说句话都难。” 听到这里,卫渊沉默片刻。 随后,放下手里的兵书,走到房门外,看着早已灰暗下来的天色,喃喃道: “是啊,确实也该成家了。” 明兰站在他身后,笑道:“等舅妈生了孩子,到时我若没事,就帮你们在家看孩子。” 卫渊笑道:“你早晚也要出嫁的。” 听到这个,明兰不再回应什么,而是陪着卫渊静静地站着。 她有时想过,如果没有舅舅,自己的人生将是怎样的? 娘亲生产木哥儿时,可能就死了; 跟着父亲来到京城,定会被平日里颇为调皮跋扈的五姐姐指挥着干这干那; 也会被四姐姐经常针对,为了能在盛家里好好地活着,也就只能每日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做事; 更不可能得到齐小公爷的青睐,即使得到了,地位也不会对等。 还有许多许多事. 自己,将会像是活在炼狱中一样。 好在 我有个好舅舅。 明兰看向卫渊的背影。 那坚实挺拔的背影,就似一座大山,可以为她挡住前方的任何风雨。 “舅舅。” “嗯?怎么了?” “没事,明儿就是突然觉得,有您在,真好。” “傻丫头。” “.” ―― 翌日。 盛家小辈们向卫渊告别归家。 明兰也跟着离去了。 这段时间,她常常来卫渊这里,没怎么陪伴她的祖母。 心里觉得亏欠,便打算好好陪陪盛老太太几日。 卫渊本以为今日能得清闲,谁料。 盛家几个孩子前脚刚走。 齐衡就过来了, 拉着一匹高头大马,颇有些招摇过市的架势。 据说这匹马,齐衡足足用了百金才买下。 是纯种的契丹马。 “卫伯爷,晚辈今日来,是特意给您送马来的。” 听到齐衡所言。 卫渊皱了皱眉头,“无事献殷勤,你向我送马作甚?” 说着,还爱不释手的摸着那匹骏马。 是一匹好马。 见状,齐衡就知道,这礼物没有挑选错, “上次晚辈前来,引得您不悦,晚辈深思熟虑,认为是这礼送得不妥当。” “又听说您最爱骏马,所以,就用了些时日和功夫,才得到这匹骏马。” 卫渊负手而立,正色道:“无功不受禄,这马,你花了多少钱财?” 齐衡连忙道:“您是长辈,晚辈给长辈送礼,于情于理都合适,何来受禄之言?” 卫渊笑了笑,“这匹马我收下了,你若没事,就走吧。” 啊? 齐衡懵了。 我送得礼物您如此喜欢。 就不将我留下,喝杯茶再走吗? 我还憋着一肚子话没说呢。 卫渊看他还矗在原地,好奇道: “难道你武艺有所增进,想要与我比试比试?” 齐衡想起那日被卫渊按在地上爆锤,就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摇头道: “不了不了,这礼物您喜欢就好,晚辈还有事,晚辈就先退下了。” 随后,他就带着自己的下人火速离开伯府。 卫渊看着他等离去身影,笑了笑, “来人,从皇后娘娘赏我的几幅字画中挑出来一幅,送给齐国公。” “就说,听闻他最喜字画,想必对此道颇有研究,如此名画,放在我这儿也是可惜了,倒不如为其择个明主。” 下人应了一声,就去办此事。 卫渊抚摸着那头骏马,喃喃道: “真是一匹好马,契丹马大都体型瘦小,可是这匹马却颇为雄壮,真是难得。” 说罢,他从院子里的兵器架上,取来一柄长刀。 只见手起刀落,骏马头颅便是滚地。 这一幕,可是吓坏了站在一旁的蓁儿, “家主,您.” 卫渊从她的手上夺来一卷手帕,擦了擦手,扔在马匹的尸体上,道: “今日吃马,放出风去,就说,我,卫渊,没有所谓的三个喜好,最厌收礼。” 他知道,齐国公府今日来,不是为了新军之事。 但是,他才休沐几日? 已经有不下三个侯爷,四个伯爷,给他呈了拜帖,想要登门拜访。 虽然都被他拒绝。 可是,这件事,皇帝必然是知晓了。 这么多的勋贵望族,都来寻他,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定会下意识认为,齐国公府来送礼,必然也因新军一事。 卫渊别无他法。 第一百三十六章:新军事关家国命脉 卫渊杀马一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原本打算前往忠勇伯府送礼的那些勋贵们,一时间也消停下来。 卫渊都已将事情做这么绝了,谁还愿自找没趣? 晚些时候。 齐国公府。 齐衡知道卫渊杀马的事情后,心情不由得郁闷起来,向自己的父母开口道: “孩儿耗费不少心力,才找到那么一匹好马,且价值不菲,忠勇伯就那么给杀了.” “孩儿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他要这般待孩儿?” 平宁郡主语气平和道:“凡事不能看表面,如果那忠勇伯真的厌你,又怎会几次三番的,让你去到他府里?” “凭借忠勇伯的实力,找到一匹好马并不困难,他也并未拒绝你的好意。” “只是你选择送礼的时机不对。” 齐衡不解道:“时机不对?忠勇伯刚好休沐,为何说时机不对?” 平宁郡主语重心长道:“如今陛下有意组建新军一事,在京城里是传得沸沸扬扬。” “而忠勇伯正是组建新军的统帅,多少人在盯着他手里的香饽饽?” “前日忠勤伯送礼一事,你难道忘了不成?” 齐衡微微皱起眉头。 齐国公抚须道:“不久前,卫渊差人给为父送来一幅画。” 一幅画? 齐衡似是想到什么。 平宁郡主再次开口道:“忠勇伯没有拒绝你的好意,将马留了下来,那马就是他的了,要杀要剐,自然是他说了算。” “他差人给你父亲送书画,是想表达礼尚往来的意思,也是想与咱们齐国公府撇清关系。” “这关系,关乎着组建新军,忠勇伯要做给别人看,你刚好撞到枪尖上,说,这时机对不对?” 听到这里,齐衡算是彻底明白了, “娘亲的意思,孩儿懂了。” “忠勇伯杀马,并非是厌我,而是时局所迫?” ―― 在大周朝,杀马是重罪。 但那马,指的是战马、官马。 卫渊的马,是他人所赠,是花钱买来的,杀之无罪。 这件事情,也传到了赵祯的耳朵里。 他对卫渊的这个做法表示称赞,随即向曹皇后开口道: “朕听皇城司说,近几日,不少的勋贵望族,都向忠勇伯府呈了拜帖。” “他们打着什么主意,已是昭然若揭,只是朕不曾想到,原本要从文的齐国公府,竟然也有意染指新军?” 曹皇后应声道:“兴许是齐国公府一脉,有什么后进子弟想要从军。” 赵祯点了点头,道:“卫卿杀马一事,做的很好,既能打消那些勋贵望族的想法,也不用被那些御史所弹劾。” “只是这样一来,卫渊算是将大部勋贵都得罪了一遍。” 对于这一点,卫渊岂能没有想到? 但是,真正能够明白当前局势的那些大佬们,比如辅国公、安国公这些拥有着权势的勋贵,会理解他的做法。 而且,他这样做了,更能使一些人放心他成为将来的武勋魁首。 毕竟,使武勋利益不受侵犯的前提,是要保证,可以永远得到皇帝的信任。 曹皇后试探性说道:“陛下,您说,卫渊是不是有意做一个孤臣?” “一个,只效忠于皇室的孤臣?” 赵祯若有所思道:“如果真是如此,那对国朝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他清楚卫渊的能力,其战绩已是不用多言。 就说那《练兵实纪》,也足以证明卫渊对于兵家一道的研究有多深刻。 像这种人,即使表现的再忠诚,也得慎用。 赵匡胤未黄袍加身前,也很忠诚,可结果呢? 如若卫渊甘心做个孤臣,那么赵祯不介意,再给他加加担子。 ―― 卫渊休沐结束后,刚好是大朝会。 他以兵部右侍郎的身份参与朝政议事。 前往紫宸殿上朝途中,恰巧遇到了盛。 二人同步进了宫城,途中,盛小声询问道: “渊弟,最近你可听说陛下要改制盐税?” 卫渊点了点头,“听说了,这与你有何干系?” 盛左看右看,见没人凑上来,才继续说道: “与我是无关,但可能与渊弟你们这些从军之人有关。” 卫渊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盛道:“这几年,朝廷的财税你是知道的,不说入不敷出,可却也差不多了。” “关中、淮西地界,不是大旱就是地动,还有岭南一带,多有叛乱滋生,使民不聊生。” “代州一战,是场持久战,几十万大军,每日得吃多少粮食?朝廷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就是因兵部尚书曹大人建议,多印盐钞,商人花钱购买盐钞,朝廷得了钱又去买粮支持代州战役。” “一来二去,盐钞发行过多,盐税难收啊!” 不得不说,盛对于朝廷的某些事情,研究的还是比较透彻。 只是,他的能力也就止步于此了。 能敏锐发现问题,可却解决不了问题。 卫渊毫不在意道:“又不只代州一处用粮,你也说了,这几年,国朝各地皆有乱事,总不能将责任都推到前方将士身上。” “再说,这法子是兵部尚书提出来的,如今出了问题,该负责的是他。” “难不成,因为缺粮,代州一战就不打了?” 盛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今你要组建新军,这新军一旦训练起来,势必不能耕种,要靠多少民夫养着?” “我是担心,今日大朝会,若是议起组建新军一事,会有人借此寻你麻烦。” 对于这点儿卫渊倒是没有想到。 他刚要向盛道谢。 就见顾偃开走来,将卫渊拉到一旁,语重心长道: “你小子,最近搞出了不小的动静。” “我已经通知韩国公他们了,让他们暂时不要插手新军一事。” “但新军一旦建立起来,还是要多多照拂勋贵子弟才是。” 盛也不敢跟上去,只好自顾自的前往紫宸殿前。 卫渊皱眉道:“连您都觉得,要用勋贵子弟?” 顾偃开道:“这不是用不用的问题,而是,你若真的想训练好新军,必须要用我等武勋子弟。” 卫渊刚想问为何。 却见韩国公走来,笑着向卫渊说道: “忠勇伯,你写的练兵实纪,老夫看了,当真是精彩绝伦。” “看来这训练新军一事,忠勇伯是胸有成竹了。”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潘家在各军中,还是能说上话的。” 听到这里,卫渊就大概明白顾偃开的意思了。 不想用勋贵子弟? 可以,那你就别想从各军中抽调人手。 一旦出了事,也别想你的几位叔叔伯伯们,能在陛下面前,替你说些什么。 卫渊轻轻一叹,随后不动声色的向韩国公拱手道: “请韩国公放心,如有需要您帮忙的地方,晚辈一定开口。” “组建新军,事关家国命脉,晚辈一定会加倍用心。” “届时,还需韩国公您多多提携。” 该得罪的人,要得罪。 不该得罪的人,半句错话也不能说。 否则,下场就跟当年的狄青一样。 除了张辅和顾偃开之外,便没有任何一个武勋支持他。 导致他被文臣排挤时,竟无武勋站出来替起言说。 否则,狄青也不会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卫渊与狄青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拜了张辅为师。 “好说,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冲劲儿。” “我这有几个不错的苗子,改天引荐你认识认识,他们或能助力你组建新军。” 韩国公在说笑间,就将手掺和进了新军里。 卫渊神情不悦。 顾偃开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卫渊只好作罢。 他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 新军,真的事关家国命脉。 第一百三十七章:文武大臣互怼,卫渊献盐引法 大朝会即将开始。 由于盛来京之后表现不错,现已升为工部员外郎,从五品。 但仍是没有资格进殿参与朝议。 只能跟着一些同僚站在殿外。 过了会儿,随着一阵阵山呼,大朝议便就拉开序幕。 赵祯本想在这场朝会上,将组建新军的事情敲定。 不料,韩章率先发难, “陛下,荆湖南路盐税不足往年三成,两浙路、江南路情况也颇为严重。” “往年盐税基本是在七百万到八百万贯之间,而今年,臣初步猜测,怕是只有两三百万贯左右。” 此话一出,瞬间成为百官热议的焦点。 真宗时期,每年的盐税,最低也有三百万贯。 那时,国朝刚建立不久,无数百姓还未从战乱中回过神来,情有可原。 可如今,正值盛世,盐税却直线下跌,这不是好兆头。 也反映出一个现象,朝廷,没钱了。 这几年,不是天灾就是人祸,朝廷的各项开支也很大,一旦入不敷出,是会出大乱子的。 参知政事兼户部尚书欧阳永叔作揖道: “盐税乃我国朝经邦之基,不可不察,臣议,缩减盐钞发行,将今年几项重大开支推到明年,以休养生息。” 听到这个,卫渊心头一跳。 组建新军,肯定就是一项巨大开支啊。 推到明年? 那明年再用什么理由推到后年? 如此反复,新军还能组建? 卫渊暗自皱起眉头,韩章这老匹夫,不会就是不想让自己组建新军,所以找由头推辞此事吧? 缩减盐钞发行,不就是再说,不能再用盐钞来换粮了。 没有粮饷,谈什么组建新军? 谁知,人家这才是刚刚开始。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富彦国开口道: “陛下,若是不减盐钞发行,恐来年盐价更迭,盐税难收。” “若是次次缺粮,就已增加盐钞发行来解决,那么迟早有一日,这盐法将会崩坏。” 所谓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可以理解为是副相。 也就是韩章的帮手。 几位文臣大佬相继站出队列向赵祯持续发难。 表面是在说盐税。 卫渊总觉得,这就是再讲不要组建新军了。 盐税的问题不解决,朝廷就没钱,没钱就没粮,没粮只能继续卖盐钞,那么盐税的问题将会日益严重。 这几乎成了一个死循环。 不控制盐钞的发行,致使盐钞泛滥,地方上的盐价就会难以保持平稳,这影响的,将是方方面面,不止是盐税这样简单。 赵祯故作咳嗽两声,缓缓开口道: “盐税的问题,朕与诸卿已经讨论很久,但是始终不能拿出一个章程。” “盐税的问题要解决,盐法要改制,但朕认为,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将新军组建起来。” “至于盐税一事,待散朝之后,韩卿、富卿等,可到宣政殿里,与朕详谈。” 谈不了一点儿韩章再次作揖道: “陛下,盐税一事,不能再拖了。” “组建新军,要耗费多少钱粮,尚未可知,即使能成,这盐钞怕是也不值钱了。” “臣议,裁军!” 裁军? 听到这个,群臣再次哗然。 好家伙,陛下这边还要组建新军,你这边,就要裁军了? 禁军、地方守备军等加起来,大周的军队,约有一百二十万左右。 这还不算一些未记录在册的民夫。 可见,大周的冗兵问题着实棘手。 但裁军,绝对不是解决方案! 韩章此时提出裁军,不过是想缓解国朝经济上的压力。 枢相张辅冷声道:“裁军?不知要裁多少将士,能够补上户部的窟窿?” 欧阳永叔皱眉道:“英国公,说话要负责任,什么叫补我们户部的窟窿?” 顾偃开问道:“盐税出了问题,难道不是你们户部的责任?” 兵部尚书曹耀衡开口道:“那也是因为要支持代州之战,耗费了无数钱粮。” 他是文臣,不是武将。 韩国公潘弈皱眉道:“听你这意思,代州之战是不应该打,就该等着辽夏两国跨过雁门,跨过长城,你才满意?” 富彦国道:“此言差矣,代州一战,乃是由英国公挂帅,英国公不出关迎敌,反而以守城之策与敌打持久之战,因此才耗费钱粮无数。” “这两年,我大周天灾人祸不断,处处都是用钱用粮的地方,为了支持代州之战,朝廷已是入不敷出。” 辅国公秦业道:“行军作战的事情你懂几个?你以为,你在这朝廷里大手一挥,就可断定,将士们出关作战必胜?” “你可知,出关作战一旦败了,将会死伤多少将士?” 文武两党的大佬们开始互喷。 一些微末小官,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因为他们知道,大佬之间的战斗,他们是不能参与的。 不然,光是他们喷出来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自己。 卫渊则是摆出一副看戏的状态,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 毕竟,这一幕,可不常发生啊。 兴许是他们吵得太激烈了。 韩章瞧见赵祯脸色不对,当即开口道: “好了,都扯远了,现在是议盐税制该如何改。” 此话一出,整个紫宸殿,才算是安静了几分。 赵祯开口道:“裁军不可行,毕竟辽夏两国仍在虎视眈眈。” “这盐税改制,朕与韩卿等人商议数日,原本是想用盐引来代替盐钞。” “韩卿提出,可印发长引与短引,来控制盐价。” “长引期限为一年,短引期限为半载,若是施以盐引法,或可解决盐税之事。” “但对于盐引运销数量规制,要予以规范,不知诸位爱卿,可有什么主意,不妨说说。” 赵祯也发现了,不将盐税一事解决,组建新军定是困难重重。 所谓盐钞法,是指商人需要支付现款以换取盐钞,然后根据盐场的产量领取相应的钞卷。 朝廷以此来控制盐价。 但是盐钞多了,盐价下跌,盐税就很难收,朝廷就会损失很大一部分利润。 而韩章提出的盐引法,是用时间来取代数量。 比如,一个商人买了很多长引,那么在一年内,就不用再买长引了,他可以凭借长引去领取食盐贩卖。 在规定的时间内,只能领取规定数量的盐。 就不至于盐价大跌。 但是韩章提出的还不太全面,有着明显的漏洞。 如果长引与短引的区别只在于时间问题,那么所有人都去买长引了。 有了大量的时间,商户们会将盐卖到外部一些缺盐的地区。 如此,也难以扼制盐价的平稳。 这几日,韩章他们,正因此事而忧心。 不过听他们议论到这里。 卫渊的脑海里,倒是想出了完整的盐引法。 他不得不佩服韩章治理经济的能力,差点就将盐引法提早出现几十年了。 就在文武百官都看我,我看你,拿不出丝毫办法与主意时。 为了组建新军,卫渊决定将完整盐引法献出, “陛下,臣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规范食盐的运销数量与规制。” 卫渊这么一开口。 不少的文臣,竟是都不屑一顾的议论起来, “看来这位忠勇伯是真的想组建新军,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是啊,他一个武将,懂什么治国之道?” “这又不是带兵打仗.” “.” 卫渊听到这些声音,不为所动,目光一直看向赵祯。 此时,就连韩章也不信他真的会拿出法子, “我等想了数日,都不曾想到法子。” “怎么?忠勇伯一名武将,仅是听了只言片语,就能拿个章程出来?” “一旦欺君,忠勇伯可知是何罪过?” 第一百三十八章:与赵祯谈条件,卫家军雏形 韩章目光不善。 卫渊点了点头,“欺君与否,韩大相公,您可说了不算。” 就连赵祯都持有几分怀疑。 卫渊,上阵杀敌还行。 他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卫卿,朕知你为国之心,但不可鲁莽。” 赵祯缓缓开口。 轻而易举的,就将卫渊可能会犯的欺君之罪,变成了为国心切,有些鲁莽而已。 卫渊语出惊人道:“陛下,臣的确是有个法子,但至于成或不成,还需陛下与几位相公再行商议。” “臣的这个法子是,将短引更为一季,长引远销外地,短引只销本地。” “并且严格控制每张盐引所能兑换食盐数量,严格规定盐引批缴手续。” 此话一出。 不少文臣,便开始热议起来: “长引销外地,短引销内地?如此,朝廷可控制食盐价格。” “这样一来,朝廷便可掌控盐价的平稳。” “不错,是个好法子。” “.” 卫渊虽然只简单说了两句。 属于在韩章的基础上如虎添翼。 但正是那简单的两句,却将一大难题解决。 韩章等人也是面露惊讶。 困扰他们多日的难题,就那么被卫渊一两句话就轻松解决了? “此子.心思缜密,竟是能想出这个法子,可见,亦有治国之才。” “差点儿忘了,他以前是个秀才。” “光靠他补充的这两点,也能落个经世之才的名头,可惜是个武将。” “卫渊竟还懂这些?” “.” 一时间,不少大臣,都用着一种颇为钦佩与惊诧的目光看向卫渊。 就连赵祯,都是有些动容,暗自喃喃道: “如此改制盐法,或可成事。” “卫卿,竟还有这份才能,倒是让朕小觑了。” 其实,这些事,与卫渊无关。 他为何要说? 那就是,组建新军,亦是他心中所想。 “陛下,臣能说出这个法子,也只不过是在韩大相公提出的盐引法上有所变动而已。” “臣不懂经世之道,请陛下与诸位相公明断。” 卫渊没有揽功。 理由很简单,他的目的,只是让组建新军的计划莫要耽搁。 赵祯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 “这盐税改制一事,暂且不议。” “朕决定,自今日起,由忠勇伯卫渊全权负责组建新军一事。” “枢密院与兵部协助,钱粮辎重之事,皆由户、工二部负责。”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朱总管。 后者会意,朗声道:“退朝!” 一场大朝会,便就由此结束。 散朝时,卫渊本打算前往马军司调动组建新军的人手。 不料赵祯将他、韩章等人唤到宣政殿里。 前往宣政殿途中,有大臣不悦道: “卫将军,你一个武将,管好你武将的事情便是。” “这盐税改制一事,为何要掺和?” “生怕别人不知你忠勇伯无所不能?” “需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闻声。 卫渊早已准备好说辞,连忙向走在前列的韩章作揖道: “在下哪里是要掺和盐税改制一事?” “如果不是韩大相公率先提出了这盐引法,哪怕给在下十个脑袋,只怕也想不出在长短引上做做文章。” “这一切,都是韩大相公的功劳.大人您的话,在下也必然谨记于心。” 他一口一个在下。 而且说话声音极大,生怕韩章听不到。 顿了顿,韩章突然驻足,抚须道: “忠勇伯,你客气了,你有进言之功。” 卫渊拱手道:“韩大相公,您才是客气,末将不过是想尽早组建新军,使我大周军力更上一层楼罢了,绝无他想。” 意思是,你让我组建新军,这盐税改制的功劳都是你的。 不让我组建新军,那大家都别假惺惺客套了。 来到宣政殿里。 赵祯与韩章等人,又开始商议盐税改制一事。 最终敲定,按照卫渊与韩章提出的法子,正式改革盐税。 待韩章等人退下,赵祯又唯独留下卫渊。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后者,道: “听了朕与诸位大臣那么久的议政,你心中可有何想法?” 卫渊恭敬作揖道:“臣不敢有什么想法,陛下与几位相公,都有经天纬地之才,臣学识微末,只懂用兵,不敢点头论足。” 赵祯一听,笑了笑,“在朕面前,就无需装着了。” “你是如何想出在长短引上面做文章的?” 卫渊谨慎道:“陛下,这很容易想到啊。” “韩大相公提出的盐引法,最大的弊端就是长短引可能会导致朝廷难以稳定操控盐价。” “臣顺势在这方面一想,也就有了答案若是没有韩大相公,臣定是想不出来的。” 方才,韩章几人退下之时,也已答应赵祯,会全力支持卫渊组建新军。 他们既然已经选择表态了,卫渊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他是武将,要文臣的功劳,不会有任何好处。 能在赵祯这里卖个好,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其实,朝廷之所以重视盐价的平稳。 是因为盐价,并不是卖给平民的,而是富户人家。 身为大周天子的赵祯,岂能不知,赚穷人的钱,只会让国家越穷。 赚富人的钱,才有利于让国家长治久安。 可富人的钱不好赚啊。 盐价一旦大跌,商户可广销食盐而赚取利润,到最后,吃亏的,仍旧是朝廷。 可韩章与卫渊共同完善的盐引法,则能改变这一情况。 赵祯深深地看了一眼卫渊,最终收回目光,笑道: “从今日起,组建新军的计划要提上章程。” “你回府之后,连夜给朕写个札子出来,朕要看。” 听到这句话。 卫渊颇有一种前世上班时,领导突然要求加班的感觉。 不过这个班,就算没有加班费,他也愿意加。 一旦新军组建成功后。 他,卫渊,就是新军第一代统帅。 而这个新军,也将会以‘卫’字命名。 最起码,在民间,在记录的史册里,除了用荡虏军称呼新军之外,还会用到‘卫家军’这三个字。 如果经营得当,又深受皇帝信任。 那么这支军队,将来只会由卫家人来治理。 旁人也无法涉足。 这是卫渊最大的私心。 也是为什么,他不愿让勋贵子弟掺和进来的真正原因! 倘若这支军队的军官,都是勋贵子弟,并非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嫡系。 他如何将这支军队发展成为‘卫家军’? 他曾经对卫恕意等人说过,卫家的安身立业之本,就在这里! 他容不得外人任何染指! 哪怕是韩国公也不行! 无论是赶走忠勤伯府,还是杀马一事,他的所作所为,只是要让赵祯放心。 他有意做个效忠于天子的孤臣。 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拒绝勋贵子弟的掺和。 除非,那个勋贵子弟,能够发展成自己的嫡系。 新军早日组建,卫渊心里的大石头,也能早一日落下。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层层铺垫,所做一切,都只是为了赢得赵祯信任。 让卫家后世子孙,可以拥有自己真正的依靠! “陛下!” “臣,还有一事!” 卫渊郑重作揖。 今日,就算赵祯不唤他来此。 他也会在立好组建新军的章程后,面圣! 赵祯好奇道:“何事?说来听听?” 卫渊犹豫片刻,终是踏出了这一步,这一步一旦踏出去,就代表着,卫渊以及卫家,将会迎来新的开始, “近几日,不少武勋来寻臣,要臣将不少的勋贵子弟,弄到新军当中,给予一官半职。” “臣若这样做了,新军,也就毁了一半了!” “臣想请道圣旨,请一道,勋贵不可干预组建新军的圣旨!” “请,陛下恩准!” 卫渊在写练兵实纪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到会有今日了。 他上书练兵实纪,是要让赵祯知道,除了他卫渊以外,无人能将新军训练到一种崭新的程度。 非他不可! 想要武功? 那就坐下来,谈谈条件! 没错,卫渊的这次请旨,就是再与赵祯谈条件! 第一百三十九章:认卫青为祖,赵祯命礼部记册 “陛下,臣初入京城,幸被陛下苦心栽培,方有今日。” “但臣资历尚缺,位卑言轻,难以招架诸多勋贵。” “臣臣只能跪求陛下赐旨!” 卫渊说到此处,长跪不起。 谈条件的基础是什么? 就是要让赵祯认为自己绝对忠诚! 否则,当他说出口的那一刻,必遭皇帝猜疑! 卫家的背后,虽然站着英国公府。 但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不是卫家自身根基。 卫渊要做的,是要让卫家的后世子孙,不用再依靠任何人,也能在京城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 他要让卫家,成为仅次于皇族的大周第一望族! 或者.更进一步! 这需要数代人的共同努力! 此刻,卫渊显露出了自己的野心。 但是他自认为,所作所为,天衣无缝,绝不会让赵祯有所猜忌! 从贪财好色开始,到逐步取得赵祯的彻底信任。 中间若是有一个环节出现披露,他都不会说出今日之言! 比如,在宫中留宿,故作醉酒,取得赵祯信任,倘若这故作醉酒一事,被赵祯发现,他卫渊,也不用去组建什么新军了。 卫家没有根基,一切,都需要卫渊自己来争,来挣! 你赵祯不就是尚缺武功?新军若成,就是武功! 前提是,得罪勋贵的事情,你来干! 卫家,还需要牢牢绑上勋贵这艘大船! 赵祯目光深邃,死死盯着卫渊,眉头微微皱起。 终于,盏茶功夫过去。 卫渊的额头上,渐渐有了细小的汗珠。 赵祯收回目光,缓缓站起身来,独自走到殿外。 卫渊跪倒在地,不动声色。 只听看向殿外风光的赵祯轻叹一声,开口道: “勋贵.朕可以帮你得罪。” “新军,朕要看到成果。” “朕,只想听你一句话,就一句话。” 卫渊神情一怔,思绪纷飞。 若是换做旁人,此刻只怕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而卫渊,只是在思虑,该如何应答。 只是在思虑,卫家,将要何去何从! 他面朝赵祯背影,双眸逐渐变得阴寒,双拳牢牢握紧,忽地,突然重重磕头叩首道: “新军,只属于陛下,属于皇族!” “臣,终此一生,为陛下,效死力,百死无悔,万死不辞!” 卫渊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里。 也不知过去多久。 赵祯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倒在地得卫渊,脸色逐渐变得温和起来。 他将卫渊搀扶起来,笑道: “朕得卫卿,如刘备得孔明。” 诸葛孔明,文武双全。 无论文治还是武功,都被三国志大写特写。 今日,卫渊上奏盐引法,可称文治矣。 卫渊拱手道:“臣,只愿做陛下的卫青,霍去病!” 赵祯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随后,卫渊离开宣政殿。 赵祯站在殿门前,背负双手,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卫渊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但是他不敢扭头。 一步,一步,下了通往宣政殿的台阶。 很快,赵祯便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卫卿,你为了朕,连勋贵都不敢得罪么?” “朕倒也能理解,毕竟,你想光耀卫家门楣,朕能给你,但朕,也能让你万劫不复。” “朕不希望,会成为司马懿,而朕,也不是曹操。” “卫卿,千万莫要让朕失望!” ―― 赵祯亲自将勋贵不得干预组建新军的圣旨张贴皇榜。 顷刻间,不少的武勋,都找到英国公府上,议论此事, “我说,老哥哥,这不会是你那宝贝徒儿请的旨意吧?” “陛下一向优待咱们武勋,怎么会发一道这样的圣旨?” “老哥哥,您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闹到陛下面前,组建新军,不能少了咱们勋贵子弟。” “就是,陛下是知道咱们勋贵子弟忠心的!” “.” 有人猜测,这件事情,与卫渊有关。 实际如何,他们不敢下决断。 所以,来请教张辅。 顿了顿。 张辅看向众人,故作神情淡然道: “你们好好想想,陛下今年,多大年纪了?” “陛下想要武功,如果再用勋贵子弟,那组建新军的意义何在?” 韩国公皱眉道:“老哥哥,话不是那么说的。” “倘若不用咱们勋贵子弟,新军战力远超一般禁军,陛下,该怎么想咱们?” 此话一出,立即便有人附和道: “是啊,新军要成,陛下今后,还如何重视我们勋贵子弟?” “不成,这绝对不成!大家伙联名上奏!” “对,联名上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张辅死死盯着韩国公,眉头深深皱起。 就在这时,宁远侯顾偃开手持长枪而来, “联名上奏?阻挠新军建成?我倒是看看,你们哥几个,谁有这番魄力!” 话音刚落。 顾偃开酒看向张辅。 二人相互对视,仿佛再说,卫小子惹出来事,自有长辈,给他扛着! 有顾偃开这么一闹。 那些个能撬动大周至少一半军队的武勋们,顷刻间,竟是寂静了下来。 随后,张辅抚须道: “新军成与不成,都不会影响到咱们得利益。” “陛下也可能只是想试一试,如果没有咱们得参与,新军能练成什么样子。” “因为陛下是知道咱们老哥几个的用处,想要大规模训练将士,还得看咱们勋贵。” “至于新军.陛下也只是想知道,照着练兵实纪去练,没有咱们勋贵的帮扶,能不能练成一支精兵。” 众人一听,脸色才算是稍微好些。 ―― 嘉佑四年,九月下旬。 卫渊在京城外建立的宗庙已成。 他请示了赵祯,在大相国寺里,请了一位大师,当做宗庙主持。 而这座祖宗庙宇,被卫渊取名为‘忠烈寺’。 赵祯得知之后,龙颜大悦,遂亲笔写下那三字,让卫渊拓印下来,当做匾额。 十月初旬。 华兰大婚之前。 卫渊、卫恕意、卫如意包括盛家的一些子弟。 还有英国公府年轻一辈,以及与卫渊关系较好的几家勋贵。 齐齐前往忠烈寺,观摩卫家祭祖大典。 今日,卫渊要祭祖。 要认卫青为祖。 卫家,也将从此时开始,迈向一个崭新的台阶。 与此同时。 宣政殿里。 赵祯背负双手,沉默无声。 整座大殿里的太监、宫女,都被他身上所展露出的那种气势所震慑,从而有些心惊胆颤。 他们,好久没有看到如此‘沉默’的皇帝陛下了。 一些年长的太监依稀记得,前两次,还是因范文正公与武襄公的死讯传来. 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 他们只看到皇帝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命,礼部尚书苏辙。” “为忠勇伯认祖一事,登记造册,传讯天下。” “至此,卫家之祖,可追溯至汉长平侯卫青,载史以供后人闻之。” 第一百四十章:卫家祭祖大典,卫渊名门之后 赵祯颁布的这道旨意,是为卫家造势。 自此以后,卫家可称名门。 而卫渊,就是卫青正儿八经的嫡传后人。 卫家,自卫渊这一脉起,便可称‘望族’、‘世族’。 此刻,忠烈寺。 河东卫氏、两浙卫氏、蜀道卫氏等等。 整座大周,数一数二的卫氏名门,无论从文从武从商,几乎都派了代表前来。 他们来此,一是成全彼此,二是要让卫家更有威望。 皇帝亲自下旨,将卫渊的先祖追溯至卫青。 这是能让全天下的卫氏团结起来,更上一层楼的大好时机。 除了大周颇有名望的几支卫氏之外。 辅国公、安国公、韩国公等八位国公,九位侯爷还有些伯爵府,也都派了人前来瞻望卫氏祭祖。 这就是如今卫渊所能掌握的人脉。 可以毫不违言的说,这些勋贵聚在一起,能撬动大周的半壁江山。 最让人感到诧异的是。 勋贵来也就罢了,毕竟,卫渊乃当朝新贵。 可是,文官里的清流代表包孝肃,居然也派了嫡长子前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因卫渊所能掌握的人脉而深深震撼不已, “卫家舅舅可称显赫一时了,勋贵、文官清流代表,都来为卫家舅舅站台,这不是谁都能拥有的权势。” “柏哥儿说的没错,要是有朝一日,咱们盛家,也能像卫家一样就好了。” “自今日之后,整座汴京,再无人轻视忠勇伯府。” “卫渊,可称名门之后!” “陛下亲自下旨,命礼部为其编纂族谱,这可是莫大荣耀,皇恩浩荡!” “.” 在众人议论声中,已有响乐奏起。 有人擂鼓,有人抚琴,有人弹琵琶. 这是秦王破阵乐? 一时间,所有人露出无比惊讶地神情。 盛家、各国公府、侯府等,顿时都热议起来: “卫渊.竟然选择用秦王破阵乐,来做祭祖乐曲?” “当真是好魄力,这事要是传到官家耳朵里,官家该如何想?” “你还不知?这是官家的意思,官家说了,大周的上将军祭祖,就应该要用破阵乐这等极具威望的声乐。” “用战曲祭祖,忠勇伯也算是开古今未有之先河了。” “.” 噔―― 噔―― 噔―― 随着几十架战鼓的不断响起。 彻底盖过了众人的讨论。 众人被鼓声吸引,仔细看去,却见,敲打战鼓的人,各个身着甲胄。 他们是. “那好像是陈远之,军中人送外号牛将军,是他,在代州城外烧了野利遇乞的粮草。” “什么?他就是陈远之?堂堂一位将军,竟来给卫渊敲鼓?” “快看那边,是萧逾明,据说此人与卫将军一样,也有秀才功名,被军中将士誉为儒将。” “站在他旁边的是沈青吧?据说代州一战,沈青用两把铁斧,砍了西夏军不少偏将。” “杨家的杨怀仁?他怎么也来了?” “.”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人叫起。 越来越多的人,再次陷入到了震撼当中。 像陈远之、沈青那些人,可都是世之虎将,是在代州一战中,历经过血战的军中后起之秀。 可如今,来这里,只是再给卫渊敲鼓? “不得不说,还是这些当将军的,擂鼓有威势。” “废话,他们哥几个的手上,谁没个百八十条人命?他们擂鼓,能没威势吗?只怕阎王爷到这儿都得被吓走!” “徐长志来了,竟也是戎装?卫家祭祖,他来是旁观还是主事?” “勇毅侯府将来有好戏看了,庶子称雄,不知这爵位落到谁家?” “行了,少说两句吧,人家如今贵为护军,切勿得罪!” “.” 下一刻。 甲胄着身的徐长志,竟然来到一口大钟身前。 代替小沙弥,鸣起钟来。 将军擂鼓,护军鸣钟。 这待遇,怎么看,都不像是区区伯府祭祖。 砰―― 砰―― 砰―― 随着一声声钟声响起。 卫渊终于缓步来到此间。 他身着甲胄,显得威武不凡。 左右由亲卫开路,并非是寺庙里的和尚或是负责主持礼节的其余各脉卫氏族人。 “卫伯爷竟穿着甲胄来祭祖?不怕冲撞了祖宗?” “冲撞什么?你还没看清局势?亲卫开路,将军擂鼓鸣钟,破阵乐为祭祖乐,人家又认卫青为祖.” “这代表着,从此以后,卫家,就是将门世家了!” “因此,人家穿着甲胄祭祖,有何不可?” “原来如此.” “.” 站在卫渊身后的。 是穿着诰命服的卫恕意还有身着华服的卫如意姐妹二人。 明兰则站在盛家的队伍里,看着眼前一幕,在心中喃喃道: “如果.我也是卫家人,该有多好?” 这时,她的耳旁响起华兰、长柏、如兰等人的声音, “明兰,你娘亲穿上诰命服,当真是好美,又美又有威严。” “卫家舅舅神武非凡,当真令人心生向往。” “六妹妹,以后你舅舅家,就可成将门世家了。” “.” 卫渊认卫青为祖,还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凭借着卫青的名号,不仅是在民间拥有了一定声望。 就连军中的威望,也会水涨船高。 卫渊在前,卫恕意与卫如意在后。 姐弟三人,神情无比坚韧。 他们在众人瞩目中,准备迈上祭祖的台阶。 此刻,他们心里很清楚,当下,所走的每一步,都预示着卫家迈上了一个崭新的台阶。 卫家,真的要兴盛了。 这一刻,很多人都在夸赞,卫渊神武、卫恕意雍容,卫如意目光坚韧。 当卫渊跨上第一个台阶时,卫恕意与卫如意突然停下前进的步伐。 卫渊不解,刚欲回头。 卫恕意却连忙道:“小弟,莫要回头,向前走!” 卫恕意附和道:“小弟,我与大姐,只能送你到这儿,你继续向前走,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卫渊动容。 卫恕意又道:“小弟,向前走,莫回头。” 她们不打算跟随卫渊前往祭坛。 因为她们已为人妇。 卫氏之前,还要加上夫姓。 所以,她们停下了,再也不能像儿时那般,为卫渊遮风挡雨。 前路坎坷,需要卫渊自己去走。 卫恕意姐妹二人,只能送他到这里,但卫渊知道,如果真有回头的一日,他的两个姐姐,一定会站在他的身后,等着他。 听到她们的声音之后。 卫渊目光逐渐变得坚韧,看向摆放在祭祖台中央的那口大鼎。 还有卫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以及卫青的铜像。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像是在回应卫恕意姐妹二人所言。 接下来的路,的确只能靠他自己走了。 卫渊再次向前迈出一步。 这一刻,忽然。 徐长志、陈大牛、林兆元、萧逾明等一众追随卫渊厮杀的代州嫡系将领,齐齐大声道: “祭者就位,卫氏祭祖大典开始!” “祭者就位,卫氏祭祖大典开始!” “.” 有河东卫氏年长的老者朗声道: “祭者已就位。” “通赞净手,参神上香!” “.” 卫渊根据祭祖流程,逐步完成。 卫恕意姐妹二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落下泪来。 昔日,她们眼里的那个跟屁虫,懂不懂就流鼻涕的小邋遢鬼。 昔日,她们最疼爱的那个小孩子。 今朝,终于成长为了让人仰望的存在。 昔日,她们是他的靠山。 今朝,他是她们的靠山。 是整个卫家的靠山。 卫家,终于迎来了这一日。 “爹,娘,祖父,祖母,卫家的列祖列宗,请你们在天之灵看着,看着小弟,如何将我卫氏光耀。” 第一百四十一章:卫氏永不分家!大周新军初代统帅! 卫氏祭祖大典结束。 各脉卫氏德高望重者,没有急于一时离开。 他们在一间庙宇中相见卫渊。 “卫将军,你可知,光是我河东卫氏、两浙卫氏、蜀道卫氏,这三大氏族,就有多少姓卫之人?” 卫渊哪里晓得这个答案?他摇了摇头。 那河东卫氏长者缓缓道: “仅是我卫氏三脉,就有六十万余人,其中青壮男子,近二十万,从事各行各业。” “我卫氏不像五姓七望,原本子弟就少,权势不高,所以,各地卫氏族人,皆视彼此为同宗同脉,极是团结。” “老朽向卫伯爷您说这么多,今日又带了不少弟子来此,并非是要与卫伯爷您攀什么亲戚。” “而是,从此以后,我们卫氏三脉,乃至整个大周姓卫之人,都会助力卫伯爷您在朝堂大展宏图。” “自此,您若有任何差遣,我卫氏族人,必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们所求,只有一点,那就是,待我卫氏一族,若遇灭族之祸,或卫氏后人,能混迹于庙堂,还请,卫伯爷您,能帮的,帮一把。” 说白了。 以后数十万的卫氏族人,都会竭尽全力的帮助卫渊这一脉。 代价是,若以后河东卫氏或者两浙卫氏,如果遇到什么难处。 卫渊必须要帮忙。 数脉卫氏族人,所图所求,不是现在,而是将来,与卫渊相同。 卫渊深知,一旦有了他们的助力,尤其是河东卫氏,必似如虎添翼。 河东卫氏,在河东一带的影响力极其深远,哪怕一些老牌望族,都难以与之比较。 简单来说,他们如果齐心协力,为卫渊造名势,卫渊在民间的威望将会更高。 当然,卫渊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什么名望。 总而言之,这对卫渊来说,是一件好事。 至于代价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 “请长老放心,您的话,晚辈记在心里了。” “将来,无论是我忠勇伯一脉,还是河东、两浙一脉等,天下卫氏,同宗同源,携手共进。” 随着卫渊的声音落下。 许多各脉卫氏长老、家主等,陆续道: “天下卫氏,同宗同源,携手共进。” “同宗同源.” “.” 犹如宣誓一般,极其庄严。 至此,天下卫氏不分家。 此间之议,让卫渊感到最惊讶的,还是三脉卫家人数。 六十余万人啊若是将这股力量彻底凝聚起来。 他想都不敢想。 这还仅仅是卫氏三脉而已。 其余各脉卫氏,亦有不少人数.―― 如果不是祭祖与新军成建日期距离太近。 卫渊就打算,从各脉卫氏子弟中,挑选出来一些能人,送到军中加以栽培。 使其将来成为自己的心腹。 他不愿用勋贵子弟,是担心,勋贵子弟各有前程背景,难以被自己牢牢掌控在手中。 徐长志是个例外。 他是很早就跟着卫渊一刀一枪的打拼。 二人之间的情义,早已如高山流水。 十月初旬。 卫渊借由兵部右侍郎的名义,从马军司、步军司里,抽调出四万精锐将士。 这四万人,几乎都是禁军中的精锐。 此刻,马军司衙门里。 徐长志好奇问道: “八万编制,四万新兵,四万老卒,不会出问题?” 毕竟,军中常有老兵欺负新卒的事情发生。 而且,训练新兵,太费劲了。 卫渊笑道:“禁军各军指挥使,都是勋贵,新军各级长官没有用他们的人,他们本身就有点郁闷。” “若是八万人里,都从各军调配,把他们的精锐调走,他们心里能舒服?” “而且,新兵是一张白纸,你可以随意涂抹,但老卒不行,他们已经习惯了原由的训练方式。” “倘若将新兵训练几个月,来一场演练,老兵败了,他们自然也就不会抵触所谓的新式练兵法。” “而且新兵与老卒对练,也能更利于将士们加倍训练。” 听到这里,徐长志算是明白了。 这是打算用新兵来激励老卒。 还能避免不少问题发生,倒是个好法子。 “户部的钱粮拨下来没有?” 徐长志问道。 卫渊点了点头,“暂时拨下来一些,够咱们用一段时间了。” 徐长志道:“荡虏军兵营选在何处?” 卫渊将他拉到汴京布防图前,道: “大相国寺往北五十里处,有两条山峰还有一块平原,无论是训练步卒还是骑兵,皆有优势。” “此地依山傍水,进可攻,退可守,将新旧兵卒,各选一处山峰扎营,可互为掎角之势.” 话还没说完,就被徐长志拦住了, “够了卫兄,此地甚好,但是你不要说下去了。” 将兵营选择在城内也就罢了。 毕竟有不少禁军编制也在京城里。 但是,你选兵营用上兵法了,是几个意思? 这是要准备打谁啊? 卫渊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过段时间,盛家的大姑娘出门,你去不去?” 徐长志道:“我代表勇毅侯府,自然会去。” 卫渊好奇道:“听你这语气,是要争爵了?” 徐长志点了点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勇毅侯府就这么没落下去吧?” 认真来说,哪怕徐长志成为侯爵,论地位,也低卫渊一等。 因为卫渊是初代伯爵。 “争了也好,无论是论能力还是品性,那侯爵,都该你来担任。” “别担心什么立嫡不立庶,有咱们代州哥几个给你托底,尽管去争。” 卫渊拍了拍他的肩膀。 翌日,他将自己的嫡系唤来。 萧逾明、沈青、谢武、林兆远、陈阿牛还有杨怀仁。 虎贲军、游奕军、玄盾军、胜捷军、开山军 卫渊下达任命, “远之,擅长骑射之术,这虎贲军,就交给你统领。” “林兆远,谢武,你二人乃斥候、战车兵出身,开山军就交给你们了。” “林兆远为开山军指挥使,谢武你为副指挥使。” “萧逾明,你虽是儒将,武艺不深,但是深谙兵阵之道,这玄盾军,就交给你了。” “沈青,游奕军交给你,杨怀仁,你是暂领荡虏军副都指挥使一职,主要负责统领胜捷军。” “胜捷军都是枪兵,我相信,你能利用此军,将你杨家枪法再次发扬光大。” 做好统一任命之后。 组建新军的工作,就算是正式提上日程了。 这些人,都是卫渊精挑细选出来的干将。 有他们担任要职,则能将新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几人听到任命之后,陆续作揖道: “末将领命!” “末将.” “.” 卫渊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有朝一日,将副都指挥使的职位,交给徐长志。 至于杨怀仁,是暂领。 见状,徐长志忍不住皱眉道: “卫兄,跟着咱们来京城的代州兄弟们,都担任了要职。” “这事要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卫渊摇头一笑, “长志无需担忧,我早已上了札子,请陛下允了此事。” “若是没有陛下点头,我也不敢这样安排。” “顶多也就是御史那里难缠一些而已。” 话音刚落,朱总管就亲自前来,请卫渊入宫面圣。 闻言,卫渊无奈道:“估计是那些御史弹劾我了。” 徐长志皱眉道:“这事,还是太.” 他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卫渊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陈大牛等人听到他们二人言谈,都不敢说些什么。 卫渊在,他们听卫渊的话,卫渊不在,他们听徐长志的话。 所以,徐长志和卫渊之间若是讨论什么,他们是不敢插话的。 卫渊将徐长志拉到一边,轻声道: “新军一旦建成,我就是此军初代统帅,不用咱们得人,难道还要用外人?” “陛下即使有所猜忌,可相比之下,他更希望看到的是新军建成,是我将新军训练成一支能打胜仗的精兵。” “除此外,一切事情,在陛下那里,都不是事。” 听到这里,徐长志也只好点头作罢。 这时,朱总管又在催了, “卫将军,陛下还在宣政殿里等着您呢。” “您快去吧,莫要让陛下久等了。” “陛下说,您无需沐浴更衣,着甲上殿即可。” 第一百四十二章:康姨妈 由于卫渊在任命诸将之前,已写了劄子呈给赵祯。 且得到了赵祯的应允。 所以,这时,应有不少的官吏,知道了此事。 将新军将领级别,都安插成了自己人,这事,瞒不住,御史也不会同意。 所以,卫渊早就想好说辞。 在他临近宣政殿之前,就听到了那些御史们慷慨激昂的声音, “陛下,忠勇伯安插的人手,都是跟随他从代州一路升迁上来的将领,可谓心腹,如此行径,居心否测。” “组建新军,本是为我大周增强军力,乃国家之军,社稷之军,然而,卫渊如此任人唯亲,是想将此军,成为他一家一姓之军不成?” “官家,您向来仁善,可是,此事关乎近十万大军,不可掉以轻心啊!” “.” 卫渊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的背后,八成是有韩章的授意。 虽然他现在与韩章已经达成某种妥协。 可这并不妨碍韩章时而恶心他一下。 陛下都同意的事情,这些御史,又来嚼什么舌根? 随后,卫渊站在殿外。 朱总管进殿启禀赵祯, “陛下,忠勇伯卫渊来了。” 闻言,原本正紧闭双目的赵祯忽地睁开眼睛,笑道:“让他进来。” “诺。”朱总管郑重作揖,朗声道:“宣忠勇伯卫渊觐见。” 闻言,卫渊踏进大殿当中,施以臣子礼节。 赵祯摆手,示意他起身,缓缓开口道: “他们说你有任人唯亲之嫌,欲将新军变成你卫家私军。” “对此,你怎么看?” 当那些御史们,听到皇帝说出这番话以后,心顿时凉了半截。 啥意思啊? 您要问他怎么看? 当我们说出卫渊的真实想法后,您不该显得愤怒至极吗? 就在那些个御史不知所措时,耳旁渐渐响起卫渊的声音, “陛下,臣无话可说,几位大人所言,臣都听到了。” “臣的确任人唯亲,但是臣,绝无将新军视为私军之心,望陛下明鉴。” 嗯? 这又是什么意思? 承认任人唯亲了? 无话可说? 几位御史不是傻子,他们的眉头渐渐皱起,下意识认为,此事绝没有这般简单。 就连赵祯都好奇道:“哦?无话可说,又说绝无将新军视为一己私军?那卫卿,你又为何任人唯亲?” 卫渊郑重作揖道: “陛下,臣心里清楚,训练新军,事关家国命脉。” “臣虽在边关侥幸取得几场胜利,但在军中威望仍旧不如他人多矣。” “臣为将新军训练成陛下想要的精兵,唯有用与臣同甘共苦走来的袍泽将领。” “也只有如此,才能尽快对新军展开训练。” “臣所作所为,只是为训练新军,请陛下明鉴!” 其实,军中将领任人唯亲这种事情,在大周乃是常态。 而且,赵祯如果不让卫渊用代州嫡系。 那么,勋贵势力很容易就能渗透进来。 这与他训练新军的初衷不合。 他想要的新军,是一个没有任何勋贵子弟与冗兵问题存在的新军。 这也是为什么,卫渊让赵祯得罪勋贵,赵祯真的就下了道旨意的原由。 不用勋贵,就只能用卫渊的人。 赵祯也没有多余的选择。 就在御史将要开口反驳的时候。 卫渊看向他们,又继续道: “方才诸位大人言及,我所选之人,都为我心腹,其实这是不对的。” 一名御史反问道:“为何不对?” 卫渊道:“诸位大人扪心自问,我等将士,在代州雁门浴血奋战,所为何故?” 御史闻言一愣,这问题,似乎像个坑啊? 卫渊见他不答,继续道:“我,徐长志等人,浴血沙场,是为功名利禄不假,但更多的,是为家国天下,是为陛下。” “你与其说他们是我的心腹,可我也是效忠于陛下,效忠于我大周的江山社稷。” “我们做臣子的,都是陛下的心腹,只要能为陛下分忧,我即使担个任人唯亲的骂名又能如何?” “如若大人您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倒不如,您来训练新军,想必,您是比我这個写出练兵实纪的人更懂练兵之道。” 几名御史眉头深皱,陆续道: “忠勇伯,话不是那么说的” “我们都是陛下的心腹不假,可那些人,毕竟是与你一同从代州升入京城这不妥!” “.” 卫渊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韩大相公说,武将不要过问文臣的事。” “到头来,文臣却可以对兵事指指点点?” “如果,听从几位大人的意见,将那些为陛下血战边关的百战之将替换下来,倘若新军今后并无起色” “那么这责任,是不是该有您几位担着?” 有御史脱口道:“我们只是就事论事,凭什么让我们担着?” 其中有为御史拽了拽他的衣领,示意他不要多言。 卫渊等得就是他这句话, “既然你不能担责,那就无权议论新军事宜。” “若新军不成,自有我担责,若新军成了,自是陛下天威浩荡。” “你三言两语,就让我将为国家,为陛下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将领换下来,伱究竟是何居心?” “我看,有不臣之心的人,是你吧?” 御史勃然大怒,浑身发颤,“你你.你放肆!” 卫渊皱眉道:“你才是放肆,身为文吏,却对兵事指指点点,你挺有野心啊!” 御史慌了,这武将,长着张嘴,怎么乱说话啊? 他朝着赵祯下跪道:“陛下,臣之忠心,日月可鉴啊!” 卫渊指了指殿外,“你来的时候没看天象吗?今日天象阴沉昏暗,哪来的日月?” “你!”御史无语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那么难缠的武将。 赵祯不由得笑出声来,摆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那些御史还想再说什么。 可是看到赵祯紧紧皱着眉头,都是打消各自念头,不敢再多言。 赵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卫渊, “听你老师说过,你擅长诡辩,今日算是让朕见识到了。” 卫渊连忙下跪,“臣所言,也都是真的。” “臣不用代州的那些将领,臣.就无人可用了。” “若是用勋贵这新军组建意义何在?” 赵祯点了点头,“朕今日唤你来,是在帮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新军的担子,就彻底落在你身上了。” 说罢,他亲自写了道圣旨。 竟是将那些前来参奏的御史,全部罢黜。 卫渊看到这里,才算是明白,赵祯将自己叫过来,并不是要听自己说什么。 而是要敲山震虎。 如此,新军将少去很多麻烦。 卫渊深深作揖,“陛下圣明!” —— 十月中旬,华兰大婚。 这一日,盛家宾客如潮。 王若弗娘家、盛家大房,都来了人。 还有盛紘在朝为官的一些同僚。 众人有说有笑。 其中,王若弗的亲姐姐,嫁到康家为妻的康王氏也来了。 华兰、明兰等人,要称呼其一声‘康姨母’。 其人非常刻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就连林噙霜与之比较,都是弱了不少。 这康家早些年,堪称是有权有势。 但因康姨母的丈夫不济事,整个康家,渐渐衰败了下来。 昔日万贯家财再到如今的捉襟见肘,衰败之势不可谓不快。 最要命的是,以前的康家,在京城还能有一席之地,但现在的康家,连个三品官都没有。 已被不少名门勋贵,视为‘不入流’了。 此刻。 康姨母正在盛家后院,与王若弗等人聊天。 卫恕意娘俩也在。 林噙霜没有诰命身份,再加上屁股又受了伤,故而来不了此间。 卫恕意娘俩坐在一处比较清静的角落里饮茶。 前来的不少名门女眷,与王若弗简单打了个招呼之后,竟又去卫恕意那里热乎起来。 康姨母见了,脸色阴沉,道: “今日乃是盛家嫡女出门的大喜之日。” “还真是什么人都能抛头露面。” “纵使有了官身,那也只是个妾室。” “我得好妹妹,你怎么能被这种人给比了下去?” “你可是盛家的大娘子,好妹妹,我真是为你鸣不平!” 第一百四十三章:我父配享太庙! 盛家后院亭子里。 一身盛装的王若弗不以为然道: “姐姐,恕意平日里从不拿着她那诰命身份说事。” “她不像是林噙霜那个小贱人,应该无碍。” 由于前来给她打招呼的那些名门女眷,又跑去拍起卫恕意的马屁。 所以,她这边,倒是只有康王氏一人, “好妹妹,话不是那么说的。” “你瞧着她,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这背地里,还指不定有多趾高气昂。” “越是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女人,越难对付,这么些年,妹妹你饱受那林噙霜的欺负,教训还不够深刻?” 其实,自王若弗一开始嫁到盛家,后来跟着盛在扬州生活时。 康王氏很少与王若弗有什么联系。 自盛家来到京城,越来越多的名门显贵,时不时因某些原因,与盛家走动时。 康王氏这才假惺惺的,对王若弗常常嘘寒问暖起来。 姐妹二人的情感,在王若弗看来,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如今,王若弗听到康王氏所言,眉头渐渐皱起,不由得也看向卫恕意那边。 只见许多的名门家眷们,都围着卫恕意她们娘俩夸赞个不停, “卫夫人,您的肤色真是越来越好了,不知用了什么护肤的物甚?能不能推荐推荐?” “人家卫夫人这是天生丽质,就连生得女儿也是好看极了,也不知将来谁家有福气,能娶到明兰这样的女儿家。” “是啊是啊,我有个儿子,看年龄倒是与明兰相近,像你们这些年轻人,时常就该走动走动,打打马球,聚一聚,全当图个开心不是。” “.” 卫恕意有诰命在身,所以可被称为夫人。 这个待遇,就连王若弗都没有。 她只能被称为‘大娘子’。 忽地,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道声音, “我还觉着我来早了呢,没想到,这才辰时三刻,你们就已经来了。” 一众女眷见状,纷纷作揖道: “见过永昌伯爵夫人。” “原来是吴大娘子来了,吴大娘子您安好。” “.” 吴大娘子笑着点头道:“安好,安好。” 王若弗看到她过来,也顾不得卫恕意那边的情况,直接迎了上去, “吴大娘子,我还以为你要晚会才来呢。” 康王氏跟在她身后,笑着开口道: “常听我家妹妹说起吴大娘子您风姿绰约,可惜,我虽久在京城,但是一直无缘与吴大娘子见上一面,一直引为憾事。” 王若弗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毕竟前面还有个‘常听我家妹妹说起’。 吴大娘子看了一眼康王氏,想了半天,才有些印象。 好像是秘书丞的夫人? 秘书丞,掌管文籍的微末小官,顶天了也就一个正七品。 但由于是京官,照比地方官,待遇肯定好不少。 吴大娘子依稀记得,这康家的祖辈们,还算厉害,出了一位三司使长官。 这个职位,是可以统理户部,管理民生的。 因此,康家在那几年发展的不错,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可是自那位三司使长官死了以后,康家就直接没落了。 钱也快花光了。 康王氏的丈夫,就混了个秘书丞的微末小官,连盛都不如。 要不是靠着那位康家老爷子还有些门生故吏在京城,康家早就被排挤出京了。 吴大娘子虽然心善和睦,与谁都能说得上来,但她毕竟是勋贵家眷,对于康家这种微末文臣之流,并不喜见。 再加上,她又隐隐觉得,康王氏的面色透着一种刻薄,不是个好相处的,便只是朝着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一时间,康王氏不免有些尴尬。 王若弗与吴大娘子早就相熟,笑着说道: “今日你能来我这儿,可是蓬荜生辉啊。” 吴大娘子笑道:“王大娘子,你言重了,你女儿出嫁,我如何能不来?” “蓬荜生辉这个词,还是留到后面再说吧。” 王若弗好奇道:“后面再说?什么意思?” 吴大娘子道:“我在来时,看见齐国公府门前有车队集结,还有大小两箱子礼物。” “听闻齐国公的小公爷在你们盛家读书,于情于理,他们也都该来送一份贺礼。” 齐国公府也要来了? 要真是如此,那她王若弗可太有面子了。 不止是她,就连即将出门的华兰也有面子。 康王氏听到那番话,心里也是有些许诧异。 早就听闻小公爷在盛家读书,没想到,齐国公府能因此专门跑来一趟. 只送些贺礼,与齐国公的府的车队浩荡驶来,是两种概念。 按理说,以齐国公府的门面,只需送些贺礼前来便是,没有必要亲自来。 “看来,那齐国公府倒是挺重视我这妹妹.就连华兰大婚,他们都来了” “若是能趁此机会,与齐国公府牵上线.那可真就是好事一桩啊!” 想到这里,康王氏厌恶的看了一眼王若弗,暗道: “打小母亲疼我不疼你,我样样都比你强,为什么我康家眼瞅着就要没落,你嫁给的一个微末小官,却能有此门庭若市的兴盛景象?” 她不理解。 也完全没有想到,有些人,不是冲着盛家与王若弗来的。 而是卫恕意娘俩。 卫渊祭祖那天,京城里,但凡是有名有姓的勋贵望族,比如各大国公府等,都派出了嫡长子前去观摩祭祖大典。 这是什么概念? 理想点儿说,初代伯爵,当朝新贵,将会成为将来的武勋领头人! 成为大周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往现实里说,以卫渊所掌握的人脉,足以撬动整座京城。 以他对卫恕意等人的看重,与其搞好关系,就绝对没有坏处。 事实上,就连康王氏都没有丝毫瞧不起卫恕意的意思。 她对王若弗说出的那番话,更重要的,是想做个老好人,或是离间。 总之,她认为,赔本的卖卖,绝对不会做。 若是明兰也就罢了,她自持长辈,有的是说法。 但在卫恕意面前,康王氏知道,她可能占不了什么便宜。 吴大娘子又与王若弗聊了两句。 康王氏刚想再示个好,攀个关系,却听吴大娘子开口道: “那位是英国公夫妇收的义女吧?” “你瞧瞧,自上次英国公府一别,才多久没见,竟是差点儿认不出了。” “我去打个招呼,王大娘子,您忙您的就行。” 说罢,就朝着卫恕意那边走去。 吴大娘子没说‘卫夫人’三个字,是给王若弗留着些颜面呢。 但不管怎么说,王若弗始终是有些不太开心,想起方才自家亲姐姐所言,这心中更是郁闷了。 吴大娘子来盛家,真不是奔着王若弗来的. 如今能见到正主,她自然是要去拜会一番。 卫渊的那场祭祖大典,其实就是再向汴京城里的权贵们,展现卫家所能掌握的人脉。 从而不敢让各方小觑。 这时,康王氏站在王若弗的身旁,不满道: “好妹妹,你看看那卫恕意脸上笑得,活生生像个狐狸精,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忽悠着英国公夫妇,竟然收她为义女。” “不就是个诰命么?神气什么?” “妹妹,不管怎么说,你都是盛家的大娘子,你当着众目睽睽的面,说的话,卫恕意不敢不听。” “你让她去跟别的客人端个茶倒个水,或是让她去招待刚来的这些女眷,总之别让她闲着,杀杀她的威风。” “不然,今日过后,全汴京的名流女眷,只识盛家卫恕意,不认得你王若弗。” 反正她们二人一旦出现摩擦,丢人的也不是康王氏。 反而,她还可以用王若弗姐姐的身份,当个老好人。 趁机与卫恕意还有一种名门女眷,发展发展彼此间的‘情谊’。 闻声,王若弗当即摇头道: “这不好吧?再怎么说,她都有诰命在身.” 她是怕卫渊。 怕得罪对方,影响了自家儿女的前程,影响到了盛与盛家。 康王氏皱眉道:“妹妹,你现在怎么变得这般胆小怕事?哪里还有丝毫当家主母的样子?若是让母亲知道,定会说你不争气。” 王若弗依旧面露忧患,她是真不敢那样去说,万一卫恕意和她争执起来,僵持不下,岂不丢人了? 见状,康王氏只好放大招了,“妹妹,咱们得父亲,配享太庙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平宁郡主实力宠...宠明兰?! 第144章平宁郡主实力宠.宠明兰?! 是啊! 我父配享太庙。 我才是盛家大娘子! 我怕什么? 王若弗看向卫恕意,不消片刻,竟是有打起退堂鼓, “姐姐,你有所不知,她那弟弟,可是一位杀神啊!” “你没听说吗?之前那场国战,她弟弟在代州一人就杀了上万的西夏人啊!” 一人杀了上万.纯粹是以讹传讹的效果。 但卫渊是杀神真不假。 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无论是文臣武将,只要得罪了他,他也从不会给对方任何好脸色。 拼死拼活戍卫边疆数年,此来京城是为了奔前程,不是为了来受气的。 康王氏故作不以为然道: “她卫恕意的弟弟再厉害,也是姓卫,盛家的事,他管不到。” “除非.她卫恕意不愿留在盛家!” “一个刚有诰命之身的女子却离开夫家,是在给朝廷抹黑!” 不得不说,王若弗听到这番话以后,是有些心动的。 她最大的心病,就是在盛家难以的地位有些许尴尬。 她没有林噙霜那般受宠,没有卫恕意的诰命之身。 她这个当家主母.平日里不知要被多少下人耻笑。 若是这一次,让卫恕意听话,去招待客人。 那么以后,再去指使卫恕意做些什么,便也就容易了。 家里的下人们,再也不会乱嚼舌根子。 可是 王若弗仍是有些忧虑。 与此同时,吴大娘子正在笑呵呵的与卫恕意聊天, “前些日子,来过一次盛家,本想着要见见你,但又怕太唐突了。” “今日,总算是有缘得见,咱们也能好好坐下来说会话。” 顿了顿,她又看向一旁坐着不言语,愈发显得乖巧可爱的明兰,笑问道: “这几日,怎么没有去我那里玩玩?” 明兰摇了摇头,“家里学究布置的功课太多了,若有时间再去。” 吴大娘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本月下旬,有场竞技,张家姑娘也去,到时你去瞧瞧?” 明兰一听舅妈也去,便就暂且应了下来, “吴大娘子您亲自相邀,晚辈怎敢不领情?” 说罢,嘻嘻笑了一下。 吴大娘子被她逗的颇为开心, “卫夫人,你的这个女儿,甚好,甚好。” 她的确很满意明兰,在外得体,在内秀外慧中,有大家闺秀的气象。 像这样的女儿家,各家无不是争着抢着要。 吴大娘子心想着,倘若明兰真的嫁进永昌伯府来,她必将明兰视为亲生女儿。 就是不知自家那儿子,究竟有没有这个运道。 此刻。 王若弗那边刚想朝着卫恕意这边走来时。 就连齐国公夫人,平宁郡主也来了。 一时间,她成为全场的焦点。 包括王若弗、康王氏与吴大娘子等人,都是起身前去相迎。 这待遇,不可谓不隆重。 没办法,人家不仅是郡主,还是国夫人。 反观卫恕意娘俩,仅是站起身来,并未凑那个热闹。 平宁郡主那边。 王若弗、康王氏、吴大娘子等众人,陆续笑道: “夫人,许久不见,不知您一向可好?” “听说前几日夫人您偶感风寒,如今倒是瞧着您脸色红润,可是好了?我与几位夫人,还想着去拜访拜访您呢。” “夫人,小女出门,竟是惊动您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啊。” “是啊,郡主,您真是太客气了,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咱们见过一面,这是我妹妹.” “.” 平宁郡主早有预料会是如此一幕。 她凝神静气的朝着几人点头,道: “我一向都好。” “有劳你们挂念了。” “今儿个毕竟是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我也要来沾沾喜气。” “.” 她的身后,跟着齐衡。 按理来说,像是吴大娘子与平宁郡主这等身份,别说盛家,忠勤伯府那边也不用去。 既然来了,那就是给足了面子。 这时,明兰向卫恕意开口道: “娘亲,咱们要不要也去打个招呼?” 卫恕意摇头道:“今儿个要不是华兰大婚,我是不愿出院子的。” “华兰身为你的大姐,平日里待你不错。” “但是这平宁郡主,与咱们又无关系,何需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说罢,就欲转身离去。 平宁郡主注意到了她,连忙道: “可是忠勇伯的姐姐卫夫人?” 说罢,她就从人群中走向卫恕意。 后者听了,当即作揖道:“见过郡主。” 平宁郡主将她搀扶起来, “太客气了,衡儿在你们盛家读书,咱们之间,不用如此见外。” 说罢,还认真的看了看明兰,忽地开口笑道: “你就是盛家的六姑娘盛明兰吧?” “我常听衡儿说起你。” 明兰规规矩矩的作揖道:“晚辈见过平宁郡主。” 见状,平宁郡主颇为满意道:“不必客气.” 一旁,康王氏冷嘲热讽道: “妹妹,还以为这齐国公夫人,是奔着你来的,却不成想” “你也别怨恨当姐姐的说话心直口快” 听到这里,王若弗也是一脸郁闷。 她忍不住了。 我父配享太庙,怕什么? 可她忽略了一点,人家卫氏的祖宗,配享武庙。 随后,就见王若弗来到卫恕意等人身前, “郡主,您这会儿想必累了吧?去哪稍坐,我叫恕意给你泡壶茶喝。” 闻言,卫恕意略微皱眉。 什么叫做,‘叫’? 卫家刚完成祭祖大典,这时,卫家人的一言一行,尤为重要。 若那茶真倒了,京城里得有多少人小觑了卫家? 想到这里,卫恕意刚欲还口。 就听平宁郡主直言道: “我与恕意一见如故,怎能劳烦恕意为我倒茶?” “明兰,你方才自称是我的晚辈,你这个晚辈,给我这个长辈倒杯茶水,不知可行?” 明兰笑嘻嘻说道:“为长辈奉茶,明兰自是愿意的。” 这时,跟在王若弗身后的康王氏笑道: “明丫头,既然郡主见你姨娘一见如故,你也去给你姨娘倒一杯,还有你娘亲与你姨母我。” “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说罢,康王氏笑着看向平宁郡主,莞尔笑道: “郡主,上次见您,只是匆匆一别,这心里,有好多话,想与您说呢。” 明兰眉头一皱,她素来不喜这个康姨母,刚欲说些什么。 就见平宁郡主竟是将手腕上镯子取下,递给明兰,顺道给她使了个眼色,笑道: “晚辈给长辈奉茶,虽是理所应当,但长辈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我这镯子,也值个千儿八百两银子,就是不知你.你是盛家大娘子的姐姐?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你这个姨母,要给明丫头这个晚辈什么?想来,是不能低于这千儿八百两银子吧?” “不然,这若是传出去,还说你们这些做长辈的,都不如我这个外人会疼晚辈。” 闻声,康王氏一脸尴尬。 给明兰千儿八百两银子?还不如杀了她痛快。 再说,她身上的首饰加起来,都没那么多银子。 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道声音, “郡主您给明丫头这镯子,是因您初次相见明丫头,兴许是心里欢喜。” “但我这女儿,毕竟是明兰的姨母,外甥女给姨母倒茶,还用送什么镯子?” “说出去,不免外人耻笑。” 一听这声音。 康王氏与王若弗顿时喜上眉梢,正是她们的娘亲,已故王太师的正妻,王家老太太来了。 ―― 与此同时。 卫渊与徐长志正走着前往盛家。 他们两家为华兰准备的贺礼,早已送过去。 之所以是走着,是因为时辰尚早,去的早了,盛的那些亲朋,估计都得来巴结,他们觉得聒噪。 “卫兄,陛下为你罢黜了那么多御史,对你而言,是不是有些太木秀于林了?” 听到徐长志所问。 卫渊应声道:“你以为我想?是咱们这位官家,手段越来越果断了。” “那些御史瞅准机会跳出来搞事,背后是有韩大相公的授意。” “不然,我刚任命完各级指挥使,御史就去了宣政殿面圣,岂能这般巧合?” “韩大相公还在试探,陛下这么做,是要给韩大相公一个回应。” 徐长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倒是可怜了那些被人当刀使得几名御史。” 卫渊道:“他们可不可怜,韩章没有许诺他们好处,他们能这样做?” 徐长志很不理解,“韩大相公处处针对我等,到底是何用意?” “他真就不怕惹恼了陛下?” 卫渊呼出一口浊气, “韩章越是这样做,地位就越有保证。” “咱们那位陛下,离不开韩大相公啊!” 二人说着说着,已经来到盛家。 第一百四十五章:还当我是以前那个卫恕意? 卫渊与徐长志前往盛家途中。 后者想起一事,道: “陛下已经将你完善的盐引法推行下去。” “江宁海家,你知道吧?” 卫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一门五翰林,比苏家还要显赫,是朝中仅次于包大人的文官清流代表世家。” “怎么?盐引的事情,与海家有什么关联?” 徐长志缓缓道:“海家嫡长子海舟,就是在户部当官的那个,要被陛下派到两浙一带去推行盐引法了。” “现还未出发,不过应该也快了,他昨儿个向官家上了札子,说要想请官家解除海禁。” 解除海禁? 大周海禁,自周太宗始。 一开始是限制部分居民出海,若真要出海,需到两浙市舶司申请许可。 到了赵祯这一朝,由于沿海一带有小范围的海盗之患,便就全面禁海。 市舶司也从一个肥得流油的衙门变成了现在的著名清水衙门,连汤都捞不到了。 不知削减与触碰了多少人的利益。 “据我所知,海家似乎曾多次上书,要消除海禁,这事与咱们有何关联?” 卫渊好奇询问。 海家立根于江宁,他们分脉一族有很多生意都与‘海’有关。 “卫兄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 “倭国上了国书,待年关左右,要派使臣前来。” “海家这个时候提出解除海禁,可能与倭使有关。” “沿海一带的海寇,多是倭人。” “海家或许要促成我大周与倭国共同消除海患一事。” “如果官家真的要有意消除海禁,未尝不是咱们的一个机会。” 听徐长志长篇大论至此。 卫渊才明白过来,如若真的要消除沿海盗寇,新军可主动请缨,攒些军功。 “倭国狼子野心,觊觎我神州大地不知几载。” “与他们联盟消除海盗?完全多此一举,咱们大周,还能打不过那些流寇?” “再说,我估摸着,那些倭寇盗贼,就是有倭国授意。” 由于前世国仇家恨,卫渊对于倭国没有半点儿好感。 甚至有机会,他都想平了倭国,使其亡国灭种。 徐长志道:“海家是有这个打算,不然他们没有理由让官家解除海禁。” “反正官家如果真的有意,正好也能给新军磨刀了。” 卫渊微微颔首道:“等这事敲定下来,我会给陛下上书。” “好了,到盛家了,人多眼杂,朝廷上的事情,暂且别议论了。” 消除倭寇海盗? 不是不可,反正比辽夏两国要好打许多。 而且,俗话说,北用《练兵实纪》,南用《纪效新书》。 如今练兵实纪已经出炉,就差纪效新书了。 趁着海家上奏章请求官家解除海禁的关键时刻,或可让《纪效新书》面世。 待卫渊与徐长志到了盛家。 盛与一众同僚,便前去亲自迎接, “渊弟,还以为你要到吉时才来,没想到来这么早。” “见过忠勇伯,忠勇伯在宫里击败辽夏二使时,在下正好在旁观看,忠勇伯真乃神勇啊!” “卫将军,闻名不如相见,下官有礼。” “这位就是徐护军吧?在下听不少边军将士提及,勇观陈远之,智看徐长志,智勇双全属卫渊.” “今日能够有幸得见智将徐护军与卫将军,真乃幸甚。” “.” ‘智将’徐长志,是他在军中的一个雅称。 盛所认识的人,基本都是文臣。 他们能这般吹捧卫渊与徐长志,原因很简单。 只因二人都是如今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人物。 尤其是卫渊,武将那边的势力与背景自是无需多言。 就连文臣这边,背后还站着一个包青天。 实在是不能惹啊! “诸位说笑,姊兄,还是速请大家落座吧。” “表叔,大家伙都别站着了,坐下聊吧。” 卫渊与徐长志陆续开口。 盛脸上有面儿,笑不拢嘴道: “说的是,大家快落座。” 与此同时。 盛家后院。 随着王老太太的加入,卫恕意娘俩稍稍感到些许压力。 康王氏见到自家娘亲过来,连忙上前搀扶住她老人家, “娘,距离吉时还早着呢,您怎么不在家歇歇再过来。” 王老太太笑呵呵说道: “好久没见我那老姐姐了,心中甚是想念,故而早来些。” “若弗,你婆婆呢?” 她口中的姐姐,自然是盛老太太。 王若弗笑道:“这会该在寿安堂那边呢,待会儿应该就过来了。” 王老太太点了点头,看向平宁郡主,气色温和道: “郡主今日能来参加我那外孙女大婚,是给足了我们面子,真是有劳了。” 平宁郡主笑道:“王老太太言重了。” “不言重。”王老太太笑了笑,“明儿,去看茶吧,别让贵客等急了。” 平宁郡主不动声色道:“不妨事,这会儿,倒是不太渴了。” 卫恕意看了一眼明兰, “明儿,你去寿安堂瞧瞧老太太那边好了没有,帮忙伺候着。” 明兰作揖道:“诺。” 康王氏道:“别急啊,上了茶再去也不迟,郡主不喝是一回事,你倒不倒茶又是一回事。” “明儿,人家平宁郡主好不容易来咱家一趟,你可不能失了礼数。” “不然,让别人看了笑话就不好了。” 明兰微微皱起眉头。 卫恕意神情不悦道:“这边有婢子呢,老太太那边儿重要些。” “明儿的这杯茶,郡主您什么时候都能喝,是不是?” 平宁郡主微笑着点了点头。 明兰如释重负,离开此间。 那杯茶,她不是不可以倒。 但是,就是不想倒给康王氏那种人。 摆什么长辈的臭架子?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待明兰离开此间。 众人前往亭子里稍坐。 卫恕意给小蝶使了个眼色,小蝶心领神会,给众人一一倒上茶水。 在平宁郡主与王老太太齐齐坐下后。 康王氏与王若弗也落座了。 卫恕意刚欲坐下,就听到王老太太那语重心长的声音, “当着郡主的面儿,有些话,我是不太好说的。” “但今日见了,免不得要絮叨两句,还请你这位诰命夫人莫嫌烦才是。”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你要帮着若弗,将盛家操持好.” 闻言,卫恕意点了点头,正准备坐下。 就又听康王氏开口道: “没瞧见长辈训话呢么?” “这会儿的功夫,竟是站不得了?” 如果是以前的卫恕意,听到这番话,忍忍也就过去了。 她于不动声色中,让林噙霜母女躺在床上半年。 就说明,她不再是以前那个软弱的卫恕意了。 听到康王氏所言。 卫恕意终于不再忍让,端坐在石凳上,沉声道: “王老太太乃是一品诰命,郡主夫人自是不用多说,姐姐乃是家中主母。” “你是什么人?无诰命在身,我等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这要是按照礼数规矩,应要掌嘴。” 掌嘴? 掌谁得嘴? 闻言,康王氏顿时怒道: “我乃是你们盛家大娘子的亲姐姐,你敢让我站着?还要掌我的嘴,哪有这规矩?” 顿了顿,她忽而一笑道: “哦,我知道了。” “不愧是忠勇伯的姐姐这是要仗势欺人呢。” “我只不过是说了公道话,您就这般咄咄逼人,成了心的,是要让我难堪?” 说罢,还靠向王老太太,故作流泪。 王若弗打着圆场道:“一家人,就别说这两家话了。” 平宁郡主仿佛没有听到她们之间的声音,一直在饮茶。 王老太太咳嗽两声,正色道: “恕意,哪怕你如今得了诰命,说话也不该这般冲。” “老身刚说了,家和万事兴。” 你女儿说话就好听?.卫恕意呵呵一笑, “是啊,家和万事兴,这家,到底是姓盛。” “已嫁为人妇的别家女子,在人家家里,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不然,招来祸事,可就不太好了。” 祸事? 康王氏一脸不悦道:“只不过说你两句,能有什么祸事?” “再说,我讲的不对?若是我母亲说我,我也要站着。” “难道,你这个诰命夫人,不懂什么是长幼尊卑?” “好了,我也不与你在这大喜的日子斗嘴了,人家平宁郡主还在这儿呢,懒得与你这乡野村妇一般见识。” 她又看向王若弗,“妹妹,你说对不对?” 第一百四十六章:谁不知王家权势滔天,康家富可敌国?我害怕啊! 乡野村妇? 听到这四字,卫恕意紧皱眉头。 就连平宁郡主都听不下去了, “你说什么?” “陛下亲自诰封的命妇,到了你嘴里,却成了乡野村妇?” “仅凭这句话,也该打板子。” 康王氏说出口时,才觉自己说错了话, “郡主莫怪,我的意思是说,卫夫人虽有了诰命,但此前,仍是寒门。” “当初因我妹妹来到盛家,应当要学会感怀于心才是。” 不知为何,平宁郡主今儿个就是要与卫恕意一条战线,丝毫不惯着康王氏, “我怎么听说,恕意的诰命,是忠勇伯向陛下请来的?” “与盛家,与你妹妹,似乎并无太大关系” 康王氏皱了皱眉头, “话不能这么说,要是卫夫人不来到盛家,有个当官的夫婿,还有我妹妹照拂着,日子岂能这般顺遂?” 平宁郡主忍不住嘲笑一声, “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人家忠勇伯在边疆时厮杀出来的功名。” “靠着忠勇伯,不说英国公府,就凭恕意的身份,去谁家当个大娘子不妥?”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王若弗,道: “倒是我冒昧了,王大娘子,你也莫要怨我说话太直。” “只因你姐姐言辞确有不妥。” 王老太太的心头肉就是康王氏,此番听到平宁郡主所言,自然是要反驳, “不知我这女儿,哪里言辞不妥,竟是能劳烦郡主您亲自说教?” 平宁郡主饮了口茶,正在想措辞。 却见卫恕意豁然开口道: “别的不说,我乃汉长平侯卫青之后,又是陛下亲自册封的命妇。” “你,无诰命,无品阶,何以敢议论当朝命妇是乡野村妇?” “今日,我若不掌你嘴,将来若是传到官家耳中,不免要重重责罚于你。” “还望康王氏伱莫要怀恨于心,毕竟咱们两家也算有亲戚,我这,也都是为了你好。” 说罢。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 卫恕意竟是狠狠扇了康王氏一巴掌。 这一刻,无论是王老太太,还是不远处吴大娘子等人,都是惊呆住了。 卫恕意的性子她们是知道的,没有比她更温和的人了。 平宁郡主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依旧是不动声色。 康王氏捂着脸, “你,你竟敢打我?” “娘,您要给女儿做主啊!” 王老太太厉声道:“好一个当朝命妇,好没规矩!” “你就算是命妇,可也是妾室!” “主母家的亲戚,你都敢打?还真是反了天了!” 越来越多的人来这儿围观。 卫恕意不急不慌道: “王老太太,方才晚辈也说了,您女儿辱骂当朝命妇,若是晚辈不掌嘴,事后传到官家耳朵里,只怕会责罚你女儿更狠。” “晚辈这也是为了你女儿好若是你们娘俩合起伙来,执意欺负晚辈.晚辈晚辈自是无话可说” 说着说着,竟也哭了起来。 见状,王老太太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盛家前院正堂,盛紘正与卫渊聊天, “渊弟,没想到你对治国之道也有精通。” “那日大朝会上,你可是一鸣惊人啊!” 就在这时,冬荣来到一旁,在盛紘的耳边喃喃几句。 竟是引得盛紘大惊失色。 他豁然起身,发觉卫渊脸色有些不对,连忙安抚道: “渊弟,长志,你们稍等片刻。” “我娘子那边有些事情,待会儿再与你们详谈。” 若后院的事情,被卫渊听到了,还真不知如何想呢 盛紘不敢告诉卫渊,遂前往后院。 卫渊瞧着他不太对劲,看了一眼身旁的徐长志, “同去瞧瞧?” 徐长志点了点头。 二人跟在盛紘后面,也去了后院。 这时,王老太太已经在亭子里站起身来,不停地安慰康王氏,而后狠狠地瞪着卫恕意, “说一千,道一万,你也不该动手!” 随着盛紘的到来,另有王家子弟,王若弗的兄长,王老太太的儿子王衍也来到此间。 他瞧着康王氏那痛哭流涕的模样,瞬间神情不悦, “娘,怎么回事?” 他又看向盛紘,“我妹妹来你家祝贺华儿大婚,怎的就哭成这個样子?” “难道.这是盛家的待客之道?” 盛紘一脸焦急,看到卫恕意也在落泪,便是皱眉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卫恕意哽咽道:“王家姐姐,说妾乃是乡野村妇,辱骂妾的诰命之身。” “老爷您在朝中为官不易,妾只是觉得,若这番话传到官家耳朵里。” “不仅连累了王家姐姐,还会连累夫君您的官声,所以妾一气之下,打了王姐姐一巴掌。” “妾身这么做,只是想此事即使传到官家耳朵里之后,也不使得官家震怒.” “可是,王家姐姐与王老太太,却不识妾身好意,于是合起伙来,欺负妾羞辱妾.” “妾妾不想活了.不愿活了呜呜——” 平宁郡主缓缓起身,搀扶着哭成泪人的卫恕意,唉声叹道: “恕意多好的性子,竟是被她们王家娘俩欺负成这个样子.” 那王衍平日里很听王老太太的话,而老太太又很疼爱康王氏,所以,王衍也是心向康王氏,开口道: “今日真是见了世面,不成想,打人的倒是有理了。” “若是我打你一巴掌,也用你这番说辞,你也不予追究?” 盛紘连忙道:“一家人,别动气,别动气。” 王衍冷哼一声。 卫恕意哭得更厉害了。 刚来到这里的卫渊,看到自家姐姐是在装哭,并未受什么委屈,自然也就放下心来。 听那王衍一说,卫渊顿时气乐了,随即朝着王衍大声道: “已故王老太师的儿子是吧?来,你过来。” 王衍品阶不高,卫渊又是刚来,二人并未打过招呼。 所以,王衍乍一看卫渊,只是觉得对方气度不凡,并没有猜出卫渊真实身份, “你是何人?” 卫渊干脆走上前去,来到王老太太等人身边,道: “汉长平侯卫青之后,忠勇伯卫渊。” 听他自报家门。 康王氏心里一咯噔。 就连王衍都是有些胆怯。 近几日,因卫渊,皇帝罢黜了不少御史一事,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算平日里,他没有资格上朝,也难以见到卫渊的真面目。 可卫渊二字,光是听一听,就很吓人了! 方才,他情急之中,朝着卫恕意说出那番话,但没想着真找麻烦。 盛紘服个软,或是卫恕意道个歉,此间事也就罢了。 可如今. 王衍顿时拱手道: “原来是忠勇伯,失礼之处,还望忠勇伯莫要见怪。” “此间之事,不过误会一场.方才盛兄也已说了,都是一家人,不打不相识嘛。” 王老太太也开口道:“说的是,就当我这女儿,不会说话,得罪了人,卖老身一个面子,就这么算了吧。” 康王氏假惺惺道:“见过忠勇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向卫夫人道歉。” 卫恕意连忙道:“方才您还让我给您奉茶,站着听您娘俩教训呢,哪还敢让您道歉啊。” “我只是一介弱女子,哪敢得罪你们权势正滔天的王家和康家?” “小弟,他们王家和康家,不是咱们能得罪的,咱们忍忍也就罢了,这日子,还是得照样过下去” 盛紘脸都快黑了。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哭出来。 好端端的大喜之日,咋就闹出这事啊? 卫渊道:“大姐说的是,王家权势滔天,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康家富可敌国,的确不是咱们能得罪起得.” “唉,都怪小弟没本事,平白让姐姐招了如此大辱姐姐,您可是可是命妇啊!” 卫渊一脸为难的继续道: “命妇受辱,丢的是官家的面子,可官家王家与康家这般权势.唉.这可如何是好” “姐姐,今儿个,咱们怕是要大祸临头了啊!” 说着,看向王衍,突然正色沉声道: “方才王大人说,要打当朝命妇?” “女子间的事情,交由她们去解决,王大人若真是想出气,不如就打我一巴掌如何?” “王大人,您若是不动手,卫某只怕要寝食难安了!” 卫渊话说的看似有些矫揉做作之意,但实际上,那种语气,给人一种冷厉与惴惴不安的感觉。 王衍不知该如何是好。 盛紘胆颤心惊。 完了 此间事,注定不能善了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一本书三十条性命,皇城司顾千帆 此刻,盛家后院的亭子里。 王衍骑虎难下,他只能看向盛,寄希望于对方能够解围。 就算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众目睽睽的面,与卫渊翻脸。 更遑论是打他了。 盛压低了声音说道: “渊弟,今儿个是华儿大喜的日子,有什么事,能否待今日事了再议?” 说罢,他看了看四周,很明显是想告诉卫渊,人多眼杂,再议,只会让大家都不好看。 盛家肯定是要丢面子的。 卫渊正色道:“盛大人,家宅不宁,难以兴旺,这道理,你要清楚。” 盛连连点头,“渊弟说的是。” 卫渊又看向王老太太等人,脸色平淡道: “今日不管是谁的错,但辱骂当朝命妇,确为重罪无疑,若是闹到陛下那里,尽管你权势滔天,家缠万贯,只怕也难全身而退。” “背后不管是谁的授意,总要有个说法,否则,官家那边怎么想,我不敢保证。” 盛心里一惊。 卫渊这句话,是给在场所有人一个警告。 包括盛在内。 试问,在盛家,有人骂了命妇,官家岂能不会怪罪盛无能? 他一旦被贴上‘无能’标签,今后在朝廷里,还能有何作为? “大娘子,你去看看华儿那边好了没有。” “岳母大人,小婿先让人带您去寿安堂那边暂且歇息如何?” “待到了吉时,您再与我母亲一同过来。” 盛只得暂且将众人支开。 否则,今日喜事都要被搅黄了。 待王老太太等人散去之后,盛才又朝着卫渊开口道: “渊弟,今日之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卫渊点了点头,“自然是要有交代,如果只是我姐与她人闹了些矛盾便也罢了,可辱骂当朝命妇.这件事,太严重了。” “如若不加以管制,只怕明儿个全汴京的百姓都会说,命妇,连个无品无阶的妇人都比不上。” 盛硬着头皮颔首道:“请渊弟放心。” 他是真的担心卫渊会当众发脾气。 那康王氏,怎么敢的啊? 盛越想越气。 待他前脚离开此间。 卫渊就搀扶着卫恕意坐了下来,又看向平宁郡主,拱手道: “多谢郡主施以援手,帮我大姐说了两句话。” 平宁郡主摇头道:“举手之劳,改日若是忠勇伯无事,可到我府上小酌两杯。” 卫渊笑着应声道:“有空一定会去,只是届时唯恐叨扰郡主您一家了。” 平宁郡主笑道:“忠勇伯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不管怎么说,咱们两家同属勋贵,理应多往来才是。” “你们姐弟先聊,我去那边看看。” 待亭子里的人都散去之后。 卫渊才向卫恕意开口道: “这康王氏的为人,小弟倒是知道几分。” “此妇人心思歹毒,她若缠上盛家,只怕今后盛家难有什么好果子吃。” “大姐.其实有句话,憋在小弟心里很久了,官家命小弟组建的新军渐成。” “日后再立些功劳,小弟便请旨” 话还没说完,就被卫恕意打断道: “不可,军功最是难挣,怎可因我的事,又耽误了你?” “再说,明兰即将成人,木哥儿年龄还小,不妥.” 卫渊道:“可以将明兰与木哥儿都接到伯府去,您还担心小弟养不起他们?” 卫恕意摇头道:“话不是那么说的,木哥儿毕竟是姓盛,他若随我离开盛家,将来若是入朝为官,身上不免有些污点” “今后他与盛家又该如何相处?而且,无论是祖宗礼法还是纲常伦理,大姐能带走木哥儿的希望都很小.” “盛家.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一堆乱事.让木哥儿独自生活在盛家,你叫大姐如何能够安心?” 卫渊道:“一个小小的康王氏,都敢骑在你的头上闲言碎语,将来大姐又如何能保证明兰与木哥儿在盛家的妥当?” 卫恕意道:“小弟,姐求了,盛家的事,让姐自己解决,姐已经亏欠你太多了。” “岂能再因这内宅之事,让你亲自请旨面圣.” 卫渊道:“盛家的事,小弟今后可以不管,但是大姐要让我看到,您有应对这些事情的能力。” 卫恕意点了点头。 她原以为,成为英国公夫妇的义女,还有个诰命,今后在盛家,定然能一生顺遂。 实际,不是如此。 她在这家中,处处让着王若弗,最后又让出个什么? 不让了。 卫家儿女,不比她人差在哪儿。 ―― 她们姐弟二人之间的谈话,被一名盛家的下人不小心听到。 趁着吉时未至,这盛家下人来到前院,将卫渊所言,一五一十的告知了盛。 如此一幕,自然是瞒不过卫渊与跟在他身边的徐长志。 在卫渊与卫恕意闲聊片刻后,他与徐长志返回前院途中,听徐长志说道: “卫兄的那番话,应该能传到盛的耳朵里。” 卫渊叹道:“接下来的事情多如牛毛,我不可能每日都分心关注着盛家的情况。” “大姐对我有恩不假,可我能帮一时,帮不了一世。” “大姐不同意的我的请求,那就让盛去想,看他是愿意得罪我还是王家。” “真要到了两家不愿相见的时候,旨意要请,盛.官场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现在有这个能力。 只要给包孝肃写封信。 就说盛管家不严,其妻王氏并不贤良淑德,其子长枫整日迷恋勾栏瓦肆,结交狐朋狗友,妄议国策; 还有身为清流世家,却有意与武勋攀关系等. 那么,盛家就再也没有任何前程可言了。 只是,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卫渊不愿这样做。 毕竟,正如卫恕意所言,木哥儿与明兰都姓盛。 “在马军司选几名机灵点得,最好是在皇城司当过差的,去调查调查王家与康家。” 卫渊吩咐了一声。 徐长志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前院正堂里。 盛正忙着招待客人。 忽地,一名下人,将卫恕意姐弟二人的交谈,全部告知盛。 一时间,盛脸色大变。 他想起康王氏那副嘴脸,便是咬牙切齿。 王家康家,能与忠勇伯府相比吗? 据说今年吏部考核官吏,是由包孝肃主持 卫渊与包孝肃可谓是忘年之交. 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了卫渊,盛家可就完了啊! 想到这儿,他毫不犹豫的起身,向一众宾客开口道: “诸位,在下想起有件急事还未办,请诸位在这儿稍坐片刻,在下去去就来。” 说罢,便朝着葳蕤轩那边走去。 待来到华兰居住的房屋外。 盛恰巧听到她们母女二人议论的声音, “娘,您怎么那么傻?您这是被我那姨母当刀使了,您想想看,您在盛家里,我那卫姨娘何时惹过您不悦?” “结果你轻信了我那姨母三言两语,就与卫姨娘生了不悦,我那姨母又不在咱们盛家过活,女儿这一出门,如兰那性子,在这后宅也帮不了您什么。” “事后,还不得您一个人面对卫姨娘?若是卫姨娘因今日之事,处处与您作对,今后,您还有好日子过吗?” 听到华兰这番长篇大论,王若弗顿时心惊不已, “你姨母也只是不愿让娘亲被那卫恕意比了下去.所以才” 华兰气道:“娘,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为我那姨母说话?” “她哪次来咱们盛家,是带着好事来的?上次,看您有两只上等的镯子,二话不说就拿走了。” “她就是见不得您好,这次给您出主意得罪卫姨娘,心里指不定打着什么算盘。” “娘,女儿说句不客气的话,您要是再与姨母这般亲近,迟早会被她害了的。” 王若弗撇了撇嘴,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她毕竟是我姐姐,是你亲姨母。” “谁害我,她都不会害我啊!” 华兰摇头叹道:“可今日之事,娘您又作何解释?您本与卫姨娘关系和睦,可今日之后,只怕娘您受苦的日子就到了。” “卫姨娘背后站着英国公一家,她们要是知道,自家所收的义女,让人欺负了去,娘,您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今后,这汴京城里的贵妇们,因着英国公家的关系,谁还愿与您往来?” “您当真是觉得,卫姨娘就是好欺负的人?事后也不会声张什么?” “娘啊,您清醒清醒吧,今日女儿出门,卫姨娘现身,本是要用自己诰命的身份,给女儿撑撑门面,是好事.” “.” 听到这里,王若弗如遭雷击。 是啊,我怎么能这么傻,平白无故,让卫恕意去倒什么茶? 就算是要体现出自己身为家中主母的威严,也不该挑在这个时候才是! 而盛听到这里,也推开房门步入此间。 早已梳妆打扮好的华兰见到自家父亲走来,连忙起身道:“父亲。” 盛先是一脸欣慰得朝着她点了点头,随后,又恨铁不成钢的看向王若弗, “你瞧瞧你,将事情闹到如此僵硬的地步,我们几家该如何收场?” “你知不知道,今年户部审核各级官吏主考是包大人?” “忠勇伯与包大人可是忘年之交,为夫若是得罪了他,今后在这京城,将会寸步难行!” 王若弗听了,心里一颤, “我我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啊!” 盛哼了一声,“你没想到?都怪你那姐姐!” “你还是想好,怎么去跟恕意赔罪吧!” “今后,你这管家的权力,暂且交出来吧,不给他们卫家一个交代,咱们盛家,就要毁在你手上了!” 顿了顿,他又看向华兰,脸色努力恢复平静,道: “吉时将至,你好好准备,家里的事情,莫要忧心。” 说罢,转身离开此间。 也不管王若弗作何想。 ―― 寿安堂。 盛老太太刚听明兰抱怨起康王氏所为。 就听婢子来报,说是王老太太与康王氏正朝这边走来。 盛老太太先让明兰躲在一旁,遂亲自起身相迎。 王老太太在见到盛老太太之后,先是看了看她左右,发现并无明兰踪迹,开口道: “老姐姐,咱们有些时日没见了,不知你这身子骨可还硬朗?” 盛老太太笑着点头道:“自是硬朗,有劳你挂念了。” 康王氏搀扶着王老太太。 房妈妈搀扶着盛老太太。 言谈间,众人已经来到会客堂坐下。 王老太太笑着说道:“见着老姐姐您身子骨硬朗,我也就放心了。” 盛老太太抿着嘴笑道:“怎么来不差人知会一声,我好去门前迎你,还让你亲自来这一趟。” 王老太太道:“咱们姐妹二人,何需这般客套?” 盛老太太点点头,“说的是。” 这时,坐在王老太太一侧的康王氏还时不时用手帕抹着那眼角似有若无的泪花儿,扮做一副哭相,生怕让盛老太太看不到。 王老太太语重心长道:“老姐姐,我瞧着明丫头不是来你这边了吗?人呢?” 盛老太太随意扯了个谎,“木哥儿还小,需要人照料,明兰是木哥儿的亲姐姐,她心里自是挂怀的,在我这儿待了会儿,就去看木哥儿了。” 王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时,康王氏脱口道:“老太太,你们家这明丫头,属实该管教管教了,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盛老太太轻笑一声,“我与你娘说话呢。” 康王氏一愣,又被王老太太瞪了一眼,不敢再多说什么。 王老太太道:“明丫头毕竟还小,可是恕意.老姐姐,别怪我这个当妹妹的多嘴。” “若弗毕竟才是家里的大娘子,恕意虽然有诰命之身,可也不能仗着身份,就太目中无人了些.” 盛老太太不动声色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都老了,小辈们的事情,让她们去料理就是。” 王老太太继续道:“话是那么说不假,但那卫恕意,仗着有个颇具权势的弟弟.” 盛老太太打断道:“恕意怎么样,我是知道的。” “她们卫家,乃是名门之后,让恕意在我盛家为妾,是委屈她了。” “平日里,她对若弗这个当家娘子,也是多有忍让。” “你叫我一声老姐姐,有些话,我也就对你这个妹子直言了。”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妹子,还是先念好自家经,因某些人三言两语,就将原本和睦的家差点闹到鸡犬不宁,太不应该了。” 潜台词是,我们盛家的事,你们王家管不到。 闻言,王老太太面色一僵。 至于康王氏,更是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坐在一旁沉默。 不知为何,她是打心眼里,有些害怕这位盛老太太的。 ―― 转眼间,就到了吉时。 忠勤伯府次子袁文绍骑着高头大马来接华兰过门。 没过一会儿,许多盛家的宾客就围在正堂前看着这出热闹。 盛夫妇坐在主位。 盛老太太坐在一侧,明兰、如兰、盛长柏、盛长枫则站在盛老太太身后。 稍后,盛长柏身为华兰的弟弟,要将自家姐姐送到袁家。 当然,这是后话。 新人向父母敬茶之后,代表着仪式也暂告一段落。 华兰出嫁,不说有多奢华,肯定不如江宁海家嫁女那般隆重,但也能在汴京城里立下面子。 而这面子,毫不违言的说,有多半,是齐国公府与忠勇伯府给的。 很多宾客看着这两家都来亲自恭贺盛家大姑娘出门,其影响力,自是不用多说什么。 在新人敬完女方爹娘之后,华兰并未急着出门,而是在盛老太太面前驻足片刻。 盛老太太挽着华兰的小手,语重心长道:“记住祖母给你说的,咱们盛家儿女,自有风范。” 华兰点了点头。 又看向王若弗与盛,一时间,已是忍不住地落下泪来。 王若弗早已泪眼婆娑,只是强忍着没有让泪水落下。 华兰毕竟被盛老太太亲自抚养多年,如今华兰出嫁,她老人家这心里,也是有些不好受的, “女子出嫁前后,便非同一般。” “好孩子,莫哭,将平日你祖母对你的教导,时刻记在心里。” “去吧,去吧好孩子。” 华兰点了点头。 这时,忠勤伯次子袁文绍,也就是华兰的丈夫,恰巧注意到卫渊站在一旁,连向他作揖一番。 这番举动,被不少人都看在了眼里。 由于人声嘈杂,袁文绍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稍微一作揖而已。 华兰也看向卫渊,目光里充满感激。 就冲方才自家丈夫那一拜,她在忠勤伯府,也算是有了些许依仗。 卫渊什么话都没说,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却成了全场人目光关注的焦点。 待华兰出门后,盛夫妇连忙起身相送。 长柏来到卫渊身前,恭敬地作揖道: “舅舅,今日之事,我已然听说了。” “我母亲与卫姨娘之间的事情,我身为晚辈,不好过问。” “但是请舅舅放心,我会叮嘱我娘.” 卫渊拍了拍他的肩膀,“长辈之间的事情,与你们晚辈无关,好好读你的书,莫要被后宅之事所累。” 闻言,长柏心中一阵感激,连连拱手作揖,才就此作罢,护送自家大姐前往忠勤伯府。 卫渊是盛家这边的客人,自是无需前往忠勤伯府,也不能去。 否则,他这一去,全汴京的武衙,都要为忠勤伯府让路了。 卫渊不可能让忠勤伯府如愿。 华兰出门之后,卫渊与徐长志在盛家用了午膳,刚欲离去,就见盛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嬷嬷房妈妈走来, “卫将军,徐公子,我们家老太太有请。” 卫渊点了点头,“知道了,稍后就去寿安堂给她老人家见礼。” 盛老太太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来到寿安堂。 盛老太太已经恭候多时,笑着开口道: “许久没见你们,趁着今儿个华儿出门,老太太我,倒是忍不住想要见上你们一见。” 徐长志与卫渊相对而坐,前者率先开口问道: “姑祖母,您的脸色比侄孙儿上次来时,要好许多,可见,最近身体不错?”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有劳志哥儿挂念,不打紧。” 徐长志道:“过段时间,宫里会给我们这些武将赏些人参鹿茸补身体,我给姑祖母送来一些,那都是御中的好补品。” 盛老太太摇头道:“志哥儿有这个心思,姑祖母就领情了,姑祖母这里什么都不缺。” 徐长志直言道:“不碍事,过些时日,我亲自给姑祖母您送来。” 盛老太太寒暄两句,又看了看卫渊,语重心长道: “渊哥儿,今日的事情,抱歉了。” 卫渊连忙拱手道:“老太太,您说的是哪里话,今日发生的这档子事,与您老无关。” “您为盛家已经付出了太多,要是您为这种事情,向晚辈赔不是,一来,是折煞晚辈,二来,我与长志都会觉得,您老是替您儿子不免让您老受委屈了。” 盛老太太叹道:“在盛家这大半辈子,说实话,操的心不少,如今,因为这事,我不愿见到渊哥儿你与我盛家心生间隙.” “老太太我在这里,向你保证,盛家绝不会为了王家,就与卫家生了不悦。” “眼下,我盛家攀附你卫家,的确是占了便宜的,但此一时是此一时,将来,待柏哥儿入了朝堂,我觉着是好苗子。” “卫家与盛家,还长着呢,渊哥儿,你说是不是?” 卫渊自然能够听明白老太太这话里的意思。 现在,肯定是卫家对盛家的助力多。 但卫、盛两家,如果长久结盟下去。 到卫渊下一代,与长柏这一代,就有可能会形成互帮互助的局面。, 不过,未来的事,眼下考虑那么多作甚? 卫渊道:“老太太,您的意思,晚辈心里清楚。” “盛家的事情,我原本不想多问什么,但我大姐自幼待我不薄。” “老太太,您是一位心里跟明镜似的长辈,晚辈敬重您,但是,仍是要就事论事。”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自是要如此,今日的事情,会有交代的。” “我已经吩咐我们家那大娘子,今后那康王氏在登门,绝不相见。” 绝不相见? 一时半刻还行,只怕日子久了,该往来的,还是要往来。 毕竟,王若弗对她这个姐姐,像是魔怔了似的。 与此同时。 林兆远火急火燎的来到盛家。 由于近日盛家设宴,林兆远又是一身甲胄,扬言有急事要寻卫渊与徐长志,故而,盛家的下人们也未敢阻拦。 待林兆远来到盛家院子里,却见已无多少宾客,他左看又看,愣是没有瞧见卫渊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着急,遂大声道: “卫将军,徐将军!” 这时,正在帮着下人们收拾院子的小蝶突然看到林兆远,不敢置信的问了句, “是林大哥?” 林兆远看去,瞬间面色一喜,“是小蝶姑娘?许久未见,你愈发好看了。” 小蝶脸颊羞红,低着头,问道:“林大哥,你来是” “卫将军呢?”林兆远见了小蝶,差点儿就误了正事。 小蝶道:“好像是被我们家老太太叫去了。” 老太太? 这时,林兆远忽然看到卫恕意的身影,急匆匆走上前去,作揖道: “见过大姐。” “兆远得知一桩急事,刚从军营里过来,故而甲胄着身,有冲撞大姐的地方,还望大姐见谅。” 卫恕意摇了摇头,“林将军怎么来了?” 林兆远道:“事情紧急,大姐,您还是先带我去见卫将军吧。” 瞧着他这般着急,卫恕意便深以为兹事体大,不敢有所耽搁,带着林兆远就前往寿安堂。 这时,卫渊正与老太太聊着今日之事。 赫然见到自家大姐带着林兆远来这里,便是颇为好奇。 谁料,林兆远见了卫渊与徐长志,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压低了声音,说道: “皇城司出事了!” 皇城司? 卫渊与徐长志相视一眼,知道有些话,不能在这里说明。 随后,二人就向盛老太太告别。 离开盛家途中,卫渊忍不住询问道:“皇城司出了何事?与我等有何关联?” 林兆远解释道:“辽夏两国得知您写了部练兵之法要帮助官家组建新军,于是往咱们汴京派来大量密探。” 说到这里,林兆远特意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练兵法可能泄露了,昨日夜里,皇城司死了三十余人,皇城司探事司指挥使顾千帆身负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官家得知此事之后,龙颜大怒,顾侯今日借巡视组建新军各项事宜为由,让我来速速禀报将军您。” “顾侯说,此事或可与两王有关。” “咱们汴京,要乱了。” 卫渊与徐长志同时神情一怔。 为了一部兵书,竟是死伤皇城司骨干三十余人. 那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啊! “此事,当真涉及两王?” 徐长志紧紧皱着眉头。 林兆远道:“顾侯亲口所言,让卫将军您心里早做打算。” 卫渊道:“我所写之练兵法,早已被陛下列为禁书,禁止流通。” “除了朝中几位士大夫与顾侯还有韩国公等人,便没有人再看过了。” “以两王的权势,想要看到那部练兵法,只怕是轻而易举。” 徐长志心生忧虑, “国本已立,来年开春,两王就要返回封地。” “这个时候,两王之一与敌国有染.他们不想活了么?” 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林兆远道:“方才卑职去卫将军您府上时,还见到了海舟海大人。” 卫渊好奇道:“你是说江宁海家的嫡长子,担任户部左侍郎一职的海舟?” 林兆远点了点头,“不知他有何事,说见不到您,就一直等。” 徐长志道:“卫兄,先回府上,兆远,你速速返回军中。” “卫兄,不得陛下旨意,关于练兵法泄露一事,暂且不要掺和。” 卫渊点了点头,“派人盯着皇城司,一旦有任何消息,速速禀报于我,不得有误。” 林兆远与徐长志齐齐抱拳,就此离去。 但凡涉及两王,这事情,就绝对下不了。 卫渊必须慎而又慎。 ―― 此刻,盛家。 寿安堂。 盛老太太、盛、王若弗、卫恕意正围坐一旁。 明兰、如兰,各自站在自家母亲身后。 盛老太太厉声:“若弗,你这位姐姐,咱们盛家是招待不起的。” “竟敢辱骂当朝命妇是乡野村妇,这句话,一旦传到官家耳朵里,会给咱们盛家,带来多大灾难,你知道吗?” 王若弗心里悲苦,“母亲,儿媳知道错了。” “恕意,今日是我糊涂,你这心里,别怪我我.” 她嘴笨极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去说。 卫恕意面色平淡道:“您是主母,出了这种事,非恕意所愿.但事已至此.唉。” 盛深呼吸一口气,道:“母亲,我已给若弗说了,这管家的权力,暂且让若弗交出来,就当对其惩戒。” “恕意,你性子温和,又懂理账,管家的差事,交给你,是再合适不过了。” 王若弗将头埋得很低,也不敢多说什么。 卫恕意语出惊人道: “大娘子的姐姐有句话说的没错,我虽然有诰命在身,可总归只是个妾室。” “妾室管家,对主君您的名声不好听。” “妾倒是有个主意,不如将这管家的权力,交给明兰吧。” 交给明兰? 此话一出,盛、王若弗、如兰乃至明兰自个儿都震惊起来。 唯有老太太神情一怔后迅速回过神来,笑道: “我瞧着这个主意不错,一来,可以让大娘子长个记性。” “二来,也不至于被外人非议咱们盛家,也能保住儿你的官声。” “三来,明丫头跟在我身边,也有一些时日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可以锻炼锻炼。” 老太太都开口了,谁还敢反驳? 明兰看了一眼自家娘亲。 却见卫恕意也在扭头看着她。 娘俩一切皆在不言中。 若是明兰持家得当,必有贤名流出,对明兰今后婚嫁之事,多有好处。 卫恕意自信,有她在,明兰管家不会出现什么大乱子。 以前,她在家里,只是想独善其身,既然麻烦找上门来,她自然也不能再软弱下去。 这些年,她从未在家里为明兰谋些什么利益。 明兰身上穿得,戴的,多是张家姑娘赠予的。 这一次,卫恕意想为明兰着想着想,争一争。 ―― 忠勇伯府。 卫渊见到了海舟。 三十岁左右,国字脸,看着是个身具正气的人物。 卫渊好奇道:“海大人,你在我府上等了有些时辰了吧?不知找我所为何事?” 海舟向卫渊郑重作揖,同时,也在打量卫渊。 年纪轻轻,气度不凡,已有大将之风采,不愧是当代霍去病。 “忠勇伯,今日冒昧前来叨扰,主要是有两件事。” “第一,为盐引法前来,此法是由您提出,有些细节,在下需与您商议一番。” “第二,在下想让忠勇伯给个意见,这海禁,到底能不开?若是官家允了,忠勇伯能不能荡平南方沿海一带倭寇海盗?” 闻声,卫渊下意识愣神。 他万万没有想到,海舟竟是会这般单刀直入。 若是换做旁人,肯定要与卫渊相互拉扯一番,不至于这般快速点入主题。 这大概就是海家一门五翰林的底蕴了。 一个海家,一个苏家,那都是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清流世家。 据说海舟有个妹子,将要到了出嫁的年龄,正说看人家。 许多勋贵望族,都想要去求娶。 卫渊坐在正堂首位,语重心长道: “我刚回到家,茶还没喝上一口,就听海大人问出这两个问题,我要先回答你哪个问题?” 海舟莞尔一笑道:“其实忠勇伯心里清楚,在下所提出的两个问题,可以是一个问题。” 卫渊道:“我帮你平海寇,能有什么好处?你又如何得知,解除海禁之后,我一定能领兵去南方?” 海舟微微拱手道:“忠勇伯,陛下迫不及待的组建新军,必是想要看到新军经由您训练之后的效果。” “由我海家举荐,您一定能够领兵荡平倭寇,让新军练刀,只是,在下想要问的是,您有多少把握,能荡平倭寇?” 卫渊平静道:“你都来刻意寻我了,还用从我口中得知答案?” 海舟道:“不放心,所以要来问一问。” 卫渊道:“若是将沿海一带的倭寇解决,你们海家靠着解除海禁,只怕所得之利,不计可数,我卫家,能得到什么?” “军功?我当前还不需要。” 海舟道:“忠勇伯,慎言,一切都是为了国朝,为了朝廷。” “我们做臣子的,只不过是想看到朝廷越来越好,倘若解除海禁,我大周每年与海上诸国的贸易,也能落得一大笔税收。” “这样一来,盐税再出问题,或是短时间内收不上来,也不足以影响朝廷里的几项重大支出。” 卫渊算是听明白了。 海家执意要解除海禁,原来是为了给海舟推行盐引法保驾护航。 索性,卫渊也便直言了, “众所周知,大周未开海禁之前,你们海氏一族中有支分脉,有靠海的生意。” “那生意,我要占两成,代价是,我若是在南方剿除倭寇,上书陛下组建水军.” “今后,海家的商船,可畅行。” 两成? 海舟想了想,道:“我做不了主,要与家中几位长辈商议。” “明日我便离京,待时机成熟,卫将军您率大军亲至两淮,我们再详谈。” 卫渊点了点头,“两成而已,不多,朝廷一旦解除海禁,除了市舶司,还要看我水军” “一本万利的买卖,你们海家的长辈,岂能想不通?” 海舟沉思片刻,脱口道:“咱们相见恨晚,到了南方,再谈,再谈。” 临走时,他又说了句, “要是忠勇伯没有婚约,我们海家,倒不是不可以开个先例,与勋贵联姻。” “只可惜说多了,有感而发,忠勇伯勿怪,就此别过,有缘南方再见。” 这番话,卫渊也就是听听而已。 海家一向重视名声,不太可能像盛家那样,上杆着与勋贵联姻。 海舟前脚刚走。 皇城司就派了人前来,说要请卫渊前去一叙。 卫渊暗感诧异, “陛下那边尚无动静,倒是皇城司先请我喝茶了,真是有趣。” “事已至此,躲又躲不过去,且先看看那皇城司都指挥使燕达到底是什么意思。” 忽地,他突然想起一事, “燕达突然请我前去皇城司,背后,是否有陛下的授意?” “陛下.想让我如何表态?” 想到这里,卫渊沉默起来。 ―― 皇城司官署衙门位于左承天门内,此门可通往宫城。 卫渊来到此间,看着硕大皇城司衙门,不由得惊叹道: “论气魄,就连马军司都比不了此间。” “皇城司不愧深受官家信任。” 卫渊刚来到这里,燕达便已知情,遂亲自相迎。 燕达拱手道:“昨夜之事,想必马帅都已知晓了吧?” 卫渊点了点头,“燕指挥使何意?” 燕达一边将卫渊带入皇城司中,一边开口道: “今日我是奉了陛下的口谕,请马帅来此间。” “马帅,不管你承不承认,我皇城司几十名精锐伤亡,皆因您那部兵书,您不入局,有些说不过去。” 卫渊笑了笑,“燕指挥使还真是坦荡。” 随后,二人来到一处昏暗的阁楼当中。 阁楼外,卫渊瞧了,至少有六十名好手来回巡视。 阁楼里琳琅满目,囤聚着大量的卷宗档案。 卫渊跟随燕达来到顶楼,赫然见到‘顾偃开’、‘张辅’、‘韩章’等上述姓名的卷宗。 燕达解释道:“这里只是皇城司囤聚档案得其中一处,这里的卷宗,基本已经过时,没有多大用处了。” 卫渊道:“我对这不感兴趣。” 说不感兴趣是假的 他总不能拿来看吧? 随后,燕达与卫渊坐在椅子上。 前者朝着阴暗处招了招手。 没过一会儿,一名皇城司干吏就来到此间,单膝跪倒在二人身旁。 灯光虽然灰暗,可卫渊依旧能看到,此人脸色苍白,下盘不稳,四肢发颤,似是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势。 只听那干吏开口道: “卑职皇城司探事司指挥使顾千帆,拜见都指挥使,卫马帅。” 卫渊稳坐如山,神色肃穆,一丝不苟的问道: “昨夜,是你带人拦截两国密探窃取兵法?” “那练兵法,究竟失窃了没有?” 顾千帆面露难色,突然剧烈咳嗽几声,有血丝流出,他很快凭借意志压住体内伤势,再次作揖道: “回马帅,我们.中计了!” “昨夜并未见到练兵法卑职猜测,练兵法,或许已经失窃,或许还未从京中流出。” 闻言,卫渊脸色逐渐变得凝重,看向坐在一旁的燕达,沉声道: “练兵法如果失窃,死再多人,都于事无补。” “皇城司主管此事,要有交代。” 燕达点了点头,又看向顾千帆。 后者道: “昨夜卑职带人去查此事时,突然遭到两国密探围攻,情报有误,支援不及时,才使得众兄弟损失惨重。” “所幸卑职与殉职的众袍泽,将露面的两国密探近乎铲除,还留有一名活口,此刻尚在昏迷当中。” “卑职在那昏迷的密探身上,发现一物,乃兖王信物。” 第一百四十八章:莫须有 当顾千帆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略显灰暗的阁楼里,顿时鸦雀无声。 皇城司都指挥使燕达死死盯着卫渊。 而卫渊,亦在看着他。 所谓兖王的信物,重要吗? 在卫渊看来,并不重要。 自从踏进这皇城司衙门以后,卫渊总有一种时刻被人盯着的感觉。 又像是有人在推着他前行。 让他不得不看到所谓的,兖王的信物。 先别说两王究竟能不能看到兵书,他们愿不愿看兵书,就单说与异族合谋,他们能落得什么好处? 不想活了吗? 国本已立,他们眼瞅着就要返回封地 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事情,何苦呢? 国本未立之前,邕王和兖王是最有希望能争国储之位的两个王爷。 其中,邕王最年长,且子嗣众多,最受赵祯看重。 兖王子嗣虽然不及邕王,可为人却极有魄力。 现如今,两王都无缘至高宝座,在这种情况下,何苦来哉呢? 无论如何,卫渊都想不明白。 可一旦看到兖王的信物,此事,是否就算敲定了? 两王在京盘旋多年,培植了不少的亲信党羽,涉及军政两界,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可不防。 燕达看到卫渊渐渐犹豫起来,遂向顾千帆吩咐道: “将兖王信物呈上来,给卫将军瞧瞧清楚。” 闻声,卫渊眉头紧锁,连忙道:“且慢。” 燕达眯着眼,“怎么?卫将军不看看那信物?” 这时,顾千帆因身上伤势原因,不停咳嗽,面色愈发苍白。 燕达身为他的顶头上司,却并不关注他的伤势如何。 在他看来,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像顾千帆这样的人,有的是。 卫渊没有言及信物一事,而是说出了代州之战前得一段往事, “嘉佑二年,雁门之战结束,我奉陛下旨意,任代州团练使,训练代州边军。” “当时辽、夏两国派遣上百名密探前来刺探军情,皇城司将其一一瓦解。” “我实在是不明白,天子脚下,皇城司主衙所在,为何会吃这么大一个亏?” 此话一出。 顾千帆也是眉头微皱,他也不明白,为何稀里糊涂,就中了埋伏。 燕达抿了口茶,挥了挥手,示意顾千帆退下。 此间议,以顾千帆的身份,不适合听下去了。 待其退下,燕达才又看向卫渊, “卫将军在想什么?” 卫渊直言道:“我只是觉得,有些蹊跷。” “陛下让我来这里,是为了看兖王信物?” 燕达点了点头,“不然,卫将军以为如何?” 卫渊很真诚地问了燕达一个问题, “那日宣政殿,燕指挥使也看过练兵实纪,这部兵书写得如何?” 燕达毫不违言的应声道:“集古之练兵术之大成。” 卫渊又问,“练兵法再好,能否助国朝一统天下?” 燕达一愣,旋即摇头道:“难。” 卫渊笑道:“是啊,难。” “一部兵书而已兖王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西夏与辽国,能给他什么好处?我实在想不到任何理由,兖王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且以皇城司的能力,当真能被兖王埋伏?我不信。” 燕达神情愈发凝重,“卫将军,究竟想要说什么?” 卫渊沉声问道:“陛下,是什么态度?” 燕达犹豫片刻,直言道:“宁可错杀,绝不姑息。” 卫渊点了点头,“陛下要让我做这柄刀?” 燕达抚须道:“这是咱们做臣子的责任。” 听到这里,卫渊久久不言。 他内心震撼,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小觑了赵祯这位‘仁君’。 仁君? 做皇帝做久了,有几個能不被权器腐蚀? 又过片刻。 燕达问道:“卫将军想到了什么?不妨说说看吧。” 说说看吧? 卫渊摇了摇头,语出惊人道: “整个案件,在燕指挥使心中,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吗?” “兖王与敌国有谋,邕王对鸿胪寺有管辖之权,在朝中党羽极多,想要知道皇城司计划,不是难事.” “二王相配合,兵法失窃,皇城司损失惨重,二王党羽罪无可恕” “接下来的话,燕指挥使,还敢听吗?” 燕达反问道:“应该我问你才是,你还敢继续说下去么?” 卫渊缓缓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喃喃道: “再有两个月,就到年关了。” 燕达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 “卫将军,看看吧,看看这上面的人,有几个,能撑到年关?” 卫渊接过名单,目光愈发深沉, “侍御史知杂事戴祐、中山侯、鸿胪寺少卿、兵部四司郎、工部主事、天武军指挥使.” “整整四十七名官吏,六名勋贵,四名手握兵权的大将,还有九州刺史,某地藩王” “就算真的是兵法泄露,也不值那么多条人命.” 燕达轻笑一声,“怎么,以往杀伐果断的卫大将军,此刻,竟也会动恻隐之心?” 卫渊怅然若失道:“真的要杀干净?一个不留?” 燕达道:“陛下让你执刀,我们皇城司,只负责拔刀,这刀落在哪儿,还是要由您说了算。” “总而言之,要确保,两王再无翻身之日,纵使天塌地陷,他们,再也影响不到储君分毫。” 卫渊沉默。 燕达继续道:“陛下还说,这件差事,你我如果能够办得漂亮,你为太子少傅,我为银青光禄大夫。” 太子少傅 一口气杀了那么多人,背后,还要得罪多少人? 再这样下去,只怕就真成一个孤臣了。 只是事已至此。 卫渊无可奈何, “两王只要返回封地,一切尘埃落定,何须如此” 两王只要不在京城,他们就难以掀起什么风浪。 即使在京盘桓多年又能如何? 影响不到当朝储君的地位。 燕达缓缓开口道:“这些事情,就不是我们身为臣子所能操心的了。” “不过,既然你我有缘共事一场,有些话,说说倒也无妨。” 顿了顿,他又语重心长道: “陛下要处置的这些人,都曾公开站队。” “储君年幼,不得不防,乃人之常情。” “陛下也得为储君培养一些将来可用之人,对不对?” “但官职就这么多,不杀,怎么培养年轻人?” 说到这里,燕达又笑了笑, “卫将军,随我去看看那仍在昏迷中的敌国密探?” 卫渊摇了摇头,“杀了吧,看不看,已经没有太多意义了。” 那所谓的密探,只怕也是赵祯培养的死士,可能不是周人,但事到如今,看与不看,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 为了下如此一盘棋局,就能使皇城司付出这么多条人命,还有即将要死得那些人 卫渊在这一刻,才真正认识到赵祯的手段与魄力。 年关之前,要将一切尘埃落定,这应该,就是赵祯的心思。 燕达拍手称赞道:“卫将军爽快。” 卫渊道:“别急着高兴,以莫须有的罪名杀那么多大臣,是件麻烦事。” 燕达毫不在意道:“你也说了,莫须有,罪名由我等来造,史书如何记载,陛下说了算。” “卫将军,你要对得起伱‘忠勇’二字。” 卫渊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目光愈发深邃凝重。 不愧是皇帝,将那么多的勋贵、藩王、朝廷干吏,都视为了可打可杀的棋子。 然而,杀人的责任以及后果,却都给了执刀人。 也罢,那便.再跟赵祯谈个条件! 第一百四十九章:本朝第一大案,人心惶惶 卫渊知道,在赵祯确定国储之后,两王在朝中结党营私的动作,不仅没有消停,反而愈演愈烈。 只要储君赵曦无恙,皇位,就与他二人无关了。 可他们又在争什么呢? 他们想要留在京城,想要摄政,想要有朝一日,辅佐幼君。 或者说,不想就那么离开京城,返回封地。 无论他们有着怎样的打算,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赵祯为了自己唯一亲生骨肉,要兴大狱。 待张辅、韩章等人相继老去,不远的将来,庙堂之上,能说话管事的人,也就卫渊、燕达等人。 前者是下一个张辅,甚至是超越张辅的人。 后者手握皇城司,有监察百官之权,可谓位高权重。 如何能将这二人,都变成誓死效忠皇族,效忠未来新帝的臣工呢? 那就让他们,将能够得罪的人,都得罪一遍。 让他们离开皇室,就只有死路一条。 赵祯的打算可能不止这些,但是一时间,卫渊只能想到这些。 更多的,他不敢想,也不愿想了。 比如,赵祯几个亲生皇子的死因,可能与藩王有关 而赵祯,也可能是查到了什么. 总而言之,事到如今,孤臣,卫渊可以做,但卫家,要更上一层楼。 翌日。 燕达前往宣政殿面圣。 赵祯问道:“他如何说?” 燕达道:“卫将军说,为陛下,愿执刀。” 赵祯莞尔一笑,“朕果真没有看错他。” 说罢,将案上刻有‘兖王’、‘邕王’得木牌投掷于身前的火炉当中。 从此,大周再无兖王与邕王。 国本已立,天下当安。 燕达望着赵祯身前的火炉怔怔出神。 这才十月份而已,天气只是渐寒,但殿内颇为温和。 可陛下,却置了火炉.取暖? 陛下的身体.已经不受寒了么? 燕达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心里也清楚,这一次,兴大狱,是要让他与卫渊都退无可退,只能依附于皇室。 换句话说,他与卫渊,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说是同舟共济也不为过。 此次兴大狱,稍有差错,背锅的人,就是他与卫渊,但为了远大前程,也没得选择。 “陛下,您看,何时行动?” 燕达问道。 赵祯想了片刻,道:“你们二人商量吧,朕只看结果。” 燕达点了点头,作揖道:“卑职告退。” 刚离开大殿,就听到身后,赵祯传来几声咳嗽。 燕达当做没有听到,快速离开大殿。 又过一日。 小雨。 燕达将皇城司几名干吏,介绍给卫渊,并且开口道: “陛下说,何时开始,由你我决断。” 此刻,那些皇城司干吏们,包括顾千帆在内,一字排开,约有六七人,看着前方二人,一言不发。 无论是燕达,还是卫渊,在他们心中,那都是跺跺脚,京城都能抖三抖的大人物。 在他们二人面前,众人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此刻,顾千帆经过御医细心疗养,暂且能够压住体内伤势。 这两天来,他一直在思考,为什么,那一夜,皇城司的人,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为什么,那一夜,只活了一个‘尚在昏迷’的敌国密探? 而那密探,如今却不知所踪. 即使想通了,想明白了,他也不敢表露出来。 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如今,在他看来,卫渊与燕达,就是那个高的人。 “燕指挥使以为,从何人开始,比较恰当?” 卫渊背对众人,闭目询问。 燕达想了想,道:“不如就从武勋开始吧,先削了二王兵权。” 卫渊点了点头,“那就.中山侯。” 燕达没说什么,只是朝着顾千帆等人摆了摆手。 随后,那些皇城司干吏们,齐齐作揖, “诺!” 紧接着,便就都散去了。 燕达看着卫渊后背,笑问道:“不妨猜猜,几时能了事?” 卫渊默不作声。 燕达摇了摇头,“无趣,忒无趣。” 他站在阁楼门窗旁,看着外界淅淅沥沥的小雨,喃喃道: “都说手握公器,杀心自起,只是有些时候,不杀,我们就得被别人杀。” “卫将军,不管你承不承认,今后我们都是过命的兄弟了,你死,我也活不了,你活,我们都能活。” “山雨欲来风满楼皇城司,会成为你的盟友。” 闻言,卫渊有些意外。 如果真是如此,倒也成一桩好事了。 只是,燕达这个人,他不是太能信任。 卫渊缓缓转过身来,顶着燕达的身影,道: “你说,这件案子,会不会成为本朝第一大案?” 此端一开,当年大周太祖所言,有周一朝,不杀士大夫,也就成虚言了。 毕竟,此次他们要杀的人里,有很多,都是士大夫。 燕达若有所思道:“此案,不早已是本朝第一大案了么?” 卫渊道:“官家,就真不怕身后名?” 燕达道:“通敌叛国的罪名,杀了就杀了,再说,陛下也没有想要杀到底,杀一批,放一批,关一批。” ――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原本异常繁荣的汴京街道,此刻也没有多少行人逗留。 很快,数百带刀皇城司侍卫,身着蓑衣,急匆匆行走于街道当中,溅起连连水花。 这支队伍,由仍旧身具伤势的顾千帆带队。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中山侯府门前。 原本,中山侯府早已落寞,后世子弟别说在军中能混个一官半职了。 哪怕是能够留在京城,都是有些艰难。 后来,兖王得势,他为了培养一些心腹,选中了有些落魄的中山侯府。 使其掌管一支禁军队伍。 兖王和邕王虽然与军队并无直接关联,但是他们认识的人,有不少在军中身兼要职。 赵祯不是不清楚这一点儿,但当时国本未立,他总要在观摩观摩,看看他们二人,谁适合成为将来的一国之君。 随着赵曦的安然无恙,一切都变了。 中山侯府大门紧闭。 顾千帆差人敲门。 半晌,才有一名下人打开府门,看到外面站着的一群差吏,顿时吓了一跳。 而就在此时,几名皇城司干吏,瞬间强行破门而入。 顾千帆来到中山侯府,立即大声道: “奉陛下旨意,中山侯恐与敌国有通,特遣皇城司缉拿归案!” 很快,整座中山侯府人心惶惶。 但此刻何止是中山侯府惶恐不安? 没过一会儿。 中山侯夫人将一家老小,都带到顾千帆身前,齐齐下跪, “我家老爷已悬梁自尽。” 第一百五十章:阴谋诡计,成不了大事 死.死了? 顾千帆眉头一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通敌之罪,无赦,抄家!” 很快,数百名皇城司干吏,便迅速冲进侯府宅院里。 中山侯幼子趴在侯夫人的怀里,身体不停地抖擞着, “娘我怕.” 侯夫人牢牢抱着那名幼子,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低着头,等待最后的宣判到来。 两个时辰后。 中山侯夫人被带走了。 皇城司查出其侯府藏有巨额钱财,大都来历不明。 整座中山侯府,轰然倒塌。 两个时辰后。 皇城司搜查中山侯府的事情,惊动了整座汴京。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都在议论此事: “方才,皇城司的人,抄了中山侯府的家,中山侯畏罪自杀了!” “畏罪自杀?什么罪名?” “你还没听说?忠勇伯卫渊卫将军写了部兵书,据说乃是古之集大成之作,这部兵书,被人泄露出去了,与中山侯府有关!” “我也听说了,陛下刚张贴了皇榜,此事,要让卫将军查个彻底!” “确实也该查一查了,不然,鬼晓得那庙堂之高,藏有多少蛀虫!” “慎言!” “.” 此刻,茶馆、酒楼,这些人气较旺的地方,无不在议论着此事。 距离皇城司的行动,远远没有结束。 一日之间,中山侯、天武军指挥使还有几名御史,皆被皇城司关押在牢狱当中,等候再审。 其实,审讯,也只是个流程罢了。 这些人的命运,早已被注定。 皇帝亲自下旨,卫渊主审,皇城司指挥使燕达协助。 无论是谁,只要涉嫌通敌叛国,都将难以免于这场劫难。 此刻,皇城司阁楼里。 卫渊看着顾千帆等人送来的一张张捷报,陷入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燕达忽然接到一条消息,神情不由得凝重起来,向卫渊开口道: “韩相入宫了。” 卫渊同样被这条消息所吸引, “这场大雨,一时半刻,是停不下了。” 燕达道:“若此时韩相发难,我等,如何自处?” 卫渊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皇帝大兴牢狱,光是莫须有的罪名,是站不住脚的。 届时,百官必会追问官家,要个交代。 即使百官不敢,韩章也会敢。 倘若皇帝给不出交代,那么替罪羊,只能是卫渊与燕达。 可皇帝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他们做孤臣,好辅佐将来的新帝么? “你给我的那份名单里,也有很多是韩章一手提拔上来的臣工。” “你以为,官家就没有防着那位韩大相公?” “自古以来,相权与皇权之争所闹出的血雨腥风还少吗?” “陛下要的是辅臣,不是权臣,韩章真要是将事情闹僵,对大家都无好处。” 听卫渊说至此处,燕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从马军司里挑出一些人手,将二王府邸封锁吧。” “皇城司的人手不太够。” 不太够? 卫渊冷哼一声,“不如由我马军司负责抓人,你们皇城司去封锁二王府邸?” ―― 此刻。 韩章冒雨进宫。 宣政殿里,他看着点赵祯练习书法足足半个时辰。 整座大殿,空前寂静。 君臣二人,在这半个时辰内,一句话都没说。 直至赵祯放下手中的笔杆,才语重心长的问道: “韩卿冒雨前来,所为何事?” 闻言,韩章从皇帝赐座的椅子上缓缓起身,拱手道: “臣近日读书,读到一篇故事,臣想说给官家您听一听。” 赵祯好奇道:“故事?说来听听。” “诺。”韩章再次作揖,缓缓道: “话说隋末天下未定,唐太宗李世民替父东征西讨,军功甚伟,被封天策上将。” “唐息王李建成愈感唐太宗势力壮大,唯恐殃及自身储君之位,欲杀之而后快。” “是以,息王李建成挥重兵囤聚玄武门内,待太宗上朝之时,将其诛杀此间。” “太宗提前得知此事,遂做应对,至此,李建成事败而亡” “太宗占得大义,继承大统,方开贞观盛世” “.” 在讲这段故事时,韩章没了往日的那份从容不迫。 也不敢看向赵祯。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像是被人盯着后背,毛骨悚然的感觉了。 直至将这一段故事讲完,韩章的额头上,已经出现豆大的汗珠。 不知是被赵祯身前的火炉烤到流汗,还是因其余事。 总之,在将整段故事讲完以后,韩章已然跪地不起。 赵祯看着他。 良久。 “韩卿,这故事,朕自幼就知。” “韩卿满腹经纶,怎么现在才知?” 赵祯笑着将韩章搀扶起来。 故事内容重要吗? 显然不重要。 韩章拱手道:“倒是臣愚钝了” “臣这些年,有些健忘还望陛下恕罪。” 赵祯摇了摇头,“朕可不觉得你健忘啊,朕还要仰仗于你呢,好好休息几天,待雨停了,朕还要委你重任。” 言外之意是,卫渊与燕达办事期间,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吧。 韩章点了点头,“臣,告退。” 赵祯道:“外面下着雨呢,坐朕的御辇回去,朕再让尚膳局做些吃食糕点,拿回家中,与你家人子嗣一同慢慢品尝。” 韩章郑重作揖,“诺。” 待其退下之后。 坐在宣政殿里的赵祯忽然大笑两声,紧接着又忍不住咳嗽几下。 朱总管见状,连忙上前询问道:“陛下,您没事吧?要不要请御医?” 赵祯摆了摆手,“老毛病了,无妨。” 随后,他又想起韩章方才讲得那段故事,喃喃道: “韩卿啊韩卿,你是在告诉朕,阴谋诡计成不了大事么?” “朕不是李世民,更不是李建成,朕的文治武功,仅限于此了。” “后世人说朕这一朝是盛世也好,说朕徒兴大狱也罢,那都是后世人的事情了。” 此刻,正坐上御辇的韩章,看着手里的尚膳局的饭盒,也在喃喃道: “官家要让我与家人子嗣一同品尝这份吃食.” “是想告诉我,官家你不得不如此么,要让臣体谅您的良苦用心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您,不只是一人之父啊。” 韩章是忠臣。 他不愿看到赵祯的晚年,兴此大狱。 这对赵祯的身后名不太好。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做法,能够扼制住卫渊今日的威望声势。 “官家,当您让礼部为卫家重修族谱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这么做了吗?” 韩章再次喃喃一声。 卫渊,汉长平侯大司马大将军卫青之后。 这份家族荣誉,足可让卫家‘一步登天’。 想要朝廷给你这份威望,可以,但你要为皇家做事。 卫家再有声势威望,也只能依附于皇家麾下。 临近宰相府。 韩章掀开御辇车帘,看向外面的瓢泼大雨,遂叹了口气, “还不知要下多久,但愿,别出乱子才好。” 第一百五十一章:请设水军 当日夜里。 卫渊回府,张辅来访。 自卫家祭祖后,师徒二人,已许久未在一起长谈。 卫渊心知,张辅冒雨前来,必为兴大狱一事。 “自中山侯出事之后,已有不少人找上为师。” “他们问为师,官家要查的人当中,有没有他们。” 忠勇伯府书房里,张辅直言。 卫渊苦笑一声,“这事来得突然,他们找上老师您,也情有可原。” 张辅道:“为师今日来此,是要告诉你,无论涉及到谁,都要依着陛下的心思去做。” 卫渊点了点头,“如果有可能,学生宁愿不掺和这事。” 张辅笑了笑,“这是你的一个机会,陛下乃是仁君,兴此大狱,必有不妥。” “只要有咱们师徒在,再大的风浪,也会止住。” 闻声,卫渊陷入沉默。 这恐怕也是赵祯让自己入局的意图之一。 张辅说的没错,只要他们师徒二人在,京城,就乱不了。 一位是当代武勋魁首,另外一位,乃是年轻将领中的第一人。 由卫渊去执刀,无论涉及谁,哪怕是手握兵权的大将,也无计可施。 这样做,会让可能出现的风险降低。 卫渊回过神来,道: “学生今日命皇城司抓天武军指挥使时,他说要见学生,学生没有去见.” 当时,许多天武军的偏将、都头等,都欲将此事闹大,甚至还可能会酿成哗变。 但听说是卫渊派人去拿他时,那些都头、将军们,一个个都沉默下来了。 默许皇城司的差吏将其带走。 这就是今时今日,张辅师徒在军中的威望。 张辅道:“这个差事,你不接是不行的,但是接了,定要得罪很多人。” “陛下想要将两王革爵囚禁,这是最终的目的,其余的,都不重要。” 卫渊心头一动,拱手道:“学生受教。” 张辅又问道:“听说海家子来寻你了?” 卫渊微微颔首,“他们要请陛下开海禁,学生认为,此事可行。” “待京城事了,来年开春,学生就请命率军去两浙。” 张辅又叮嘱了他两句,便没有再说什么,就此离开。 ―― 翌日。 盛请了病假,并未点卯。 盛家大门也是紧闭,不迎来客。 此时,暮苍斋里。 明兰在卫恕意的帮助下,已经熟练地掌握了管家各项事宜。 并且对家里各种下人的安排,也重新做出了调整。 原来林噙霜与王若弗安排的那些人,都已闲置。 如今在家里做事的,都是卫恕意娘俩比较信得过的人。 当明兰整理完本月家中各项开支以后,才想起今日盛告假一事,向卫恕意询问道: “娘,听说我父亲病了?严重么?待会儿,女儿去看看父亲?” 闻声,卫恕意摇头道:“哪是什么真病?这是躲人呢。” 躲人? 明兰不解道:“怎么回事?” 卫恕意道:“这两日你忙于梳理家中账务,不知外边发生的事。” “几位勋贵、御史,还有一些大将军,都被你舅舅抓了,听说是通敌叛国” “也有人再传,陛下要兴大狱了这两日,想要借助盛家与你舅舅搭线的人不知有多少。” “昨儿个下着大雨,都有十几个当官的找上门来,你父亲无奈,只得装病告假。” 通敌叛国? 要兴大狱? 明兰震撼道:“舅舅会因此受影响吗?” 卫恕意摇了摇头,“不清楚,这件事,只怕会波及甚广” “父亲是个局外人,都被吓到不得不装病的程度了,而你舅舅,是局中人” “虽说你舅舅深得官家信任,位高权重,可这事.不简单,稍有不慎,偌大京城都会出乱子。” 听到这里,明兰更为忧心。 不止是盛家。 如今,但凡是此前传出,与忠勇伯府关系还不错的几家。 比如宁远侯顾家、辅国公秦家等等,都有不少人找上门去。 他们想要借助这几家的关系,旁敲侧击问一问卫渊,此案到底有无涉及到他们。 至于为何不直接找到卫渊?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不敢。 本来与他们无关的事情,结果因为主动找上门去,就有关了。 那就不能用简单的倒霉二字来形容了。 总而言之,此刻,整座汴京,可谓暗流涌动。 有人惴惴不安,有人稳如泰山,有人唯恐出事,迫不及待的寻找门路。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王家与康家,都被吓到了。 康王氏被康家主罚跪宗祠整整一夜。 此刻,他们康家只希望,卫渊不要公报私仇的好。 康家祠堂里。 康家家主康海丰正朝着跪了整整一夜的康王氏怒骂道: “你说说,你惹谁不好,非要惹他们卫家?” “谁不知道,那大名鼎鼎的忠勇伯,最是疼爱他的两个姐姐。 “如今,陛下让忠勇伯查通敌叛国的案子,要是那忠勇伯因你厌了咱们康家,咱们全家上下,都要被满门抄斩!” 康姨妈跪了一夜,气血亏虚,如今被他这么一吓,更是显得魂不守舍,没过多大会儿,竟是昏了过去。 除了康家之外,王家那边,也准备了大量的厚礼想要送给卫恕意。 希望她大人有大量。 至此,卫恕意在盛家、王家之间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华兰出嫁时的闹剧,也得以暂时收尾。 ―― 午后。 宣政殿。 卫渊与燕达正向赵祯汇报有关通敌叛国案的一些细则。 对于这些事情,赵祯显得很是漫不经心, “法不容情,此案,无论涉及到谁,必须都要严查到底。” 卫渊作揖道:“请陛下放心,臣必以最稳妥的方式,迅速将此案调查清楚。” 赵祯欣慰道:“朕自是相信你的能力。” “听说户部左侍郎海舟在前往淮、浙等地替朕推行盐引法之前,专门去找过你?” “他都向你说了什么?” 卫渊如实道:“回陛下,因这盐引法,乃是由臣提出,所以海大人只是想找臣问一些情况而已。” “此外.还向臣说了他想请陛下旨意开海禁一事。” 赵祯没想到,卫渊连这个都说了出来,倒是有些意外, “依你之见,这海禁,该开,还是不该?” 卫渊道:“臣不懂治国,不敢妄下言论。” “但臣认为,沿海一带的倭寇海盗,属实猖獗,尽管我大周已有海禁,但匪患仍不能绝,沿海百姓苦不堪言。” “待新军练成,臣有意,让新军磨刀,荡平沿海倭寇,换沿海百姓一个安稳,为陛下文治武功,添砖加瓦。” 赵祯笑了笑,点了点头,“办案期间,也不可忘了训练新军一事。” 卫渊心中一动。 这事,看样子是成了。 待两王事了,必有余波。 届时,他继续留在京城,怕是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倒不如去南方逛一圈再回来。 到了那时,所有的事情,尘归尘,土归土。 “不过.” 赵祯的声音再次响起, “具体要怎么做,待年前大议时,朕再与百官好生商议。” 说到这里,整座大殿,迅速寂静下来。 燕达朝着卫渊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该告退了。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卫渊突然开口道: “陛下,如若真的要解除海禁,臣认为,还是需设水军。” 他要向赵祯谈条件了。 这个时候不去谈,待年前大事落定,可就没有机会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囚禁二王 燕达睁大了双眼,看着卫渊,似是再说。 这个时候,向陛下讨论这些,真的合适吗? 而赵祯也在看着卫渊,想看看,他还能说些什么, “陛下,如今新军编制刚成,将士们也才开始训练,按理说,臣不该在此时请设水军。” “但为保沿海一带太平永固,臣认为,可以在适当时机,选择组建水军。” “陛下,沿海一带的倭寇,多来自倭国,倭岛临海,有天生的水军。” “如若要解除海禁,咱们大周,必须要有自己的水军才行。” 在大周一统天下之后,太祖皇帝就将水军给裁撤了。 因为留着没用,还白花钱。 与辽夏两国打,用不到水军。 卫渊想要请设水军的念头也很简单。 未来的水军,可以不姓卫,但是必须要有姓卫的参与。 当然,如果水军也姓卫的话,说不定,未来不久,卫渊真的会来一次马踏东京。 全当散心了。 赵祯想了想,道:“解除海禁一事,还未正式敲定。” “至于组建水军,更是不急.” “卫卿一直替朕戍卫代州,不曾听闻,卫卿对水军也有钻研?” 卫渊道:“回官家,臣是武将,自然要对所有的练兵之道有所涉及。” 赵祯没有再说什么。 卫渊与燕达遂离开宣政殿。 待走出皇城,卫渊要上车辇时,燕达拽住他的衣袖,道: “卫将军,今儿个来时说了,只议案情,你与陛下说什么水军,海禁作甚?” 卫渊感到好笑,“我说与你有何干系?” 燕达道:“这边正办着大案,不合适。” 卫渊道:“已经说出去了,难道我还能再收回来?” 燕达问道:“海家子去找卫兄,到底说了什么?” 卫渊应声道:“圣前,不是都已经说了么?” 燕达道:“卫将军,明人不说暗话,要是有好处,咱们哥俩一起做。” 一起做? 你能做什么? 卫渊轻笑一声,“无论是解除海禁亦或组建水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能有什么个人私利?” 开玩笑,真要是把底子都说出来了,燕达这厮转头给赵祯说上几句怎么办? 燕达听出了卫渊的话外之意,道: “卫将军,咱们现在是自己人了,同舟共济,您忘了?” “这事,我能帮。” 卫渊不再搭理他。 主要是觉着,自从办理这通敌叛国案以后。 原本印象里对赵祯无比忠诚,誓要做个孤臣的燕达,心思像是突然活跃起来了。 不知这是赵祯授意还是如何,总之还是需提防一番。 其实,燕达有意与卫渊绑在一起,也很好理解。 皇城司都指挥使一职,历来非孤臣不可做。 但孤臣又不是傻子。 京城里出了那么大事,他再不找个盟友,将来后事再起,他有几个脑袋能为‘前主’背锅。 思来想去,那盟友,就属卫渊最为合适。 赵祯让二人一同办案,也不可能想不到,有朝一日,皇城司与马军司之间,会联系起来。 这是禁忌。 但赵祯为何不怕? 正如燕达所言,他们办了这个案子,办好了,是功臣,也可以随时是罪臣。 真有什么不为臣子的心思,赵祯对他们也不会心慈手软。 可赵祯不曾想到过,人力终有穷尽时。 ―― 又过数日。 十一月初旬。 皇城司严查通敌叛国案,已经半月有余。 期间,抓获官吏、勋贵、商贾共计七十六人。 这个数字,每日还在上涨。 就连各地刺史、藩王,也有涉案人员。 波及之广,堪称大周开国以来之最。 别说京城,就连一些地方上得官吏,此刻也是人心惶惶。 甚至都传出,有官员被吓死的事情了。 起因是某地通判,想起数年前与兖王有过短暂交流,说了几句话。 当他得知京城闹出的动静之后,就直接嗝屁了。 从此可见一斑,案子要是再办下去,大家都要小心脑袋,谁敢继续做事? 长此以往,国朝能不乱吗? 此刻,有很多文臣干吏,齐聚宰相府门前,想要求见韩章。 但是,韩章以身体抱歉,不便见客为由,回绝了众人。 见状,众人心急如焚,忍不住陆续道: “昨儿个,我们户部又有一名官吏被皇城司抓走了,说什么叛国.简直可笑!” “再这样下去,谁还能安心办差?” “韩相公这几日都未上朝,三司一堆事情也都等着韩相拍板决定,不能再拖了啊。” “我们工部已经快没人了,下一步,只怕就连我这个尚书,都要被皇城司查了!” “慎言!诸君且慎言!” “都到了这种国不将国的地步,谈什么慎言?” “.” 如果是寻常人来办理这个案子。 那么到了这个份上,估计就已经大乱了。 但如今,并未发生什么乱子。 其重要原因,在于韩章的模糊态度与卫渊的强势镇压。 那些官吏们,求见韩章不得,又齐齐去了宫里。 想着劝说赵祯不要再兴大狱。 抓的人已经够多了。 再抓下去,人心惶惶,一堆政务,谁去处理? 然而,赵祯早就在七日前,称病不上朝了。 想要见赵祯,比见韩章还要难。 当前,顾偃开与张辅,轮流坐镇禁中。 这也让一些宵小之徒,不敢铤而走险,更有利于卫渊将这个差事办下去。 又过两日。 随着长时间的抓捕审判,致使民间也受到了影响。 很多百姓,都不敢光明正大的走在街道当中。 甚至许多商铺都关了门。 原本热闹繁华的汴京城,竟是显得萧索,犹如那秋风落叶。 一日,明兰亲自带人外出采买家中所需物甚。 见到街道当中,各个达官显贵的门前紧闭,甚至往日那来客不绝的热闹铺子,都早早打烊。 原本所需购买的物甚,在附近都可买到。 可如今,明兰等人走了数条街道,还未将所需物甚采买补全。 小桃跟在明兰身后,说道: “姑娘,咱们还是尽快回去吧,这几日,京中不太平。” 明兰又岂能不知? 她望着略显空荡荡的街道,连行人都没有几个,忍不住有些思虑。 舅舅会如何? 就在思虑间。 忽然看到,从另外一条街道里,冲出来数十名皇城司侍卫,直接围了一座大户家宅, “奉忠勇伯将令,皇城司办案,速速开门,否则格杀勿论!” 听到最后四个字眼,明兰等人都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慌忙离开此间。 一声格杀勿论 百姓能不怕吗? 想要做事的官吏着急,许久不能正常营业的商户着急,百姓着急。 可他卫渊,又何尝不着急呢? 只是通敌叛国案千头万绪,人,又不能在一时抓尽。 要审要查,还要稳住当前的形势。 卫渊已是焦头烂额。 秋后的汴京时常下雨。 这雨一下,就是数日。 自入十一月以来,卫渊几乎就没有回伯府居住。 而是留在了皇城司里。 直至十一月中旬,接连的雨日结束。 原本掩盖在汴京城上空的灰蒙雾气,此刻一朝散尽,迎来曙光。 皇城司都指挥使燕达与皇城司所有管事差吏,齐齐站在卫渊身前。 等着他下达最后一条命令。 这场维持一月之久的通敌叛国案,也该落幕了。 否则,汴京撑不下去,各地也撑不下去了。 届时,再多的张辅、韩章,都是无用。 此时,皇城司内,卫渊看向燕达、顾千帆等人,正色道: “抓人!” 顷刻间。 皇城司上千人,同时疾如风,动如火。 今日,他们要给皇帝、百官、万民一个交代。 他们要抓的人,是‘王’。 今晚没了,调整一下心态 第一百五十三章:什么清流、浊流,都挺下流 自兴大狱以来,两王几乎毫无动作,似乎已经认命了。 如果不是卫渊主审此事,或许两王还会搏上一搏,毕竟左右都是一个死。 但如今,卫渊参与进来,禁军就乱不了。 此刻,卫渊负责查抄邕王府,至于兖王府,则交给了燕达。 在京皇城司倾巢出动,就是要确保当中不会出现任何纰漏与乱子。 不多时,卫渊就已带人来到邕王府。 门户洞开,并未封锁。 卫渊径直带人入内。 而王府中的侍卫、下人、婢女,乃至邕王的子嗣、家眷等。 都已经规规矩矩的站好。 不由分说,皇城司就已经将她们团团围住。 在那些人当中,卫渊还看到了邕王的女儿――嘉成县主。 正值妙龄,模样俊俏。 论地位,与张桂芬差不多。 她原本可以相夫教子,悠然渡过一生。 只是,今朝过后,她将沦为阶下之囚。 今日的嘉成县主,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 更多的,是展现着身为女子的柔弱,心中胆怯不已,也在为自己将来的命运而忧虑着。 卫渊看着王府中的每一个人,却唯独没有发现邕王的踪迹。 直至有名皇城司干吏在他耳边呢喃一番,他才算是放下心来。 此时,邕王正在后院亭中独自饮酒。 卫渊幻想过查抄王府时会发生的一幕。 可能爆发较大的冲突,也可能会有一番争执,但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竟是会这般平静。 卫渊将要前往后院去寻邕王时,嘉成县主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是开口道: “我见过你,王师凯旋时,你骑马游街.” “张家姑娘是个有福气的。” 卫渊没有回应。 王妃拽了拽嘉成县主的衣袖,示意她慎言。 不久,卫渊独自来到后院。 这时,已经有几名皇城司差吏围住了他。 卫渊看到他还在淡定吃酒,身旁有两名美妾服侍,道: “王爷还真是沉得住气。” 邕王见到卫渊走来,皱了皱眉头,挥了挥手,让身边早已吓到脸色苍白的美妾退下。 随后,又饮了口酒,道:“是送我上路,还是.” 卫渊道:“还未审您,何来上路一说?王爷言重了。” 言重? 邕王哼了一声,“左右都是个死,早死晚死罢了。” 卫渊道:“还可能是除爵,贬为庶民,不一定是死。” 邕王道:“那就是生不如死了?” 卫渊无言。 以邕王的地位,一旦倒台,必有昔日仇家群起而攻。 岂不就是生不如死? 邕王将壶中酒水一饮而尽,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上书‘陛下亲启’四字, “能否将这封信,代孤转交陛下?” 卫渊道:“陛下或能再见你一面。” 邕王摇了摇头,“昔日你初来京时,是何等意气风发?当时孤就在想,似你这等英才俊杰,孤定要揽于麾下,委以重任。” “只是你来京之后,少年意气似是没了,倒是多了几分为官的圆滑世故,没了意气,也就少了几分锐进,孤认为,不是好事。” 卫渊眉头一皱,他不明白,都到了这个份上了,邕王说这些,又有何用意? 他没有回应,而是继续听邕王说着, “你我都心知肚明,哪怕是我被革爵,陛下只怕也不会放心。” “他儿子的死,与我有何干系?” 卫渊脸色一变。 邕王继续道:“我不死,我的孩子,能活吗?能活得很好吗?” 卫渊默不作声。 他活着,邕王一脉子嗣,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死了,或许陛下会顾及亲族之情,予其留有几分香火。 “将这封信,交给陛下。” “孤这一脉,后世子孙,都会感怀你卫家大恩大德。” 邕王说至此处,突然从腰间拔出匕首,插入自己腹中。 立时流血不止。 卫渊拿起沾上血渍的信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方才,邕王拔刀速度太快,他阻拦不及。 此人既已有求死之心,无论如何,都是救不活的,也不能救。 想必,前些时日,那中山侯也是抱有着这种想法。 君臣一场,做臣子的,不让当君主的为难。 但是,希望能放孩子们一条生路。 卫渊让身旁的皇城司侍卫发射烟火信号。 是要告诉身在兖王府的燕达,此间事了。 不久。 顾千帆也来到后院,看到邕王身死,眉头一皱,向卫渊作揖道: “马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卫渊道:“命仵作收敛邕王尸身,待兖王府事了,我即刻入宫面圣。” “至于邕王家人,暂且原地囚禁,不得出府半步,违令者,斩!” 顾千帆郑重作揖,“诺!” 随后,卫渊想起一事,看向顾千帆,笑问道: “听说也是清流之后,家中出过尚书。” “这年头,弃武从文的名门望族数不胜数,但弃文从武的,本帅还是头次见到。” “为何来皇城司?” 顾千帆抱拳道:“于卑职而言,没什么清流浊流,都是为陛下做事,尽忠职守,便是清流。” 卫渊笑了笑,“说的不错。” 他看着仵作开始收敛邕王尸体。 心中不由得思绪纷飞。 邕王与兖王,都自诩为是清流代表。 可什么是清流?什么又是浊流? 不过都是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下流罢了。 如若今日是邕王与兖王得势,甚至能殃及到赵祯的地位,那么赵祯的下场,绝不会比这二王好过。 更遑论是赵祯的儿子,当今国之储君赵曦了。 很快,燕达已将兖王等人缉拿归案。 历时月余之久的,本朝第一大通敌叛国案,也预示着将要结束。 就只差皇帝亲口御言直判了。 赵祯早就得知今日皇城司的计划。 他显得心情很不错,毕竟,今日过后,国朝再无大事。 遂也不称病不上朝,而是让各部尚书,带着近日囤积的政务,前来宣政殿。 其中,也有韩章。 卫渊选择在这个时候面圣,并不恰当,但兹事体大,也容不得拖延。 待他与燕达来到宫中,赵祯直接让他们走进宣政殿。 并让他们坐在了一个偏僻角落里。 各部尚书、中枢大臣们见到这二人走来,心中顿时也明了,看来是事情结束了。 卫渊与燕达静静地听着百官奏报。 所言都是各地一些难事、急事,因汴京大案,有所耽搁。 譬如,前些时日,汴京等地接连几日几夜的大雨,恐使某地河堤决口,想要钱财修补河堤。 又比如荆湖南路那边,又出了什么动乱,土匪猖獗。 还有各地邪教滋生壮大之事。 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即使今年解决了,明年依旧会出现。 君臣之间,不知就这些琐碎之事讨论多久。 直到卫渊屁股都已坐麻的时候。 忽然被欧阳永叔的一道声音吸引, “陛下,因通敌叛国之案查的太久,各司官吏空缺,就连原吏部尚书都误了事。” “臣议,需提拔一些官吏,补充各司,否则朝中大事,千头万绪,实难进展。” 紧接着,富彦国等人也是陆续开口道: “吏部尚书乃紧要之职,需由陛下信任且不会误事之人担任,陛下,不知范纯仁如何?” “苏老尚书之子苏辙也不错,或可助范纯仁将吏部的差事尽快理清,避免误事。” “.” 卫渊听他们左一个误事右一个误事,眉头逐渐深皱。 嫌自己查案查的太久? 你们怎么不主动请命去查啊? 现在结束了,再说这些? 误事,误事,耽误你们寻花问柳找小妾了?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 如今案件刚要结束,你们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安排人上手了? 吃相是真的难看啊。 果然,什么清流、浊流,都挺下流。 一旁,燕达也听出了那些文臣们的话外之意,不过他倒是没有过多在乎,毕竟,差事办好,让陛下满意,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他忽然看着卫渊那不悦的神情,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卫将军,是不是骂人了? 好像,还骂的挺脏? 第一百五十四章:王安石,《上皇帝万言书》 卫渊与燕达依旧保持沉默。 韩章等一众大臣,陆续推荐了几名臣子,都比较年轻。 比如那范纯仁,乃是范文正公之子。 还有苏澈,出身苏家,还有海家与几名嘉佑二年的进士。 经由皇帝开口,所谓的,本朝第一大案,也便落下尾声。 “.” “邕王虽已故,可毕竟也是宗室子,是朕的儿子,要予以厚葬。” 赵祯才正式召见卫渊与燕达。 磨炼,然后担任吏部尚书? 那么重要的一个职务,是用来磨炼的吗? 听到这里,韩章等人便也明白了赵祯的意思。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不管以后二王后裔会遇到什么波澜,但就现在来说,赵祯已经做足了表面工作,不失为一个‘仁’字。 文章只是文章,太过理想化,难以推行。 据说司马君实年幼时有神童之名,还闹出一个‘砸缸’的事,引得时人津津乐道。 赵祯卖了个关子,并未直接说出人名,而是让他们看了一篇文章。 待韩章等人退下之后。 “此人.确有改革之才!” 赵祯语出惊人道:“王安石,字介甫。” 因为与吏部挂钩,所以,他必须得问清楚,皇帝让一个改革派臣子去做吏部尚书,到底什么意思? 赵祯笑道:“朕与诸公意见相同,只认为他的文章写得不错,但是尚缺磨炼。” “臣只在邕王身上,搜到了这封信,请陛下恕罪。” 此文章名为《上皇帝万言书》。 这门下侍郎的职责,主要是掌管帝王宝玺与吏部一同管辖外官和流外官考课诸多事宜。 赵祯看着卫渊,道:“这件差事,你办得极好。” 韩章先夸一句,又引出内心堪忧,是要让赵祯慎重抉择。 “请陛下慎重决断!” “朕只是想要审问于你,朕,不信你会叛国啊。” 没想到,在‘知否’的世界里,也有此人。 赵祯看了以后,忍不住长叹一声,喃喃道: “你我父子,何至于此?” 司马君实,自称是西晋安平献王司马孚后代。 赵祯痛心疾首道:“国朝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是朕失责,朕要颁诏罪己。” 此人虽在仁宗一朝未得重用,但是,在仁宗下一任皇帝继位后,此人升官速度,犹如坐上火箭。 “二王后裔,皆降爵一等,交由太常寺供养,也算不枉朕与二王父子一场。” 说罢,还闭上了双眼。 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专门跑到南边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片刻后。 在大周当官,不认几个有名的祖宗,都担不起‘门第’之称,也难以给家中子嗣寻些好姻缘。 卫渊认为,邕王的后裔,可能要比兖王的后裔好过一些。 当时被不少朝中大臣们所议论,都觉得他是个傻子。 “国有奸佞,非陛下之过,乃臣子之责也!” 随着大案落幕,朝中的确急缺人手。 这两个职位,主要负责教授太子某些特定的文化知识。 韩章拱手询问,“陛下,不知此人姓甚名谁?” “朕有意让你担任太子少傅一职,由王安石担任太子少师。” “二王虽有过错,但朕念在父子情分,就将其削爵发配岭南。” 坐在一旁案前的起居郎,想了想,写到:‘二王通敌,帝痛哉,遂罪己,卫、燕二使相劝’ 韩章等人齐齐作揖。 司马君实连忙作揖,“请恕臣愚钝。” 卫渊要是兖王,也死了算了,最起码能落些清净。 不过,赵祯却并不满意, 庆历二年进士,随后一直在地方为官,颇有功绩。 卫渊将不少官吏指认两王通敌的证据呈上,随后道: “陛下,臣今日奉旨抓捕邕王时,一时不察,让邕王自尽了。” 太爱说大话了。 太子少师与少傅,在大周是从二品的官衔,虽然官阶较高,但更多的是荣誉职称,权力不大,是为有衔无职。 紧接着,门下侍郎司马君实突然开口询问道: “范纯仁守成有余,但进取不足。” 如今,在这个背景似宋似明的知否世界里,不知这位王大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当赵祯说出名字的那一刻。 顿了顿。 很多人都是明显一愣。 随后,韩章拱手道:“臣认为,让此人担任吏部尚书一职,合适。” 但赵祯兴大狱目的之一,就是要打压韩章一党,怎么可能,还会用他们举荐的人才? “陛下,不知您认为,满朝文武,谁可担吏部尚书?”欧阳永叔开口询问。 “因天下之利而生天下之财,并非一昧开源节流,的确也是个法子。” “陛下,此人在文章中扬言,要对太祖之法全盘改制,是否太过激进了?” 你谁啊,就敢上书陛下,妄议国策? 还说我等不懂生财之道,只晓得开源节流? 然而,当他们看到文章里‘苟且因循之弊,合于当世之变’这句话之后,纷纷都是面色一变, “好气魄!” “自古以来,人才难得,尤其是改革进取之才。” 随后,就见赵祯朝着燕达摆了摆手,又让坐在一旁的起居郎退下。 那些士大夫们,更是看得津津乐道。 “.” 韩章等人陆续传阅看起,边看边有讨论: “财力日以困穷,风俗日以衰坏,根由在不知法度?此人,锋芒极甚。” 王安石? 听到这个名字后,韩章等人顿时释然。 “叛国案办得如何了?” 闻言,卫渊与燕达连忙下跪叩首, 赵祯笑道:“年轻人,有些锐进之心,有何不妥?” 但也仅限于写的不错。 如今看来,人家有远见啊! 卫渊听到王安石三个大字的时候,也是极其震撼。 赵祯看着跪地不起的卫渊与燕达,有气无力的摆手道: “罢了,罢了。” 是个狠人。 卫渊感到头大,“涉及宗室,臣不敢多言,陛下让臣怎么做,臣就怎么做。” 比如,削藩、削爵,广开财源等。 燕达明意,退出宣政殿。 比如,卫渊教武,称少傅,王安石教文,称少师。 毕竟,在前世历史上,此人可谓名声赫赫。 一旁负责记载皇帝言行的起居郎连忙将这番话写上。 一路干到了宰执,随后一心醉于改革。 但如果,连想都不敢想,还谈什么改革? 最终,韩章给予这篇文章一个较高的评价, 渐渐地,所有人都被这篇文章所吸引。 赵祯询问。 初看时,他们只觉着文章写得还行,但写这篇文章的人,可能不行。 “卫卿认为,二王之罪,该如何定?” 赵祯故作哀思,缓缓睁开双眼,道: “朕这里,倒是有个人选,可为吏部尚书。” 前年本该升到京城,结果却自请到南方州县当了地方官。 “陛下,王大人这篇文章写得是极好,可若冒然照此文章行改革之策,是否不妥?” “朕认为,此人,尚缺磨炼,所以,打算让其担任吏部尚书一职,跟着你们,多学习如何处理朝中政务。” “文章写得甚好,但也只是文章写得好,口气也大,说满朝诸公,只识治财不得其道,空口白话,谁都会说.” “难道是朕方才的话,你没有听太懂?” 那些人,都被视为‘清流’。 这是为朝廷选拔将来的宰辅之臣呢。 “写的不错,此人有文正公之才。” 尤其是当中的一些内容。 合适? 赵祯笑了笑,“此事就这么定了,朕已让王安石赴京,兴许还能赶得上年前大议。” 说罢,就将这封信递给赵祯。 原来是他啊。 他们这个职位,与太子少保合称三少。 在东宫,地位仅次于三师。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抠门的宰执韩章,有女当街拦路 由自己担任少傅,这原本就是议好的。 毕竟,两王通敌叛国案,注定会被载入史册。 如果主审此案的官员不受封赏,是说不过去的。 但那王安石,一直都是在地方上为官,何以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少师? 就算是要将王安石留给储君,也不能这般升官吧? 最起码,也得重视一些面子工程吧? 当然,这跟卫渊无关,“久闻王大人才名,由他担任太子少师一职,是再合适不过。” 他如今掌握的实权官职,也就一个马军司与兵部侍郎。 而且还是四品到从三品。 唯有勋官上护军与即将被封的太子少傅一职官衔较高。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卫渊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不像王安石这般,直接连升数品,成为了吏部尚书与太子少师。 这在大周开国以来,都是不曾发生过的。 可见,赵祯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着手安排一些事情了。 赵祯好奇道:“你听说过他?” 卫渊笑道:“方才诸位大人不是都在议论他吗?” 赵祯莞尔一笑,“你小子是朕看重的未来柱石,倒是不用急着拍他的马屁。” 卫渊道:“他王安石再有才,又没在这,臣身为陛下亲封的忠勇伯,也犯不着拍他的马屁。” “臣只是想说陛下您识人善任。” 一句玩笑话,将大案落幕之后的几分惆怅与肃穆冲散。 赵祯语重心长道:“卫卿,朕让你主审两王通敌案,你这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卫渊摇了摇头,“臣还是那句话,陛下让臣怎么做,臣就怎么做,绝无怨言。” 赵祯无言。 卫渊继续道:“旁人都说,是因为臣有个好师父,所以才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但臣心里清楚,若无陛下,则无臣今日,所谓君臣父子,臣为君分忧,理所应当。” 赵祯点了点头,“好卫卿,你的路还长着呢。” “前些时日,王安石还给朕上了份札子,也说了请开海禁这事。” “年前大议,朕会敲定你少傅的位置,开春三月,你带着新军到南方去给朕打几场漂亮仗。” 卫渊郑重作揖,“请陛下放心。” 赵祯又道:“王安石入京之时,你待朕去迎一迎。” “们二人,都是国朝的肱股之臣,提前相识,也有助于你们将来同朝理政。” 卫渊稍感惊讶。 让我去迎王安石入京?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未来肱股之臣只怕是一对未来的韩章与张辅了。 皇帝下旨,卫渊自是要遵从的。 翌日。 赵祯颁旨昭告天下。 两王通敌案证据确凿。 犯事官吏七十二人,商贾不计其数,其中有三十余人被诛,流放官宦家眷达一千四百余人。 包括两王府邸,查抄财产折合白银近七千万两。 相当于大周一年的财政收入。 当然,这里的白银是指抄家综合所得,包括但不限于古董、字画、丝绸、粮食、产业、地契等,若是细算,根本不可能有七千万两。 这只是朝廷给百姓看得明面上的账,背地里,赵祯不知拿了多少。 总而言之,爆出来得这些银子,都要交予户部,没说出来的银子,都归赵祯了。 换句话说,国家有钱了。 经次一役,不仅将这几年兴兵事亏损的钱财补了过来,甚至还有富余。 赵祯也可以做一些平时想做但是不敢做的事了。 朝廷一有钱,卫渊也没闲着,随即开始紧张地训练新军。 并且,还以兵部右侍郎的身份,上书赵祯,希望可以更换一批刀剑甲胄。 这札子到了中书省就被韩章扣下了。 卫渊不解,遂去理论, “韩大相公,新军该有个新军的样才是,您去瞅瞅荡虏军,身上穿得甲胄大都破旧,就连有些弓弩都生了锈,还谈什么新军?” 韩章死活不愿掏钱, “卫将军,你虽办案有功,可若人人都似你这般,今儿个因这件事来找我要钱,明儿个又因那件事。” “届时,朝廷即使有再多的钱,也会被你们花光。” “如今国朝百废待兴,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待国库充盈些,再谈更换军器之事吧。” 卫渊道:“我要的不多,一百万不,五十万两,就五十万两。” “只要能够更换一批甲胄即可,至于弓弩箭矢,我来想办法。” 韩章摇头道:“没有。” “如果卫将军不要来年军费,本相倒是可以想想法子。” 卫渊道:“你压我札子不放,也不符合规矩吧?真要闹到陛下面前,韩相才肯松口?” 韩章道:“你的札子,我的确没有呈给陛下,但是你的意思,我已经告诉陛下了。” “陛下说,先紧着朝廷当前需要用钱的地方,让本相看着办。” 看着办?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道:“那你就看着办吧!” “新军若因此事误了训练,咱俩再到陛下面前去说理!” 最终,韩章见识到了卫渊的口舌之能,拨了三十万两白银给了新军。 有,总好过没有。 卫渊要用这三十万两白银,训练出一支符合这个时代的特种兵。 人数不要太多,约有三百人足矣。 而这支队伍,将以忠勇伯亲军护卫的形式出现在军中。 反正让他自己花钱组建这样一支队伍,是门也没有。 好说歹说,才从韩章的牙缝里挤出来三十万两银子,这年头,没钱什么都办不了。 卫渊以为是韩章对自个儿有了成见,才会如此。 然而,当他还未离开中书省,见到有工部官吏过来,说是要修皇陵缺钱。 韩章二话没说,直接给拒了, “前几日大雨,各地堤口都有决堤之险,待此事一了,再将几项大的开支敲定,会拨给你们钱财去修缮皇陵。” 听到这里,卫渊的气焰便就消了大半。 于公来说,整个大周,确实没有人,比韩章更合适为宰相了。 ―― 大案告终。 卫渊听皇城司的几人说。 最近民间流传着一个谣言。 说两王还有一些涉事官吏、商贾等,并没有什么通敌叛国罪。 顶多就是贪污受贿罪。 朝廷又要组建新军,又要修改盐法,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但最近几年的税收确实不太行。 只好兴大狱,捞些钱财。 卫渊不得不承认,任何的谣言,绝非空穴来风。 反正经此一役,朝廷与赵祯的腰包都鼓了起来。 历朝历代得掌权者只要缺钱,一般是取自三处,一官二商三百姓。 与百姓争利,用百姓的钱,强征税收,那是王朝末世之道,是取死之道。 赵祯肯定不愿意做。 但是,将矛头瞄准两王党,不仅能获得钱财,让朝廷得以有个喘息之机。 还能消除一些隐患,为国之储君保驾护航,可谓一劳永逸,何乐而不为呢? 就在卫渊离开中书省,准备回府休息时。 却见皇城外的街道上,有一辆印有‘太常寺’字样的破旧马车停在自己前方。 卫渊没有在意。 忠勇伯府的车辇,太常寺是要让得。 但对方却并未相让,这让卫渊不知何意,遂让人上前询问。 却见马车内,有一女子掀开车帘,只听她缓缓开口道: “小女子今日冒昧来此,是要多谢卫将军您送信之恩。” 第一百五十六章:嘉成县主与荣飞燕 卫渊看向坐在马车里的女子。 下意识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邕王之女,嘉成县主? 不对,如今该称呼其为‘乡主’了。 素来傲慢无礼,行事狠辣的嘉成县主,竟是会自称‘小女子’? 卫渊仔细看去,却见对方的脸蛋上虽有淡淡妆容,但眉宇间依旧有种止不住的疲惫,且头戴缟素。 完全没了昔日那种傲在骨子里的气质。 赵蒹葭摇了摇头。 她才掀开车帘,望向前方,怔怔出神。 盛老太太明白她的心思,“是担心你舅舅?” 那人深深作揖,“卑职明白。” “尽早就听喜鹊再叫,原来是贵客上门。” 齐衡也是个选择,可是他太软弱了,齐国公府比不上忠勇伯府,禁不起任何变数。 她能感觉到,墨兰身上是发生了一些变化的,说不清道不明。 “嘉成县主与卫渊有意思。” 邕王妃叹道:“娘知道你心悦齐国公府的小公爷,若无此变,你定可以.” “今日之事,全当没有发生,明白么?” 墨兰笑道:“要是觉得好,荣姐姐就经常来六妹妹这,我给你们泡茶喝。” 此刻,盛家。 “墨兰见过荣姐姐。” 明兰正向盛老太太汇报着近日管家心得。 想来,也是好事。 赵蒹葭怕了。 ―― 皇城司。 “小公爷的确不错,可是他或齐国公府,都禁不起变数。” “那封信,无论如何,我都会交给陛下。” 明兰刚欲说些什么,就见小桃来到此间,说道: “六姑娘,富昌伯之女,荣妃娘娘的妹妹荣飞燕荣姑娘来了。” 哪怕是换做旁人,二王与某些官吏、商贾势力等,都不会坐以待毙。 盛老太太也是猜测,但明兰觉得应是如此了。 聊了片刻,明兰才将荣飞燕请到屋子里。 “好在明兰妹妹的舅舅乃当世英杰,没有让咱们这儿出了乱子。” “你舅舅办了这么大一件案子,又最是疼爱于你,想必,这时候,有很多人,都想借你的关系与你舅舅攀上线。” 涓.涓.浜 她是有服侍卫渊的想法不假。 结果,墨兰却接了这差事,向荣飞燕与明兰说道: “这些时日,我一直在研究茶道,今日请六妹妹与荣姐姐品鉴品鉴。” 恰巧那几日盛装病谢客,这门,也就没有回成。 盛老太太听得是眉开眼笑,微微颔首道: “明儿,去瞧瞧吧,那荣家姑娘,是奔着你来的。” 赵蒹葭点了点头。 返回住处时,邕王妃询问道:“你去见忠勇伯了?” 荣飞燕也上前迎去, “你能管好咱们盛家,假以时日,待你出嫁,也能管好他家。” “乡主言重。” 卫渊不愿与她多做纠缠。 明兰点了点头。 “你比你大姐还要聪明能干,将来定能找个好夫家。” 就以当前的形势来说,自贱宗室身份为妾甚至是不求名分。 荣飞燕道:“那真是有劳墨兰姑娘了。” 明兰看着她,微微皱着眉头。 “路过这儿,听说明兰妹妹帮着家里长辈管家了,便想着来瞧瞧,向妹妹你取取经。” 当前,由于两王府邸都被查封,所以,邕王与兖王的子嗣家眷,则就住在了由太常寺安排的两处普通宅院里。 没过一会儿。 “说起大姐因朝廷办得大案,耽搁了回门。” 宅院距离皇城较近,只有犯了事的宗室子弟,才会被安排到那里孤独终老。 待卫渊车辇愈行愈远时。 墨兰虽受冷漠,但似乎并不在意,好似换了个人一般,规规矩矩的站在二人身后。 明兰心有余悸道:“这几日,因这案子,着实是将孙女吓得不轻。” “如有机会,小女子愿略备薄酒,以谢将军。” “算算时日,也有几个月没有见到妹妹你了,你似又长高了不少,模样愈发俊俏了,我看了都欢喜不已。” “如今案子已了,想必这几日,能回来看看了。” “只是他们畏惧你舅舅威仪,不敢亲自登门,故而先让你们这些小辈们熟络往来一番。” 忠勤伯是个怕事的。 中山侯出事后,忠勤伯就勒令府中所有人不得外出。 “好在,这事算是过去了,想必你舅舅也能松口气了。” 但赵蒹葭还年轻,她不愿自己的余生,就困在一座走几步就能到头的院子里。 荣飞燕? 明兰脱口道:“她来做什么?” 盛老太太抚摸着她的脑袋,道: 赵蒹葭摇头道:“娘,您不用说了,如今我们能活着,已是圣上法外开恩。” 难道是经历上次之事,心态有所转变? 无奈,赵蒹葭只好让开道路。 明兰道:“荣姐姐这是折煞妹妹了,取经之事莫要再说,左右不过是帮帮家中长辈忙罢了。” 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能奈何? 不过事在人为。 “但如果,女儿不要名分,女儿只是想让娘与几位兄长,能过得好些呢?” 邕王妃一愣,忍不住长叹一声,“委屈你了。” 原本明兰身旁的两名婢女正要向她们几人倒茶。 荣飞燕道:“其实我早就想来这儿瞧瞧,可是近日汴京不太平。” 尽管她现在不是县主了,可依旧还是乡主,是普通百姓难以触及的存在。 明兰用另外一手掩嘴轻笑,“荣姐姐可别再取笑妹妹了。” 盛老太太若有所思道: 这时,大伤初愈的墨兰得到消息,也来到此间, 甚至就连儿媳回门这种事,他也只是写信告知盛,晚些时日再说。 荣飞燕正在赏花。 “若无此变,只怕女儿还是昔日那副傲慢性子,又怎会有人真心喜欢” 燕达点了点头,喃喃道: 有人将嘉成县主当街拦路的事情告知燕达。 “女儿见卫渊,自是不觉得女儿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他还能给女儿什么.” 待茶汤泡好,荣飞燕轻抿一口,忍不住赞叹道:“的确好喝。” 兹事体大,当时就连盛老太太都觉得,汴京要乱了,所以,就没有让华兰回门。 大案结束后,京城百姓的生活逐渐回归正轨。 暮苍斋院子里。 盛老太太是位有见识的,她感觉汴京要乱,但没乱,想到了是卫渊的原因。 墨兰摇了摇头,“不打紧。” 荣飞燕点了点头,没有再搭理她,而像是老相识一般,拉着明兰的手腕,笑道: 明兰半跪在老太太身前,笑道:“孙女才不要嫁人,孙女要整日陪着祖母。” 明兰见了,连忙上前, “荣姐姐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盛老太太道:“你舅舅是个能禁得起波澜的英雄豪杰。” 后者沉思片刻,开口道: “这京城若是无你舅舅与英国公镇着,只怕早就乱了。” 卫渊不知她是真蠢还是假蠢,总而言之,没有再搭理她。 遭逢巨变,或许,改变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份。 “要不然,真出什么乱子,受苦的,还是咱们女儿家。” “说起来,也真是没想到,嘉成县主的父亲,竟会通敌叛国,真是吓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原来是奔着我舅妈去的啊 ‘知否’里的荣飞燕下场很悲惨。 她与嘉成县主同时喜欢上了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齐衡。 后来,嘉成县主为得到小公爷,仗着自家父亲邕王的势力,竟将荣飞燕给绑了。 到了第二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衣衫褴褛的荣飞燕又给扔在了大街上。 荣飞燕名节受损,富昌伯不愿后世子孙因此受人诟病、羞辱。 “天色也不早了,我这便离去,届时在家里恭候明兰妹妹与张家姑娘大驾光临。” 可无论奔着谁去,都与她舅舅卫渊有关。 这一世,二王没有宫变的机会。 所以,她认为,哪怕是不给自己面子,也一定会给明兰这个面子。 礼物或许很轻,很小,但意义重大,就像是女子贴身携带的手帕一样重要。 不过,张桂芬从来不去掺和女子间的这些事情。 ―― 翌日。 这可是永昌伯爵府与各勋贵搞好关系的一个好机会,她等了不知有多久,自然是不愿再等下去。 “拜见卫帅!” 如果用荣妃的名义送请柬,显然不妥。 原来并非是奔着自己,而是自己那舅妈张桂芬去的。 “.” 自新军组建以来,他只来过寥寥几次。 明兰如实道:“我舅舅与舅妈的婚期将近,这会子,正跟着宫里的嬷嬷们学女工呢。” 荣飞燕若有所思, “也难为张家姑娘了,我与她自幼相识,知她不喜这些。” 墨兰紧接着附和道:“是啊,荣姐姐,说这些多吓人。” 兴许是听到明兰的舅舅将当朝王爷都给办了的时候,她就不敢再生什么作妖的心思,尤其是在明兰身前。 “可莫要再说这事了,不然让长辈们知道,该笑话咱们了。” 更遑论是身陷此局中的一些人,比如卫渊. 这些时日以来,墨兰虽然一直在养伤,不过对外界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 墨兰与明兰听到荣飞燕言及‘通敌叛国案’,都是面色一变。 明兰笑道:“荣姐姐姿色超群,倒也不用羡慕我舅妈,今后自是能找个好夫婿。” “还我河山,一统天下!” 在嘉成县主还得势时。 “早去会儿,咱们午时用饭,午后同去吴大娘子的马球场里看竞技。” 校场前,是一座巨大的点将台。 遂给了荣飞燕三尺白绫,让她上吊自尽,已成全荣家清名。 户部给新军的拨款已经到账。 荣飞燕是一点儿也不给明兰说辞的机会。 听到这里,明兰才知道她此行目的。 但送十次请柬,顶多也只能得到两三次回应。 荣飞燕点了点头,“咱们私底下说说,倒也无妨。” 原本吴大娘子举办的马球竞技,是在上月末,可随着大案的开展,只得延迟。 如今,卫渊与张桂芬的婚期还有大半年左右,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 “组建新军之前,朝廷不是刚发了粮饷?” 现在大案落幕,吴大娘子便连忙开始操办起来。 “说到这儿,我还真是有些羡慕张家姑娘了,早早地就定下那么好的姻缘。” 而荣家也因此记恨上了邕王府,遂与兖王联合,发动宫变,杀了邕王等人。 荣飞燕与张桂芬虽然自幼相识,但二人并无深交,不像明兰与余嫣然,已成了手帕交。 当卫渊站在点将台上得那一刻,迅速吸引了不少正在操练的将士们得目光。 所以,荣飞燕找上了明兰。 此刻,明兰一听荣妃也去。 想来,这富昌伯府与永昌伯府之间,应该是商议过得。 这些将士们,提前并不知卫渊的到来。 所谓手帕交,不是说交换手帕之类的,而是交换一些彼此心爱的物甚。 张桂芬,就是京城第一高门贵女! 荣家即使想要讨好卫渊,也不可能用自家女儿的清誉去讨好。 女儿家之间的私房话,说得露骨些,倒是没什么,只是莫让旁人听了去就可。 但是,当他们看到卫渊的那一刻,人人都是激动不已。 卫渊前往营中巡查。 “你一份,还有你舅妈一份,你帮我捎带给她,就说,过几日,我在家里摆宴,请姐妹们玩闹一番。” “.” 涓.涓.浜 要不然,连堂堂王爷都死在卫渊手上了,她墨兰能有几条命够挥霍? “荣姐姐,咱们女儿家,还是莫要议论这些事情的好。” “这一说,倒是有些想念你舅妈了,正巧,我今日带了请柬。” 她正为难着呢,却见荣飞燕已将请柬放在桌子上,准备告辞离开了。 “.” 此起彼伏的声音,似可撼动云霄。 下一刻,各自将手中兵刃举过头顶,如山呼海啸般,用着自己最大的声音呐喊道: “忠勇伯无敌!” “总之,要不是明兰的舅舅主审此案,真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呢。” “有机会,一定补上。” 本朝第一大案,她们这些女子,光是听听,就已觉得胆寒不已。 卫渊笑道:“这笔银子有大用,你们别打主意。” 荣飞燕知道张桂芬很疼明兰这外甥女。 嘉成县主遭遇大变,性格似有了转换。 换而言之,不管荣飞燕或者赵蒹葭承不承认。 如今,只想着通过明兰多认识一些人,扩展一番人脉,也就罢了。 所以,让自家女儿与张桂芬搞好关系,才是他们乐意看到的局面。 身为主帅,的确有些失责,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瞬间就感觉,所谓的请姐妹们玩闹,不过就是说辞。 “难道是快过年了,陛下要让袍泽兄弟们过个好年?” 明兰好奇道:“今儿个荣姐姐怎么想起问我那舅妈来了?” 明兰说了句。 此刻。 “来年将为人妇,如今学起这些,定是千难万难。” 荣飞燕与赵蒹葭,便就一直再向张桂芬示好。 “拜见卫将军!” 值得一提的是,荣飞燕设宴与马球竞技,选在了同一天。 如果由明兰转交请柬,张桂芬仍不去,那么,到了第二天,京城里的名门女眷们,都会议论此事。 杨怀仁、陈远之等人,正站在卫渊身前,看着他带来的那三十万两白银,都是有些困惑, 荣飞燕笑了笑, 背后,怕是能与庙堂之高扯上联系。 “现在全汴京的百姓,都说明兰的舅舅是不畏王权的大英雄。” 荣飞燕道:“这不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 此前,大案还未开始时,荣飞燕不是没想过,与张桂芬搞好关系。 甚至会说,张桂芬不喜见明兰了。 随后,他前去练兵场巡视。 “这事,就当我欠明兰妹妹一个人情。” “我今儿个出门较急,只带了这两份请柬,届时墨兰姑娘若是没事,就与明兰妹妹一道去吧。” “明兰,你可一定要将这份请柬帮我转交给张家姑娘。” “因为那天,我姐姐也去呢。” 荣飞燕自然就不会像上一世结局那般,被人羞辱,然后上吊自尽。 因为张桂芬站在哪边,哪边就是京城第一高门贵女势力阵营。 紧接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将士,陆续停下正在挥舞不停地兵刃。 此刻,新军大营里。 今时今日的卫渊,随着种种事迹得传播,在军中,已经不能仅用‘威望’二字来形容了。 他在很多将士心目中,宛若‘神明’。 第一百五十八章:满甲营 “忠勇伯无敌!” “参见卫帅!” “.” 此起彼伏的声音还在响起。 卫渊看着身前数以万计的将士,思绪纷飞。 自他之后,卫氏一脉,在大周的军队里,将会永远保持着一种威望。 就像是‘杨家将’。 随后,卫渊抬手,五指合拢,示意将士们噤声。 哪怕就连一些勋贵之后,比如秦振、徐长志等人站在这里。 也不敢说,仅靠一个动作,就让人声鼎沸的军队迅速安静下来。 然而,卫渊却做到了。 随着他抬起手来得那一刻,越来越多的将士神情肃穆,沉默不言,排列好阵型,兴致昂扬的看着他。 就当杨怀仁等人都以为,他会说出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语,来激励将士们训练时。 却见他只是轻轻挥舞着令旗。 一时间,站在校场上的将士们,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再次朝着卫渊陆续作揖, “诺!” 一字过后,他们便开始继续操练。 其训练热情,远比卫渊未来之前要高涨不少。 这就是士气军魂。 杨怀仁、陈远之、林兆远等人,此刻都是震撼不已, “卫帅,您什么话都没说,仅是站在这里,将士们的士气,就已到了顶点,实在令人钦佩。” “人都说,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这些袍泽兄弟们跟着卫将军训练,自是勇猛无双。” “卫帅很少来营中,但每一次来,总能让将士们万分激动。” “.” 换做是谁,见方才一幕,都会惊诧。 什么话都没说,就将兵卒们的士气雄心调动。 仅仅只是挥舞了一番令旗,就让原本嘈杂的环境迅速寂静下来,然后重回正轨。 整个大周,能做到这一点的将帅,少之又少。 满打满算,不过四指之数,张辅、顾偃开、与西夏对峙的边军种家,卫渊。 像是辅国公、安国公等,绑在一起还行,单个拎出来,都差点意思。 可以毫不违言的说,如若有朝一日,家国动荡,社稷不宁,皇帝遇难。 卫渊凭借他与其师之名,足够拉出一支甘愿誓死追随他的王者之师。 如果威望再高些,即使不假借天子之名,也是可以的。 当然,这是后话。 稍后,卫渊带着一些心腹,将整座兵营巡视完毕之后,才问起一些事情, “按照此前规划,新兵与老兵是分开训练,对此,将士们有何异议?” 杨怀仁应声道:“回卫帅,不曾听说有何异议,反而老兵与新卒之间还经常比武,以此来激励彼此。” 卫渊道:“官司会是代州边军的传统,如今替官家训练新兵,传统不能忘。” “逾明,你记一下,过几日,将官司会的成立提上日程,由你来管辖此司。” 萧逾明郑重作揖,“请卫帅放心。” 在军中,无论与卫渊有多么亲近,都只是称呼他为‘将军’或是‘卫帅’等一系列官职称谓。 这也是卫渊治军的规矩。 “对于各兵种配合作战的训练,也要提上日程。” “比如大牛统制的虎贲军,不仅要将骑射练好,更要去训练一些特殊技巧,不求精,但要通。” “好比一伍骑兵里,要有人能组盾阵,也要有人可以临时担任斥候职责,更要熟知简单的包扎、急救之术。” “像是斥候营里得兵卒,对于搏杀之术,也不能懈怠。” “其余的,就按照本帅所写练兵法去练即可。” 如果是旁人在军中,唤陈远之为大牛,他估计要翻脸了。 但唯独卫渊与徐长志可以。 陈远之等人齐齐作揖,“诺。” 卫渊又补充几点, “待到年关过后,要举行一次新老兵卒大比武。” “选出优异三百人,组成满甲营。” “我今日带来的那三十万两银子,就是给他们准备全新甲胄、兵刃的银子。” “我要求,满甲营三百将士,全部身着乌锤甲,人人佩戴弓弩等。” “还有战马.一律采用西夏马,而且要最好的西夏马。” 乌锤甲算是大周最好的战甲了。 通体是由玄铁所铸,刀枪不入,造价不菲。 一般来说,只有成为都头,才有资格佩戴乌锤甲,但还不一定能拥有。 所谓玄铁,其实就是一种漆黑的精铁,是经过千锤百炼,才能练出的好铁。 卫渊想要打造的特种兵,是一支可以百战百胜,能在关键时刻左右战场胜败的重甲铁骑。 理想编制是在一千人左右。 如今三百人,全当试水。 由于打造一支重骑,需要耗费极大代价。 至今为止,大周的军队里,还没有一支正儿八经的,能与辽国重骑‘铁林军’,西夏重骑‘铁鹞子’相提并论的重甲骑兵。 卫渊想要改变这一现状,就从满甲营开始。 所谓满甲,意思就是,此营将士,人人着重甲。 不像其它一些营中,大多将士只能穿着简单的布甲。 当初张辅为了对抗敌国重骑,想出了很多法子。 比如建造自己的重骑。 但因为刚开始就想拥有成建制的大型重甲兵团,所以遇到的问题不少,比如缺钱,缺马等,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后来,他改变了战略,大力发展战车兵,以战车对抗重骑,虽有效果但不明显。 卫渊如今要做的,是想将新军训练成使天下人都胆寒的精兵,而满甲营,就是精兵中的精兵。 他充分吸取张辅的教训,先从最开始的三百人,慢慢训练组建。 “年后三月下旬或是四月初,我们将可能带着新兵去南方打倭寇海盗。” “这事还未正式商议下来,咱们关上门说说此事倒也无妨,只是最终结果如何,仍需要等。” 卫渊说出这番话的含义是让杨怀仁等人有些紧迫感。 来年三四月出兵去往南方。 这就意味着,留给新军训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在此之前,卫渊要将三百亲卫军成立。 银子都弄来了,不花,心里难受。 ―― 卫渊巡视兵营期间。 明兰则拿着请柬去了英国公府,将荣飞燕的意思告知张桂芬。 后者不悦道:“她想请我去,让她自己来送请柬。” “如今要你来送,这算什么?” “我张桂芬的外甥女,岂能给她跑腿?” 说实话,如果没有正受宠的荣妃缘故,已富昌伯的家世背景,相比英国公府可差远了。 富昌伯充其量只是近卫军指挥使。 此军主要负责掌宫中及京城日夜巡查警戒等诸多事宜。 虽是正儿八经的天子亲军,但相较于张辅手中掌握的兵权,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按理说,荣妃是皇帝的女人,富昌伯就是外戚,是不能掌握如此重要的一个军队。 但赵祯为了显示对荣妃的恩宠,偏偏就让富昌伯坐上了那个位置。 在当时,受到不少言官的强烈反对。 但如今富昌伯即使有荣妃撑腰,他们家,也比不了英国公府。 所以,张桂芬说那番话,完全不过分。 明兰笑道:“舅妈别生气,不过是替她送个请柬而已。” “再说,我也想舅妈您了。” 张桂芬俏皮的捏了捏明兰得鼻子, “总算是没有白疼你。” “也罢,这请柬既然是你亲自来送,那我总是要去的。” 明兰嬉笑着挽起张桂芬的臂膀,道: “听说樊楼上了新菜系,咱们去尝尝?” 张桂芬掩嘴一笑,随后用手指轻轻点在明兰的额头上, “小吃货。” 第一百五十九章:与倭狗做生意?先问问我刀还利否! 余下几日,卫渊只要有空,就会待在新军里,督促将士训练。 至于马军司那边,有徐长志在,倒是无需太过担忧。 话说回来,自从卫渊担任兵部右侍郎以后,几乎就没去兵部点过卯。 于情于理,都是有些说不过去。 所以,在正式敲定满甲营暂时编制之后,卫渊特意去了一趟兵部,主要还是为了将满甲营甲胄兵刃所需公文,盖上兵部大印。 甲胄、兵刃等物,一般都是由工部管辖的军器监制造。 但是,要去领甲胄、兵刃,需要兵部点头。 卫渊虽然是兵部右侍郎,可以直接拍板决定此事,但为避免一些御史太闲乱嚼舌根,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穿过朱雀大街,进入皇城,就是诸司衙门所在。 兵部官署靠近宫城不远,左右两侧是马军司与步军司衙门。 卫渊明明是第一次来兵部衙门,与兵部的各级官吏也不相熟。 但是,依旧是有很多人,热情地向他打起招呼, “卫护军?真是您啊,失敬失敬。” “卫见过卫侍郎。” “卫侍郎,您今日来,是有事要吩咐?” “.” 在兵部,同僚之间,一般还是称呼其在兵部的职务。 卫渊一一朝着他们做出回应。 但也并未深交。 他这个兵部右侍郎,在无事时,也就挂个牌而已。 真要是管起兵部的差事,只怕赵祯也会不悦。 因为赵祯让他兼任兵部右侍郎一职,只是不想让组建新军的计划遇到什么阻力而已。 随后,卫渊在一处办事堂里找到兵部尚书曹耀衡, “见过曹大人,余侍郎也在。” 余侍郎正与曹耀衡相对而坐,共同看着各地军司奏报。 见到卫渊走来,余侍郎起身作揖道: “下官见过卫大人。” 由于卫渊还有上护军的身份,所以在曹耀衡面前,无需自称下官。 “卫将军?什么风将你给吹来了?” 曹耀衡好奇道。 卫渊担任兵部右侍郎一职,他这个兵部尚书,是持反对意见的。 毕竟,堂堂上护军,忠勇伯,来到兵部。 今后,这兵部,是该听他这个尚书的,还是该听对方这个侍郎的? 好在,卫渊也没来过兵部当差。 卫渊笑道:“曹大人言重,在下此来,是想请曹大人盖个印。” 说罢,就将写有四百副甲具、兵刃的文书递给曹耀衡。 后者看了,皱眉道:“新军练兵,急需四百副乌锤甲与兵器若干?” “新军哪来的钱?户部能应此事?” 之所以要四百副乌锤甲,是因为卫渊担心将来若因训练等诸多事宜,造成甲胄破损,最起码还能有多余更替。 军器监制造器械,除非是皇帝亲自下旨,否则仍需从户部调款过去。 如今,卫渊只是将留在户部,属于新军的钱取出来了而已。 卫渊笑道:“韩大相公亲自拨的款,总不可能是我自己拿钱吧?” 曹耀衡思虑片刻,取出兵部大印,盖了上去, “这种小事,忠勇伯差人来办就是,何需亲自跑这一趟?” 卫渊道:“说来惭愧,在下担任兵部侍郎一职外,一直忙于他事,不曾来点卯见过曹尚书。” “索性,就自个儿来了。” 很明显,卫渊是在给曹耀衡脸面。 卫渊给的脸面,一向是不可求的,曹耀衡自然高兴,遂也抱拳道: “忠勇伯言重。” “今后若还有这样的事情,差人过来即可,再怎么说,也不能劳烦忠勇伯您跑这一趟才是。” 早之前,曹耀衡是想拦下组建新军的差事。 不过没成功,又让卫渊成了兵部右侍郎。 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的,卫渊别来喧宾夺主就好,最好是一辈子都别踏进兵部大门。 与曹耀衡闲聊片刻,卫渊便就告辞。 今日来见曹耀衡,真的主要是就是见他。 未来新军与兵部少不了打交道。 他虽然是兵部侍郎,可兵部毕竟是尚书管着。 在朝为官,要精,可也不能太精,少得罪人,也少交朋友,才是长久之道。 ―― 军器监制作乌锤甲需要一段时间。 所谓慢工出细活,卫渊倒是也不着急。 乌锤甲造价极高,卫渊要求造的乌锤甲,又是此类甲胄中的极品。 光是护心镜的材质,就是纯铜打造。 一副甲胄,要近三十两银子。 而寻常偏将所着甲胄,左右不过十二三两。 可见,卫渊是下了血本的。 光是甲胄这一项,就花费了他一万两千两银子。 这还不算兵刃、马匹、军中所需物甚等。 林林总总加起来,少说大几万两银子就那么没了。 再加上后期的费用,比如军器的保养,西夏马专用饲料等,林林总总加起来,预计开销至少达十几万两银子左右。 在周辽夏乃至天下,都见不到像卫渊这般,敢那么用银子去砸精兵的。 对于卫渊来说,只要能砸出效果,一切都是值得的。 前提是,无论将来现在,满甲营里的将士,只能由他信任的心腹担任。 忙活完诸多事宜,卫渊总算是有那么一两日空闲了。 晚些时候,卫渊百无聊赖,遂去勾栏听曲。 此刻,广云台一座雅间里。 卫渊躺在罗汉榻上,脱去鞋履的双脚正搭在魏行首的双腿上。 魏行首倾力为他捏着脚, “力度可还合适?” 卫渊点了点头。 身侧,有香雾缓缓升起。 对面,还有美姬奏曲。 身后,还有两名婢子在候着,只要卫渊一声令下,她们就会如魏行首般去服侍卫渊。 人生当此惬意。 忽地,卫渊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个人名。 魏行首暂且放下捏脚的动作,随后接过纸条,看着上面所写的名字,微微皱起眉头, “没听说过.” 卫渊道:“如果他来你们这儿,帮我留意一番,若有什么情况,及时差人通知我。” 魏行首好奇道:“此人长什么模样?” 卫渊想了想,道:“不修边幅,书生模样,可能像个乞丐,也可能,像个放荡不羁的文人骚客。” 魏行首哭笑不得, “您这话说的,让奴家如何去留意?” 卫渊缓缓闭上双目, “他的名字,将来会响彻在整座汴京,他得模样,也会被很多人记得,就像我当初来京城时一样。” 听到这里,魏行首不再言语,将纸条折好,交给站在一旁的兰儿。 兰儿点头接过纸条,并未拆开去看,而是用蜡烛点燃,将其付之一炬。 随后,魏行首让众人退下,一边为卫渊捏脚,一边轻声道: “前些日子,有富昌伯府一脉的子弟来吃酒,醉酒时说,来年要到南方去行商,还扬言,陛下一定会解除海禁。” 富昌伯府? 听到这个,卫渊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富昌伯,而是正受宠的荣妃。 看来,有很多人都在打解除海禁的主意。 “那人还说,富昌伯已经请命,待年前倭使到来时亲去接待,好似要与倭国谈什么生意.” 听到魏行首说到这里,卫渊若有所思。 与倭国做生意? 那要看新军的刀答不答应。 “倭狗,喂不熟。” “富昌伯这是自讨苦吃。” 卫渊声势中透着一种杀意。 让魏行首顿感毛骨悚然。 区区倭国而已,何以引得忠勇伯动此大怒?―― 翌日,卫如意的丈夫张义来到京城。 原本,张义是想赶在卫家祭祖前到来。 结果途中又感风寒,不得已推迟了行程。 卫渊打算着,趁着这两日并不忙碌,请卫恕意姐妹,明兰、昌哥儿他们到伯府聚一聚。 当然,顺道也问了盛的意思。 盛高兴不已,表示定会早早到场。 由于主要是卫氏姐弟的家宴,所以,除了卫渊的两个姊兄还有他的亲外甥、外甥女等,诸如长柏等人,倒是未叫。 【求订阅】第一百六十章:姊兄张义,家宴 十一月二十六日,宜访亲会友。 正午,忠勇伯府内。 卫渊、盛、张义坐在春意阁的亭子里。 昌哥儿在看着木哥儿。 卫恕意姐妹与明兰等人,则在灶房那边忙活着。 今日是家宴,她们想要自个儿做些吃食,一家人坐下来聊聊天,倒也惬意。 亭子那边。 盛望着眼前山水光景,忍不住赞叹道: “渊弟,此间养人呐,依山傍水,让人心旷神怡。” 卫渊笑道:“我看姊兄不适合入朝为官,倒是适合做做学问,练练书法,寄情于山水之间。” 盛一脸尴尬,“渊弟说笑,吾辈人,还是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卫渊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真是不怨他见到盛就想怼。 而是盛有时忒不要脸。 满朝文武,除了韩章以外,谁敢说自个儿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说出去免不了要让人笑话。 但是盛就敢。 顿了顿,卫渊看向有些拘束的张义,道: “姊兄,你身体如何了?” 张义是农家汉子出身,为人比较淳朴。 今儿个来伯府时,张义特意起了个大早,沐浴更衣,还换上崭新的衣衫,就连鞋底都用抹布擦了又擦。 生怕脏了伯府门槛。 听到卫渊问候,张义不敢乱说话,道:“好多了,小弟.渊哥儿别担心。” 卫渊还未参军时,张义待卫渊如亲生弟弟一般,一直都是随卫如意称呼他为小弟。 卫渊语重心长道:“姊兄,你待我如长兄,我还记得,我参军之时,你买了一斤猪头肉。” “我姐和你碗里,顶多就几片肉而已,我足足吃了大半斤猪头肉。” “临了,您还在我的包袱里塞了二两银子,那是你的看病钱啊。” 张义很小的时候就务农了,导致身体营养根本上,经常生病。 “小弟,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我都忘了。” 听卫渊说起以前的事情,张义倒是不显得怎么拘谨了。 盛听到他们二人聊天,也不敢听,而是故作一副看风景的样子。 春意阁的风景的确不错,有几条长长的走廊,有山有水,但,也不至于让盛如此痴醉 主要是,他以前待卫恕意不太好,甚至从未过问过卫渊的事情。 哪像张义,人家是将卫渊当亲弟弟来看待了。 卫渊道:“姊兄,你以后在京城里,就只做一件事,其余的,交给我二姐就好。” 张义好奇道:“什么事?” 卫渊笑道:“将身体养好。” “明儿个,我请了御医,为你诊治一番。” “这些年,姊兄辛苦了,该休息休息了。” 请御医? 张义一听,连忙摇头:“那是给天子看病的,我.我何德何能.我.” 说话都是有些吞吞吐吐了。 卫渊道:“姊兄,世间任何事,都不如自己的身体重要。” 聊到这里,卫如意已经亲自端着菜过来, “快开饭了,你们方才说什么呢?瞧你们一个个脸色这般严肃。” 张义哈哈大笑道:“小弟说,咱们家昌哥儿,将来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呢。” 卫如意笑了笑,“这大白天的,入梦了不成?” 卫渊道:“二姐这话说的不对,我瞧着昌哥儿挺有读书的天赋。” “前不久,就连国子监的先生都在夸赞昌哥儿脑子好使。” “旁人读十遍百遍都不一定能够背下的文章,昌哥儿只读了五六遍就能背下来。” 闻言,就连盛都有些许惊讶道:“当真如此?” 卫渊点了点头,朝着不远处的昌哥儿招手道:“昌哥儿,过来。” 瘦小的昌哥儿拉着木哥儿的小手,哥俩屁颠屁颠的朝着卫渊走过去。 木哥儿张开双手,“舅舅,抱抱。” 闻言,几人顿时大笑开口。 卫渊将木哥儿抱在自己腿上,向昌哥儿说道: “国子监的老师,是不是夸你读书认真,天赋好?” 昌哥儿脸色一红, “舅舅,此事千万别再提了,您逢人就要说上一遍,羞死外甥了。” 此话一出,众人相继大笑。 唯有木哥儿瞪大了双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是不知他们为何笑。 但随着他们的笑声愈加爽朗,木哥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昌哥儿刚刚启蒙,很是用心,常不分昼夜的读书,口齿变得伶俐不说,就连身上也多了几分书生气质。 不久,亭子外响起明兰的声音, “这可是我娘亲手做得炙羊肉,今个儿,舅舅,父亲还有姨父,你们算是有口福了。” 说着,她身后的小桃就端着一大盘炙羊肉,放在了亭子里的石桌上。 卫如意笑道:“以前你外祖父还未生病的时候,你娘经常缠着家里买羊肉,我以为是你娘喜欢吃羊肉。”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你舅舅喜欢吃,但你外祖父管你舅舅管得特别严,你舅舅不敢向你外祖父伸手说要吃羊肉,就让你娘去求你外祖父。” 说话间,越来越多的菜肴被婢子们端到石桌上。 卫渊脱口道:“二姐,其实咱娘也喜欢吃羊肉。” 卫如意一愣。 明兰连忙道:“我才不管是什么肉,但只要是肉,我都喜欢吃。” 众人相继笑了笑。 卫恕意缓缓走来,“菜都齐了,快用饭吧。” 几人纷纷落座。 用膳期间,卫渊说了一些有关卫如意生意上的事情, “那几间铺子,原先都是官家的,是皇商,如今虽然被陛下赐给了咱们,可说到底,还挂着皇商的牌子。” “二姐,尤其是那盐铺,盐铁司还占着几分利,我听说有最近有不少贵门女眷去见了二姐。” “二姐可别听她们忽悠,安心将自己的生意做好就可。” 为了让卫如意一家在京城生活有所依靠,卫渊将皇帝赏赐的某几间铺子给了卫如意。 明面上是卫如意管事,所得利润也大都归她。 卫渊只象征意义上拿一些钱财,不然,卫如意是不愿意接受那些铺子的。 实际上,那几间铺子背后的老板,还是卫渊。 这样做,可以让昌哥儿未来读书科举,无后顾之忧。 大周明律,除勋贵直系之外,不可从商,从商就不要当官。 盛家是比较聪明的,大房从商,二房走仕途,这样分割开来,两不耽误。 可卫如意如今有敕命在身,是绝不能碰什么铺子、生意之类的。 “小弟放心,我晓得利害。” 卫如意说了句。 卫渊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此时,明兰说起荣飞燕请张桂芬聚会一事, “听说过两日,荣妃也要去。” “舅妈担心会对你有影响,想问问舅舅的意思,这到底去还是不去?” 听到这里,卫渊忽地皱起眉头。 富昌伯.倭寇从商张桂芬.自己 他们荣家,想要做什么? “午后,听说荣妃也要去看马球竞技。” 明兰继续说着。 卫渊微微颔首道:“告诉你舅妈,要去,而且还必须隆重的去。” “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舅妈应了荣家女的请,前去荣家赴宴。” “至于荣妃.就当她去省亲了,莫要过多理会。” 第一百六十一章:高门贵女张桂芬 涉及荣妃,无论盛或是他人,都不敢多言什么。 明兰同样如此,她只是点了点头,将卫渊的话记在心里,便没有再回应。 卫渊、张义、盛三人酒过三巡之后,前者又问向明兰, “听说你帮着家里长辈管家了?如何?” 一旁的老嬷嬷笑着开口道: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明兰笑道:“多亏了娘亲还有父亲帮衬着,挺顺利。” 卫渊有意无意的开口道:“听说不少勋贵家的大娘子,最近都在放印子钱。” “荣姐姐,您不去,我们怎好意思去?” 说实话,明兰现在身上穿得戴的,已经丝毫不弱荣家姑娘,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兰姑娘有所不知,其实我们姑娘平日里待人和善的很,遇事也是先忍让。” 荣妃的御辇是十八抬,与张桂芬相同。 说着,还摸了摸张桂芬衣服材质,惊叹道: 墨兰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她一去,如兰便也要去。 张桂芬门外。 但张桂芬可以。 很快,御辇就来到了富昌伯府门前。 “这就是你舅舅给你的那支簪子?” 忽地。 明兰应声道:“甥女晓得,请舅舅放心。” 如兰与墨兰先下了马车。 皇后娘娘做衣裳的布料,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用的,哪怕是用了,也承受不起。 墨兰看着那十八抬凤辇,露出羡慕的眼光。 那些女子们,看到她们二人,都是感到困惑, “盛家姑娘?陪驾御辇?那御辇里坐着的,究竟是谁?” 张桂芬道:“我就你一个外甥女,不疼疼谁?” 卫渊赞许的点了点头,“能管小家,才能治大家,要多向你祖母请教。” 明兰道:“舅妈,知道您疼我,可我每次来,您都要塞我好多东西,真不用。” 此刻,张桂芬笑呵呵说道:“我的外甥女,用什么布料不可?谁敢乱嚼舌根,撕了她的嘴。” 明兰连忙拒绝,“娘娘们才能佩戴的,甥女如何能戴?” “是啊.” 待明兰、墨兰、如兰三人来到张家找张桂芬会和时。 “.” 也就是说,张桂芬可以不用请旨通报,直接可以去宫里,而且还是乘坐御辇。 她听从卫渊的嘱咐,此次前往荣家,重点就要突出一个高调。 荣飞燕不顾她们的劝阻,一直看着不远处的街道, 盛道:“明儿有管家的头脑,做得极好。” 听到这儿,明兰心里感动,半蹲在张桂芬身侧,握着她的纤纤玉指,笑道: “舅妈疼我,我知道。” 荣飞燕身后站着不少年轻貌美的姑娘。 早在张桂芬幼年时,皇后娘娘就曾亲自下令。 张家姑娘应荣飞燕所请,前往荣家赴宴。 但是,同为明兰姐妹,若是愿往,就让明兰带着去。 不远处,有两辆马车还有十八抬御辇缓缓驶来。 此时,张桂芬正在梳妆打扮。 强势? 明兰摇头道:“我可不敢用这布料,不然让旁人看到,少不了要说三道四。” 如兰道:“我那是因为怕你给六妹妹惹什么麻烦,要看着你些。” 张桂芬道:“你舅舅不是说要隆重些么?不如此,怎么能给你舅舅挣足了面子?” 曹皇后听说此事后,一个劲儿夸赞张桂芬乖巧懂事。 不少高门贵女都深感诧异, “荣姐姐,妹妹瞧着平日里与咱们往来的姐妹都差不多到了,您何须亲自在门外候着?” 可见,皇后娘娘是如何偏爱张家姑娘了,竟是赏了她十八抬御辇。 “让你坐你就坐。” 明兰掩嘴一笑,“舅妈此前在汴京里就这么强势吗?” 张桂芬道:“你舅舅给的簪子,自是高贵无比,那我就不给你簪子了,这有一对耳环,你戴着。” 可见,皇帝夫妇对于她的是何等厚爱。 明兰小声道:“只怕今日就连荣妃都要被舅妈您比下去了,会不会太高调了?” 再往上,比如一百零八抬等等,是只有举行盛大典礼或是祭天地祖宗仪式中才会用到。 墨兰道:“你不也坐不成?” 明兰先是若有所思,而后惊诧道:“放印子钱?谁这么大胆?” 整个大周,能被皇帝和皇后亲自赏赐御辇的小辈,也就张桂芬一人而已。 几人又陆续道: “.” 明兰道:“这不符合礼制.” 张桂芬硬拉着明兰的手上了御辇。 “荣妃娘娘不是说,要到午时才能来吗?此刻距离午时,还有好一会儿呢。” 前往府门外时。 比韩章的十六抬御辇还要多二人。 “应该是吧?不是说荣妃娘娘要到午时左右才能来吗?” 墨兰反问道:“那五妹妹为何也要去?” 看到停在英国公府门前的御辇,都是颇为惊讶。 几人闲聊几句,这场家宴便也就结束。 如今,化了些精致妆容,可谓倾国倾城。 “这是宫里的布料吧?皇后娘娘就用这布料做衣裳?” “.” 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尽显优美。 当婢子打开房门,张桂芬走出的那一刻。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那些物甚,都是张桂芬赠予的。 如果让有钱人家肆意放高利贷,会让很多贫困百姓活不下去,最后就会酿成官逼民反的结果。 “华美轻盈,让人陶醉” 光是她头上戴的簪子,就价值千金甚至不止。 今日的张桂芬太惊艳了。 “这镯子是宫里产的,平时只有贵妃娘娘们才能戴,你戴着。” 张桂芬道:“你就说是我给你的,旁人不敢议论什么。” 那身衣服,足够家缠万贯的商贾半年吃喝玩乐。 整个汴京的高门贵女,也就只有张桂芬敢着一身红衣。 “荣姐姐,平日里来您家玩儿,也不见您这般慎重,今儿个是怎么了?” 如兰看向墨兰, 大周的御辇,分为十六抬、十八抬、三十六抬。 明兰点了点头。 旁人,哪怕气质如赵蒹葭,俊美如荣飞燕,都驾驭不了一身红衣。 “除非是忍不过去了,才会与其争执两句。” 说罢,她将明兰手腕上的镯子取下,在自己的首饰盒里找寻一番,终于找到了一副晶莹通透的玉镯,道: 荣飞燕正翘首以盼着。 张桂芬闺房里。 毕竟,光是妆容就花了整整半个时辰的功夫。 明兰看着一身华服的张桂芬,刹那间有些失神, “舅妈,舅舅让您高调一些,可也没让您如此高调吧?” 张桂芬握着明兰的小手,笑道:“走吧。” “就是,荣姐姐,去院子里吧,您不去,我们都不敢去。” 她身着红衣,衣袂飘飘,轻纱若云,既有一种英姿飒爽之气在周身流转,又有种飘逸细腻,温婉秀美之感。 荣飞燕沉默不言。 十一月底。 她们实在无法理解,还有谁会来? “你屁股是好了吗?不再养养?” 明兰拗不过她。 荣飞燕立时开口,“御辇?是她吗?” 平日里,张桂芬极少化妆,光是素颜,就已让汴京城里所有女子黯淡无光。 随后,如兰等人跟在她身后,陆续道: 张桂芬摇了摇头,没有怎么搭理她们。 十六抬御辇,一般是降下子嗣的才人或是皇帝赏赐大臣专用。 可谓极尽奢华。 明兰笑道:“舅妈此举,只是为了给舅舅增面子?” 站在门前的如兰与墨兰一时间都是有些痴了,忍不住惊叹道: “张家.舅妈好美” 来到御辇前,张桂芬拉着明兰的手就要上去。 所谓印子钱,就是高利贷,是朝廷严令禁止的。 “舅妈,今日荣家之宴,您必万众瞩目。” 不管何时,这姐妹二人都少不了暗中针锋相对,互相攀比。 如果不是卫渊的吩咐,她绝不会这般打扮。 张桂芬抿嘴一笑,“你舅舅定是有别的打算,不管什么打算,你舅舅好不容易能用到我一次,我当然要隆重些。” 张家姑娘若是来宫里玩,一律畅行。 “.” “再等等,别着急,你们先去后院坐着,我稍后就来。” 约莫又过盏茶功夫,张桂芬才收拾妥当。 那御辇,可是皇后亲自赏赐。 张桂芬坐在梳妆台前,由老嬷嬷亲自给她化妆,听到明兰所言,她点了点头, “从未听说,我们姑娘为了谁,动辄就要撕了别人的嘴。” 此前荣飞燕在盛家时有说,虽然只给了明兰一份请柬,并无如兰与墨兰的。 后者笑道:“荣家姑娘有请,纵然没好利索,也是要去的。” “是啊,舅妈今日当真令人惊艳应该说,无论何时,舅妈您都惊艳.” “除了荣妃,谁还值得荣姐姐这般等待?” 张桂芬摇了摇头。 明兰来到她的闺房里,如兰与墨兰在门外等候。 如此好看的衣衫,也就只有张桂芬能够驾驭的住。 “那是凤辇?还是十八抬的,是荣妃娘娘吗?” 如兰知道她的心思,“再看,也不是你这种人想坐就能坐的。” “我这儿还有很多,待明儿个差人给你送几匹。” 哪怕就连得势时的赵蒹葭与荣飞燕都不行。 虽说皇家早就赐给她御辇,可她平时出行从未乘坐过。 除了张桂芬,没人能坐。 谁? 站在她身后的几名女子纷纷皱起眉头, 张桂芬又瞧了瞧插在她发丝里的簪子,道: 如兰撇了撇嘴,“我又不愿坐。” ―― 此刻,富昌伯府门前。 平时皇帝与皇后出行,都是三十六抬。 如兰不屑道:“人家请的是明兰还有张家姑娘,与你有何干系?” 竟是值得荣家姑娘亲自站在府门外等着? “.” “是啊,盛家姑娘怎么在?” “.”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她盛明兰乃是我外甥女,如何坐不得御辇? 随着如兰与墨兰相继走下马车。 众人对那御辇里坐着的人便愈发好奇。 紧接着。 在众人瞩目中。 明兰缓缓下了御辇。 这一刻,所有人都懵了, “盛家的六姑娘?居然是她?” “他如何坐得御辇?” “是啊,就算她背后有忠勇伯,可也没资格乘坐御辇吧?这御辇从哪来的?” “.” 各种议论之声接踵而至。 不少眼红的名门贵女,都开始暗中讥讽起来。 盛明兰何德何能,可以乘坐御辇? 这些声音,自然是落入了明兰的耳朵里。 她略显尴尬,不过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朝着众人莞尔一笑。 那毕竟是御辇,不是所有人,都能乘坐的。 不过,很快,在众人议论声中,御辇里,又传来一道声音, “这御辇,乃是皇后娘娘亲自赐予我的。” “她盛明兰乃是我的外甥女,如何坐不得?” 话音刚落。 就见一身红衣的张桂芬在身旁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御辇。 这一刻,包括荣飞燕在内,看到张桂芬身形时,都明显愣了愣神,脑海里只浮现出‘惊艳’二字, “张张家姑娘?” “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皇后娘娘曾赏赐给张家姑娘一座御辇,不曾想竟是十八抬。” “整个汴京,唯独张家姑娘,能够有此待遇.” “.” 别的高门贵女如果想用御中物甚,只能等待官家与皇后的赏赐。 哪怕就连姐姐在宫中当宠妃的荣飞燕,都不一定能够经常获得御中财物。 但张桂芬不同。 只要曹皇后见到什么新鲜玩意,总会想着张桂芬,然后给她送一份。 “张姐姐,都是身边姐妹的玩笑话,你别在意。” 荣飞燕笑着迎上前。 张桂芬点了点头,拉着明兰的小手,笑道: “来得有些晚了,还请荣姑娘见谅。” 荣飞燕本身就足够惊艳。 但此刻与张桂芬站在一起,顿时让人感到高下立判。 无论容颜或是气质,似乎荣飞燕都无法与张桂芬比较。 说笑间,众人走进富昌伯府里,来到后院处。 荣飞燕请张桂芬坐在一间亭子里。 期间,不时有人前来与张桂芬打招呼, “见过张姐姐,张姐姐今日好生漂亮,连我一女子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欢喜。” “张姑娘的衣裳当真是好看,要是我也有这么一件就好了。” “张姐姐,您肤色怎滴那么好?太让人羡慕了。” “.” 张桂芬未来之前,主角是荣飞燕。 所有人都围在后者身边嬉笑言谈。 但此刻,主角绝对是张桂芬。 她一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对此,荣飞燕并无感到任何不适。 只因她早已习惯。 只要是有张桂芬在,她与得势时期的赵蒹葭,都要为其让路。 其实汴京城里的女子们,更喜欢与张桂芬待在一起。 无论是荣飞燕或者赵蒹葭,多少都有些自持身份,给人一种压迫感。 但唯独张桂芬没有。 尽管,站在她面前,天然就会被她比下去。 可是,并不会引起心中任何不适。 反而还很乐意被她比下去。 换句话说,可能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男子见到荣飞燕等人,都会心生歹意。 但张桂芬不仅会让男子心生高山仰止之感,还很受女子喜欢。 甚至都有些女子忍不住幻想,如果张桂芬是男子就好了。 跟在她身边,哪怕是做个妾,都心甘情愿。 可惜名花有主了。 明兰并未跟在张桂芬身边,而是与余嫣然在后院一处小溪边聊天。 “最近你那妹妹,可有在家里找你麻烦?” 明兰问道。 余嫣红经常有事没事,就爱捉弄余嫣然。 她们姐妹两个,都是兵部左侍郎的女儿。 余嫣然摇头道:“自从她得罪过你几次,父亲怕她惹祸,就禁了她的足,至今不能出家门半步,哪还有功夫找我生事?” 明兰笑道:“如此甚好。” 言谈间,有几位高门贵女注意到明兰,竟是主动上前打起招呼, “明兰姑娘,我们见过好几次面了,我父亲在殿前司当差,与你舅舅算是老相识了。” “明兰姑娘,方才你下御辇时,有些人说错了话,你可别往心里去。” “咱们曾在吴大娘子的马球场里打过球,明兰妹妹的球艺当真是好,不知你可否还记得我?” “.” 明兰听到眼前几人陆续开口,下意识感到些许错愕。 不过细细想来,便也就释然了。 自从来到京城,发生了许多事,有舅妈与舅舅在。 全汴京的这些高门贵女们,都不敢小觑自己。 甚至还主动来与自己攀关系。 果然是应了祖母的那句话, “伱舅妈是张家姑娘,仅凭这一点,汴京城里的女儿家们,都会上杆着来巴结你。” 明兰看着众人,莞尔一笑道: “几位姐姐看着面熟,应是见过的,只是我记性不太好” 那几人本就与明兰没有太多交际,如今主动上前,不过是想借机深交一番,故而对明兰说辞并不感到意外, “无妨,今日重新认识一番就是。” “我们家在东边街里开了一间茶楼,请的江南师傅,她们做点茶尚可,不少人都爱喝.” “明兰妹妹若是没事的时候,我请你去品茶一番如何?” “.” 看着几人愈发热情,明兰都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紧接着,又有一些女子见到明兰,遂也上去打起招呼。 站在明兰身边的余嫣然,倒是显得有些尴尬了。 不远处,墨兰看到明兰身边围得都是名门之女,便有心前去结交一番。 结果,刚走两步,就见如兰拦在身前, “你做什么去” 墨兰皱眉道:“我去做什么,与你有何干系?” 如兰瞧了一眼明兰那边,道: “又想借着六妹妹的身份去巴结人?我们盛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墨兰气冲冲的,遂打消前去明兰那边的心思。 不管怎么说,以明兰今时今日的地位,不只是那些高门贵女们想要巴结。 就连那些个勋贵望族家里的大娘子们,都是对其青睐有加。 ‘知否’里,由于明兰嫁给了当时朝中新贵顾廷烨,再加上顾廷烨养母的暗中排挤。 有很多勋贵子女都瞧不起她,不愿与她往来,其中就有张桂芬。 不过后来,随着张桂芬看到明兰得心性,便与其成为闺中密友。 可如今嘛闺蜜是做不成了。 午时左右。 有宫中的天使前来通报,说是荣妃娘娘的凤辇快要到了。 按照礼制,包括富昌伯在内,伯府里的所有人,都要前去府门前迎接。 张桂芬、明兰等人,自是不能避免。 不久,一众女子、富昌伯等,皆来到府门前候着。 明兰站在张桂芬身后。 她还没接驾过像是贵妃这样的人物,担心会出什么乱子,好在有张桂芬护着她。 身旁不少人,都在议论着: “说起来,荣妃娘娘好像许久都没归家省亲了。” “毕竟是宫里的娘娘,哪能说回家就回家?” “.” 也有一些人在想,要是我也有個当贵妃的姐姐就好了。 不多时,荣妃的御辇终于来到富昌伯府门前。 富昌伯与其嫡长子荣显朝向御辇深深作揖, “恭迎娘娘。” 随后,所有前来荣家赴宴的女子们,齐齐弯腰作揖。 荣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下了御辇,看向低着头的众人,最终找到了张桂芬的身形,多多留意一番。 随后,来到富昌伯父子身前,亲自将富昌伯搀扶起来,道: “父亲,兄长,一家人,何需这般见外?” 富昌伯笑道:“礼制不可废。” 荣妃又看向荣飞燕,一脸宠溺的笑道: “许久不见,妹妹又好看了不少。” “这些时日在忙什么?也不去宫里看我。” 荣飞燕嬉笑着挽起荣妃的胳膊,道: “倒是想去宫里找姐姐呢,可宫里规矩森严,妹妹担心会给姐姐添乱子。” 荣妃笑了笑,径直来到张桂芬身前,也亲自将她搀扶起来, “张家姑娘,你也许久未到宫里去了。” “还记得上次见你是半年前。” “今儿个你能来,本宫很高兴。” 第一百六十三章:如此天大之事,我卫氏也得分一杯羹! 如果说,荣妃向荣飞燕问候两句,是出于姐妹之情。 那么主动将正作揖施礼的张桂芬搀扶起来,就是出于对张家权势的敬畏。 或许也不只是张家。 世人都说,卫渊能娶张桂芬为妻,是卫渊的福气。 但是在荣妃看来,又何尝不是张桂芬的福气? 看似是张、卫两家联姻,是卫家占了便宜,实则是互相成全彼此。 张家后人乏力,卫渊可以填补这个空荡,让张家继张辅之后继续兴盛。 而卫渊也可以靠着张辅的势力,继续向上攀爬,不用沦落到武襄公那样的下场。 此刻,张桂芬不卑不亢的应声道: “这几日都忙于家中学业,如果有机会,定去宫里看望荣妃娘娘。” 荣妃握起张桂芬的手腕,笑道: “我年长你几岁,你唤我一声姐姐就好,称呼娘娘,反倒是有些见外了。” 张桂芬没有忘记卫渊的嘱咐, “娘娘就是娘娘,方才富昌伯说礼制不可废,桂芬深以为然。” 荣妃稍稍愣神,又看向站在张桂芬身后的明兰,上下打量一番,道: “这位就是忠勇伯的外甥女盛明兰吧?” 明兰拱手道:“民女拜见贵妃娘娘。” 荣妃笑道:“快免礼,你舅舅的大名,本宫早就有所耳闻。” “那日你舅舅在宫中对阵两名使臣大获全胜时,本宫与皇后娘娘正在观元阁里瞧着。” “你舅舅,不愧忠勇二字。” 观元阁在紫宸殿的右侧。 往来科举进士们参加殿试的时候,都是在紫宸殿内举行。 敲定名次时是在殿外。 这时,皇家会将前殿开放。 许多名门女眷都可以站在观元阁之上,看当朝新科进士、状元等。 由地位排次,率先择婿,比如,先是太后为自己的女儿相中人家,再是贵妃,再是一些勋贵等。 几乎已经成了传统。 “贵妃娘娘言重,这忠勇二字,乃是陛下亲自书写,说到底,也是陛下识人善用罢了。” 张桂芬担心明兰见到荣妃,心中会有些紧张,所以替明兰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与卫渊有姻缘,关于卫渊的事情,她来回答,倒也不算冒昧。 荣妃点了点头,“桂芬说的不错,你找了个好夫家。” 张桂芬道:“这是桂芬的福分。” 荣妃看向众人,“都别在这站着了,走吧,去后院用膳。” 所有人齐声作揖,“诺。” 随后,荣飞燕站在荣妃身后侧,其余人跟在她们二人身后。 至于富昌伯父子,则没有前往后院用膳,毕竟都是女眷,多有不便。 其余人,包括张桂芬在内,都是跟在荣妃姐妹身后。 张桂芬大可不必如此,她这是在照顾着明兰的情绪。 后者贴耳小声道:“舅妈,这荣妃气质当真尊贵,我站在她面前,倒是有几分紧张。” 张桂芬笑道:“没事,别怕。” 方才她与荣妃站在一起。 光论气质来说,完全不输荣妃,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荣妃有着女子所有的婉约之美。 但张桂芬除此之外,还多了一股英姿飒爽的气质。 这时,有不少人都在私底下议论着, “荣姑娘有位好姐姐。” “是啊,荣妃一出现,荣飞燕将张家姑娘都比了下去。” “要不然,张家姑娘也不至于站在荣姑娘的身后。” “.” 女儿家心思细腻,对于这些细枝末节格外关注。 张桂芬的性格,一向是大大咧咧的,倒是对这种事并不怎么在乎。 就在这时,荣妃突然停下脚步,使众人一愣,随后就见她转身,缓缓开口道: “桂芬,来我旁边,我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呢。” “明兰也来吧,你舅舅与我荣家同属勋贵,本宫也有好多事,想要问伱呢。” 对张桂芬自称‘我’,对明兰自称‘本宫’。 张桂芬与明兰不好推辞,随即就来到荣飞燕左右两侧。 而荣妃却拉住张桂芬的手,让她与自个儿站成一排。 如此一幕,让众人看了,心思都顿时活跃起来, “张家姑娘,竟是与荣妃并排前行?” “到底是张家姑娘,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是啊,就连荣妃娘娘都对其另眼相看,” “荣姑娘的姐姐虽然是贵妃,可家里毕竟是伯爵府,人家桂芬姐姐可是国公府的独女呢。” “.” 这些议论之声虽然微末,但走在前列的荣飞燕倒也能听得一二。 但因荣家与张家、卫家交好一事,关乎荣家前程,她不得不认清一個事实。 张桂芬无论地位还是其它,都优越于自身。 今日荣家宴席乃是流水宴,请的是樊楼的厨子。 荣妃将张桂芬拉在自己的右侧坐下,荣飞燕则坐在左侧。 明兰坐在下方一侧首座。 这待遇,搁在以前,明兰想都不敢想。 毕竟,这是堂堂贵妃亲选的坐次。 现在,她倒是想明白了。 以前是不愿争执这些,生怕招人瞩目。 可如今,行走在外,她代表的不是盛家,而是她的亲舅舅卫渊。 若是她依旧像往常一般,坐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那么折损的,就是她舅舅的威名。 所以,她心安理得的坐在了这一侧首座。 她暗自心想,或许今后,要习惯如此了。 相较于她,如兰与墨兰的坐次,就安排的较为靠后了。 甚至还排在了余嫣然身后。 想想倒也能理解,第一,她们是来蹭席的,并无请柬。 第二,她们的老爹盛紘,官阶太低。 人家余嫣然的父亲,最起码还能接触国策,与一众士大夫商议天下之事。 用膳期间。 张桂芬一直沉默寡言。 荣妃姐妹二人倒是有说有笑的很。 不时还会有人追捧荣妃两句,引得荣妃嬉笑连连。 明兰闷头狂吃。 张桂芬不言不语,一直在等待着荣家唱这出戏的因由。 她不信,荣家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就连荣妃都亲自来了,结果只是想简单与大家伙吃个饭? 顿了顿。 荣妃看向身侧的张桂芬,笑问道: “桂芬妹妹,听说永昌伯夫人午后在马球场举办一场竞技,不少勋贵子弟都会参与。” “听闻桂芬妹妹一向喜欢打马球,不知待会儿可有空陪本宫去瞧瞧?” 堂堂贵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桂芬岂能拒绝? “娘娘想去,桂芬就陪着娘娘一起去。” 张桂芬回应。 荣妃点了点头,又问: “听说此前吴大娘子也邀请了忠勇伯,不过因为通敌案耽搁了。” “不知这一次,忠勇伯会不会去?本宫可是听说,忠勇伯今日休沐呢。” 以荣妃的权势,提前获知枢密院的人事安排,并不是一件难事。 无论是荣家宴会,还是吴大娘子的马球场竞技,都安排在了今日,绝不是一件巧合。 或许就连荣妃都没意识到,因为这个小小的细节,她已经涉政了。 张桂芬摇头道:“卫家哥哥去不去,我还真是不知.” 荣妃笑道:“你都去了,他怎能不去?” “这样,本宫差人前往忠勇伯府知会一声,本宫拿你当妹妹来看待,相看你未来夫婿一番,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张桂芬内心呵呵一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 “荣妃娘娘有所不知,我那哥哥近日每次休沐,都要去新军里督促将士训练,新军事关国策.怕是难有空闲。” 荣妃笑道:“无妨。” “嬷嬷,你亲自去忠勇伯府问一问,就说,本宫和桂芬都想见他。” 闻声,张桂芬眉头一皱。 那嬷嬷,是荣妃从宫里带出来的。 位比太监。 虽无旨意,但好歹也是堂堂贵妃的意思。 卫渊如果不来,那就是执意要与贵妃闹僵 可若来了又恐生事端。 —— 此前,忠勇伯府。 卫渊正焦急地等待着一些人的到来。 时辰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午时。 忽地,有一名身着布衣的虬髯大汉未经通报,就可来到卫渊书房里, “卫将军,我们家帮主还有河东卫氏、两浙卫氏的长老,已经到了。” 闻言,卫渊神情激动,“速速将他们带到正堂,不!” “将他们带到书房里来。” 那人闻言退下。 仅是这些,卫渊觉得还不够。 他又让伯府里的下人们,禁止靠近书房,心中才觉稳妥些。 不久。 卫氏两名长老,漕帮帮主石坚,迅速来到后院的书房里。 卫渊看向三人,大声笑道: “两位族老,石兄弟,可是让我好等!” 石坚抱拳道:“前些时日,收到您的来信,便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京城,没有误了您的大事吧?” 卫渊笑道:“石兄能来就已是给了卫某面子,何来误事一说?” 河东卫氏长老摸着长长的山羊胡子,问道: “贤侄,大老远的,让我们赶来,究竟所为何事?” 卫渊向两名长老拱手道: “族老,事不宜迟,晚辈就开门见山了。” “根据可靠消息得知,官家要解除海禁,任由我大周百姓,自由开展海上贸易。” “盘桓两淮之地多年的海家,已经瞅准了这次机会,朝中多方势力,也已经布局入手。” “如此天大之事,咱们,也得分一杯羹!” 第一百六十四章:平宁郡主与张桂芬的关系很好吗? 解除海禁?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瞬间眼前一亮的是漕帮之主石坚。 漕帮以漕运为生。 但漕运的生意再好,始终是比不得海运。 海运的生意,荣家或者其余世家,可以掺和。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早在卫渊办案期间,他就已经通知了卫氏两位长老还有石坚。 再大的蛋糕,也吃不饱了。 “来年开春,南方再见!” 平宁郡主笑道:“改日自会去宫中向娘娘您问好。” “卫将军,事情既然已经敲定,未免人多眼杂,我们即刻前往南方,就不在这儿多做逗留了。” 但也不必因一成利润,使得今后各家生出间隙。 “是啊,倒是许久未见荣妃娘娘了呢。” 不久,荣妃派来的嬷嬷就到了忠勇伯府。 “第二,由我忠勇伯府与两脉卫氏出钱,漕帮监制,造大船,禁得起风浪的大船,越大越好,以漕帮名义组成船队。” 又怎会反对呢? 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不然,等朝中大佬,望族勋贵们齐齐出手时。 富昌伯府门前,荣妃看着张桂芳,笑道: 石坚等人一听,纷纷说道: 吴大娘子已经恭候多时。 但海家极早时就靠海运为生,不然也不会姓‘海’,他们与海外诸国,一直都有着密切联系,可以得到大量订单。 “张家姑娘今日穿得这身衣裳当真是好看,配得上你。” 市舶司就会对其控量,严格要求这个商贾只能贩卖多少。 “再下一场,是齐国公府的小公爷与几名文官的子嗣比试。”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若想不被人盯上,简直不可能。 荣飞燕听到小公爷三字,瞬间低下头去。 “桂芬妹妹,与我一道吧。” “.” 荣妃端坐身姿,应声道:“用膳时晚了会儿,如今可开始了?” 他暗自心想,与荣家,迟早是要碰面的。 吴大娘子道:“宁远侯府的烨哥儿即将与辅国公的嫡长子秦振比试马球。” 自幼就在汴京城里长大的张桂芬,岂能不知这些女眷之流的心思? 此刻。 但以倭国的性子,只怕大周开启海运后,绝不只想着简单做些丝绸生意。 ―― 半个时辰后。 给齐衡安排的是文臣之子。 “贤侄,解除海禁,非同小可。” “.” 但只要被人提及,她仍是觉得羞愧。 荣妃瞧了她一眼,笑道:“那便是不曾来晚,如此甚好。” “明丫头你只要肯多练,终会有写好的那一天。” 此话一出,河东卫氏长老突然开口,“不妥。” 占三成利润,其实就已经很高了。 没有人会嫌钱多。 卫渊摇头道:“我占三成,余下七成,由你们三家平摊,这样如何?” 荣飞燕跟着荣妃乘坐御辇。 张桂芬笑道:“现在,不是我们需要荣妃,而是荣妃包括整个荣家,需要我们。” 荣妃说着,又看了一眼平宁郡主, “郡主,前些日子你进宫向皇后娘娘问好,本宫本想见你一面,与你说说话,结果临时却被别的事耽误了。” “贤侄,待来年开春,南方再见。” 张桂芬先是应声道:“郡主您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听说小公爷也参与了马球竞技,想必今日必能拔得头筹。” 明兰跟着张桂芬。 顿了顿,众人相继向荣妃开口, “见过荣妃娘娘,难得荣妃娘娘今日能来。” 此刻,平宁郡主与一众高门女眷大娘子们,正站在马球场外围恭迎荣妃。 他出的钱财,也不如两卫。 荣妃看了一眼不远处停放的十八抬御辇,笑道: “倒是忘了,桂芬妹妹曾被皇后娘娘御赐过凤辇。” 但解除海禁的盘子这么大,卫渊一个人吃不下。 而吴大娘子举办的马球竞技,是个机会。 卫渊强烈建议,二卫与漕帮也只得遵从,如此,就将各家利润敲定。 辇里。 否则换来的银子一旦流通到国内,可能会引起银钱价格浮动不稳。 还有永昌伯夫人举办的马球竞技 只怕也是一场利益群体的联合大会。 身后数十辆马车里,也走出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 事后,即使皇帝知道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论卫渊还是海家,都左右不了市舶司的心思。 荣家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河东、两浙卫氏有人脉、有威望,漕帮是靠漕运为生,对海运略有了解。 “听衡儿说,最近明丫头读书特别用功?其书法一道,算是登堂入室了?” 这个时候,就会允许他囤积大量货物运到海外诸国去卖。 荣家什么心思,卫渊已经知晓。 比如与海外诸国签订大量订单,朝廷想要赚取大单税收,市舶司也得赚钱。 当着荣妃的面重点提及齐衡,有其深意。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于是想也没想,就点头应下。 “既如此,我就不留诸位了。” “大家伙都别在这站着了,快快入座吧。” 平宁郡主瞧了瞧荣妃身后的一辆御辇里,走出张桂芬与明兰二人,便是会心一笑。 毕竟是皇帝的女人。 两浙卫氏长老缓缓开口。 荣妃下了御辇。 比如丝绸。 卫渊微微皱起眉头,“为何不妥?” 掺和的人越多,反而对他越有利。 荣家宴席结束。 方才,明兰一听对方说起自己的‘书法’,便是俏脸一红, “都是小公爷谬赞,我哪儿会什么书法,随便写写罢了。” 今日荣飞燕邀请的那些女子,其背后家族势力,至少有一半都会掺和此事。 卫渊抱拳。 随后,几人相继散去。 二来,可以让市舶司与朝廷都能赚到相当大的利润。 因为,卫渊这么做,一来,是体现出了自己贪财。 两者相结合,再配合卫渊的权势,市舶司也要让步。 随后,便就前往马球场里的主座位置。 给顾廷烨安排的对手是将军。 这些高门女眷平时即使再傲,见了荣妃,也要低头。 届时,以卫氏的名义,有漕帮的船只,卫渊的权势,还怕与海外诸国签订不了大单? 但卖到海外诸国,可能就是二十两乃至二百两。 说罢,由吴大娘子引路,众人遂至马球场。 卫渊在正堂见了那位嬷嬷,知晓了对方此来目的。 荣妃笑着点头。 简单来说,卫渊有权,二卫有钱,漕帮有人,一拍即合。 毕竟卫渊只负责统筹,具体担当风险的人,是两大卫氏与漕帮。 待看到为首的一座御辇缓缓驶来,她连忙上前,豪爽拱手道: “娘娘,终于等到您了。” 河东卫氏长老笑道: “忠勇伯当占四成,余下六成利,我等三家平分。” 朝廷也不会肆意让商客去往海外以物换物,会让市舶司严格控量。 明兰问道:“舅妈,您这样拂了荣妃的面子,是否不妥?” 海外诸国也需要大周的货物来赚钱,所以,必然要与卫渊搞好关系。 “.” 卫渊苦笑一声。 实际上,明兰曾为给卫渊写信苦练书法的那段时间,她的字,已经算是可以了,绝对称不上难看了。 赵祯的钱包也会鼓起来。 “荣妃请她同乘,她居然没有答应?不愧是国公府的独女。” 这事卫渊也管不到。 荣妃带着一众女眷前往马球场。 平宁郡主故意停下脚步,待张桂芬与明兰走来,她迎上前去,道: 张桂芬道:“娘娘看重,桂芬感激不尽,只是桂芬今日也是乘辇前来。” 卫渊没有太大的胃口能独吞,这时积攒下来的一些人脉,就起了作用。 卫渊沉声道: “第一,以卫氏的名义,购买当地丝绸、茶叶、首饰等铺子,囤聚货物,待海运一开,即刻与海外诸国签订大单出售。” 涉及军方丝毫,卫渊都不会答应。 “如此也好,咱们马球场再叙。” 这时,正走向主座的荣妃回首看了一眼平宁郡主那边,眉头一皱,道: “齐国公府,也想参与海运的生意?” “.” 其背后,不止是荣家。 大周生产的丝绸,在国内卖,一般的,也要二三两银子左右。 “没错,此事还需秘密进行,我们继续留在京城,免不了有人会盯上伯府。” 比如,海运途中,一旦有任何损失,卫渊不用去担责。 当然,也不乏一些例外。 一旁所有人,都忍不住地为张桂芬捏了把汗,暗道: “不愧是张家姑娘啊,就算是乘坐御辇前来,也不该不给荣妃面子.” 平宁郡主笑了笑,“衡儿不过是想来放松一番,至于头筹,还是让给顾家子吧。” 石坚等人陆续道: “若无忠勇伯您在,我等三家,难做这个生意,您理当占四成。” 而卫渊即将带兵南下平定倭寇,他的军队在哪,哪里就要有他的规矩。 闻言,由荣飞燕掀开御辇车帘。 “你想要让我们怎么做?” “没错.” “事成之后,由我等平摊利润,如何?” 但唯独一点儿,与倭国做生意,必须要占据主导性。 比如,有一位商旅,要前往倭国去卖丝绸,不可能让他随便去卖。 通往马球场的必经之路上。 一旁的荣飞燕压低了声音摇头道:“妹妹不曾听闻有此事。” 荣妃‘哦’了一声,又问道:“平宁郡主与张家姑娘还有忠勇伯的外甥女,关系很好吗?”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此等男儿,哪个女子见了不心动? 荣飞燕也是头次瞧见‘平宁郡主’主动与张桂芬搭讪,故而不解, “此前,从未听说,齐国公府与英国公府之间存在什么联络.” 荣妃没有再说什么。 待众人各自落座以后。 吴大娘子等人,都纷纷去往荣妃那边打起招呼。 吴大娘子脸色尴尬道:“还未为他寻个官身。”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张桂芬脸色羞红,“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呢” 吴大娘子道:“娘娘说的是。” 荣飞燕噘着嘴不满道: “明兰姑娘,我去过你们盛家,不知可还记得?” 他说是一回事,一旦传进皇帝的耳朵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烨哥儿,这球进的好,今年你必定还是头筹!” 说罢,就欲起身拱手。 梁晗朝着荣妃郑重作揖道: “晚辈拜见娘娘,恭祝娘娘千岁。” 只因顾家权势本身就比齐国公府要高。 又听荣妃继续道: “也不知齐国公府的那个衡哥儿能不能打得过这顾廷烨。” 待这边稍安静些,吴大娘子才询问道: 他前脚刚走,荣妃就开口道: “见过卫将军。” 梁晗刚欲再次作揖,却见荣妃摇头道: 这杨无端参加科举,因词章华而不实,故而屡次不中,遂一心填词。 吴大娘子莞尔一笑,“您说的对。” 荣妃若有所思,“我兄长如今执掌宫禁,若是你这儿子不嫌弃,就去那儿做个指挥使都头之类的,有机会,在慢慢往上升一升。” 拍手称赞的人不在少数。 秦振惜败。 待二人来到卫渊身前,陆续作揖道: “末将参见马帅!” 为顾廷烨说上两句,也只是因为卫渊与宁远侯顾偃开比较亲而已。 明兰正坐在她的旁边,二人有说有笑。 顾廷烨赢得秦振,连忙翻身下马,走到秦振那边,作揖道: “秦大哥,承让。” 梁晗顺着荣妃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盛家的六姑娘,只是旁边的那让人感到惊艳得红衣女子.嘶。 坐在她旁边得,可是张桂芬啊! 给他十个胆儿,他也不敢招惹啊! “娘娘,还是有机会再说吧。” 荣妃听了,狠狠瞪了她一眼。 “今儿个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要瞧见桂芬妹妹,我这心里就高兴得紧。” 见他与秦振都小跑着向一人见礼,一时间,众人不由得热议起来, “什么?是忠勇伯来了?就是那位将两王绳之以法的大将军?” 她就喜欢看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张桂芬在自家舅舅面前吃瘪紧张地模样。 一时间,卫渊倒是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明兰见了,忍不住掩嘴轻笑, 荣妃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顾廷烨只醉心于这奇技淫巧,小公爷将精力都用在读书上了,让他们二人比,着实有些不公平。” 闻言,卫渊将秦振搀扶起来,道: “今日休沐,不用称职务,你们二人快快起来。” “是么?”荣妃忽然将手上的镯子取下, “就当给今年的马球魁首增个彩头了。” 张桂芬略显紧张,“没和你开玩笑。” 有下人看到,提醒了梁晗。 随后,她看向不远处的梁晗,朝着他招了招手。 “听闻这顾家小哥,不仅马球打得好,投壶也是一绝。” 扪心自问,梁晗认为,明兰并不是他的菜。 梁晗顿时打了一个哆嗦,连忙告辞。 荣妃道:“以咱们几家的关系,这些俗礼,能免就免了吧。” “好球,彩!” 奈何,却拗不过自家老娘 梁晗只好前去张桂芬那边。 “不过.若是年轻人之间对上了眼,这事,也不一定不能成。” “你快看看我脸上的妆容是否有损?需不需要补补妆容?” 片刻后,二人前去见礼。 不时会有年轻女子前去搭讪。 “什么时候,咱俩在比试比试投壶射艺,这才是咱们勋贵子弟该玩的物甚。” 另一边,吴大娘子看到自家儿子落荒而逃的一幕,顿时摇了摇头,叹道: “这孩子,忒没出息了些。” “而且顾二叔读书时,还不忘练武,算得上文武双全。” 吴大娘子笑呵呵说道。 “小事而已,俗礼就免了。” 他当即前去自己母亲那里。 “忠勇伯今日会来吗?” 一时间,因为卫渊的出现,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荣妃在内,都被吸引了过去。 “.” 梁晗一脸悲苦。 提起‘投壶’二字。 顾廷烨觉得这有些言过其实了。 若齐国公府不是国公爵位,若没有平宁郡主在,齐国公府早就不能与宁远侯府相比了。 二话没说,都很默契的前去见礼, 明兰道:“荣姐姐,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 虽说男女有别,可也有人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吴大娘子接过手镯,笑道:“多谢娘娘。” 赵祯批评过这种人,说他过于风流荒诞,不成体统。 最近京城里的人都在传,顾廷烨在吃醉酒时,为杨无端打抱不平。 传出他对明兰有意思,是因为吴大娘子对王若弗提过此事。 “咱们哥几个里,论打马球,不得不服他。” 张桂芬刚欲回应,就听有人大喊, 荣妃道:“即使我在宫中,也常听说你那儿子的风流韵事,确实该好好提点一番。” “居然是忠勇伯来了.” “来人是谁啊?竟值得一位小公爷与顾家二郎对其见礼?” 吴大娘子叹道:“忠勇伯怕是瞧不起我家晗儿。” 荣飞燕依旧不满的说了句,“可他留恋于勾栏瓦肆,也是有目共睹的。” 齐衡等诸多勋贵子弟,也瞧见了卫渊的身形。 “顾二叔这些年在读书一道上,也很用功。” 马球场里。 “快看,顾家小哥儿进球了!” “他一个堂堂伯府的少爷,竟这么怕舅妈?” 荣妃点了点头,问道:“如今在哪当差?” 忽地,顾廷烨注意到马球场进口间,出现一名魁梧男子正牵着一匹骏马缓缓走来。 “那是不是卫大哥?” 谁料被张桂芬按下,只见她瞅了一眼梁晗,道: “三个数,不走腿留下。” 吴大娘子道:“自我这马球场办起来以后,年轻人里,顾家小哥儿几乎年年都得头筹。” 说是马球竞技,更多的,也像是一场相亲大会。 年轻男女之间碰个头闲聊几句,也是常有之事。 明兰忽然想到若干年前,顾廷烨去扬州一事,不禁嘴角上扬,莞尔一笑。 吴大娘子心中一喜,连忙道:“晗儿,快谢过娘娘。” 荣妃笑了笑,差人去请张桂芬与明兰。 若不是顾廷烨有些声名狼藉。 一时间,不少年轻男女都欢呼起来, “是啊,关键他还未回礼.” 吴大娘子微微颔首,“让他们年轻人多聚一聚,倒也是一件好事。” 这时。 只是一场马球而已,秦振也是奔着玩闹的心思前来,输赢常有之事,大大咧咧的笑道: 梁晗脱口道:“什么机会?” 由于顾廷烨方才赢球,所有这时有不少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他。 荣妃想起一事,笑问道:“此前听说你有意让你儿子迎娶忠勇伯的外甥女,如今事情可有着落了?” 唯独张桂芬瞧了一眼卫渊,随后又迅速低下头去,向身旁的明兰贴耳道: “晗儿,去跟盛家姑娘打个招呼吧,无伤大雅。” “一直让你们家梁晗单相思可不行,更重要的,是看人家明兰的心思.” 张桂芬道:“小时候,梁晗经常跟在我的几位兄长屁股后面玩,我没少捉弄他,兴许因儿时某些经历,让他有些怕我。” 顾廷烨连忙紧随其后。 “齐衡见过卫家叔叔。” 明兰掩嘴一笑,“我的舅妈今儿个是最好看的,没人能比得上。” 明兰见他凑来,顿时一脸不悦,不过这毕竟是吴大娘子开设的马球场,也不好将其拒之于千里之外, “原来是梁公子,小女子有礼。” 明兰很认真的点头道:“今日舅舅若是见了舅妈,估计都要走不动道了。” “都说你马球打得好,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说着,还特意看向张桂芬那边。 她倒是觉得,顾廷烨比齐衡更为合适成为荣家的女婿。 “.” 秦振抬头看去,果真是卫渊。 他来不及与顾廷烨说什么,当即小跑过去。 明兰笑得更开心了。 他觉着,即使真成了,也只是政治联姻而已。 心怀忐忑的梁晗蹑手蹑脚的来到张桂芬这边,看向明兰,抱拳道: 只要合乎礼制,不做逾越之事,在这马球场里,倒是也没人在乎许多。 “小弟见过卫大哥。” 明兰不与其争辩,主要也不是在说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那好像是忠勇伯?” “别整日学那些读书人,动不动吟诗弄月。” 吴大娘子笑道:“娘娘仁善,算是解决了我们梁家的一个难题。” “快来见过荣妃娘娘。” 这是在提醒顾廷烨不要学杨无端。 荣妃见了,也是忍不住赞道: 荣妃反问道:“你不是中意忠勇伯的外甥女吗?如今她就与张家姑娘并排坐着,你若无事,可去打个招呼。” 荣妃道:“我瞧着梁晗这孩子不错,不是没有机会。” 若非那些个年轻女子们知道张桂芬早已与卫渊有了婚约,且今日张桂芬还在这里。 不然,她们也都去见礼了。 驰骋沙场,不畏强权的大英雄、大豪杰,又有哪个女子见了不会心动?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卫渊懵了,皇帝几个意思? 汴京高门贵女心中的偶像,要么是苏小妹,要么就是张桂芬。 而名门与勋贵子弟的偶像,可能就是卫渊与苏轼了。 此刻,卫渊已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卫将军,您今个儿也是来打马球的吗?似乎从未见您打过马球。” “是啊,如果今日能得见卫伯爷您大展身手,那可真是三生有幸。” “卫将军,给我们露一手吧?” “.” 有些人为了吹捧卫渊,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毕竟他现在也有这样的实力。 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让许多勋贵子弟有个远大前程。 而这点,是很多伯爷、侯爷都难做到的。 地位如他们,想为子孙后代谋前程,其实光有钱还不行,还要有权。 卫渊什么都不缺,他一一向众人点头回应, “有机会与你们切磋一番,不过今日不行。” “你是忠敬侯家的长子?我曾见过你一面,你小子不错。” “好了,诸位,都散了吧,马球竞技还要继续呢。” “.” 随着卫渊话音落下。 一些人也不敢继续纠缠他,生怕让对方厌了自个儿,反而不妙。 周围稍清净些之后,卫渊又看向秦振、顾廷烨、齐衡等人开口道: “从未听说你还喜欢打马球?” “今年马球竞技,估计又是你小子了吧?” “小公爷最近怎么没有往我那里跑了?” 齐衡一听,顿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是真的不敢去了。 生怕去多几次,心脉都要崩裂。 顿了顿,卫渊向众人摆手道: “去打马球吧,我先去向贵妃见礼。” 几人不敢阻拦,遂让开道路。 卫渊朝着荣妃所在的位置走去。 期间,不少女子看向身形略显伟岸的卫渊,都是暗自芳心悸动, “张家姐姐真是好福气,竟能与这种男子结成伴侣,相守一生.” “卫将军初来京城时,因有事不曾亲眼目睹他跨马游街的盛况,如今看到他,当真是英武不凡,怪不得有人说他是霍去病转世.” “要是我将来的如意郎君,能有如此英雄气概就好了。” “.” 当然,这些只是某些人的想法。 至于说出来,绝对是不敢的。 毕竟张桂芬还在这儿呢。 卫渊径直走向荣妃所在之处。 明兰嬉笑着看向他,还朝着他招手,就差没将‘舅舅’二字喊出来。 考虑到身旁都是人,还是低调点的好。 至于张桂芬.完全不敢看向卫渊。 只是偷瞄一眼,脸颊就已羞红。 卫渊来到荣妃身前,作揖道: “见过贵妃娘娘。” 明兰、荣飞燕等人陆续起身作揖, “甥女见过舅舅。” “小女见过卫将军。” “.” 张桂芬后知后觉,缓缓站起身来,也不敢抬头。 卫渊见状,笑了笑,“桂芬妹妹今日的衣裳颇为好看。” “明兰,先带着你舅妈去别处玩。” 明兰点了点头,拉着张桂芬的玉手就离开此间。 荣妃瞬间明白卫渊的意思,故作咳嗽两声,看向周围吴大娘子几人。 她们瞬时反应过来,陆续道: “姐姐,我去那边儿瞧瞧,有两个要好的姐妹在那里。” “贵妃娘娘自便,我等先退下了。” “.” 很快,除了荣妃身旁的几名贴身侍卫、太监、宫女之外,就只剩下她与卫渊。 后者笑道:“从未听说荣妃娘娘还喜欢看打马球?” 荣妃笑道:“这不是好不容易归家省亲,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来瞧瞧。” 卫渊微微颔首,“娘娘是算好了,我今日会来?” 荣妃摇头道:“想见一个人,总是有法子的。” 卫渊好奇道:“不知荣妃娘娘想要见我,究竟所为何事?” 荣妃开门见山道:“听说卫将军来年开春,要领兵南下?” 卫渊神情肃穆道:“娘娘乃后宫嫔妃,末将领兵与否,乃为前朝之政,娘娘不好过问。” 荣妃笑了笑,“话是这样说不假,不过本宫到底还是一个俗人。” “想必卫将军也听说了海家请开海这事,你怎么看?” 卫渊道:“我是武将,与我无关的事,我不做评价。” “与无关?”荣妃掩嘴一笑, “若是旁人说这话,本宫倒也信了。” “但这话从忠勇伯的嘴里说出来,本宫倒是有些将信将疑呢。” 卫渊少了些许耐心,“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荣妃道:“卫将军,来都来了,先看会马球吧?” 看马球? 卫渊微微皱起眉头。 却见荣妃身旁的宫女,已经为卫渊搬了一张椅子,就在荣妃坐席外。 卫渊毕竟是外臣,不好与荣妃太亲密接触。 他坦然坐下。 既然荣妃不急,那他更没有理由着急。 此刻比试马球的,乃是齐衡与一些文臣之子。 打得并不算激烈,有来有回,较之顾廷烨与秦振之间的比试,倒是少了些许看头。 而卫渊原本就对所谓的打马球提不起兴趣。 小孩子的把戏罢了,哪有空对这个感兴趣? 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广云台吃酒。 另外一边。 明兰将张桂芬拉回原先的坐席上。 前者埋怨道:“舅妈,您怎么见了我舅舅,就没了心气呢?” “您这样以后嫁给我舅舅,我舅舅要是说什么,或是再去找什么娼妓,你还敢管?” “按理说他是我亲舅舅,我应该要向着他。” “但是在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上,我还是希望,舅妈您不要那么卑微,您可是国公府的独女。” “你在想什么呢?我与你说话呢?舅妈?” “.” 她连着叫了好几声,张桂芬都不为所动。 忽地,后者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方才你舅舅是不是夸我今日穿得这衣裳好看来着?” 明兰一听,摇了摇头,“完了。” 张桂芬不解,“什么完了?” 明兰叹了口气,“真不知我舅舅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张桂芬脱口道:“迷魂汤?卫家哥哥哪还用给我灌什么迷魂汤。” “他可是卫渊啊.” 明兰听到这里,神情一怔。 是啊。 整个大周朝,就只有舅舅这么一位堪比霍去病的年轻统帅。 是个女子在他身边,还用被他灌什么迷魂汤? 仅凭‘卫渊’二字,就足够了。 ―― 齐衡马球技艺虽然也算不错,但比之顾廷烨还差了许多。 不出意外,齐衡连胜两场之后,就遇到了顾廷烨,而后败北。 而顾廷烨也顺理成章的,又拿下了今年马球竞技的头筹。 奖品也很丰厚,除了一些金银珠宝之外,还有玄铁所铸的神兵利器。 不过照比赵祯赏赐给卫渊的那柄金刀可就差远了。 马球竞技结束,接下来就是所谓的友谊赛,大家伙比试着玩,便没了多少看头。 这时,有太监朝着荣妃贴耳说道: “娘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宫了。” 荣妃点了点头,缓缓起身,看向卫渊, “本宫有些乏了,这便回宫。” “今日能见到卫将军,也算本宫没有白来一趟。” 卫渊连忙起身,“恭送荣妃娘娘。” 荣妃缓缓来到他的身前, “卫将军,年关之后,倭使会来京城。” “我们荣家代表官家,会与倭国订下一笔生意,如果卫将军感兴趣的话,就去寻我父亲与兄长详谈。” “当然,在倭使到来之前,我兄长会主动去寻你的,希望,卫将军能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好生说说。” 卫渊一听,顿时不解。 荣家代表陛下? 什么意思? 都代表陛下了,要我何用? 卫渊皱着眉头询问道:“娘娘,不知是什么生意?” 荣妃语出惊人道:“军器,被禁军淘汰了的军器。” “当前,这批军器,正藏于宫里的兵库当中。” “与其放着生了尘,倒不如与倭国换些钱粮,以充.内库。” 军器? 还淘汰了的军器? 代表陛下? 也就是说,军器这桩生意,背后有宗室的势力? 卫渊好奇道:“我能做什么?” 荣妃道:“卫将军领兵去南方之际,必然会是以东南经略安抚使的名义前往。” “届时,卫将军位高权重,又如何能够用不到卫将军呢?” 卫渊更为费解,“娘娘方才说,荣家是代表陛下,而陛下却无明旨,还是说,这明旨年后会颁?” 如果有明旨,那就是朝廷的事。 如果没有明旨,那就是天子私事。 虽说天子无私事,但有无旨意的区别可就太大了。 而且,卫渊也不信,赵祯会将所谓的,淘汰了的军器贩卖给倭国。 如无明旨,可能就是赵祯不愿将此事被外人知晓。 但赵祯为何不通知自己呢? 这当中的蹊跷,太多了。 如荣妃所言,如果自己成为东南经略安抚使,至少掌握着两路军政大权,届时,说是东南柱石,封疆大吏也不为过。 所以,无论怎样,赵祯都该提前知会自己一声。 而不是假借荣妃之口,告知自己此事。 除非是.赵祯不愿自己掺和进来。 那么问题又来了,绕这么一个大圈子,到底图什么? 就不怕此事影响到皇帝的名声? 不管怎么说,与倭国做军器生意,不可! 恐殃及子孙后代的事情,绝不能做! 除非,自己不再掌兵! 想到这儿,卫渊眉头皱得更紧,暗道:“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荣妃应声道:“并无明旨,那么大一批军器,靠着一家一户,是吃不下的。” “该说的,不该说的,本宫都已向卫将军说了。” “余下的事情,还是请卫将军与我那长兄详谈吧。” “本宫累了,回宫。” 第一百六十七章:王安石入京,大朝议 待荣妃离去后,卫渊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赵祯是什么意思。 无明旨,也就是不想被他人知晓。 荣妃要见自己,是她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思。 向明兰与张桂芬打了个招呼以后,卫渊就离开此间,直奔着皇城司前去。 今后,卫渊缺什么都不会缺钱。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亲卫直言道:“我们在半道上的确见到了王大人,他骑着一头毛驴,速度较为缓慢。” “荣妃说,她有桩生意,背后牵扯到陛下” 忽而,他看向一名亲卫手里的骏马,一眼就知,绝非凡品, 随后,赵祯就将王安石的正式任命公之于众。 卫渊转过身,瞅了他两眼。 若是换韩章、张辅等人前来迎接,那就是捧杀了,也不合乎礼法。 话还没讲完,就被燕达打断道:“涉及官家,无可奉告。” 皇城司对于卫渊唯一的助力,就是情报了。 亲卫又道:“卫将军,不是我们说王大人坏话.我等本以为,我们在兵营里就已经很不爱干净了。” 卫渊道:“我只负责迎你,至于你说的那些,我不感兴趣。” 王安石继续道:“那是因为,只有前来迎我,即合乎礼法,又能让我在这汴京城里快速声名鹊起。” 卫渊又问,“我只要一个数,就一个数。” 朱总管如实道:“皇城司刚送来的情报,荣妃娘娘在永昌伯开设的马球场里见了卫将军。” 那么王安石入京担任吏部尚书,为朝中现有各司空缺填补人才,就是再针对那些所谓的清流了。 “这事,谁都可以去掺和,唯独你不行。” 所以,让他来迎,无论怎么看,都挺合适。 “那位王大人感觉他身上都要长虱子了,还一股怪味” 王安石顿时大笑两声, “卫将军快人快语,不错。” 王安石也在看向卫渊,嗯,不错,像个将军。 赵祯半躺在罗汉榻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身前是一个火炉。 届时,纵然生意做不成,也能由自己的新军与马军司去消化那些军器。 这也算冬泳了。 “只是,贪财要有道。” ―― 卫渊如果不去皇城司,可能真就听荣妃的建议,去寻她的兄长荣显了。 亲卫下马抱拳道:“回禀卫将军,王大人他他.” 卫渊皱眉道:“有话直说。” 此刻,宣政殿里。 一旦生意做不成,各家去分摊消化的那些军器,就会成为一枚定时炸弹。 赵祯点了点头,“她见了卫渊?” “那马是谁的?” 言谈间,已将衣裳穿好。 卫渊道:“你们两个,骑马去前方瞧瞧。” 卫氏与漕帮之间的合作,已经足够让卫渊狠狠大赚一笔。 “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 他忽然明白,赵祯的想法是什么了。 “王大人,陛下还要委你重任,小心得了风寒。” 如果此次军器生意的矛头直指望族勋贵。 卫渊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亲卫,随后来到溪水边,用手探了探水温,不说冰凉刺骨,但也差不多了。 但自那一夜过后,卫渊隐隐觉得,王安石将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的劲敌。 王安石在京城百里外的驿站中上了札子,大概于明日就可抵达京城。 卫渊哭笑不得。 洗澡去了? 朱总管道:“奴婢猜测,卫将军应晓得利害。” 好好收拾一番,还是像个书生的。 但现在,他觉得,全当没有见过荣妃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真如自己所想,也就意味着,通敌叛国案,还未结束! 王安石指了指一旁的矮驴。 “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 若是赵祯一旦颁了明旨,这事就会载入史册,意义就不同了,韩章等一众清流,一定会反对。 荣妃想要自己入局,无非是看重了自个儿的权势。 燕达点了点头,“说吧,想知道什么?” 卫渊若有所思,郑重抱拳,“多谢。” “兴王只在谈笑中。” 卫渊问道:“人呢?” 卫渊脸色不悦。 后者笑眯眯说道:“卫帅?稀客。” 没人知道,那一夜,赵祯与王安石谈了什么。 是啊,十二月,天气已寒,过不了几日估计就会下雪。 完全没有必要去掺和军器这桩生意。 王安石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起别的事情, 卫渊深知兹事体大,没有再说什么,快速离开皇城司。 卫渊沉默。 卫渊笑了,“那你的见面礼呢?” 王安石也不等他答应,直接翻身上马, “卫兄弟,咱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 赵祯轻咳两声,“但愿吧。” 王安石道:“陛下都不急,你急什么?” 那一天,赵祯与王安石谈了很久。 卫渊道:“你怎知陛下不急?” 卫渊摇头一笑。 “不过.卫卿若真的贪财,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前者直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未着官服,一身布衣,衣衫上有些许污渍破损,但也无伤大雅,整体看起来倒是挺整洁。 不过,年纪轻轻的,却留着较长的胡子,怎么看,都有些违和。 也就是说,无论生意成与不成。 十二月中旬。 卫渊翻身上马, 王安石一边穿衣一边开口道: “原本是要直奔这边来的,可是王大人看不远处有条溪流,往那边去.去洗澡了” 亲卫听后,不由分说,就翻身上马,沿着官道寻去。 王安石停下游水的动作,瞧了一眼卫渊,看了看他身上得服饰还有马军司都指挥使腰牌,笑问道: 卫渊正看到王安石在游水。 来到那条溪水边。 “初次见面,卫将军能否将此马给我当个见面礼?” 约有半个时辰左右,亲卫折返回来。 “你就是卫渊?” 离开皇城司以后,卫渊豁然开朗。 而大周有明文规定,不准世族勋贵囤积兵刃。 卫渊淬了一口唾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 卫渊将王安石送到宣政殿以后,赵祯就让他退下了。 “咱们京城外的驿站条件那么好,他都不知要洗个澡,非要在今日.” 卫渊语出惊人, 过了会儿,他问向身边的朱总管, 燕达思虑片刻,方才缓缓开口, “十几个吧,其中还涉及着一些名门望族。” 此司,怕也不是燕达一人说了算。 卫渊道:“我的意思是说,这桩生意,有多少勋贵参与?” 应该与刚洗完澡有关。 卫渊道:“你若是个女人,我看也就看了。” “算着时辰,荣妃该回宫了吧?” 多有逗留,反而容易出事。 “当然,具体什么生意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晓得荣家父子最近都见了哪些人。” “的确是好马,多谢卫将军赠马。” 有亲卫询问。 他的一名亲卫就守在旁边,生怕一不留神,王安石出现什么不测或是不见了踪影。 卫渊想到这里,心思逐渐变得深沉起来。 王安石是个不按照套路出牌的人,长卫渊几岁,已近三十。 到底还是皇帝,一旦出手,就是阳谋,简直无懈可击,视芸芸众生都为棋子。 说着说着,就已纵马疾驰,往京城的方向前去。 “你可知,陛下为何单独让你来迎我?” “今儿个,我见了荣妃娘娘。” 且赐了王安石一座豪宅。 可是坐等右等,直至日上三竿,都未见王安石身影。 赵祯微微皱起眉头,良久,才吐出一句, “再等等看吧,朕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个态度。” 赵祯差人告知卫渊,命他前去迎接。 卫渊并未搞多大阵仗,只是带着几名亲卫就出城去了。 不仅不能掺和,而且还要反对。 直至天蒙蒙亮时,王安石才离开宫中。 燕达依旧沉默。 荣妃说,军器的生意,不是一家一户就能吃得下。 二人既无吃食也无饮酒。 卫渊说着。 卫渊转过身去,负手而立。 军器一事,他没有明旨,让底下人去与倭国谈。 王安石上前抚摸着那匹骏马, 卫渊点了点头,“王大人,上来吧,还要入宫面圣。” 此外,就没了什么念头想法。 卫渊如今实权官职品阶比王安石要低。 后者低头应声道:“回官家,这会儿估计正在路上呢。” 他的几名亲卫就守在城门处,拿着王安石的画像看着过往行人,愣是没察觉有一个长得像他的人。 “前边带路,本将军倒要亲自瞧瞧这位不修边幅的王尚书!” 再加上海氏那边的让利。 “卫将军,王大人今日还来不来了?这都几时了?” 卫渊道:“我的。” 刚欲离开,又听燕达嘱咐道: 不久,卫渊来到皇城司,见到了燕达。 “这人只要是有了名气、威望,权势,办事,自然也就容易了不少。” 他在这干等半天,就等着他一起进宫面圣呢,结果这厮直接跳河里洗澡去了? 意思是,军器数量不仅极多,而且牵扯到的势力也是极广。 王安石忽地来到岸旁。 那些个勋贵们,比如富昌伯府、永昌伯府还有一些名门望族乃至宗室,都得自掏腰包,将那批军器消化。 “都是男人,何须避让?卫将军一介武夫,还在乎这?” 王安石一介书生,能耐得住湖水的冰冷? 他说不好,也不愿妄加揣测。 十二月下旬,大朝议开始。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王炸! 年前大朝议,是对一年的总结,也是继往开来,商定来年的大事。 一些较大的人事调整,比如涉及四品及以上官吏,也都会在这一天公之于众。 卫渊参加过一次大朝议,但那次的规模,远远比不了这一次。 此次大朝议,首先是京城里的大小官员,只要有品阶的,都会到场。 他们早就不知安插了多少海家子弟,在各自管辖的部门里。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王安石突然从列队中走出,先是朝着赵祯作揖,随后,转身看向百官,大声道: 却见王安石缓缓走来。 只因如同冗兵一样,触及着太多人的利益了。 最后,这场大朝议持续得时间也很久,最久的一次,足足有六个时辰左右。 赵祯让王安石担任吏部尚书,就是要将这个难题丢给他。 “王尚书,扯远了。” “一些于地方、各司毫无政绩可言的官吏,一律.开缺回籍,俸禄减半或只保留功名。” “每年吏部都有官员审考,如今还要弄个大考?什么意思?让本该是进士的我们,再重新考一次?” 卫渊道:“我就是好奇而已,你说我就听听。” 冗官的问题,与所谓的名门清流子弟也脱不开关系。 王安石道:“要是年轻时的韩大相公,我还感点兴趣,现在么可能是他当官当久了,有些爱惜羽翼了。” 也就是说,各司官吏的大考,是正儿八经的考试。 大朝议时间较长,也就只有他们二人,配坐在椅子上。 韩章眉头一皱,“你要举办的大考,涉及天下官吏?” 卫渊看向王安石的眼神都充满了钦佩。 听到王安石所言。 王安石挑了挑眉头,“你真想听?” 这边有个子弟前程未仆,找不到门路,但凡有个秀才功名,都被弄到衙门里当差。 “陛下是要问,吏部今年有何难题,要如何解决。” 从宣德门到紫宸殿,慢走的话,大概需要一刻多钟的功夫。 “除了大考之外,臣还建议,每次春闱定数录取新科进士。” 王安石直接将问题扩大化,再聊下去,估计就要扯到江山社稷了。 此话一出,百官顿时议论纷纷: 王安石道:“文臣武将,在我眼里,并无区别。” 卫渊好奇道:“你刚来京,又是文臣,不去给韩大相公打个招呼?” “拜见韩相公,不知您老近来身体可好?” 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不知为何,赵祯突然咳嗽了两声,连忙朝着百官摆手。 王安石道:“等哪天卫将军请我吃酒,我在与你细说,否则这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啊。” - 过了会儿,紫宸殿内。 卫渊稍感惊讶,“整个汴京城,尤其是文官,也就你敢这么说韩大相公。” “这不是胡闹嘛。” 韩章道:“听王尚书所言,似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春闱每三年一次,除吏部每年对各司、各地方官吏的审考之外,每两年还要增加一次大考。” 好一招.釜底抽薪啊! 高高坐在龙椅上得赵祯一直紧闭双眼,仿佛天大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是啊,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诸位,众所周知,今年因一桩大案要案,致使各司官吏紧缺。” 比如海家,说一门五翰林,但实际上,在朝为官的海家子弟,却远远不止五人。 其次,各州刺史、各路封疆大吏、各地藩王等等,也会挑选几个代表前来。 这时,由太监搬来两张椅子,是给他们二人准备的。 “学生拜见老师” 而百官队列前方,坐在椅子上的韩章突然开口道: 卫渊好奇道:“王大人初来京城时,与陛下交谈了整整一夜,不知都说些什么?” 像是这种年终大朝议,非有必要,还是早来的好,要不然,一旦误了时辰,就不止丢人那么简单了。 “皇帝陛下万年,万年,万万年!” 冗兵的问题,与勋贵子弟脱不开关系。 “如不公开大考,重新审核我大周所有官吏,如何能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对方已经来京数日,除了待在吏部衙门里,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去多认识一些朝中元老。 “此外,一众吏员更是有三四百人,工部、刑部、礼部等诸司情况,大抵相同。” 朱总管会意,立即朗声道:“陛下有旨,百官起身。” 原本议论纷纷的文武百官,当看到韩章与张辅走来时,都识趣闭嘴。 王安石为何要大考? 真是想考究各级官吏做文章的水平吗? 文章做得再好不会办事有个屁用? “然而,我查了自皇三年到嘉佑二年取士档案,共计取士三千两百余人。” 人才还能留中? 韩章没有制止百官的议论。 这一刻,所有人都齐齐看向王安石。 往年可都是从九寺六监开始,至于六部之事,那都是大事,要放在最后才议的啊。 只要能跟韩章混个脸熟,也就意味着,有极大可能成为京官。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一些能成为进士、同进士的人但却因数量问题,没有得到功名,一律留中,待下次春闱补考,优先录取。” 不知为何,只要有人能怼韩章,他就会感到心情惬意。 “按照我朝制度,吏部员外郎、郎中各设一人,然而吏部却设有三名郎中,五名员外郎。” 这让卫渊感到好奇。 王安石神情淡定,似乎眼前一幕,他早有预料。 “然而官吏若是品行能力不足,就会成为百姓的累赘。” “就从.吏部开始吧。” 估计户部衙门看大门的人,就是姓‘海’。 言谈间,二人已经一同迈进宣德门,正朝着紫宸殿的方向走去。 好在,随着通敌叛国案落幕后,户部也有了钱粮,有钱,一些麻烦事,便不足以称为麻烦。 “韩相公此言差矣,国朝养士是为天下百姓。” 今儿个,他们算是长见识了。 “与往年一样,各司先议一议今年未曾解决之事,由中书省定个章程。” 像是一些藩王,都没有资格。 百官一愣。 这哥们,不愧是虎逼啊,初到京城,人情世故还没整明白,打算就将所有人都给得罪了? 怪不得,这厮在前世历史上大行改革措施时,支持的人远没有反对的人多。 而是趁机要为自家子弟、学生之类的人再谋上一谋。 下一刻,百官齐齐起身作揖,“诺。” 赵祯看向殿内群臣,正色道: “.” 皇帝赵祯才现身于殿中。 卫渊刚刚来到宫城前,就瞧见几个地方刺史,上杆着去向坐在车辇里的韩章打招呼, “韩相公,不知你还是否记得学生?嘉佑元年,学生来京叙职,您曾对学生提点过两句。” 他们的眼神,仿佛如一柄柄利刃般,要将其千刀万剐。 卫渊道:“王大人还真是怪,一般的文臣干吏,巴不得离我们武将越远越好。” “.” 如果他在年轻个十几二十年,说不定,就跟王安石干了。 卫渊下了车辇,打算活动活动筋骨。 寅时一刻,天还未亮。 卫渊就已经来到了宫城外等候。 王安石耸了耸肩,“实话而已。” 过了会儿,韩章再次开口, “王尚书想法不错,只是国朝养士多年,若是轻易裁剪各司吏员,不免人心向背。” 王安石明显是想借助大考的机会,彻底摸清各司吏员情况。 “大考?裁剪吏员?稍有不慎,要出大乱子啊!” “我想请问诸位,你们真的能用得了那么多人吗?每年取士数百,是想彰显我朝养士之风还是别有深意?” 而王安石的大考,是如何能够将各司欠缺官吏一事办清楚,办明白,不至于再去增添朝廷的负担。 卫渊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一幕。 “韩相公,大考的目的,不是要裁剪多少吏员,而是要从中选拔一些能干实事的官员填补各司空缺。” 顷刻间,百官三声山呼, 待其话音刚落。 所有人犹如被五雷轰顶一般,都懵圈了。 吏部? 王安石道:“卫将军,同行如何?” 如此反复,岂能不出现问题? 待赵祯话音刚落。 无论殿内还是殿外,都站满了人。 身体一向很好的韩章,这一刻,却是咳嗽不止。 说实话,各司要人,不是真的缺人。 然而,王安石令人震撼的地方,远不止如此, 原因是,今年一直拖着没有处理的问题,哪怕是没有法子,在今日,也要拿个章程出来,不能再拖下去了。 王安石语出惊人道:“各司既然缺人,就由吏部举行一次大考,优者升劣者贬,裁剪各司吏员,只留骨干。” 不知过了多久,天刚蒙蒙亮。 王安石道:“韩相公,吏部掌管官员选拔任用,方才下官所言,就是吏部的难题。” 所以,今年,不少官吏都觉得,这场大朝议,应该会风平浪静,不至于整出什么幺蛾子。 王安石道:“各司吏员大考,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要让各级地方官也参与此次大考。” 此时,韩章、张辅、顾偃开等一些熟人,早就在宫城外等候多时。 大概到了卯时,宫城大门才被荣显亲自打开。 坐在龙椅上的赵祯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缓缓闭上了双眼。 这些清流们与勋贵一样,都是沆瀣一气。 百官再次愣了愣神。 但现在.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有时,某些事,他这个宰辅,也会感到无奈!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少师少傅,未来辅臣 “所谓大考,如果推行不得当,有什么后果,王尚书可想过?” 韩章的态度比较柔和。 归根结底,是那一夜,王安石与赵祯到底谈了什么,没人知道。 所有人心里都在犯怵,这是不是陛下的意思? 王安石只是个拿刀的? 如果真是这样,还真没有人敢反对此事。 “臣亦是如此!” 如果内容出错稍后用浏览器尝试阅读! 各种猜测议论都有。 或者某个州县想要改革农、水诸事,比如去年一些百姓种地,收成不好,想要改成种菜、桑等等。 一直持续到午后,诸事才算落定。 最后一个汇报的部门,是皇城司, “陛下,我皇城司与往年一样,并无棘手之事。” 听完海尚书那么一说。 王安石郑重作揖,“诺。” 如此,海禁便就解除。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了。 “第二,东南沿海一带的百姓,除了捕鱼为生以外,别无他法,如若解除海禁,可趁机鼓舞民众,出海经商,让部分百姓先富裕起来。” 他有些看清眼前的局势了。 “.” 临散朝时。 由二人教授太子文武之道。 他们为何会支持? 原因很简单。 卫渊作揖道:“末将领旨。” 即使绑去女子,也只是凌辱玩弄,很少杀人。 试想,如果前世历史上的王安石真的改革成功,不亚于开宗立国,再建大宋了。 他刚欲开口,就听赵祯缓缓说道: 就是各地方官、封疆大吏汇报事情的时候了。 充其量,也就六七百人左右? 光是朝中各中枢部门的议事,就足足耗费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功夫。 “既如此,大考一事,就交由王卿去做,能做成什么样,朕拭目以待。” 二人给了一个中肯的回答, 因此种种事,韩章不敢表现的太过强硬。 韩国公、安国公、步军司都指挥使、各军司衙门指挥使,陆续道: “臣附议!” 而且,王安石入京时,是卫渊亲自迎接。 赵祯终于将本年的最后一条任命宣布, “王安石为太子少师,卫渊为太子少傅。” 卫渊忽然意识到,为什么抱团取暖更容易做事了。 大不了出事之后,再禁了海运就是。 见殿内无人回应。 大考之事,必须要做。 在群臣的商讨下,一些难题也是迎刃而解。 “陛下,老臣认为,海禁当解除!原因有三。” 话音刚落。 “王卿说的没错,不去得罪某些官吏勋贵,就要得罪天下百姓,孰轻孰重,朕希望尔等能够拎得起。” “区区海贼,也敢杀我天朝子民?” 但也因此,难以担当朝中要职。 “.” 张辅道:“近乎上千人被杀?只怕受倭寇所害之人,不止千数,是时候该收拾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跳梁小丑了。” “事事都考虑后果,最终什么事都做不成。” 赵祯笑了笑,“韩卿听到了吧?” 背后若无赵祯支持,王安石岂敢在大朝议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事情来? 吏部的事情结束,兵部、工部、刑部、礼部等各司相继发言。 不是这个地方出现些暴乱,就是那个地方需要救济。 辅国公道:“臣附议!” 历朝历代,不都如此? 赵祯看向韩章:“韩卿,你说说,如何看待此事?” 都想着解除海禁之后,去掺和一下。 “既然市舶司有此信心,朕当然要支持。” 不少官吏、勋贵都觉得,海禁需要解除, “海尚书说的没错,解除海禁,于我国朝而言,的确一本万利。” “解除海禁可以,但沿海一带的倭寇怎么解决?” 工部虽然也是一大部门,可说到底,还是受制于户部。 上阵杀敌我们不去,那就由你们去。 有了张辅等人支持,这事也就算是敲定下来了。 “倭寇作乱一事,不可不察。” 一直昏昏欲睡的工部尚书海忠忽然开口道: “皇城司突然汇报倭寇之事,是否与海禁有关?” 待皇帝话音落下。 赵祯笑着点头道:“既然诸位爱卿都看好卫卿,看好新军,那么来年三月,就有劳卫卿,带着新军去一趟东南剿灭倭寇。”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该轮到赵祯表态了,只见他缓缓睁开双眼,正色道: 王安石依旧语出惊人。 “拟旨,来年花朝节,开海运,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韩相公执掌中枢多年,难道就能保证,满朝文武,没有佞臣或无用之臣?” 张辅道:“臣附议!” 韩章突然插嘴问道:“约有上千?皇城司做事,何时这般不严谨了,究竟有多少人?” “陛下,新军训练已有一段时间,待来年开春,末将愿领新军前往东南,荡平倭寇!” 没过一会,两浙、福建路市舶司使迅速来到大殿当中下跪叩首,陆续道: “臣两浙路市舶司使拜见皇帝陛下,恭祝陛下万年!” 也当给这一年收了个尾。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百官无不惊愕失色。 卫渊心道,终于要到自己表演了。 “.” 对于错综复杂的朝政,他也实在没有精力再去折腾,更何况,也折腾不过这个刚到京城的王安石。 朱总管便就朗声道:“传两浙、两淮、福建、广南、广西各路市舶司使。” “不知,哪位爱卿,愿替朕前往东南一趟,解决倭寇之事?” 只可惜,功亏一篑。 与往年一般无二。 新军需要磨刀,于情于理,都该自己去领兵。 这老头儿平时挺讨人厌,但一到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却从不含糊。 后者应声道:“海运开与关有利有弊,只要市舶司能够起到作用,臣认为,可以开。” 二话不说,他当即毛遂自荐, “倘若当官怕得罪人,依下官来看,倒不如弃官回家种地。” 赵祯大声询问道:“东南、两浙、两淮一带的市舶司使来了没有?” 王安石直怼,“韩相公听差了,下官没有说谁是佞臣,下官只是就事论事。” “朝廷不是没有派兵围剿过,可每次去,那些倭寇都会躲藏起来,难以寻觅其踪迹啊!” 燕达眉头一皱。 毕竟,从不轻易大兴牢狱的赵祯,在今年,让所有的官吏都胆寒了起来。 赵祯道:“朕问问你们,若是开海运,你们有多少把握,可以不使我大周军政机要泄露,以防海外诸国壮大?” 花朝节,民间俗称‘龙抬头’。 “若朝廷支持,臣自当有十足把握!” 卫渊又是两王案的主审。 韩章脸色平缓,“听王尚书那么说,怎么感觉满朝文武都是奸佞之臣了?” 他忽然想起,办案期间,燕达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我能帮你’。 “有意思,往年,可从未听说,皇城司对倭寇之事上心啊!” 对于谁领兵荡平倭寇这事,文臣没有发言权。 “哪怕他们只伤我大周子民一人,也要将其彻底铲除!” 沿海倭寇?约有上千? 听到燕达的声音之后,百官无不震惊, “臣担心的是,海外诸国会因我天朝开了海运而借机壮大,殃及后世子孙。” 此时去开海运,就怕海外诸国学到了东西,转手翻脸不认人了。 紧接着,殿外也有相同声音响起。 以往在他们印象里有着仁义之称的皇帝,一旦动起手段,宛若雷霆! “否则.这海运,不开也罢!” “与其得罪天下百姓,殃及江山社稷,倒不如,由下官做这个恶人。” 皇城司属于军方。 “市舶司或是朝廷,必须严格控制可向海外诸国销售的货物。” 且先不说百官是何想法。 韩章一党的官吏此刻都在看向他。 反正也近千了。 “第一,盐法正处于改制的关键阶段,短期内难见收益,朝廷每年开支极多,需借海运税收填充国库;” “不过.臣前些时日,收到东南一带皇城司干吏来信,说今年沿海倭寇盛行,总计杀我大周子民,约有上千!” “否则,我大周的商船还未出海,便被那沿海倭寇给占了去,长此以往,海运开与否,就成虚设。” “倭寇问题不解决,海运难开!” 横向来看,此时海外诸国与大周相比,的确是大周的文化更为强盛。 皇城司将倭寇的事情捅出来,不就是在帮自己? 武将半壁江山,几乎都站出来赞同此事。 这也是为什么,卫渊坚决反对与倭国做军器生意一事。 说着,还将目光落在了卫渊身上。 “提起倭寇一事,朕想与诸位臣工,一起议一议这海禁该不该解除。” 关于海禁的事情敲定以后。 仿佛再说,您老不表个态? 韩章压根不搭理那些人。 此人不负其名,堪称忠君报国的表率,从不参与党争。 看看你们的君子六艺到不到家。 这可难倒他了。 这里的文化,包括了兵家之道。 赵祯都开始安排后事了,他也该找机会上岸了。 “海运要开,倭寇要平。” 谁敢说三道四,在张辅的授意下,所有的武将都会摆烂。 其实死伤真没多少 因为倭寇只劫财,很少伤人性命。 这位海尚书,乃是户部侍郎海舟的父亲。 这些事,交由户部等人去论即可。 听韩章那么一说,卫渊瞬间有了种遇到‘知音’的错觉。 谁跟钱有仇啊? “第三,也可扬我天朝国威,使四海臣服,如此何乐而不为?” 顾偃开道:“臣附议!” 卫渊对王安石的直观感受就八个字‘工于谋国拙于谋身’。 太子少师与少傅. 也就意味着,将来新君登基之后,这二人,就是新君最亲近之臣子。 一文一武,未来辅臣!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一百七十章:将相和,安天下,见太子赵曦 大朝议结束之后,赵祯将卫渊与王安石单独留下。 二人跟随朱总管前往宣政殿。 这时,尚膳局那边所做吃食,也经由宫女端了过来。 卫渊与王安石刚想向赵祯作揖,却见赵祯摆手道: “俗礼就免了,坐下来陪朕吃点儿。” 卫渊翻了个白眼,“王兄好自为之。” 卫渊暗想,果真如自己所料.他郑重作揖道: 太子气恼,直接将所有旗帜拔起,全部扔在了燕云十六州, 二十二了,该成家了。 卫渊与王安石站在赵曦的身后,也不急着打扰,而是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顶多是让各自百姓纳倭国之女为妾。 但是,三国之间,都不允许,自家子民与倭国通婚。 用膳间,卫渊略显拘束,倒是王安石显得颇为随意。 满朝士大夫的榜样可能是春秋战国时期那帮儒家学者。 张嬷嬷叹了口气,道:“家主,您就别折煞老奴了,您的话,老奴岂敢不听?” 卫渊摆手道:“就这么办吧。” “朕希望,你领兵前往南方时,可以将卖给倭国的这批军器,永远石沉大海。” 两位庙堂之上的极致代表,似乎在这一刻,就某些事,已经达成共识。 “大考之事,已如你所愿,至于裁剪各司官吏一事,要谨慎为之。” 这一刻的彼此互相作揖,是历史的成全,是照耀汉家江山的日月,也是二人蜜月期的开始,具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卫渊连忙如实道:“回官家,荣妃娘娘说,有桩与倭国的军器生意,有陛下授意,想让臣参与。” 那孩童也是死犟, “朔州三面环山,乃为险要关塞,兵书上说,以地势守城十万,克敌百万!” “再说,什么叫打得过就跑,我岂能让你跑了?” 顿了顿,他又看向卫渊,“朕听说,前不久,你与荣妃见了一面,都聊了些什么?” 王安石点头道:“请官家放心,臣一定会被陛下一个满意的结果。” 张嬷嬷摇头道:“不少了,虽说咱们伯府是头次在京过年,定是要图个热闹,但能省的,还是要省。” 卫渊摇头笑了笑,“看我心情。” 卫渊瞧着那孩童似乎是安国公家的幼子,听他说道: “张嬷嬷,我难得在京城头次过节,用一千两银子准备年货,会不会太少了些?” 但若是自家女子嫁给倭人,将会被贬为奴籍。 “今日他们因军器、民生等各方面差距,不得已奉我朝为上邦,可若他日,倭国拥有了远超我大周的军器,恐殃及后世子孙。” 赵祯欣慰的点了点头,“倭国狼子野心,欲学我天朝之文化,习我天朝富国强兵之术,朕,岂能如他们所愿!” “只是你我路不同,你看到的是百姓生计,而我看到的,是广袤河山,是长城内外,是天下一统。” 甚至说,如果周人去了西夏之女为妻,那西夏之女都会获得大周的户籍。 陈大牛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也憨笑起来。 这还要看赵祯这样的君主会不会答应。 当然,也不乏一些例外,比如倭国的权贵子女,为两国修好,涉及外交,可联姻。 “在下始终坚信,将相和,方能安天下。” 王安石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故作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道: 陈大牛点头道:“正好比大哥您小一岁。” “听卫将军这意思,难道有人要害我?” 忽的,王安石正色道:“卫将军,倭寇之乱,使沿海百姓苦不堪言,我曾在沿海一带为官,深知其害。” 赵祯莞尔一笑,“朕相信你有办事的能力,但一切不可操之过急。” 三国之间,不说是自己人,可也差不了多少,比如,三国之间,都不会禁止百姓通婚。 卫渊回礼道:“将相和,安天下。” 比如有某个下人想要多拿一些炭火,张嬷嬷硬是死活不肯,说家规制度就是如此,不容轻易更改。 “但是您也别怪老奴多嘴,咱们汴京城里,那些数得着的名门望族,其家业,是挣来的,可也是攒来的。” 站在卫渊身旁的婢女蓁儿开心地笑了起来。 闻言,赵祯先是‘嗯’了一声,而后笑道:“朕没有看错你。” 二人相继拱手落座。 “嬷嬷,这样,你我各退一步。” 如今忠勇伯府最大的事情,就是准备年货,过年。 还有林兆远他们哥几个 罢了,这些事,就交给张桂芬这个当大嫂的来操心吧。 张嬷嬷点了点头,“谨遵家主之意,今年托家主的福,大家伙也能过个富裕年了。” 年货的事情交给张嬷嬷,卫渊是放心的。 这位张嬷嬷不愧是被自家师娘亲自调教出来的,知进退更懂管家,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抠了。 “我有百万大军,朔州已经没了,是我的了!” 用膳间,赵祯看向王安石,开口道: “告诉兆远他们几个,元日前一天,你们在家中祭拜完祖宗之后,随我去一趟忠烈寺。” “我只需派遣一支骑兵,伺机骚扰你的大军,打过我就打,打不过我就跑!” “前朝时的陌刀已经于我朝失传,可是臣听说,倭人有擅使陌刀者。”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卫渊一愣,“无需王兄提醒,卫某也是想为天下人做些实事。” 这里的联姻,指的还是大周男子迎娶倭国之女。 “今年拿出三千两银子来置办年货,至于家里的下人们,一律赏钱五银。” 赵祯好奇道:“说说你的想法。” 可若有别国参与,三国都会视为别国为仇敌。 此刻,伯府内。 卫渊缓缓开口。 他又差人将陈大牛叫来,嘱咐道: 他的性子就是如此,洒脱,放荡不羁,从不拘泥于小节。 待卫渊与王安石一同离开皇宫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忽然,卫渊想起一事, “大牛,你今年二十有二?” “虽然那批军器已经被我军所淘汰,不再使用,可若给了倭国,难免会让他们研究我大周的铁器锻造之术。” 换句话说,在周、夏、辽之间,视彼此为仇敌。 一旦影响了,以倭国的尿性,肯定会增派许多倭人当海盗。 或许连这两位年轻人都没有想到。 “在朔州境内,囤十万兵与一年粮草,待到大雪,步卒难行,无法攻城,我趁机出兵,必能将你击溃!” 卫渊笑着开口。 “我希望,来年开春,你去南方,不只是走个过场,为沿海百姓计,多杀一些倭寇吧。” 陈大牛一愣,颔首道:“大哥放心。” ―― 第二天,卫渊与王安石前往东宫。 有张嬷嬷这样的人在伯府,伯府门风想不正都难,绝不会出现像盛家大娘子放印子钱之事。 “我在那座寺庙里设了祭碑,祭奠祭奠这些年在代州战死的兄弟们,让他们也过个好年。” “.” 生活在两国的民众,也都是天朝之民。 张嬷嬷写了一份所需年货的单子,小到春联大到过年时所需吃食等,林林总总下来,约有一千两银子左右。 “张嬷嬷,还有一事,这两日你若有空,去一趟吏部尚书府,问一问王尚书家中可缺什么过年的物甚,咱们给他准备一下。” “这单子上桃符一项,不用咱们花钱,盛家来人说了,他们的老爷盛盛大人会亲自写。” 由富昌伯父子亲自接待。 当然,这跟卫渊并无多大关系。 “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前提是,不影响两国邦交。” 在大周没有组建自己的水军之前,这无疑会影响到开海运的国策。 太子赵曦听了,顿时皱眉道:“我有百万大军,岂会怕你出奇兵?” 卫渊觉得,这太节省了, “回营之后,告诉咱们代州的兄弟们,今年都在我府上过年。” 此刻,赵曦正与几名勋贵家的孩子玩沙盘。 “请陛下放心,无论倭寇还是倭人,臣,都会让他们有来无回,死无对证。” 随即,他摆出一副极其肃穆的神情, 只见赵曦指挥着十几只旗帜,全部插在了长城之外,向对面的一个孩童说道: “我有百万大军,囤聚长城之外,兵围朔州,切断朔、应等州联系,你如何解?” 张嬷嬷颇为好奇,王尚书? 文官? 桃符就是春联。 虽然有些困惑,但卫渊的话,她也不敢质疑,也不敢过多涉及,遂应声道: “关外苦寒,越过雁门天险,就是茫茫草原。” “请家主放心,老奴明白了。” “您现在深得官家器重,咱们府上是不缺银子使,可若铺张浪费,过于张扬,老奴觉得,也不太好。” 来到东宫以后,经由太子内侍通禀,他们才见到了太子赵曦。 卫渊继续道:“臣认为,此事绝不可行。” 而王安石更像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人墨客,不爱洗澡,时常蓬头垢面。 一般情况下,不给些好处,那是门也没有。 “卫将军不是狄公,我也不会成为韩章。” “还有诸多肉食,您老师府上那边也已经备下了” 他们现在一位是少傅,一位是少师,理当在年关之前见一见那位国之储君。 前者道:“王兄,我极少佩服人,但不得不佩服你,初来乍到,就要裁剪各司吏员,就不怕用膳时不小心被噎到?” 在他或者所有大周百姓的潜意识里,辽国、西夏,那都是大周的领土。 这一幕,注定要被载入史册,要被后世人传唱。 ―― 大朝议结束第二天,倭使来到京城。 陈大牛道:“好,卫大哥,元日那晚,咱们吃完酒还去不去广云台?” 听张嬷嬷把话说完,卫渊哭笑不得。 王安石突然郑重作揖道:“路不同但道相同,在下能够相识卫将军,实为在下之幸。” “我有卫渊,有张辅,这都是名将,你拿什么来打?” 那孩童应声道:“可你百万大军,都是步卒,我都是骑兵,你怎么打?”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这个太子画风有点不对啊! 卫渊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安国公家的幼子。 小小年龄,却知晓边外一些情况,不愧是勋贵子弟,从小受到的教养就与别家子弟不同。 至于太子赵曦,明显是被赵祯与曹皇后宠坏了。 “卫卿,不,卫师,你过来。” 赵曦朝着卫渊招手。 赵祯摆了摆手,“都起身吧。” 赵祯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 “朕总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王卿,你要多教教他。” 赵祯笑着说道:“以前从未听说皇儿还有封狼居胥的念头,今日倒是让父皇刮目相看。” 赵曦道:“卫师,你瞧瞧,我的排兵布阵,可有问题?” “父皇的意思是说,要以德服人,以直报怨?” 卫渊瞧了一眼,哪有什么排兵布阵? 不就是一股脑的将军队都拉到关外么? 得太子喜欢,真不知是好是坏。 说到这里,卫渊又向太子拱手: “太子殿下的排兵布阵,总体上没有太大毛病,只需随着战事发展,用臣的法子,即可立于不败之地。” 话音刚落。 赵祯想了想,道:“这件事,要多上上心。” 这孩子,怎么回事? 不远处,响起一道声音,“好,吾儿有吞天之志!” 这真是赵家的种吗? “请陛下放心!” 怎么听,都不像是夸赵祯的话。 “顾侯善攻城,拥兵三十万,围住朔州。” 赵祯笑了笑,而后看向跪在地面的卫渊与王安石, “你们两个,将来要好生教导辅佐太子。” 安国公幼子朝着卫渊作揖道:“受教。” “吾儿聪慧,可为尧舜。” 卫渊笑道:“总归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王安石静静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另有一路,在敌军驰援云州之际,横跨山脉,突袭武州,那时敌军只得收拢兵力保云、武二州,我军可趁此时机,合围朔州,一举拿下此城。” “若将来有朝一日,儿臣能收复燕云,也是父皇的功劳。” 卫渊连忙道:“太子殿下慎言!” 出征?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啃下朔州却不能啃下云州,最终,多路大军被兵力集结起来的辽军逐个击破,直至满盘皆输。 赵祯指着卫渊与王安石,问道: “皇儿,他们两个,你最喜欢跟着谁学本事?” 太子赵曦乖巧的来到赵祯跟前,作揖道:“儿臣拜见父皇。” “朕年后在大庆殿设宴,卫卿,趁此机会,教训教训那些倭使,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卫渊。 王安石拱手道:“年关将至,我与卫将军,特意来问太子好。” 嗯.不对劲,很不对劲。 “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听到这里,卫渊头都大了。 就见赵祯缓缓走来。 “拜见陛下.” 太子也太勇了,这是在咒自己的父皇死吗? 想来,也是年龄小的缘故,说话不经过大脑。 随后,赵祯坐在椅子上,赵曦站在他身边。 皇帝驾到,却未有人通报,显然是皇帝授意。 卫渊看到‘张’字旗帜,将其插在应州城外,又拔了几个旗帜,全部围在朔州城, “朔州距离应州有百里之远,多山路,辽国的骑兵难以发挥巨大优势。” “王师,我不喜欢读书,我喜欢练武,年后你与卫师来时,你就在旁边看着卫师教我练武就行。” 后者拱手道:“见过殿下。” “儿臣既然要收复燕云,自然不怕掀起一场乱世!” 卫渊保持沉默。 赵祯莞尔一笑,“去玩吧,朕有事要向你的两个老师说。” “若由卫师教儿臣兵阵之道,儿臣必于此道有所精进。” “皇儿,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个世上,没有比杀人更简单的事情了。” 重骑? 卫渊摇了摇头,“您贵为国之储君,怎可轻易涉险?” 卫渊所言进攻路线,其实与周太宗当年北伐时定下的策略颇为相似。 也就是赵祯只有赵曦这一个儿子。 “这孩子,也不知怎了,自从听了有关卫卿的一些事迹后,就对兵家学说颇为喜爱。”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赵曦笑道:“我很好,最近父皇母后也没怎么给我安排功课。” 说着,他又将那些散乱旗帜收拾妥当,插在沙盘雁门关外附近的地势中。 若是交战时真用这种行军方式,只怕将如一盘散沙,任敌杀戮。 “要做皇帝,做天子,就不能靠着杀戮、阴谋诡计成事,你明白吗?” 王安石一脸尴尬。 “卫师的练兵实纪我看了,写得很好!” 赵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都谁教给他的啊? 赵祯看向卫渊, 堂堂忠勇伯,对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却显得这般认真,当真是难得。 “朕昨儿个见了倭使,其中有个什么武士,傲慢的很。” 说巧不巧,听到这番话以后,卫渊与王安石竟是下意识相视一眼。 “张帅善以攻为守,拥兵二十万,足以借地势抵抗应州一带辽兵。” “喊打喊杀,只会让世人认为你是个暴君,只懂权谋,也只会让世人觉得你是一个昏君,无能之君。” “若是有朝一日,有权臣欺你年幼,你不得掌国之权柄,会怎么做?” 王安石将头扭到别处,全当没有听到。 “.” 一时间,包括那些陪着太子玩耍的勋贵子弟们,所有人,都向赵祯下跪叩首。 赵曦顿时眼前一亮,神采奕奕道: “我能去吗?卫师,我想看你大杀四方!” “那辽狗骑兵即使再多,又能如何?” “身为国之储君,未来天子,要学会做一个尧舜之君,要学会以堂堂正正恢弘之势,收揽朝政,整肃朝纲。” 不然明年怕是就要废太子了。 赵祯一愣,我有说以直报怨吗? 卫渊所言,虽有明显漏洞,但糊弄糊弄小孩子还是可以的。 随后,赵曦装作大人模样,负手而立,看向卫渊与王安石, “今日卫师与王师为何来此?”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燕云十六州,迟早被咱们收下来!” 赵曦二话不说的看向卫渊, “当然是卫师!” “至于什么圣人学说,等我年长些再学也不迟。” 王安石作揖道:“太子殿下聪慧,如今正值年幼,只需加以引导,必如陛下所言,将来成为尧舜之君。” “朕听说,年关过后,新军会有一次比武?” 赵祯并不在意,宠溺的摸了摸赵曦的小脑袋,问道: “其余五十万兵力,兵分三路,其中两路,直取寰州、云州,令各州自顾不暇,届时辽兵必从武州调兵驰援云州。” 二人陆续应道: 赵曦直言道:“父皇仁义,治国数十载,国富民丰,正是国力蒸蒸日上之时。” 好端端的一个太子,不想着研究圣人学问,整天想着喊打喊杀是怎么回事? 卫渊听到这话,眉头深皱。 然而,赵曦似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本殿下不仅要拿下燕云,还要做第一个封狼居胥的天子!” 身后跟着一堆太监宫女。 “大比武中优胜者,当为重骑。” “比什么秦皇汉武唐宗,还要厉害的马上天子!待我百年之后,庙号只要一个‘武’字!” 赵曦脸色当即拉胯,“本殿下就要去!我要做马上储君,我要当武帝!” 赵祯唉声叹道: “臣卫渊拜见陛下,恭祝陛下万年!” 紧接着,赵曦与那些勋贵子弟们便离开此间。 罢了,反正还有时间,慢慢教导就是。 后者道:“臣刚想向陛下说此事,臣有意,在新军中组建重甲骑兵。” 说罢。 卫渊道:“臣年后就要领兵出征,只怕要等到六七月左右,才能回京教您武艺。” “不是说,要到年后,你们二人在正式教我学识本事么?” 这样的人,倒是好掌控。 “此生,本殿下必收复燕云十六州,使我大周万邦来贺!” 赵曦毫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大朝议散后,晚膳时,父皇问我,将来要做什么天子,我说,要做就做马上天子!” 赵曦趾高气昂道:“看到没?这就是我朝卫大将军的实力!” 这时,年纪轻轻的赵曦,不知从哪蹦出来一股狠劲,道: “杀!” 能有机会揍倭使? 听到这个,卫渊顿时来劲儿,很是激动, “官家,到时,能签生死状吗?”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过年日常 生死状? 王安石一脸惊讶,脱口询问,“卫将军与倭使有仇?” 卫渊摇头,“只是觉得区区几只野猴子来我天朝也敢傲慢造次,属实该杀。” 赵祯道:“毕竟是使节,杀之不祥,小心别失手。” 卫渊心中一喜,“诺。” 又过一日,距离元日还有两天。 卫恕意、明兰等人前来伯府。 明日就是除夕,也称‘上日’,在这一天,各家各户要祭祀先祖。 她们会随着盛竑忙活一整日,也便没空来了,所以趁着这一日,想来问问卫渊,家里可还需要置办什么物甚。 主要是担心卫渊一个男人,对于这种事情不太熟悉。 “张嬷嬷是个会办事的,这单子没什么问题,甥女和娘亲还担心您忙于朝中政务,连准备年货的功夫都没有。” 伯府后院,明兰看了张嬷嬷置办年货的清单,条条框框都颇为清晰,一目了然。 卫恕意道:“待会儿我看看府里还缺什么,趁着今儿个城中有年集都买了。” 卫渊道:“有张嬷嬷在,大姐安心就是。” 说着,就听下人来报,说是宫里有天使来了。 卫渊等人不敢怠慢,遂前去迎接。 到了大堂却见是朱总管,卫渊好奇道: “朱总管怎么来了?可是有旨意?” 朱总管摇头道:“没旨意,陛下担心您如今尚未成家,怕您过不好这个年,所以差咱家给您送些过年所需物甚。” 紧接着,就看到几名宫中侍卫搬着几個箱子还有鸡鸭鱼猪羊等肉食、美酒、新衣、祭祀所需物品、桃符、丝绸段子、水果、爆竹等物。 光是这些东西,伯府便不用再去费心操办购买什么年货了。 卫渊朝着皇宫的方向深深作揖,“臣谢陛下隆恩!” 顿了顿,他又看向朱总管,“这也太多了吧?” 朱总管摇头道:“不多,卫将军,陛下说了,您若是还缺什么,就差人知会礼部一声。” 卫渊再向皇宫方向拱手,“皇恩浩荡。” 朱总管笑道:“有您这份待遇的,还有新晋的吏部王尚书。” 他本可以不用向卫渊说这句话,既然说了,定是有深意, “陛下对您和王尚书寄予厚望啊。” 直至如今,赵祯对卫渊还是充满信任的。 卫渊笑道:“朱总管难得来一次,要不与我小酌一杯再走?” 朱总管道:“这会儿宫里正忙着呢,咱家得去看着点儿,改日有机会再说吧。” 卫渊点了点头,命人取来一张千两银票递给朱总管, “年关将至,图个彩头,还请朱总管莫要嫌弃这些俗物。” 若是平常,朱总管定会委婉推辞一番,不过现在嘛. “咱家也就不拒绝伯爷您的好意了,听说伯爷常去广云台?咱家好像在宫里听说.皇后娘娘询问过广云台的事情.就是不知是听错了还是怎的” “咱家多言了,这就告辞,伯爷不必相送,告辞。” 闻言,卫渊心中一惊。 什么意思? 广云台背后的靠山是皇后? 开什么玩笑,堂堂国母设娼妓之所? 传出去名声不要了? 总而言之,不得不防。 朱总管那番话,价值千金。 待其走后。 明兰随手打开一个箱子,却见里面装着御用的绫罗绸缎,摸着那料子,心中极是喜欢, “这种布料做出来的新衣,必定十分好看。” 卫渊笑道:“挑一些你喜欢的布料拿去。” 明兰道:“官家赏赐的,我可不敢要,我若是拿了,四姐姐五姐姐必是心生羡慕,大过年的,我可不愿家中再生事端,免得没个好心情。” 卫渊不在意道:“你总是想得太多,那就多拿一些,分给他们点。” 明兰摇了摇头,“不好,这是官家赏赐给舅舅的。” 言谈间,又听人来报,说是倭使来访。 卫渊直说不见。 下人又道:“他说,他叫什么平忠盛,乃是倭国平氏家主小人还在想,这世上怎么还有姓‘平’的?怪哉。” 平忠盛?此次倭国出使大周的主使? 那也不见。 卫渊道:“让他们哪来的回哪去。” 倭使听到伯府下人回应之后,也只好不甘离去。 一整日,卫渊在家都没有闲着。 不是那个勋贵来访,就是某个将军前来送礼。 至于勋贵,基本都是卫渊初来京城时拜访得那些人家。 待到年后,他还要去回礼,一来二去,耽误不少事情。 翌日。 稍晚些,卫渊与林兆远等人前往忠烈寺。 前者先是祭拜了卫家先祖,又带着他们来到寺庙里的忠烈碑前祭奠在代州死难得袍泽弟兄。 卫渊这样做,绝不是作秀。 而是想形成一个传统。 那些为国死战的将士,值得他们这些生还者去祭奠。 忙活完这些事情之后,几人又在伯府里小酌几杯,便就各自散去。 第二天一早。 盛家的小辈们听从盛竑的意思,早早地来到伯府给卫渊拜年。 而这时,卫渊正在书房疾笔狂书写‘拜年贴’。 这一天送出去的拜年贴,说白了就是新年贺卡。 只需拜年贴呈上,就等于本人亲去拜年了。 京城里的勋贵世家那么多,有长辈的人家更是不少,这要是一一去拜年,卫渊什么都不用干了。 忽的,明兰打开书房,向卫渊施礼道:“舅舅过年好。” 卫渊抬头看去,见长柏等人跟在她身后,陆续道: “舅舅过年好。” “.” 元日这天,伯府无论大门还是各个房门,都是敞开的。 而明兰她们又是他的晚辈,以拜年的名义前来,自是可畅行无阻。 前提是,让看守大门的人亲眼看到‘拜年贴’,得知是哪个人家子弟前来,问上一番,大致没有问题,就无需通报,直接放行了。 卫渊看到长柏身形,顿时眼前一亮。 他先是将准备好的红喜袋拿出,每个袋子里都装有一些金豆子,价值不菲,全当图个彩头, “过年好。” 言罢,就将红喜袋一一赠予他们。 明兰俏皮道:“舅舅,还需不需要我们给您磕个头?” 卫渊笑了笑,“磕头就不必了,长柏,你过来,帮我个忙。” 盛长柏走上前,“不知舅舅有何吩咐?” 卫渊给了他一份名单,道: “你字好,你来写。” 拜年贴? 盛长柏顿感头大。 这么多名次,估计得写半个多时辰吧? 其实这些活,卫渊交给旁人也行。 可是,那显得忒没诚意了些。 盛长柏名义上是他的晚辈,其字体又继承盛竑,由他来写,再合适不过了。 “舅舅去做什么?” 盛长柏问了句。 卫渊道:“我去转转。” 话音刚落,书房外又有声音响起, “卫哥哥!” 是张桂芬来了,与之同行的还有她三位兄长。 “卫哥哥过年好。” 张桂芬来到书房,见到明兰等人,先是一愣,旋即向卫渊施礼。 她的三位兄长亦是如此。 卫渊给了张鼎等一人一个红喜袋。 张桂芬瞧了,满脸不悦, “卫哥哥,我的呢?” 明兰似是猜到什么,挽着她的胳膊说道: “舅妈的元日礼,自是较我们有所不同才是。” 张桂芬一脸期待的看向卫渊。 后者摇头笑了笑,将放在别处的一个精美木匣取出。 张桂芬迫不及待的接过木匣,打开一瞧,赫然是一副晶莹剔透的玉镯。 通体是由和田玉打造,价值足足五百两黄金。 哪怕是曹皇后所佩戴的玉镯,也不一定能够比上这一副。 张桂芬将玉镯取出,放在手里把玩,瞧着尺寸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忽然,她瞧见玉镯底部还有一行用黄金印上去的字体,不知是由那位大师雕刻,若不细细去瞧,还以为是玉镯中的点缀。 明兰也凑过去细细看着,喃喃道: “祝桂芬妹妹岁岁年年平安顺遂。” 张桂芬迅速将玉镯带在手上,生怕旁人瞧见她手指上的端倪,脸上止不住的欣喜, “我也带了礼物。” 说罢,她就让站在门外的婢女进来,是一对护膝。 张桂芬道:“这是卫姐姐教我的手艺,我手笨,现在才绣好。” “三月开春,卫哥哥要领兵去东南平倭,听说南方天气阴冷,行军作战,穿着这护膝,能防寒。” 说罢,就亲自接过护膝递给卫渊。 后者赫然瞧见她的手指上有不少细微的伤痕,像是不小心被针尖戳到导致。 卫渊接过护膝,又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仔细看了看,正色道: “今后,别做这些事情了,交给下人做就好。” 一旁众人见了,纷纷扭头看向别处。 张桂芬俏脸羞红,连忙将手抽回来, “旁人绣的,哪有我绣的好?今夜卫哥哥穿戴上试试,若是不合适,拿来我再改改。” 卫渊点了点头。 兴许是明兰察觉周遭气氛有点儿变化,连忙一拍额头,道: “我差点忘了,我给舅舅做了一双鞋,早就做好了,被我放起来了。” “我这便回家拿去。” 说着就拉着如兰离开此间。 墨兰与长枫相继告辞。 盛长柏看了看卫渊与张桂芬,又看了看手上的拜年贴名单,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张家三子瞧着盛长柏这般不识趣,连忙将他拉走。 盛长柏道:“舅舅还要让我写拜年贴.” 张鼎道:“去别屋,待会儿让人给你送四宝。” 张桂芬站在原地,脸色愈加红润,要不是卫渊在跟前,她就直接叫骂了。 几个意思啊,我可是你们亲妹妹,你们就这样将我给卖了? 卫渊见到这一幕,也是有些不知所措,摇了摇头,正当二人尴尬之时。 书房外响起陈大牛的声音, “大哥,哥几个来给伱拜年了。” “咦,明丫头,你拉我作甚?作甚???” 第一百七十三章:朝廷年宴,杀倭 元日当夜。 由于卫恕意等人知道卫渊要与代州过来的袍泽弟兄们吃酒。 所以并未前来。 而过年诸事,无论达官贵人或是贩夫走卒,无外乎吃喝玩乐四字,便不再赘述。 大年初三,皇帝于宫中设宴,邀请在京百官与他们的家眷。 盛家也在其列。 光是这场大宴,少说也要个十几万乃至二十万两银子左右,是每年朝廷的固定开支。 三品以上大臣与各国使节几乎都在大庆殿。 而他们的家眷,则在大庆殿左侧升平楼里。 五品到四品官吏,包括林兆远一众在军中担当要职的武将,是于大庆殿右侧的集英殿当中就宴,由几个受宠的藩王陪着。 至于其余官吏乃至家眷,只能在殿外吃流水席了。 不过好在,烟火爆竹、戏团表演等一些热闹事都在殿外。 有些时候,皇后都会亲自带着人来到殿外吃流水席,只为观看表演。 而且,各阁楼、亭子、走廊里,还有极为好看的花灯,不少地方都有奏乐等。 相较于殿内,除了些舞女吹拉弹唱之外,便没什么了。 到了夜半时分,殿外还有大型演奏会,这时,皇帝会带着百官去观阅。 卫渊是第一次参加朝廷的年宴,与张辅、顾偃开等人一同进了大庆殿里。 与此同时,张桂芬一直守在宫城外,左瞧又瞧似在等人。 恰巧这时荣飞燕过来,问道: “张姐姐为何还不进去?” 张桂芬道:“你先去,我在等明兰。” 荣飞燕点了点头,“要不,我陪姐姐一起等?” 张桂芬摇头。 荣飞燕又道:“那姐姐快些来,宫里请的歌舞戏团这会儿已经到了,我打算点一首飞燕舞,姐姐快来看。” 宫里有歌舞戏团,但为了热闹些,还专门请了民间比较著名的戏团前来。 哪些个达官贵人们想要点曲,需要自掏腰包。 此前皇帝本想为大臣们买单,可是当时有个大臣说,也让臣子们讨个彩头,于是显贵点戏的环节就成了朝廷年宴的传统。 张桂芬颔首道:“帮我点个花木兰替父从军,明儿个让人把钱你送过去。” 点首歌舞的价格,大概是在上千两白银左右。 可见,朝廷显贵们的奢侈生活,普通人是真的无法理解。 毕竟,一千两白银,足够普通人家几代人吃喝不愁了。 荣飞燕掩嘴一笑,“知道了,每年张姐姐都要点这个。” 说罢,荣飞燕就进了宫去。 没过一会儿,张桂芬终于瞧见了盛家的车队。 盛也是第一次参加朝廷的年宴,显得特别重视,将家中小辈人都带了过来。 就连盛老太太都被他请动了。 要不然,光是凭借他的身份,参与年宴这种场合,实在是有些低微。 王若弗是盛家大娘子,理当要来。 卫恕意有诰命之身,自然也要来。 张桂芬见明兰下了马车,连忙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说道: “就等你了,快走。” 明兰问道:“去哪啊舅妈?” 张桂芬道:“元日那天进宫给皇后娘娘拜年,我求娘娘准备了好多花火,娘娘说就等我去放呢。” 也就是烟花。 明兰先是一激动,而后看了看身侧的如兰与墨兰。 张桂芬招手道:“同去同去。” 二兰心中一喜。 大周女子,没有人不爱看花火。 盛道:“好生跟着你们舅妈,多注意,多留神,少说话。” 三兰连连点头,就跟着张桂芬进宫去了。 盛看了一眼老太太的车辇,拱手道; “想必忠勤伯一家这时已经进宫了,娘,我看咱们也别等华兰她们了,先进去吧。” 老太太缓缓下了车辇,望着偌大宫城,怅然道:“算起来,有二三十年不曾进宫了。” ―― 大庆殿里。 卫渊坐在左侧第四座。 前三座分别是英国公、韩国公与宁远侯。 原本卫渊是想坐在较为靠后的位置,毕竟辅国公和安国公这两位前辈,也算德高望重。 哪料,人家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去了。 无奈,卫渊只得坐在第四座,而与右侧文臣相视的座位上,正坐着包孝肃。 他这么年轻,就与包孝肃相对而坐,怎么看都有种捧杀的意思。 但是除了他之外,别家勋贵,也不敢坐在武勋第四把交椅上。 包孝肃看了一眼卫渊,朝着他举杯一笑。 卫渊连忙端起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三品以上官员还有勋贵,基本都来齐了。 除此外,还有各国使节,辽、夏二国也派遣了使者。 不过都是一些小人物,不值一提。 很快,就有宫女整齐划一的走来,她们的手上,正端着一道菜品,名为‘蟹酿橙’。 此菜品需将橙子切顶,挖去橙内瓤肉,塞进蟹黄、蟹肉,加点酒或醋调味,再用原切下的顶盖合,放在笼中蒸熟。 算是大周显贵世家们设宴时常吃的一道名菜。 这时,有一些官员悄悄议论道: “往年第一道菜都是些蜜饯果子开开胃,怎么今年第一道菜就上蟹酿橙了?” “你还不知?官家最近这段时间不能吃太甜腻之物,蟹黄橙味道适中。” “.” 与往年一样,大庆殿内的宴席,每个人的桌前总计摆放三十六道菜。 那桌子比较宽长,足以放下菜肴酒水。 菜上齐之后,赵祯才在一名宫女的搀扶下来到此间,随后坐在了众人身前的龙椅上。 官吏与各国使节当即起身施礼。 赵祯摆手道:“年宴,就别在乎这些俗礼了,都坐下吧。” 紧接着,还是与往常一样,有韩章先起身敬酒,赞扬赵祯这一年的辛勤理政,致使国泰民安。 然后就是张辅。 待中枢大臣们敬完酒以后,其余臣子,三五一群敬酒即可。 忙完这个环节,就有舞女前来献艺。 跳的也都是一些宫廷舞蹈,虽然好看,但是远没有光云台的舞姬们大胆。 此刻,每位臣子身后,都站着一名宫女,倘若哪个人杯子里没酒了,或是遇到一些问题,基本都是这些宫女服侍着。 当然,肯定是没有人敢占这些宫女们的便宜。 这是在大庆殿中的臣子,才有的待遇。 像是其余几座宫殿里的人就没有了。 歌姬舞女献艺期间,众大臣若是想要喝酒,只能跟旁边的人碰杯或是用眼神交流。 除了些窃窃私语之音,没人敢大声说话。 待献艺结束,就到了各国使节表演的时刻了。 为了庆贺大周新年佳节,每到这年宴时,各国使节也会准备一些小节目来助兴。 今年西夏与辽国准备的是一出他们那里才有的民族舞。 一时间,整座大殿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就连赵祯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不少臣子一瞧,便也就更加随意起来。 由于徐长志并无爵位,只能坐在卫渊身后第二排四座。 他有护军这个官职在,是从三品,所以可以来大庆殿赴宴。 徐长志瞧着正在献舞的高鼻梁、大眼睛西夏美女,打趣似的向卫渊开口道: “卫兄,卫兄。” 卫渊身子稍稍靠后,“怎么了?” 徐长志身子前倾,笑道:“有机会,咱们可一定得将西夏收复。” 卫渊秒懂他在说什么,笑了笑,没有再回应。 不久。 轮到倭使献艺。 主使平忠盛向赵祯作揖道: “上国皇帝陛下,此次前来贵国,我带了一位我国著名武士,他想要为陛下您表演一段剑舞。” 双方虽然语言不通,但鸿胪寺这边有专门学过倭语的翻译,倒是不影响交流。 赵祯瞅了一眼站在平忠盛身后的武士,瞧其一脸傲慢,便是逐渐收敛脸上的笑意,点了点头。 平忠盛深深作揖,随后,就让那所谓的著名武士开始表演剑法。 这个时候的倭国武士,还没有完全都使用刀,也有很多人用剑。 比如著名的草等等。 但是他们的剑并不是汉剑,而是根据汉剑,他们自以为做出改良的剑器。 比汉剑要宽,要大。 在那武士舞剑之时,有意无意间,剑锋还从不少文臣眼前划过,若非能担任三品官的那些文臣们,都是经过风浪的。 要不然,就方才剑过眼前那一刻,就要被吓尿了。 料是如此,不少臣子仍是心有余悸,脸色愈发沉重。 挑衅,这他娘是赤裸裸的挑衅! 区区倭国,怎么敢的啊! 其实,就连平忠盛也是眉头深皱。 他带来这武士,是想给自己撑面子的,不是来找麻烦的。 平氏想要彻底掌控倭国,还需周国的助力啊! 这时,徐长志身子再次前倾,向卫渊说道: “来之前我调查过这平忠盛。” “他们平氏不少人都在倭国担任机要之职,似是一副要将倭国皇帝架空的意思。” 卫渊点了点头。 如果按照前世历史上的时间线来说,再过几年,这平氏,就能掌控整个倭国。 忽的,卫渊注意到,赵祯正在看向自己。 同时,还瞧了一眼那倭国武士。 卫渊授意,当即就要起身。 徐长志心思通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是了解赵祯的念头,道: “要不我去吧,以你如今地位,去了跌份。” 卫渊摇头道:“陛下让我去,是想求个心安,至于跌不跌份,倒是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他只是想揍眼前这个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武士。 说罢,他缓缓起身,看向那倭国武士, “既然是剑舞,总要有人相伴比试才好,就让本将军来试试你身手。” 那武士愣了愣,看向倭国带来的汉语翻译。 那人将卫渊原话原原本本的翻译出来。 武士道:“你用什么兵刃。” 鸿胪寺那边给出翻译。 赵祯吩咐朱总管将御剑拿来。 卫渊拱手道:“陛下,臣拳脚功夫尚可,就让臣以拳脚应之。” 揍人最爽的就是拳拳到肉了,用兵刃?那多没快感啊! 赵祯真的很信任他,笑了笑,道: “朕今夜有幸再次见到卫卿出手,甚慰。” “卫卿,切记,小心失手。” 卫渊拱手。 那倭国武士见卫渊不用刀剑兵刃,顿时觉得他是在瞧不起自己,咬牙切齿的骂了句, “八嘎!” 此话一出,武将这边还没说什么,不少酒意上头的三品文官大吏陆续起身, “放什么屁呢?” “放他娘的狗屁!” “咦,包大人,不可粗言俗语,卫将军,揍他,狠狠揍他!” “对,揍他!” “.” 他们虽然不懂倭语,可看那倭国武士的神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词。 卫渊很生气。 他寻思着,也没说什么啊,这野猴子怎么张口就蹦出来个屁? 当我不知道八嘎什么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 武士已经挥剑刺向卫渊。 后者深呼吸一口气,侧身躲开,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手扣住那武士的脑袋,狠狠的砸在了大殿的地面之上。 那地面都是用金砖铺就,不是真的黄金,而是一种质量极好的方砖,敲之如击黄金,故曰金砖。 然而,那坚硬无比的金砖,硬是让那武士的脑袋给砸出坑洼来。 平忠盛见状,连忙起身。 这时,包孝肃、富彦国等一众文臣看到卫渊已占上风,立时起身,挡在平忠盛身前,大声道: “吃酒,来吃酒,怎么,不给面子?” “老夫干了这一壶,倭使要是不能饮就随意。” “老朽也干了,老朽那孙儿都能饮壶,倭使不能饮?” “.” 与此同时,只听‘砰、砰、砰’的声音每次响起,卫渊那砂锅般大的拳头,就会狠狠落在那武士的脑袋上。 脑浆子都给砸出来了。 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 第一百七十四章:赵宗全的气运没了 在卫渊落下第一个拳头时,那倭国武士还能挣扎一番。 可是很快,双腿就僵住了,再也没了任何生机可言。 见状,赵祯连忙道:“快,拉开他们!” “卫卿吃醉了酒,快拉开他们!” 一些个武将纷纷站起身来, “什么,卫将军喝多了?卫将军喝多了!” “卫将军酒喝多了,神志不清了!” “.” 生怕别人不知道,卫渊喝醉了酒。 当他人确定倭国武士真的死了以后,才将卫渊给拉开。 包孝肃等人也不拦在倭使平忠盛身前。 卫渊向皇帝作揖道:“臣臣一时醉酒,控制不住力道,不小心杀了倭国武士,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这个时候,他应该选择装醉。 但是,他不能装。 因为此前,他已装醉两次,要是让赵祯发现,他不醉与曾经醉时相似,不免心中猜忌。 平忠盛看着那武士尸体,脸部几乎已经毁容了,皱眉道: “我们倭国与您无仇吧?” 武将都见惯了血腥场面,赵祯又高高坐在龙椅之上,年龄大了,看不清那尸体惨况。 这时,没见过血的文臣,都是有些忍不住了,纷纷走出殿外就呕吐起来。 而不少的官吏家眷,此刻正在大庆殿等诸多殿外,欣赏烟火。 当她们见到很多大官都跑出大殿呕吐时,心中都颇为好奇。 今年,这些中枢大臣们好像比往年还要喝得多? 才几时啊,竟是已喝到吐。 殿内。 赵祯连忙道:“还不让人速速清理这具尸体,大过年的,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朱总管颔首,“是是是,奴婢这就让人去清理。” 说罢,他就给身边的几名太监使了个眼色。 没过一会儿,就有两名侍卫拿着白布盖在了尸体上,迅速将尸体抬了出去。 然后立时就有太监提着水桶拿着抹布处理血渍。 不少宫女见死了人,心里都是胆怯,低着头,不敢言语。 赵祯看向倭使,“吃醉了酒,比武下手没个轻重,实属正常,朕希望,你们莫要往心里去。” 倭国实力弱小,平忠盛又急需大周的助力,获得一批军器,然后使平氏彻底称霸倭土,又怎敢与周国生出什么间隙来? 武士身死一事,也只能就那么算了。 赵祯又看向卫渊,训斥道:“你别再饮酒了!” “我大周从无杀使先例,皆因你醉酒误事!” “滚回去好好坐着,莫要再饮酒,莫要再跟朕惹出什么事端来!” 卫渊深深作揖,“诺!” 此时,殿外。 不少人都看到了宫中侍卫抬着盖着白布的尸体走向别处,一时间,议论纷纷: “大庆殿死人了?” “怎么回事啊?” “不清楚啊,那么多朝中大臣都在大庆殿,那里怎会出事?” “方才我路过大庆殿,听到不少人都在说,卫将军吃醉了酒” “卫将军?不会是忠勇伯卫渊吧?他敢在陛下面前杀” “.” 一时间,大庆殿死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时,升平楼外的走廊尽头,有一处亭子。 曹皇后、英国公夫人、平宁郡主人,正坐在亭子里,看着外面不少年轻女子在聊天嬉闹。 张桂芬、明兰、荣飞燕等人则站在亭外一处空地上看宫女放花火。 “舅妈快看,那花火好漂亮,竟能如此好看,我在扬州的时候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花火。” 明兰激动地都快跳起来了。 张桂芬一脸宠溺道:“你若是觉得好看,待上元节那天,我再带你去看。” 这时,在她扭头时,忽然见到一个太监火急火燎的来到曹皇后那边低声细语了一番。 随后,曹皇后略显惊诧,又迅速恢复淡定。 张桂芬下意识觉着没什么。 没过多久,来了两名女子来看花火,她们边看边议论道: “你说真是那位忠勇伯杀的人吗?就算喝的再多,也不能在陛下面前杀人吗?” “据说杀得还是使节呢。” “.” 明兰也听到了,当即脸色一变,“你们说什么?杀人了?” 其中有名女子开口道:“你还不知?方才有两个侍卫,从大庆殿里抬出来一具尸体。” 明兰连忙看向张桂芬。 后者想起有太监在曹皇后跟前说话,瞬时就前往皇后那边。 明兰跟随,待快跟到亭子里的时候,她停下脚步,不敢前行。 张桂芬向曹皇后作揖,随后说道: “娘娘,桂芬听到两位姐姐说,大庆殿那边杀人了?可能是忠勇伯?真有此事?” 曹皇后看她一脸着急,向英国公夫人笑了笑, “这女儿,还未嫁过去,就已经知道关心未来的郎君了。” 张桂芬深深作揖道:“娘娘,桂芬逾矩,本不该打听这事可是” 曹皇后点头道:“本宫知道你的心思,卫渊的确杀人了,杀的是倭国使节,不过,是奉官家的意思杀人,那倭国使节,该杀,当杀。” “只是今日毕竟是年宴,见了血,总归是兆头不好,不过官家也不看重这些,不碍事的。” 听到这里,张桂芬松了口气。 曹皇后看向站在亭子外的一个姑娘,向张桂芬问道: “那丫头是谁?看模样倒是有几分俊俏可爱。” 后者应声道:“她就是忠勇伯的外甥女。” 曹皇后道:“就是她啊,老勇毅侯独女的孙女儿,盛明兰,是吧?” 英国公夫人搭话道:“是她。” “桂芬,还不快带明丫头过来拜见皇后娘娘。” 张桂芬连连低头,将明兰拉到曹皇后跟前。 明兰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人物,心中不免害怕,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张桂芬小声提醒道:“快拜见皇后娘娘。” 明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施以大礼, “民女.民女盛明兰,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曹皇后笑道:“快起来孩子,让本宫瞧瞧。” 明兰缓缓起身。 曹皇后上下打量一番, “怪不得你舅舅那般宠你,就连本宫久在宫里,都是听说过此事。” “本宫要是有那么好看的外甥女,那也得宠着才是。” 明兰很拘束,什么话都不敢说。 英国公夫人道:“明兰,还不快快谢过娘娘夸赞。” 曹皇后道:“年宴,不讲究这些俗礼,能免则免。” “本宫第一次见忠勇伯的外甥女,不好不送些物甚,正巧今日戴了枚指环,就赠予你吧。” 原本指环这种东西,是弓箭手为了防止射箭时伤了手指所佩戴。 后来,渐渐有不少女子开始打造好看的指环戴上。 皇后也不例外。 明兰受宠若惊,英国公夫人忙提醒, “明儿,还不收下指环,谢过娘娘。” 说着,就有宫女将曹皇后的指环拿来递给明兰。 明兰双手捧着接过指环,再次下跪叩首道: “民女谢皇后娘娘,恭祝娘娘每日开心顺遂。” 开心顺遂? 曹皇后一愣,倒是很久没有人这样恭祝自个儿了。 这盛家丫头,倒是有趣的紧。 ―― 大庆殿内。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听到殿外有舞乐声响起。 赵祯领着一众大臣走到殿外。 往年到了这个环节,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 仅限于前殿范围内。 百官可以随意去游玩。 想继续留在殿里喝酒的,也可以继续喝。 这也是赵祯的意思。 年宴,就是要图个放松,倘若臣子们都拘束着,玩不痛快,那每年都举办年宴的目的何在? 张辅等人都跟着皇帝出去了,卫渊也不想再饮酒,索性去殿外瞧瞧热闹。 卫渊刚走出殿外没多久,就听到有道声音响起, “敢问可是卫将军?” 卫渊转身,看到一名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子,见他身上服饰花纹竟是三爪蟒袍,当即不敢小觑。 那人自报家门, “在下禹州团练使赵宗全,见过卫将军。” 赵宗全? 听到这个名字,卫渊稍稍愣神。 没想到,眼前之人,居然是他。 ‘知否’里,继赵祯之后的下一个皇帝。 如今,随着两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太子身体康健,这赵宗全,应该是没有什么机会当皇帝了。 赵宗全虽然是宗室子弟,可并无王爵,只是个开国子爵,论爵位,比卫渊还要稍逊一筹。 但人家毕竟是宗室子,可以穿蟒袍。 卫渊伯爵礼服上绣的是麒麟。 虽然赵宗全穿着蟒袍,但不得不说,麒麟袍要比三爪蟒袍威风得多。 卫渊好奇道:“赵团练使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赵宗全笑道:“整个朝廷,二十来岁年纪,能穿麒麟袍的,似乎只有忠勇伯卫渊了。” 卫渊恍然大悟,“赵团练叫住我所为何事?” 赵宗全道:“在下只是想与卫将军您结识一番,别无他意。” 卫渊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身后又有人叫自己,是皇城司都指挥使燕达, “卫兄弟,咱们去小酌一杯?” 卫渊瞧了瞧赵宗全。 后者拱手道:“卫将军请自便。” 随后。 卫渊被燕达拉到一处亭子里,听他笑问道:“卫将军怎么还与禹州团练使相识?” 卫渊摇头道:“只不过碰到了打个招呼。” 燕达笑呵呵说道:“给卫兄讲个故事,这也是手底下兄弟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话说陛下册封太子那天,这赵宗全正巡视禹州乡里,不知何故,突然头脑晕眩,从马上摔了下来。” “后来就得了一场大病,药石无医,再之后,有个自称来自龙虎山天师府的云游道士到赵宗全的府上,掐指一算,说他是自身命数被人夺了,还是一场天大的命数。” “那张家道士救了赵宗全以后,没过多久,便去世了。” “倘若这故事是真的,卫兄不妨猜猜,到底是什么命数,竟让算出此事的得道高人无端暴毙?” 第一百七十五章:出征,东南柱石 卫渊神情一怔。 要是放在以前,他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 然而,发生‘穿越’这种事情后,他的唯物精神有所动摇。 如今,又听到这么一个故事,自是心中骇然。 卫渊问道:“燕兄信这所谓的鬼神之说吗?” 燕达摇头道:“不信,我不信,但是陛下他信。” 卫渊道:“你并未将此事汇报给陛下?” 燕达道:“我若说了,只怕那禹州团练使就会卷入两王案当中了。” 卫渊笑道:“自此以后,那赵团练使一家老小的命脉,算是被你握住了。” 燕达道:“应该说是被咱们兄弟给攥住了,禹州距离京城较近,或许,今后能够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卫渊不解,“平白无辜送我这么大一个人情,为什么?” 燕达道:“这人情,不早就送了么?” “如今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将来是辅臣,我是武将,与那王尚书走不到一块去。” “只有咱哥俩,能够相依为命。” 卫渊沉默,这是最好的回应。 燕达缓缓起身,“今夜宫里热闹,卫兄请自便。” 说罢就已离去。 卫渊又待了会儿,直到皇帝回去休息之后,他才离开宫中。 今夜这场年宴过后,朝廷放得年假便也就结束了。 朝臣开始陆陆续续上衙。 卫渊给将士们休沐的时间较长,年前年后加起来,大概有七八日左右。 直到初五这天,新军才开始正常操练。 如今满甲营的装备即将到位,还剩下十余万两银子左右。 卫渊又拿出三万两白银买了酒肉,请新军将士热闹一番。 又过两日,一切才算是步入正轨。 卫渊也高调宣布,新旧老卒的全军大比武正式开始。 为期七日,比试内容有各军种比试、单人比武、新老兵团对垒、越野求生等。 其中,最为重要的就属各军种与新老兵团对阵这两项。 说白了,就是红蓝两军对战。 从各方面、多维度,在八万新军当中,挑选出来三百名勇士,担任满甲营将士。 满甲营的将士,无论军饷还是待遇,都要远远优越于普通士卒。 练兵,方法固然很重要。 但是,砸钱也很重要。 精通练兵之法,训练出来的将士,可能是精锐。 但如果又精通练兵法,又舍得砸钱,那么训练出来的将士就是‘死士’了。 关于全军大比武的环节,卫渊全权交给杨怀仁、陈大牛等人。 这杨怀仁虽然是被卫渊一手提拔上来的,对他也颇为忠诚。 但是,他仍对杨怀仁抱有防备之心,认为,如果陈大牛等人是自己的嫡系,那么,像是杨怀仁这样的,就是伪嫡系。 若是今后在经历什么生死之战,或许,卫渊的心态会有所改变。 这几日,朝廷虽然逐渐恢复年前模样。 但仍是有不少人,对年宴中发生的事情议论纷纷。 其中尤属卫渊斩杀倭国武士一事。 如今,大街小巷,茶馆酒肆,或是名门勋贵们相聚时,都会将这件事,当做谈资: “那日大庆殿,听说卫将军只用拳头,就将那武士给杀了.脑袋都崩裂了” “嘶!这也太吓人了吧!” “咱们这些女儿家,说什么不好,还是别说此事了,怪渗人的。” “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是无缘见到卫将军出手了,听说,那夜在宫里,卫将军一拳就让那倭国武士脑袋开了瓢。” “这么狠啊?卫将军真无敌!” “我见过卫将军出手,当街杀辽使那一次,只一刀,就结果了那厮,速度快到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卫将军有霍去病之勇,卫青之智啊!” “.” 总而言之,卫渊又一次扬名汴京城乃至整座天下。 与之一同出名的,还有被他所杀的那个倭国武士。 毕竟,很少有倭国的个别人,能够载入汉家的史料里。 但那倭国武士可以。 事后,倭国主使平忠盛又来找卫渊,说是要道歉。 卫渊仍是不见。 平忠盛自觉受辱,索性便打消了与其相识的念头。 后来富昌伯父子向卫渊呈了拜帖,都被卫渊以训练新军为由回绝。 七日后,新军大比武结束。 优胜者三百人已经选出。 他们都是各个军种里的佼佼者。 而三百人里,能让卫渊高看一等的,却仅有三人。 此三人分别是‘柴功、寇壮与江稷’。 值得一提的是,柴功乃是大周皇族柴氏后裔。 当然,现在被称作‘崇义公’,地位与孔家‘衍圣公’和天师府张家差不多。 柴功只是柴家旁支,柴功的曾祖父,曾经是小妾所生的庶子。 若是大周太祖没有黄袍加身,如今,大周管事的,应该是柴家。 而柴功的地位,也能好上一些,比赵宗全差一些。 可也不至于在军中当个大头兵。 寇壮的祖上就是禁军,世袭到他这一代,自幼习武,体质不错。 江稷读过书,可惜没考上秀才,后来遇到变数,无奈只得从军。 这三人都被卫渊提拔成为‘都头’。 事后,卫渊进宫面圣,将组成重甲铁骑的三百人名单,丝毫不差的交给赵祯,说道: “这些都是新军里百里挑一的好手,由他们担任重甲铁骑再合适不过。” 赵祯并未看名单,笑道:“这些事情,卫卿一人做主就是,何需还要进宫一趟,特意禀报给朕?” 卫渊道:“此前朝中都说,新军是臣的私军,唯独臣心里明白,新军是陛下的新军,臣是陛下的将军。” “新军无论大小事宜,理应禀明陛下。” 赵祯大为欣慰,“今后这种事,卫卿一人做主就好,无需事事禀报给朕,朕,信你。” 离开宫里,卫渊就开始着手准备领兵去往南方的事宜了。 伯府里。 卫渊将徐长志请来,说道: “待我凯旋,在京举办一场阅兵,这件事,我已向陛下说了。” “到时,会邀请辽、夏两国的一些军政大臣,借此机会,使新军扬名。” 阅兵? 徐长志不解道:“新军如今是杀器,今后若与辽、夏二国作战,可用新军攻其不备。” “若是开展这个所谓的阅兵,只怕会让二国有所忌惮,提前防备。” 卫渊道:“我现在可是辽夏两国的风云人物,陛下让我组建新军,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不清楚。” “与其如此,倒不如将这个使两国‘忌惮’的新军彻底摆在台面上来。” 徐长志释然,“如此甚好。” 卫渊又道:“待东南战事快要结束后,我就上札子,组建水军,常驻东南。” 徐长志道:“你我要长留在京城,水军一旦建成,该派谁统治?” 卫渊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想好,再观察观察吧。” 徐长志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今后,世人谈及卫兄,少不了要加一句,卫兄乃东南柱石了。” 卫渊轻笑一声,“你可别挖苦我,这还不知东南一带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陛下又能给我哪些权力。” “若是处处受制于东南一带得封疆大吏,只怕,这差事,难做” ―― 半个多月之后。 户部、兵部开始筹集新军前往东南所需粮饷。 至少能保证,三月中旬之前,将新军半年所需粮草征集上来。 这对现在的户部来说,算不得压力。 二月二这日,朝廷昭告天下,正式开通海运。 吏部那边,亲自挑选出来十余名心怀热血报国之心的嘉佑二年进士前往东南一带的市舶司。 这时,盛家大房之主,也就是盛的堂兄,特意跑来一趟京城,专门问了盛有关海运一事。 盛一心扑在仕途,对海运知之甚少,百般无奈之下,只得求助卫渊。 盛带着盛维,准备了诸多豪礼,去拜访卫渊,希望从他这里,可以得知有关海运之事。 卫渊给他们的答复也很简单, “不参与名门望族之间的利益纠纷,弄一条不大不小的船队,还是能够赚些钱财的。” 以盛家的底蕴来说,谋大,只能是自寻死路。 汴京城里的那些勋贵、望族,会将他们吃到连渣都不剩。 三月初旬。 张桂芬与明兰来到伯府,亲自为卫渊准备了一些去往东南时路上所需的生活用品。 卫渊哭笑不得,“领兵出征,哪需这些身外之物?” 明兰不肯,道:“舅舅此去南方,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外面的东西,哪有京城里的好?” 说罢,还朝着张桂芬看了一眼。 张桂芬低头不语,难掩伤悲。 明兰道:“舅妈,您不是给舅舅做了身衣裳吗?” 张桂芬方才想起,连忙从带来的物甚里拿出一件贴身衣物,道: “甲胄笨重,穿戴久了,难免不舒服。” “这是用上等丝绸做得贴身衣裳,卫大哥穿上以后,再着盔甲,或许能好受一些。” 卫渊摸着那衣裳手感,的确很丝滑。 不经意间碰到张桂芬的手指,嗯,更为丝滑。 “桂芬妹妹有心了。” 卫渊接过那贴身衣物,笑了笑。 这衣裳,应该是张桂芬年后才开始缝制,一两个月的时间,倒是有些难为她了。 不过,从这衣裳的完整度来看,张桂芬的针线活的确精进不少。 待卫渊话音刚落。 张桂芬面对他,似是不觉羞涩或是胆怯,竟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让卫渊都感到些许不自在。 良久,明兰悄悄离开此间。 张桂芬眼睛泪汪汪的,说道: “卫哥哥你去东南之后,要记得想我。” 卫渊郑重地点了点头。 ―― 三月初九,朝会,诸事大吉。 皇帝赵祯创造了一个新官职,昭告天下,封卫渊为‘东南安抚招讨使’。 责令其主管东南一带军国大事,范文正公之子范纯仁随军出征,为东南经略使,主管东南财政大权。 之所以说是新官职,是因为往常安抚招讨使前面,还要加‘经略’两个字。 意思是主管一地军政大权。 但现在,卫渊只负责军,不负责该地政治。 赵祯让范纯仁前去的意思,也已经很明了。 东南三路,不能全由卫渊一个人说了算。 那可是大周的小半壁江山啊! 不管怎么说,卫渊现在也算是封疆大吏了,手握权柄之重,罕有人及。 之后,赵祯与百官敲定出征日期,为三月十五。 由于只是打倭寇或是沿途山匪等,规模较小,赵祯便不祭天告地,只是让百官在卫渊出征那日相送。 第一百七十六章:张桂芬红衣送卫渊 东南三路,主要是包括两浙、江南与福建路一带,还有涉及沿海地区的两淮某些州县。 卫渊以兵部侍郎的身份进封疆大吏,勉强算够格。 只要他将存在东南一带的倭寇问题解决,从今以后,朝廷上,再也没有人会拿卫渊的资历与经验来说事。 散朝后,范纯仁特意找来卫渊,道: “东南一行,还请卫将军多多照顾。” 卫渊拱手道:“范大人言重,素闻范大人有文正公之风,东南一行,少不了范大人鼎力相助。” 范纯仁道:“卫将军客气了。” 赵祯对范纯仁很是信任。 毕竟是文正公之后。 范纯仁此生,无论官做得有多大,都会生活在范仲淹的影响之下。 而他,也必生不出任何不臣之心,只因他的父亲是范仲淹。 范家好生经营几代,必成‘士族’,如今来说,只能称得上‘名门’二字。 翌日。 卫恕意、卫如意、明兰、昌哥儿等人来到伯府赴宴。 用膳时,卫恕意姐妹二人反复叮嘱, “听说东南乃是苦寒之地,想来是比不得汴京,小弟此去,要照顾好自个儿。” “若是缺什么物甚,差人稍信过来,汴京的物甚,总好过其它地方。” “.” 卫渊笑着回应,“两位姐姐莫要过多忧虑,小弟此去,必定一帆风顺,至多六七月份,就回来了。” 闻声,卫恕意算了算日子,道:“正巧,回来以后,你就与桂芬成婚。” 卫渊也是这个意思,点头道:“我即将归来时,会写信告知大姐与二姐。” “成亲需要准备的物什,还要劳烦两位姐姐帮衬着。” 卫家已经没有长辈了。 卫渊也不懂那事,只能让两个有成婚经验的人来安排。 卫恕意道:“自是如此,说什么劳不劳烦,我与你二姐能亲眼看到你成家立业,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顿了顿,明兰开口问道:“舅舅,那倭寇好打吗?” 卫氏姐妹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 卫渊直言道:“朝廷是将打倭寇这事宣传的很厉害,让你们都以为倭寇是如辽、夏那样的劲敌一般。” “其实,打他们,跟剿匪一样简单,只需带军队去转一圈,也就差不多了。” 临近出征前的几日,卫渊拜访了一些前辈、朋友,甚至还与王安石在樊楼吃了酒。 饮酒期间,王安石说道:“还以为卫将军会带我去广云台。” 卫渊一愣,笑问道:“不曾听说,王大人喜欢去那种地方啊?” 前世历史上,王安石是出了名的不好女色,生活简朴。 “如果卫将军请我去的话,我岂有不去的道理?”王安石笑了笑。 卫渊道:“那只能等我从东南一带回来了。” 王安石道:“东南一带世族林立,不少势力都与倭寇有勾结,说是倭寇,十有四五,都是我周人假扮,目的只为财色。” “很多当官的,在本地还不如一大世族的宗老说话管用,某些寨子、村落,都成山匪窝了。” 卫渊心中一惊,“那边的情况,竟如此复杂?” 王安石道:“待你去了,就都明白了。” “国朝养士多年,然而这士大夫,却多出自江南、山东等地。” “你何时听说,东南一带,近年来,出过什么有名的士大夫?” “都说北方民风彪悍,实则南方百姓若是心狠手辣起来,也是不顾司法的。” 卫渊道:“陛下只让我平倭,怎么听王大人这意思,还要让我管一管东南一带地方上的事情?” 王安石道:“你为东南安抚招讨使,在这个职位上待一日,你就要多为东南一带的弱势百姓多考虑些。” “顺手杀一些山匪而已,能好一时,便好一时。” 卫渊道:“用杀人的方式,也只能解一时之急而已。” 王安石道:“那些山匪所作所为,骇人听闻,卫将军一腔热血,但凡听说一些事迹,也会忍不住拔刀相向的。” “若是连一时之策我等都不去践行,又何谈一世之策?” 卫渊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看来,东南一行,远不止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 不管怎么说,新军将士都要见血。 至于是匪患的血,还是倭寇的血,于卫渊而言,区别都不大。 又过两日。 满甲营正式成立。 新军大营里,三百勇士,人人身着乌锤甲,腰间配有弓弩,右手腕上绑着三发齐射的暗箭。 左手臂的铁甲是用铜盾材质所铸,可以临时用来当做盾牌,抵挡铁器的进攻。 这支军队,人人手持的兵刃并不是长枪棍棒等,而是关刀,颇为厚重的关刀。 挥一击,既能够起到破甲的效果,也能够见血封喉,只是需要定期保养。 每人配两匹战马,而马匹的关键位置,也被铁皮包裹。 西夏马承重能力极强,要不然,西夏的重甲铁骑也不会闻名天下了。 卫渊看着眼前雄赳赳气昂昂的满甲营将士,心中很是高兴。 如此全副武装的一支军队,即使是战力低下,也足够以一挡十。 这时,杨怀仁将军器具打造好的铜面具递给卫渊,道: “按照您的指示,尽量做得可怖一些,方才我让一名士卒戴了戴,平添几分杀气,可起到威慑敌人的作用。” “此外,我们根据西夏铁鹞军的经验,制作了钩索绞联于马上,将士虽死但不坠于地,战马可继续冲锋,起到冲散敌军阵型的作用。” 卫渊忍不住称赞道:“咱们得满甲营,称得上是大周装备最为精良的一支军队。” “假以时日,满甲营人数过万,足可称天下无敌。” 人数过万? 杨怀仁等人都觉得,这有些不太现实。 成建这样一支军队,所耗费的心力、财力,绝不是一星半点。 就从吃食上来说就要耗费很大一笔钱。 一般将士,四五天乃至七八天,碗里才能见点肉腥。 而满甲营的将士,每日都需要吃肉。 甚至卫渊都特意嘱咐,要肥瘦参半,要米饭,并且今后不得低于这个标准。 就从这一点来看,人数过万不太现实。 要是过千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 ―― 三月十五这一天。 韩章率领百官来到京城外,送王师去往东南。 赵祯特别下旨,但凡新军将士,有家眷在京城者,可前去相送。 不少亲人离别的场景,正在城外上演着。 卫恕意等人也来了。 她们只是远远看着,并未上前与卫渊打招呼。 旁人都可以与亲人告别,但是卫渊不行,他是三军主帅。 若是让一些亲人没有在京城的将士们看到,他们信仰的主帅,也再与亲人告别时,唯恐动摇军心。 这虽然是个细枝末节,但卫渊用兵,一向较为谨慎,虽才出征,但已经考虑到未来的士气问题。 卫渊一边看着将士们整装待发,一边向韩章说道: “韩大相公,后续粮草辎重,还要有劳您多费心了。” 韩章道:“见本相何时在这种事情上误过事?” 尽管政见不合,但是在大是大非上,卫渊可以永远相信韩章。 不管是韩章还是卫渊,苦谁,都不想苦正为国血战沙场的将士。 韩章曾担任过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指挥过军队与西夏军交过战,虽然战败了。 但是,那战场上血腥一幕,不少大周儿郎战死沙场时的悲壮,他都记在了心里。 也是从那以后,韩章虽不喜与级别较高的武将过多交涉,但是却对兵卒之事颇为上心。 比如此前雁门大战,明明战争已经结束了,张辅等人随时都可凯旋,但韩章仍是筹备了一批冬衣送往边境。 就是担心戍卫边疆的将士们,会出现冻死的情况。 待到吉时,卫渊也不耽搁,横刀跨马,看向新军将士,大声道: “出征!” 随后,八万将士开始启程。 至于满甲营,在行军时,并不着重甲,而是轻装前行,只为保留体力。 他们本就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所以无需在行军时在对其训练。 张辅看着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国之猛将,心中渐渐生出几分自豪,爽朗笑道: “渊儿此去,必为我大周建功立业。” 不少文臣听了,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打倭寇而已,要是打不过才见鬼了。 这叫什么建功立业? 大军出征。 站在城门处的明兰等人,心里都是有些不好受, “舅舅这一去就要好几个月,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免不得让人担忧。” “你舅妈今儿个怎么没来相送?” “我也正疑惑着呢,按理来说,舅妈得来才是。” “.” 不久前,张家。 张桂芬闺房里。 张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语重心长道: “你再不去,可就来不及了,真不打算去了?” 这时的张桂芬,并未化妆,素颜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眉宇间隐隐透着一种英姿飒爽之气。 她身着束腰红衣,若不是面容俊俏,简直不像是个女子。 更像是一位领兵作战的将军与浪荡时间的侠客。 她是特意穿了这身衣服,本想要前去相送,可到节骨眼上,她心里又打了退堂鼓,怕受不了与卫渊分离。 虽然平日里,她与卫渊也不常相见,可毕竟都在一个地方。 如今将要分隔两地,这对情根深种的她来讲,心情必是不好受。 “去吧,再不去,可真就要走远了。” 张夫人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 张桂芬轻轻拭去眼角间的泪痕,抬起头,看着张夫人,强颜欢笑道: “娘,女儿笑起来好看吗?” 张夫人点点头,“好看,我女儿即使不笑也好看。” 张桂芬豁然起身,走到屋外,向一名下人大声吩咐道: “备马!” 不久,张桂芬来到府门外,犹如男儿一般,翻身上马,疾驰在京城街道当中。 今日,很多百姓都去看大军出征了。 所以,街道里略显空荡。 但仍是有些女子在街边闲逛。 忽地,她们看到一身红衣的少年郎纵马飞过,显得极为意气风发,不由得痴了, “那人.好生俊俏。” “是啊,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若是有机会能与之相识,该有多好。” “别花痴了,那样的少年郎,岂会相看上我等” “.” 张桂芬骑马的速度太快,导致那些人都看不清楚她的面容。 但都下意识认为,她是一位翩翩少年,雄姿英发,八面威风。 “驾!” “驾!” 张桂芬一路驰骋至城门,直接飞掠而过。 这时,明兰正与自己的娘亲聊天。 忽而感到一阵风吹过,让她不由得抬头看去,却见一道熟悉的背影,正坐在马背上,向大军前行的方向追去。 明兰眨了眨双眼,道:“那是.我舅妈?” 就连卫恕意看到一身红衣的张桂芬,目光里都透出羡慕之意,“应该是她。” 明兰回想起方才张桂芬从自己身边掠过的一幕。 带起身上红衣丝带飘飘,所谓巾帼不过如此。 “今日的舅妈,好生俊俏.不对,应该是飒。” “怪不得,舅舅会选择舅妈这样的女子来做妻子。” 明兰望着自己舅妈远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别说是男子了,就连女子见了今日一身红衣的张桂芬,只怕也要心生爱慕啊! 纵马疾驰,头上、衣服上绑着的红丝带随风飘然浮动,犹如一幅景色极美的山水画,让人忍不住流连忘返。 第一百七十七章:大嫂只有一个,那就是卫张氏! “驾!” “驾!” 一身红衣的张桂芬继续纵马驰骋,向大军远行的方向追去。 追上以后,她并未紧随大军前行,而是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 这时,很多将士都看到了她,恍惚间,众人顿觉惊艳, “哪来的女子,好美啊!” “确实好美,有种英武之气!” 她隐隐能猜到,因为自己的出现,或许给卫渊添了麻烦。 我天朝的事,又是在我沿海一带活动,你们敢过问个试试? 张桂芬连忙道:“陈将军,我只是来送送他,别打扰他了。” 如今,既然已被众将士知晓,索性不再躲藏。 卫渊心里放下心来。 卫渊冷哼一声,“想的倒是挺美,我新军不远千里赶到东南,好不容易灭了一窝贼寇,还要将贼首交给他们?” “卫张氏桂芬,恭送我大周英杰” 卫渊又看向范纯仁,“倭国使者走了没有?” 闻言,一众将士顿时胆寒,纷纷收回看向她的目光,喃喃道: 将来,他们还会为了卫渊与这位大嫂所生子嗣而继续卖命。 范纯仁摇头道:“还没有,说是与富昌伯商议什么生意。” 他们真不觉着有什么。 一身红衣,英姿飒爽的张桂芬。 “嫂嫂莫急,卫帅马上就来。” 他三十来岁,国字脸,做事严谨,颇有文正公之风。 他们是真的心甘情愿,随着卫渊去南征北讨,可将性命托付给对方。 此起彼伏的声音陆续响起。 “鸿胪寺那边,与倭国交涉了吗?他们是什么态度?” 要由朝廷专业搜集情报的部门,先去探查前方种种诸事,然后再统一汇报给卫渊。 范纯仁缓缓开口道: 这在历朝历代的行军史中都是独一无二的。 东南一带算是大周的小粮仓,自然不缺八万将士所需粮食。 待范纯仁离开此间回去休息以后。 但,她乃英国公独女,是将门虎女,自是不在乎那些俗礼。 卫渊大喊一声。 如今,他们的主帅亦是他们心里的好大哥那未过门的妻子前来相送。 除了卫渊之外,在新军将士心中,最具有威望的人,不再是杨怀仁、陈大牛或是马军司副都指挥使徐长志等。 陈大牛连忙返回行军队伍里。 大周对外事难得强硬一次,卫渊身为新军统帅,自然知道该如何办了。 在很多将士眼里,张桂芬落落大方,英姿飒爽,犹如妇好重出世,恰似虞姬尽全忠。 而是赵祯亲自下旨,用东南一带官府囤积的民粮来供给新军所需。 “玄盾军” “她是来送卫帅的?” 张桂芬摇头一笑。 就这样,不知送了有多久。 彼时大周上下,都有些瞧不起海外诸国的样子。 卫渊点了点头,“此行,咱们是去杀倭,多少与倭国有些关联。” “大牛,归队。” 张桂芬就那样待在原地,目送着大军远行。 卫渊看向张桂芬,大声道:“回去吧。” “不然呢?是来送你的?” “.” 若非卫渊已经下令,他们真的想朝着他们的大嫂再说两句,以表感激之情。 此刻,陈大牛正行驶在新军最后方,他转头看了一眼张桂芬那边,忽的扭头朝着那些将士怒骂道: “你们几个王八羔子,不想活了是吧?那是卫帅未过门的妻子,是你们大嫂!” 杨怀仁摇头道:“估计要等到咱们赶到江南一带,才能收到皇城司搜集的消息。” 后者自然注意到了她,但是行军途中,他要为三军做个表率。 或许就连张桂芬都没想到。 “众将士听令,噤声,行军!” 陈大牛摇了摇头,一脸委屈道:“俺不知道,啥也不知道啊!” 他们都知道,卫帅未过门的妻子,他们的大嫂,前来相送了。 至于你们海外诸国,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何须给你们好脸色看? 那时,他们将会称呼他们二人嫡子为‘少帅’。 “自鸿胪寺摆出这个态度以后,海外诸国无人敢有议论,至于倭国他们倒是提出,如遇到沿海倭寇贼首,他们希望,可以交给他们处置。” “.” 大军在官道里前行。 “怪不得如此惊艳,原来是卫帅未过门的妻子啊!” 她俏脸羞红,不再躲藏,而是大大方方的站在木林里一处空旷的地方,继续目送大军远行, “卫张氏桂芬,恭送我大周英杰出征平倭,愿众将士此行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方才大牛初见张桂芬,对一些将士所言,便几乎传到了全军。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卫帅让他们噤声,但没说,他们不能以这种方式,见一见他们未来的大嫂。 “皇城司那边,近来可有消息传出?” 我们对辽、夏友善,那是因为一旦爆发战争,就是国战。 “荡虏卫帅亲卫满甲营寇壮拜见大嫂!” 方才杜绝那些声音。 “见过大嫂。” 范纯仁笑道:“陛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陛下让鸿胪寺一口回绝,还是那句话,无论是海外诸国何方势力,只要有殃及海运国策的可能,绝不姑息!” 至今记忆犹新。 由于她今日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喊出的那句话,被许多人听到以后。 大军出征,除了军中培养的斥候外。 张桂芬只是点了点头,当做回应,但仍是待在原地,不为所动。 范纯仁道:“鸿胪寺这次摆出的态度很强硬,无论海外诸国如何去想,谁在我大周沿海一带做贼,谁敢阻扰开海运的国策,一律格杀勿论。” 但如果有人惹到了已被他们认可的大嫂,那抱歉,谁来也不好使。 卫渊点头道:“行军作战,粮草乃头等大事,不容有误。” 卫渊听到这些声音后,狠狠瞪了一眼陈大牛。 反而,都想见一见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大嫂’。 张桂芬纵马穿过木林,遥遥看着坐在马背上的卫渊。 张桂芬自是也听到了。 如果有朝一日,有人惹到了卫渊,众将士会听卫渊如何处理,或者那人与他们关系不错,他们可能会替那人向卫渊求求情。 忽见卫渊朝着这边走来, 有皇帝这句话,那么东南的事情就好办了。 但是她无法控制住自己。 卫渊摆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返回军中。 朝着林中张桂芬深深作揖。 “还有海外诸国,都如何看待此事?” “咱们此去东南,真正的对手,一是倭寇,二是错综复杂的东南形势,这涉及到该地官吏、宗族等。” 过了会儿。 这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而是她,卫张氏桂芬。 “皇城司毕竟和咱们隔着心,本帅不能事事靠着他们,自个儿却做了睁眼瞎。” 行军作战,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 谁说我们这些非京城人士的兵卒没有亲人来送? 卫帅那未过门的妻子,我们的大嫂,就是我们的亲人! 按照礼制,张桂芬还未出门,是不能说‘卫张氏’这三个字。 “说书先生口中的女侠,也不过如此了吧?” “先一批粮草,由东南一带各地州县供给,如今已经准备妥当,待咱们赶到两浙路以后,就会获得第一批粮草。” 自今日过后。 言罢,他来到张桂芬那边,坐在马背上,抱拳道: 她用着自己最大的声音,重复喊出了那番话。 他仍记得上次元日时给卫渊拜年,结果坏了他的好事,被他狠狠踹了两脚。 这让不少将士听到了,心里暖暖的。 如果卫渊封了王,那么他与张桂芬所生嫡子,就会被众将士尊称为‘世子’。 陈大牛瞅了一眼行驶在最前方的卫渊,又瞧了瞧张桂芬,索性吩咐一名士卒, “你去禀报卫帅,就说张家姑娘来了。” 待看不到了,她就会纵马去追一段路程。 “至于后续粮草辎重等,会从户部统一派人调拨,但那应该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不知是谁在起哄,总之,不少看到木林中张桂芬身影的将士,竟是陆续朗声抱拳, “荡虏胜捷军长弓营杨为拜见大嫂!” 这时,杨怀仁、陈大牛、林兆远、萧逾明、沈青、谢武等人,突然聚在一起。 由于出征规模较小,朝廷并未从各地调粮汇集京师。 陈大牛嘿嘿一笑,“上次坏了您与大哥的好事,这次,我看谁还敢说我没眼力见。” 卫渊所在主帐内。 至于大粮仓,就是江南了。 卫渊特意嘱咐林兆远, “出征之前,我嘱咐过皇城司都指挥使燕达,让他们帮本帅多留意东南一带官吏的动向与心思。” 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一些铁骨铮铮的汉子,竟是朝着藏在木林中的女子拱手喊出‘大嫂’二字。 要不是眼前这位未过门的嫂嫂求情,只怕就不是简单被踢两脚的事情了。 “.” 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 新军将士们,认可了这位大嫂。 即使他无需说什么,张桂芬也能够明白。 在他们看来,卫渊就是他们的带头大哥。 那些将士们,是从内心里有感而发。 “你亲自率领一队斥候,火速赶往东南,用们的手段,调查当地情况,如有变数,立即来报。” 若事事都等到了东南再去处理,唯恐为时已晚。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海家有女初长成——海朝云 离开朱雀镇以后,新军挺进东南方向。 从淮南东路再到两浙,距离最近,地势也最为平坦。 途径至淮南东路徐州时,已过去半月有余。 卫渊没有着急行军,而是将附近山匪一一铲除之后,才继续前行。 铲除山匪,护佑一方百姓安宁,乃是好事。 所以,东南经略使范纯仁也并未阻拦。 不过让他感到诧异的是,在新军驻扎于徐州城内时,卫渊还将当地有名的帮派——盐帮连根拔出。 这盐帮性质与漕帮相同,不过影响力与势力都不如漕帮。 离开徐州以后,范纯仁才问道: “盐帮背后势力错综复杂,而且只是个江湖帮派,没听说他们如山匪一般打家劫舍,何须多此一举?” 卫渊当然不能告诉他,盐帮在淮南地界,经常去抢漕帮的生意,让势力遍布两浙的漕帮经常利益受损。 “据说这个盐帮在战时曾哄抬盐价,而且经常欺压百姓,使当地民众苦不堪言,顺手拔掉的事情而已,也算利国利民了。” 卫渊随口应了句,范纯仁便没在多想什么。 盐帮一除,漕帮的势力,就能正式渗入淮南地界了。 毕竟,拔掉盐帮,那些淮南的氏族们,定会再去扶持另外一个盐帮。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有着自己支持的漕帮先入为主。 如果这段期间,再出现什么变数的话,卫渊不介意待凯旋时再杀一次。 “海州、楚州一带靠近沿海,听说亦有倭寇作乱,如今东南沿海一带的倭寇,只知大军会前往那里,并不晓得我们会到海州。” “本帅已将斥候散出去,打探海州倭寇情况,约莫需要在海州待一段时间。” “如果范大人着急上任,就暂且先行一步,待本帅灭了海州倭寇,再去东南找你汇合。” 从海州开始,一路前往沿海城市,从北杀到南,这铲除倭寇的任务,也就算完成大半了。 只是如此一来,原定六七月左右凯旋,只怕要往后推迟一番了。 正所谓兵无常势,皇帝那边,倒是无需担忧。 左右也就是多出一两个月的时间而已。 范纯仁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两浙见。” “两浙见。”卫渊微微颔首,派了一百轻骑护送范纯仁前往东南。 跟随卫渊一路而来,范纯仁能够明显感到,对方无论是在讨论军事或是其它,都会叫上自己,这是对自己的尊重。 人家都做到这個份上了,他这个经略使,自然也不能不给面子,于是对于卫渊的决策,他也是大力支持。 同时以经略使的身份,催促两浙先运一批粮草过来。 随军粮草倒也够用一段时日。 范纯仁这样做,是在给卫渊示好。 待其走后,卫渊便就兵进海州。 当地刺史与一些大族宗老接到消息后,当日就在城门外等候。 大概到了午时,新军才行至此处。 说实话,根据皇城司传来的情报,海州一带的倭寇,顶多也就数百人而已。 完全无需大军亲赴,只派遣一名将领率千人即可。 但卫渊仍是来了,只因这海州内,有一大士族,便是海氏,也就是负责改盐制的海舟家族。 海州临海,海家如果想要做海运的生意,当然不会舍近求远跑到两浙去。 卫渊率领大军来此,就是要与他们谈一谈。 海家与盛家情况相似,盛家是大房做生意,二房走仕途,然后官商勾结。 而海家是大房在朝为官,二房从商。 到了海州城外,卫渊让大军就地安营,只率满甲营去往城中。 卫渊并未与当地刺史多做交涉,因为在海州,海家才是真正意义的一把手。 当地刺史畏惧海家在朝中的权势,通常海家说什么,只要不影响他的利益,他一般都不会反对。 既如此,卫渊就与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当夜,卫渊与三百亲卫,在海州城防营中落脚。 整个海州的兵力加起来,约有一千五百余人,少得可怜。 翌日,卫渊打算带着满甲营前往海家。 亲卫都头江稷不解道:“卫帅,以咱们得身份,应该等着海氏找上门来才是,为何咱们要去寻他们?” 卫渊好奇道:“你似乎猜到了本帅要做什么?” 江稷拱手道:“卑职不敢胡乱猜测,但是想来应与海运有关。” “卑职说那么多,只是想说,卑职是卫帅的人,万事都会为卫帅考虑。” 卫渊道:“连你都能猜到本帅前往海氏是为了海运一事,看来,这海氏,本帅还真要去一去了。” 江稷不解,但是也没有再过多询问下去。 身为亲卫,有些话,当说不当说,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只是要让卫渊感觉到,他这个亲卫,是真的在为他考虑。 毕竟,将来能否有远大前程,成为陈大牛那样的将领,都在卫渊的一念之间。 卫渊的想法也很简单。 他就是要告诉赵祯,他贪财,很贪财。 赵祯这种君主,不怕做臣子的贪财好色。 臣子越是重名利、贪财,他越是敢用。 随后。 三百名身着重甲的亲卫,随着卫渊登门海氏。 负责看守海氏大门的那些下人们,一瞧见那些脸戴可怖面具,手持关刀,威风凛凛,一身杀气的将士,顿时打了个哆嗦。 直接跑到后院,去禀明海氏二房家主海清。 这时,海清正与家人聊天, “朝云,你这丫头,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多住几日。” “明儿个我要去拜访你们京城的那位忠勇伯,不妨先与我说说,他是怎样的人?” 在卫渊出征之前,海忠的女儿,海舟的妹子海朝云就出发来到此间。 她是要去寻自己兄长的,顺道瞧瞧沿途风景。 此刻,海舟正在两浙主导盐税改制。 提起忠勇伯卫渊,海朝云一脸惊讶, “他来了?” 海清道:“你还不知?昨儿个,刺史来寻叔父,就是要与叔父一同去城外迎他,之后又一起到刺史大人府上用膳。” “你兄长倒是与叔父说起过他,此人,想要染指咱们海家的生意。” 海朝云道:“侄女儿在京很少与勋贵交涉,但也从一些姐妹口中得知,忠勇伯卫渊是一位英雄。” 英雄? 海清暗自喃喃道:“若是英雄还好说,怕就怕,是一位枭雄啊!” 话音刚落。 海氏下人便跑着来到此间,慌里慌张的说道: “兵兵.老爷,咱们家外,全是当兵的。” 当兵的? 海清微微皱起眉头,旋即豁然起身,向海朝云等人开口道: “你们留在这里,我出去瞧瞧。” 此番卫渊能够领兵,其实海家也有助力。 当然,也仅限于上了份劄子而已。 海朝云自幼生活在江浙,近两年才去了京城,比较得空时,仍旧喜欢住在江浙这边。 但不管怎么说,此女都是见过些许世面的。 听到有当兵的前来,担忧自家叔父安危,遂也紧随海清身后。 海清那些家眷、子嗣,便也跟着前往了。 这时,卫渊正站在海家前院里。 两百名亲卫守在门外。 仅有一百名亲卫跟着卫渊来到此间。 海清第一眼就瞧见了卫渊,皱着眉头不解道: “忠勇伯?昨日我们刚饮了酒,交谈甚欢,今儿个您就带兵前来,所为何事?” 何事伱心里不清楚吗? 卫渊带兵前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给海氏一个下马威。 好让他们明白,自个儿担任东南安抚招讨使一日,这沿海各州县,便由他说了算。 卫渊直言道:“本帅因何前来,难道海舟没有向你们提及?” 海清忽然沉默。 这时,尾随他而来的海氏一众家眷子弟,齐齐站在他的身后。 一些女子,看到那些戴着面具,显得凶神恶煞的士卒后,竟是有些情不自禁的双腿发颤。 突然。 海忠之女海朝云向卫渊施礼,道: “朝中自有法制,如忠勇伯这般,率军闯入他人家宅,似乎不妥。” 卫渊瞧了她一眼。 模样挺好,有种江南女子的婉约气质,但不算惊艳。 遇事心中不慌,瞧见身边这些士卒,也没看到露出胆怯之意。 也不知是强撑着还是有底气。 卫渊笑道:“你一女子,口齿倒是伶俐。” 海朝云不卑不亢道:“卫将军过奖。” “曾听家兄说过,卫将军乃是当世豪杰,我大周擎天之柱石,如今奉旨平倭,却率兵来我海家以势压人,是何道理?” 卫渊脱口询问,“擎天柱石愧不敢当,你兄长是谁?” 海朝云道:“巡盐御史海舟。” 原来是他啊。 卫渊笑了笑,“海舟的妹子你是海朝云?” 海舟有不少姐妹,但大都已经出嫁,只余海朝云尚且待字闺中。 闻言,海朝云点了点头。 卫渊大笑两声,道:“当初你兄长来寻我时,曾说,若不是我已有婚约,你们海家不介意开个先例,与勋贵联姻。” 此话一出,海朝云顿时联想到什么,下意识觉得羞愧,“你!” 卫渊懒得再搭理她,朝着身边亲卫摆了摆手。 他们便就退下。 随后,卫渊看向海清, “海家主,你就打算这样一直晾着本帅?” 海清硬着头皮道:“忠勇伯,请。” 来到海家正堂。 海朝云亲自为卫渊斟茶。 后者突然问道:“听说你与我外甥盛长柏相识?” 海朝云倒是知道,卫渊与盛家有亲。 盛长柏与海朝云之间并不算认识,只是前者曾打听过,家风极严的海家,可有什么待字闺中的女子。 进而打听到了海朝云。 她摇头道:“听过盛长柏这个名字。” 海清朝着她使了个眼色。 海朝云识趣,“侄女儿告退。” 顿了顿。 海清主动询问道:“卫将军,我海家的生意,不单单只是海家的生意,若是给了您两成利,我如何向与我海家合作的那些人交代?” “这样,一成如何?” 卫渊摇头不语。 海清皱眉道:“卫将军,此前说好的,如果水军若成,再给您两成利,如今有关水军成立的消息尚且不见踪影,您张口就要两成利,未免” 接下来的话,他不敢再说下去。 卫渊笑道:“你是想说,本帅未免太黑了?” 海清沉默。 卫渊道:“海运未开之前,你们海家就曾借着朝中势力,以皇商名义,将丝绸、玉器运往海外诸国。” “其中绝大部分收益都归朝廷,但是你们为了防止沿海倭寇打劫,每年要给各地倭寇数万两银子。” “如果我将这事说给陛下听,说你们与倭寇有勾结.你们海家在朝中的清名,还能保得住吗?” 这个消息,是皇城司传递给卫渊的。 燕达想要的很简单,海家的生意,卫渊如果赚两成,那么他要两成的三分利。 所以,卫渊必须要两成,一成都不能少,不然,他就赚不到钱了。 海家的确与皇商能扯上勾结,由于海家每年不少利润都会上贡给朝廷,所以赵祯并未过问此事。 如今海运一开,海家就不需让利给朝廷了,只要与海外诸国做几笔大生意,其税收就够朝廷赚得了。 禁海运期间,唯有皇商能与海外诸国做生意。 海清面露难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卫渊继续道:“水军一定会成立,届时,你们给倭寇的银钱,便能省下来了。” “要不然,随着你们海家生意越来越大,那些倭寇,还会只要区区几万两银子吗?” “再退一步,即使海军不成立,有我在东南一日,你们海家的生意,便绕不开我。” “两成利而已,你们海家,不亏。” 说白了,两成利就是保护费。 卫渊主管东南军国大事,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太多了。 海家,只是他压榨的第一个对象而已。 当然,此事也不能过火,否则,容易被群起而攻,适得其反。 适当收取一些好处便可。 只是唯独这海家. 他的责任是扫荡东南沿海倭寇,与海州关系并不大。 特意拐个弯跑海州一趟,不能白来。 当初海舟来寻卫渊,就是要让他顺带着将海州一带倭寇清除干净,唯有如此,海家的船只,才能在海上畅行。 “卫将军,我们海家为了支持您扫荡倭寇,也算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了。” “正发往两浙的两百艘战船,可都是由工部监造,与军器局无关,监造战船的钱财,也都是工部向朝廷申请,我海氏与东南各商户捐钱制造。” “如今,您还要两成利,这不是要老夫的命吗?” 海清摆出一副特别委屈的模样。 卫渊脸色肃然,反问道:“这么说,这战船不该造?倭寇要是躲在海上,你想让荡虏军的将士们走着去海里杀敌不成?” 第一百七十九章:放火烧山,陈大牛变了! 卫渊出征之前,赵祯给工部与军器局同时下了旨意。 合力建造三百艘战船。 工部是海忠管事,揽下两百艘战船名额,其目的,是想给卫渊卖好。 军器局一向都是大周最亏钱的部门,监造百艘战船,还需等户部拨钱,光是流程,就要十天半个月左右。 估计这会儿才建造一半。 有工部的两百艘战船,其实倒也足够卫渊去用了。 只不过,如要建水军,他认为,至少需要上千艘战船。 两浙、东南一带,有搁置很久的老旧战船,翻新翻新,不是不能用。 凑一凑,再加上工部与军器局制造的战船,大概能有个六七百艘,足够一支水军的规模了。 只要建成水军,将来海运这块,无论卫渊在哪,就都能说的上话。 水军一旦建成,必然是属兵部管辖,而卫渊乃是兵部侍郎。 再则,待时机成熟,卫渊上札子,将水军划到马军司麾下,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关于练兵这块,赵祯谁也不信,就只信卫渊。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如无我海氏助力,这两百艘战船,不可能这么快就建好.” “我” 海清一脸为难。 卫渊豁然起身,背负双手,不耐烦道: “海家主,本帅今日能坐在这里与你交谈,是在给你面子,本帅希望,你莫要不识趣。” “你们海家每年给倭寇那么多银两,都将成为杀向我大周子民的兵刃。” “实话告诉你,荡虏军平倭期间,每死一名将士,其背后,都有你们海家的‘功劳’!” “而且,你们勾结倭寇这事,海忠海大人,并不知情吧?” 根据皇城司的情报得知,海家每年给倭寇银两这事,海忠的确不知情。 而盘踞在海州的倭寇,多半都是由大周山匪假扮。 实际上,不只是海家在干这种事。 沿海一带不少氏族,为了不愿被倭寇侵扰,都给过倭寇钱财。 如今朝廷要平倭,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这预示着,将来不用再给倭寇钱财了。 他们自然要上赶着捐钱,让工部造船。 也算是给领兵前往东南的统帅示好。 海忠管家极严,以海家的门风家世来说,是绝不允许出现勾结倭寇这种事情出现。 但是不当家不知当家苦。 海忠的堂弟海清,也是实属无奈。 “海家主,本帅言尽于此,一盏茶的功夫,本帅要结果。” 卫渊再次坐到椅子上,悠然喝起茶水。 海清眉头紧皱。 良久。 卫渊将茶杯放下,看向守在门外的亲卫江稷,下令道: “告诉陈远之,海州城内外,倭寇、山匪,一律格杀勿论。” “与倭寇有染者,按通敌叛国罪论处。” 闻言,江稷深深作揖,“诺!” 此话一出,顿时将海清吓了一跳。 他看到卫渊起身便要走,连忙拦道:“且慢,且慢!” 卫渊笑道:“海家主想明白了?” 江稷唉声一叹,“好,两成,就两成!” “每年秋时,会将账簿送到忠勇伯府,让伯爷您,亲阅。” 卫渊大笑道:“这就对了,今后,卫海两家,同进退,共荣辱。” 对于他来说,最大的好处还不是钱财,而是与著名的清流名门海家绑在一起。 将来在朝廷上所得助力,会非同凡响。 “对了,以后若遇到漕帮船只,你们海家,能帮的,就帮一帮。” 丢下这句话之后,卫渊就离开了海家。 海清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海朝云走来,看到自家叔父闷闷不乐,便是问道: “可是忠勇伯为难您了?要不侄女给父亲写封信,参他一本?” 海清连忙摇头道:“不可!” 顿了顿,又语重心长道: “今后,还需多仰仗这位忠勇伯,帮助我们海家的生意。” 说实话,如果没有海氏二房这一脉。 海家大房也不可能在京城能够稳住体面。 哪怕是位极人臣,所需钱财的地方也极多。 包孝肃至今为止,还住在开封府衙里。 他们包家就没钱在京城里买房子。 卫渊曾试图送给包家一座宅院,不大不小,今后如果包家无人在京为官,最起码,仍能生活在京城里。 只要还待在京城,就有无限希望与可能。 大多时候,一些品阶较低的京官,如不贪赃枉法,仅靠着朝廷给的俸禄,压根就买不起房子。 想要不贪污,还想要维持住体面,只能如盛家、海家这样,有着自己的生意。 这就凸显出勋贵的好处来了。 官员直系不可从商,说的是士大夫,没说武勋。 卫渊可以明目张胆,正儿八经的做生意。 当然,这也是文官看贬武勋的一个点。 但是话说回来,那些表面活得光鲜亮丽的文臣们,私底下,有几个不官商勾结,希望家族中的旁支,能借助自己的权势赚些钱财。 然后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 一些没本事的名门,才需要贪污来得钱财。 所以,卫渊有时一直在说,什么清流浊流,都挺下流。 尤其是清流,表面看着确实没有贪污受贿,但是家族旁支,有人从商啊。 就连韩章也不能免俗。 平日里,韩章说,自己乃寒门出身,狗屁的寒门,他老爹,官至开府仪同三司。 他老爹的弟弟,乃是相州首富。 到了相州打听打听,谁比他们韩家有钱? 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身后有族人撑着钱袋子,当然可以若无其事的当个清官。 如今朝中那些大吏们,包括王安石在内,自诩清流的人,往上三代查一查,祖上要是没当官从商的,卫渊能把头卸下来给他们当球踢。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是历朝历代! 所以,谁也别说谁,好好当官,大家自然能够相安无事,真要是撕破脸皮,搞个你死我活,谁还没彼此一点儿黑料? 卫渊为何敢敲海氏竹杠? 那是因为,他们卫家往上三代一查,全特么是穷人。 他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又是卫氏初代权贵,怕个甚? 卫渊返回城防营住处时,江稷询问道: “除了海家之外,那些与倭寇有染的氏族商贾,是否都要严查?” “经过海家这事,卑职窃以为,当地商贾,要向卫帅您送好处了。” 他总是在向卫渊,有意无意间表现出自己很聪慧。 他越是如此,越容易让卫渊不放心, “除了海家之外,其余人依法处理就好,将与倭寇有染的商贾氏族都控制起来,将他们的名字发给当地皇城司,由他们呈递给陛下。” 卫渊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 海家的钱财他已经赚到了。 至于海州当地的一些蝇头小利,他就不要了。 是否要将他们抄家,就看朝廷与赵祯的意思了。 总不能钱都让自己赚了,皇室与朝廷一份捞不着吧? 那就犯忌讳了。 江稷深深作揖,随后离开此间,前去城外,向陈大牛等人说卫渊的意思。 经过当地皇城司协助,斥候已经探查出倭寇的几个窝点。 都在沿海附近的深山老林里,自成山寨。 平日里出海或是在陆地上靠打家劫舍为生。 规模很小,最小的仅有十几人。 最大的,也就三四百人左右。 海家每年给倭寇钱财,也不仅限于海州沿海附近。 对付数量如此稀少的倭寇,卫渊根本无需亲自出手,陈大牛一人即可。 他想让陈大牛多赚些功劳。 除了徐长志之外,陈大牛与林兆远,是卫渊最放心的人。 接到卫渊的将令之后,陈大牛二话不说,就率领两千名士兵去打倭寇。 原本以为,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恶战。 规模最大的倭寇,在山坳间的一处寨子里。 此地靠海极近,步行也就三刻钟。 来到那寨子跟前,不少将士都主动请缨, “将军,末将可是您从代州一手带出来的,说啥,这首战,您得给末将!” “将军,用末将吧,最多一个时辰,末将必灭此寨!” “将军,末将愿往!” “.” 陈大牛听到他们的声音不为所动。 此时,正值春季,天干物燥,柳絮纷飞。 在山坳间安营扎寨。 若是用一场大火,将两旁的山都给烧了,岂不省事? 陈大牛越想越激动,道:“不!放火烧山!” 烧山? 此言一出,众将士顿时眼前一亮,如此,那些藏于山坳间的倭寇,不就成了待烤的鸭子? 从代州而来那名将士皱眉道: “将军.卫帅说过用火不详,那日您在关外烧粮,是迫不得已之举。” “自那之后,卫帅曾叮嘱过您,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再用火计。” “而且,卑职听说,这寨子里,有不少被倭寇掳去的大周女子,她们可都是无辜之人啊!” 陈大牛冷哼道: “少拿大哥压我!大哥都没指名道姓的说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慈不掌兵!那些娘们早就被倭寇糟蹋了,就算活下来,只怕也是受人诟病,生不如死!” “再说,你能保证,乱战之时,不伤及那些女子?” “烧山,烧山!” 那代州将士低头不语。 或许就连陈大牛都没意识到。 自从来到京城,被卫渊火速提拔之后,他的性格、心境,都在发生变化。 唯独在卫渊面前,他还是那个常将‘俺太笨了’挂在嘴边得陈大牛。 而在麾下将士面前,他是一个狠辣果决的猛将,是不惜代价,也要达成目的得陈远之。 第一百八十章:下辈子,别做女人了 军队出征,一般会备有引火之物。 比如艾草、油脂、松脂等易燃物。 以方便用火计烧敌粮草。 除烧粮草之外,各国军队几乎很少用火攻,只因此举有伤天和。 在兵家子弟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叫做善用火者难以长寿。 卫渊因‘穿越’而来,对于这种迷信说法,是有几分笃定的。 所以,才会告诫陈大牛,不到万不得已,莫要用火攻。 这还要从陈大牛烧敌粮草开始说起,从那时,他便一直将用火之术挂在嘴边。 此刻。 两座大山已被陈大牛点燃。 此间伴随海风,颇为凉爽,山火一起,浓烟借由风势,全部朝着山坳间的寨子里吹去。 这时,寨子议事厅中,有倭寇,也有周人。 只见一名倭寇与周人落座在首位,在他们面前,还有几名未着衣衫的女子,正在服侍他们。 倭寇大笑道:“吆西,你们大周姑娘,很好!” 坐在他身旁的周人将双腿搭在跪倒女子的背上,应声道: “今后,像是这种女子,要多少,我们就有多少。” 说罢,有两名倭寇拖着两名新绑来的女子,来到他们跟前。 周人笑道:“这两个,还都是雏,知道什么是雏吗?” 说罢,他豁然起身,来到一名刚被拖曳此间的女子身前,不顾那女子恐慌神色 另外一名女子见状,不堪受辱,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挣脱倭寇束缚,用尽全身力气,撞向墙面,随后便就晕死过去。 就在这时,又有两人走来,一人身材矮小,一人体格壮硕,他们神情着急,陆续道: “有人放火烧山了!” “是军队,大周的军队!” “.” 这一刻,坐在首位的倭寇慌了,用着蹩脚的周语怒声道: “你不是说,你们周人的军队,不会打过来吗?” 与他平起平坐的周人也很恍然, “我散出去的手下说,从京城而来的军队,是要去两浙的,没想着他们能来咱们这里啊!” 倭寇大怒,“八嘎!快准备船只!撤!撤!” 近年来,海州官府不是没有派出军队去围剿过倭寇。 但每一次,倭寇都提前得知消息,逃到了汪洋大海之上。 此次卫渊来到海州,算是突然袭击。 虽然有一日空闲,并未动兵,但倭寇也只认为,如往常一般,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怎会像现在这样,竟是烧山了? 周人听到他爆了一句粗口,也是急了, “你他娘的,骂谁呢?” “要不是有老子的眼线在城中做内应,你他娘早就不知被官府杀了多少次!” “如今大难临头,就要跟老子翻脸?” 忽然,一阵浓烟吹来,众人连忙来到议事厅外,就见四周已是浓烟滚滚。 “完了!” 周人垂头丧气。 倭寇自知在此等大火之下,难以逃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拔出腰间佩刀,朝着寨子里的人大喊道: “杀出去!” 周人冷哼一声,“杀出去?这次,是我们大周的忠勇伯亲自领兵,就凭你们?” 卫渊自从进海州城的那一刻起。 当地皇城司,几乎已经将他在海州城内外安插的所有探子拔除干净了。 也正因此,他们才会如睁眼瞎一般,被陈大牛打了个措手不及。 然而,那倭寇并不信周人所言,他返回议事厅里,脱掉裤子。 前后大概两分钟不到,就再次穿好裤子走出,向众人大声道: “杀!” 然而,当他们踏出寨子的那一刻,无数道箭矢就已经朝着他们射来。 他们没有可以抵御箭矢的盾牌与盔甲,也没有与训练有素的精锐进行过交战。 一时间,都如同一个个活靶子一般,被周军射倒在地。 不远处。 陈大牛通过军中斥候的勘察,得知这寨子里的倭寇与周人数量,差不多是一比一。 他咬牙切齿道:“这群混账,那些倭寇欺我大周女子,掠我大周财富,他们却帮着倭寇为虎作伥,实在该杀!” “传令下去,不留活口,莫要心疼箭矢,放箭!” 这场山火,足足持续了一日一夜,火势才逐渐微弱。 好在,寨子附近,只有两座山头,并无其它,否则,这场山火,只怕要持续很久,甚至还可能绵延数百里。 总之,两座原本茂密的山林,此刻只剩光秃秃的一片。 倭寇也几乎死绝了。 而那寨子,也被蔓延的山火烧成灰烬。 陈大牛亲自带着百人,前往寨子中查询。 四处都是烧焦的尸体。 若非趁着火势还未大起时,陈大牛就命人守在山外。 不然,此役,少说也会有将士被活活烧死。 “你们几个,去那边,你们去前方查看,若有活口,就地格杀勿论。” 陈大牛吩咐下去之后,百人就四处散开。 这时,周遭仍是有着浓烟升起。 好在禁军将士们将粗布打了半湿,绑在鼻口间,才能勉强抵抗浓烟的侵蚀。 没过多久,忽然有一名禁军将士大喊道: “陈将军,井里有人,有人!” 闻言,陈大牛快步上前。 只见用来打水的木桶里,正有一名看模样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娃,隐约看到她只穿着一件纱衣。 将士们将她拉了上来。 井中有水气,周遭虽有焰火浓烟,却未能伤及这女娃分毫。 将她拉上来以后,她显得极其害怕,身体不停地打着哆嗦,龟缩在一角。 她是周人。 陈大牛询问道:“都死了,怎么就活着?” 女娃看了看四周,目光神情愈发充满着恐惧,缓了好大一会儿,她才回应陈大牛的话, “是两个姐姐她们说.是我们的军队来平倭了” “她们说,我还小应该好好活着” 说着说着,竟是失声痛哭起来。 陈大牛看到她的肌肤上,有很多鞭打的痕迹,深知,此女已是饱受摧残。 女娃哭了有一会儿,肚子竟是叫了起来。 她自从被绑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陈大牛看着身边的将士,大声道: “有没有吃食?” 有将士拿出一张饼。 陈大牛沉声道:“肉!有没有肉?!” 众将士摇了摇头。 陈大牛看向那女娃,道:“等我会儿。” 虽然他在麾下将士眼中,是让人畏惧的。 但此刻,在小女孩眼里,他是一个好人。 他挖出一大块肉来,用面饼包好,快步来到那女娃身前,蹲下身子,嘿嘿笑道: “这是兔子肉,刚打的,你尝尝。” 女娃早已被饿得不行了,拿起那‘肉饼’就大口咀嚼起来。 整张饼入腹,那女孩道:“吃饱了,你能救我出去吗?” 陈大牛点了点头,“就是来救你的。” 女孩说道:“我家在桃李村,我父亲是读书人,叫.” “你能把我送回家吗?” 陈大牛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忽然。 他注意到那女孩的肌肤上有所溃烂,似是难以言表之症,绝非烧伤导致。 陈大牛询问道:“这伤,怎么回事?” 女孩哭着说道:“是坏人,好多坏人欺负我” “我身上就长了这种疮” “姐姐们说,让我找郎中,应该能看好.” 陈大牛莞尔一笑,看向别处,“那是什么?” 女孩被他的声音与目光所吸引,也看向那处。 可是,除了烟,什么都没有啊? 就在这时,陈大牛突然用锋利的匕首,抹了女孩的脖子。 一旁将士见状,纷纷扭过头去。 女孩没有感到痛楚,只是用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陈大牛。 也只是一刹那,女孩的生机全无。 死不瞑目。 陈大牛合上她的双眼,喃喃道: “下辈子,别做女人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一个不留,统统杀光 陈大牛让那女孩吃倭寇的肉,没别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死前,都该吃上一顿肉,做个饱死鬼。 像这个女孩,即使活下来,下半辈子也完了。 在这个礼法森严的世道,她最好的下场,就是被人活活逼死。 最差的下场那简直想都不敢想。 陈大牛.想给她一个痛快。 “问清楚以后,交给大牛吧。” 卫渊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迟!不露白骨,本帅,不允许他们死!” “我答应你,大周境内的倭寇,会一个不留,统统杀光。” 陈大牛不予理会。 “卫将军,杀人不过头点地!” 而这时,围观的百姓们也彻底欢呼起来, “杀倭寇,能奖银子?” 期间,卫渊让人搬来两张椅子,并且放了几壶美酒还有一些简单吃食。 “据说忠勇伯现在是东南安抚招讨使,他说的话,应该算数。” “自今日起,百姓杀倭寇一名,赏白银十两!” 片刻后。 “这帐里,还有三名倭寇活口,人是你抓来的,理应交给你处置。” 听亲卫汇报,说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卫渊方才后知后觉。 历朝历代,不缺乏义商,但也绝不缺乏,他们这些只知道发国难财的劣等商人。 相较于他们,士大夫在卫渊眼里,还真有点儿褒义词的意思了。 卫渊从中挑选出来几典型,这几个人,不仅每年给倭寇送钱,甚至还以买丫鬟的名义,向倭寇送女人。 士可忍,孰不可忍! 卫渊眉头紧皱,快步向前,只见陈大牛咀嚼着鲜血淋漓的脏腑。 有侍卫应声道:“已经被关押在军中。” “如果因为一些事,一些人,心中生了业障,是会要命的。” 就见陈大牛作揖道:“末将不得帅令,私自放火烧山,求卫帅责罚。” “世人都说他是英雄,就从杀倭这事上来说,我认。” “无论你小子认不认,人家都是英雄!你算哪根葱?” “他们的手脚都被绑上了,别太血腥,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在帐外等你。” “告诉弟兄们,杀!杀!杀光海州境内的倭寇!” 不是在你身上划伤口,而是要将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挖出来。 所谓凌迟,就是一刀一刀,在你身上布满伤痕。 卫渊大声道:“从今日后,谁敢勾结倭寇,下场与他们相等!” 卫渊指了指他们二人身前的营帐,道: “本帅奉皇命征讨倭寇,即日起,以将令下达沿海州府。” 六名受伤者,其中有三名,还是因为在冲锋时,争先恐后的抢人头,不小心被袍泽踩踏到了。 仅仅过了一夜,那些倭寇,就承受不住军中酷刑,将能交代的,都交代出来了。 待陈大牛回营之后,一直闷闷不乐,索性便将自己关在营帐当中。 海州境内的倭寇,基本都被新军杀光了。 “叔叔.您说这话,可就太伤侄儿的心了。” 鲜血流了一地。 他看到帐内仍是毫无动静,不由得皱起眉头,遂走进帐中。 “大哥,知道那丫头才多大吗?也就十三四岁。” 卫渊看向四周,忽在一处阴暗角落里,看到蹲着身子的陈大牛,嘴里似乎在吃着什么东西。 而他们说出的,与他们有勾结的那些人,几乎与皇城司提供的情报一般无二。 卫渊冷哼一声,“求个痛快?你们也配!” 但军中凌迟更甚。 “我在老家有个妹子,算算年龄,和她差不多大。” 卫渊站在他身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喃喃道:“都过去了。” 卫渊语重心长道:“咱们当兵的,行军作战,会遇到很多事,见到很多人。” 海氏子弟正看着眼前一幕。 那些被绑来的人立马就慌了, “.” “那三名活口呢?” 倭寇的脑壳都被陈大牛用着一种蛮力砸了个稀巴烂。 “杀倭寇就给钱,这不亚于杀倭令了啊!” “但是杀那些野猴子,是为我大周百姓积德行善,不伤天和。” 如不将这些商贾就地正法,只怕,将来仍旧会有效仿者。 六一.二二三.一三四.一九二 陈大牛一方,受伤六名,无一死亡。 陈大牛点了点头,吩咐身边亲卫, “明丫头,好像也这年龄吧?” 陈大牛看着满手的血渍,黏糊糊的,立时有种作呕的感觉,顷刻间,就狂吐不止。 二人约定的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是啊,卫将军还是有魄力的。” 陈大牛仍是不为所动。 但慢慢的,便没了那种声音。 城外新军大营中。 又过两日,海州境内上千名倭寇,近乎全部伏诛,只留了三名活口。 “.” 陈大牛呕吐完之后,失魂落魄道: 一营帐的血腥气味极为刺鼻。 亲卫一懵,“啊?” “.” 有些人议论道: 陈大牛走入营帐中。 “没错,我小姑家的孩子,就是被他们买来送给倭寇了,当时告官由于缺乏证据,后来他们又给了我小姑一笔钱,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他看到如此血腥一幕,都是有些难以承受,竟是快跑到帐外呕吐了起来。 这是卫渊特意嘱咐。 卫渊将他们拉在闹市当中。 守在帐外的亲卫,不时会听到帐内传出的打砸之声。 初始时,他听到帐内传出几声尖叫,都来自倭寇。 亲卫点了点头。 陈大牛下意识脱口道:“那大哥单独将我叫出来,所为何事?” 陈大牛咬牙切齿的吩咐着。 随卫渊踏入帐中的亲卫,是从代州一路厮杀过来的。 卫渊站在帐外三十步之远。 卫渊道:“严刑拷打,问出城中谁与他们有勾结,海州城内的倭寇,还有无隐藏据点或是活口。” “这些勾结倭寇的贼子,该挨千刀万剐!” 卫渊一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虽然说过,常用火计有伤天和。” 有人将那小女孩的事情告知了卫渊。 赫然看到,三具内脏被掏空的尸体,就躺在地面上。 卫渊咬牙切齿,厉声道:“大牛!” 后者吩咐道:“将大牛帐里的物甚,都换成铁器,他爱如何就如何。” “大牛。” 仅从尸体上,已经看不出是‘人’了。 帐外许多将士,瞧见这一幕,都当做没有看到。 海朝云看着卫渊的身影,喃喃道: “守雁门,打西夏,戍卫边疆,为民杀倭,他,的确称得上是英雄。” ―― 傍晚。 “将他们解绑,给他们兵刃!” 没过一会儿,前来围观的百姓便就越来越多。 “这些人,以为有钱什么都能做,卫将军,也算给咱们出口恶气了!” “如有敢勾结倭寇者,凌迟处死!”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一手牢牢抓住他的肩膀,使出全身力气,将他重重一抛,扔向帐外。 不远处,一座阁楼里。 “卫将军,求您,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他随军出征,而且也没实力,能够将女孩安排妥当,若是将其送往家里,身上得了那种症状. 等待她的,也就只有一死。 待卫渊话音落下。 卫渊将陈大牛喊到一处大帐外,还未说什么。 只见陈大牛跌落在地面之后,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神顿时迎来清明。 卫渊道:“听他的意思去做。” “忘了那个丫头,忘了吧。” 陈大牛用力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八贤王之后,苏州吴王 四月七,新军离开海州,继续南下。 沿途若遇山匪或是倭寇,卫渊一律采取强势镇压手段,不留活口。 虽然这样做,会遇到很多阻力。 比如那些想要投靠朝廷的山匪或是倭寇,便没了什么退路,只能抗争到底。 会给新军平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卫渊此行,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世人,大周的军队,不会与倭寇同流合污。 若是有人想与倭寇勾结,等待他们的,终将是死路一条。 不知过了多久,卫渊见湖面有动静,小声提醒道:“鱼儿上钩了。” “吴王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想要见本帅。” 杨怀仁摇头道:“您派给范纯仁的侍卫,日夜都对其监守。” 有吴王在苏杭,苏杭就乱不了。 但能够在太湖附近置办那么一处宅子,即使很小,很简陋,其主人身份,只怕也大有来头。 卫渊点了点头。 “据皇城司传来消息,楚州、扬州、苏州一带的山匪与倭寇,都开始向海上转移,此举是要避我挡虏军锋芒。” 卫渊笑道:“不然,他堂堂一个王爷,偏安一隅,犯不着与我这个新军统帅相见。” “听他们来信说,范纯仁在苏州,只见到了当地刺史。” 卫渊一路行至此处,却见行人并无多少,就连船只都不曾见到。 毕竟,吴王的影响力,不只是在苏州。 卫渊只要拖上十天八个月,那些想要做海运生意的人,就要多亏损几分,甚至是因手上囤积货物卖出不去而濒临破产。 “我们已经在海州耽搁了数日,必须要尽快赶往两浙。” 但什么都没有,可谓万分寂静。 “但是本帅有皇命在身,不容耽搁行程。” 随后,他问道: “柴功与我体格相似,让柴功着我甲胄,坐在车辇里,每到夜深时分巡营,不得有误。” 至于山匪就是一些不成规模的贼窝,当地捕快都能前去解决。 卫渊微微颔首,看到那湖边,的确有一老翁头戴斗笠,正在悠闲垂钓。 卫渊笑了笑,“吴王不见范纯仁,却见本帅,是因为咱们手上有兵权。” 藩王勾结军队乃是大忌。 吴王缓缓转身,像极了一位普通的农家老汉,他看向卫渊,笑道: “太湖之水已被鱼儿折腾浑浊,老夫没了一条鱼,但还有下一条,总之,只要这水还浑着,老夫总能钓到鱼吃。” 是以,这个心思才算作罢。 行军途中,不时有人向卫渊汇报各地州府倭寇情况, 卫渊只是刚来此处,就有一位牵着牛的老汉缓缓走来,向卫渊作揖道: “敢问可是卫帅?” 但不管怎么说,八贤王的孙儿,赵祯认为,不差。 卫渊瞧了瞧,笑道:“你这个执杆人心境似乎受到了影响?” “您看,是否要给他们回应一二?” 有趣的是,吴王在信中明确说,希望卫渊会一人前往。 “看来吴王已经猜到,本帅是不会去见苏州百官。” 不然,指挥不了军队,海上倭寇该如何平息?海运又怎能畅行无阻? 后者抱拳道:“诺。” 卫渊道:“告诉苏州刺史,就说,他的好意,本帅心领了。”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此地至少能看到几艘青楼船只,每到夜时灯火通明。 “范纯仁虽然是东南经略使,主管海运国策。” 先是对自己毫不吝啬的夸赞一番,又说自个儿乃当世豪杰,他吴王早就有意与其结识。 毕竟,纵然只是小小贼窝,派人去围剿,也会付出代价。 毫不违言的说,卫渊如果想要将范纯仁的权力架空,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杨怀仁皱眉道:“听卫帅言外之意,是要见一见那吴王了?” “卫帅,还有一事,苏州官吏联名送信,想要让您前往苏州小住几日。” 只是一来赵允良子嗣较为年幼,二来又不符合礼制。 卫渊找到一座临近太湖的宅子,规模不大,与农家小院相似。 卫渊可不信,一位身怀大才的治国能人,会因醉酒而胡言乱语,可见,那吴王的确是有几分本事。 老翁并未抬杆,“以卫帅之见,你我谁是鱼儿谁是钩?” “沿途若遇贼寇,让军中某些将士领兵去平。” “范纯仁前往两浙时,吴王可见了他?” 他收杆起身,见那钩子上的鱼食已经被鱼儿啃食殆尽。 “至于吴王,则是称病在府。” 这些年来,吴王将苏州治理的井井有条,朝廷无论缺钱还是缺粮,苏州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忙。 当初赵祯还未生下赵曦这个孩子的时候,也曾有过打算,要立赵允良的子嗣为王,然后令其前来京城。 卫渊皱眉道:“怎么了?” 卫渊快马赶到太湖附近。 一一四.四一.七四.二三八 卫渊将吴王所送之信揣在怀里,打算好生保管,将来或有大用。 苏州虽有刺史,但实际当家人,是吴王。 由于此人素有贤名,于是被民间称为‘八贤王’。 这八贤王与赵祯的父亲周真宗是兄弟,乃是周太宗的第八子。 所以,赵祯对这一脉宗室抱有好感,是正常的。 赵允良? 按辈分,是赵祯的弟弟。 卫渊向杨怀仁吩咐起来。 苏州情况亦是如此。 不过,不管怎么说,扬、苏二州都乃重镇,倭寇数量极少,即使有,也就十几名而已。 就在太湖附近。 卫渊没有选择将吴王所送之信焚烧,就同等于抓住了他的一个小尾巴。 可以不给苏州百官面子,但是,吴王的面子,该给的,还是要给。 卫渊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湖面动静,一句话也没说。 但这一世的扬州面积较广,其下辖城县有临近海域者。 两浙东南一带的百官,很清楚,该听谁的话。 听卫渊说到这里,杨怀仁问道: “吴王那里,您去还是不去?” 杨怀仁道:“八贤王之后,吴王赵允良也想见您。” 假以时日,倭寇势力再难壮大。 因为朝廷不可能让这种地方,还出现倭寇之事。 杨怀仁道:“您是说,吴王也想做海运生意?” 说罢,杨怀仁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吴王想要见我?可有说什么?” 他的儿子赵允良,在十年前,被赵祯封为‘吴王’,属地就是苏州。 卫渊叹道:“与你们这些人打交道就是麻烦,动不动就要猜哑谜,谁是鱼儿谁是钩,重要吗?” 卫渊询问。 “可只要咱们在东南一日,海运上的事情,就绕不过咱们。” 前世历史上的扬州并不靠海。 并且,将见面的与地点都说好了。 八贤王的儿子,更不错。 而且隐隐感到四周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老翁也没有。 吴王又岂能不知? 即使如此,仍然要见,就说明,有巨大利益诱惑着他非见卫渊不可。 “他没有阻拦百官差人送联名书信,反而又单独派了亲卫前来,是让本帅不好拒绝他的邀请。” “若是常年垂钓的人,不至于会让一条鱼脱了钩。” 一次富彦国被贬江南,受到吴王的热情招待,富彦国醉酒后,说吴王乃是定海神针。 吴王一愣,仅是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将要上钩的鱼儿竟是跑了,湖面再无动静。 只是考虑到那些贼窝的存在,并不足以影响扬、苏二州的局势,所以当地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吴王是派亲卫前来送信,这信,末将还未看,请卫帅观阅。” 他徒步上前,约莫走了有盏茶功夫,便已至老翁身后。 像是韩大相公等人,也都挺敬重这位老王爷。 杨怀仁郑重抱拳,“诺。” 杨怀仁欲言又止。 按照与吴王相约地点。 “本帅率先前往太湖去见吴王,在本帅离去这几日,大军按照正常行军速度前行。” 一日后。 “吴王称病在府,本帅也不能露了端倪。” 老汉指了一个方向,道:“家主已在湖边恭候您多时了。” 如此,才能杜绝,在他凯旋之后,-倭寇若是再次滋生,不会有人给他们送金钱女子。 卫渊点了点头,“见,为何不见,只是戏要做全。” 卫渊打开来看,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 毕竟,赵允良还未死,赵祯不能直接将他的嫡子抢来认作儿子,而他嫡子又无奇功,难以封王。 “卫帅刚至这湖边,就让湖面掀起波澜,看似有不少鱼儿,都在争先恐后的咬着我这钩上的鱼食呢。” “如果老夫是这鱼儿,自然也愿冒险饱餐一顿,只是要看真正的执杆人,愿不愿意走个神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范纯仁?傀儡罢了! 光看年纪,吴王似要比赵祯大不少。 毕竟赵祯还未到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程度。 但吴王已经像是一位农家老朽。 不过,卫渊却能敏锐的感觉到,吴王近乎腐朽的躯壳下,隐藏着十足的精气神,远非已经不受寒的赵祯可比。 稍后,吴王将卫渊带到了那座简陋院子里。 院子旁,是一小片田地,里面种植着不少瓜果蔬菜。 吴王亲自搬来两张椅子,笑道: “本王这里,极少来人,也没备什么好酒,这梅子酒是本王亲自所酿,卫帅若是不嫌弃,就尝一尝。” “本帅要巡视两浙海防事务。” “以吴王您的权势,还需在下相助?” 卫渊摇头道:“俗话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与其有这个闲聊的功夫,倒不如用光阴来换黄金。” 吴王笑道:“如今谁人不知,卫帅手中有兵?在本王看来,有兵与有权,并不冲突。” 如今,卫渊对于两浙所有的情报大都来源于皇城司,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必须亲自去了才能知道。 范纯仁?不过是傀儡罢了! 东南,是卫渊说了算。 卫渊道:“您可不是什么平头百姓。” “只是,沿途有很多世族、官吏乃至商贾,都想来拜见您。” 届时,必然会与大周商贾有所接触。 只有额外多出的一些,才能落在卫渊的口袋里。 如今这个时候,想见卫渊的人,都是与海运有关。 是因为,一旦参与海运的商贾越来越多,朝廷也逐渐插手干预,海运的钱财会越来越难挣。 可见,吴王为了尽快去做海运的生意,是下了决心的。 如果卫渊以未荡除倭寇为由,不让某些商队出海,或是并不派兵保驾护航,则海运生意难做。 海防兵力与苏杭重镇城防兵数量大抵相同,约有两三千人左右。 但是,并不是说,这生意想做就能做。 卫渊虽然不是经略使,无权过问海运贸易一事。 毕竟,谁让卫渊的手里有兵呢?正如吴王所言,这就是权势! 这也是由卫渊去决定的。 每次护航,军队能得多少钱,市舶司那边有考量。 那么按照市舶司规定,负责护航的军队,就可获得三万两左右的报酬,也就是百分之三。 听吴王说到这里,卫渊才算是心动。 吴王所言分给卫渊的利润,不是以几成计,而是整整一倍。 但无论什么生意,只要是第一批去做的,总是能够赚到钱的。 一旦生意做成,返航时,商队沿着既定航线,一般都不会出太大问题。 “作为回报,我会在其他州府商人的出价上,多增一倍。” “传令下去,咱们前往两浙不过州府,沿海而去,如有官吏、商贾等前来,一律不见。” 而是送往较为安全的海域即刻返程。 而且,一般来说,在倭寇风波并未彻底涤荡之前。 “如今又要改制盐课,苏州百姓的日子很难过。” “末将以行军为由,都拒绝了。” 卫渊又饮了口,道: “您要为苏州百姓谋兴盛之路,我也要为东南沿海百姓平了倭寇。” 范纯仁需要亲自到了苏州,才能被该地刺史接见。 “好在,如今海运已开,本王想为苏州的百姓,谋一条兴盛之路。” 返回军中之后,他先是问向杨怀仁, “本帅离去这几日,军中可有异象?” 因为百万两利润中,要有十万两,是给朝廷,这还是寻常运输丝绸的税收,十抽一。 谁都想去做头筹生意。 卫渊又问。 吴王点了点头,“我希望,苏州的船只,可以第一批出海。” 那卫渊真就是截然相反。 总之,事事都要小心谨慎为上。 一些与海外诸国较大的生意往来,是需要军队将士保驾护航,军队抽取部分利润。 “我苏州盛产锦绣绫罗,卫帅手中有兵,你我合作,大有可为。” 若是涉及到一些比较机密的商品,比如军器、铁器等,其税收可能就是十抽四五了。 简单来说,想要在海外开展自由贸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卫渊。 吴王道:“卫将军似是有些沉不住气。” 一一四.四一.七四.二三八 “这事,得等我了到了两浙之后,再做定夺。” 卫渊询问。 当然,这里的保驾护航,不是说,是将那些商队送到海外诸国。 如果说,范纯仁前往东南,是处于无人问津与恭迎的情况。 而卫渊并未前往苏州,人家苏州的名门与官吏们,就已经坐不住了,上赶着要巴结卫渊,这就是双方差距。 需要东南经略使范纯仁允许。 “王爷想要做海运的生意,这事,你应该要与市舶司或是范纯仁范大人谈才是。” “如果能有卫帅首肯,我苏州百姓对你,必然是感激涕零。” 大周好不容易开了海运,海外诸国想要得到大周的丝绸、书籍等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吴王道:“苏州果酒闻名天下,在这里的百姓,很少有不会酿梅子酒的。” 世族商贾来寻卫渊,无可厚非。 他对自己出的价格很有信心。 吴王抚须道:“都一样,在苏州生活久了,也就成了半个苏州人。” 如遇战事,这个分成还要高上不少。 吴王点了点头,“卫帅言之有理。” 卫渊道:“王爷说笑,兵是朝廷的兵,非我卫某私兵。” 大周虽然没有水军,但是确有海防,即在沿海一带,设城堡、望台、烽火台等。 有军队护航的船只,他们是不敢碰的。 也就是说,百万两利润,吴王要给军队三万两,再给卫渊三万两。 新军里有无皇帝安插的探子,也不清楚。 “既然都是为了百姓,本王也不兜圈子了。” 卫渊也不再说些什么。 一旦可以率先插手海运,所赚银钱能抵一地几年税收,这不是功绩是什么? 届时吏部评审,少说也得官升一级。 “你这一路,可能要遇到不少商贾、官吏来献殷勤,你可待价而沽。” 这是不算在朝廷税收里的。 他所酿造的梅子酒的确算是上品,酸甜可口,关键乃王爷亲自所酿,常人怕是难喝上一二。 然后还要分摊给各级商贩,真正到手的利润就比较少。 吴王笑了笑,“卫帅还真是有意思。” 但这些事,也就卫渊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要不然,都与海外诸国产生贸易,是会出乱子的。 卫渊也不客气,坐在椅子上,接过吴王手中的酒葫芦,打开闻了闻,随后又饮了一口,称赞道: “不错,实属上品,吴王还会酿酒?” 倭寇不是傻子,他们知道,什么人能够得罪,什么人不能。 这也算是朝廷的规矩。 “近两年,朝廷广发盐钞,致使苏州财税损失大半。” 官吏来寻,有一半是想挣点钱,另有一半,是想挣功绩。 吴王颔首道:“你能来,本王就已经很高兴了,至于本王向你所言之事,倒是并不着急。” “我只是奉旨前来平倭,您不该与我谈。” 东南一行,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说不明白。 杨怀仁摇头道:“一切正常,请卫帅放心。” “酒也喝了,太湖风光也赏了,话也说了不少,王爷让我来,究竟想说什么?” 卫渊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比如,一支船队,与海外诸国签订单子的利润,可达一百万两。 吴王道:“任谁都清楚,海运一事,宜早不宜迟,一旦过了这个风口,想要再去获得什么利益,可就难上加难了。” “吴王的意思是说,如果倭寇的问题较为棘手,您需要荡虏军为你苏州商船保驾护航?” 但他是东南招讨安抚使,没有他的允准,不会有一艘船能出海。 当然,对于装备优良的禁军而言,这些都是着布甲,不堪一击的杂牌兵。 但纵然是杂牌兵,也没理由斗不过倭寇。 第一百八十四章:东南百官惶恐 四月下旬。 卫渊抵达两浙明州。 按照既定行军路线与时间,本该是在四月初旬左右就抵达此处。 然而,自海州一行,耽搁的路程实在是太久了。 此刻,明州海防营外几十里处。 杨怀仁向卫渊说道:“原本我们定下的凯旋之期,是在六七月左右,朝廷准备的粮草,也只能供我大军到七月下旬。” “您看,是否要向朝廷在索要一些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卫渊摇头道:“暂且不急,东南乃是朝廷粮仓,真到了那一步,先向地方上借些粮草。” 他与苏州的吴王已经达成一致。 由苏州作为依托,无论如何新军都很难缺粮。 此刻,负责管辖明州海防事宜的指挥使‘刘庐’正在望台中吃酒。 忽听下属来报,说是卫渊来了。 刘庐顿时大吃一惊,“忠勇伯?他不去明州城,来咱们这边了?” 下属应声道:“大军距离此地,已不足二三十里!” 刘庐面色苍白,从椅子上豁然起身,道: “还愣着作甚,备马,去迎接忠勇伯到来!” 没过一会儿。 刘庐便率领明州海防营三百名将士去恭迎荡虏军的到来。 卫渊翻身下马,来到刘庐跟前,打量着明州海防营,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只有几名为数不多的青壮男子。 如此海防营,怎能去打倭寇? 刘庐被卫渊盯到心里发毛,连忙单膝下跪, “末将明州海防营指挥使刘庐,拜见忠勇伯!” 卫渊摆了摆手,直接掠过众人,前往望台中。 杨怀仁看向刘庐,道:“卫帅让你们起身。” 刘庐方才后知后觉,却见卫渊已经朝着望台走去。 他瞧了瞧数以万计的荡虏军将士,心中忍不住发颤,暗自赞叹道: “好一支虎狼之师,让人生畏!” 顿了顿,连忙追向卫渊,站在他的身后,低头弯腰,显得极为卑微,笑问道: “卫帅不远千里而来,怎么不去城中落脚,反倒来了这边?” 站在卫渊身后的陈大牛冷声道: “卫帅要去往何处,还需给你打招呼?” 刘庐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道:“请忠勇伯恕罪,末将不该多嘴。” 言谈间,卫渊已经来到了望台上,站在此处看向四周。 明州的望台与烽火台都在一处,若是发现敌情,即刻点燃狼烟。 望台左右两侧,每隔百步,就会有一座小型城堡。 堡中可供十余人生活。 十座堡垒连成一线,牢牢地控制着明州的海防线。 对于海防的基础设施,卫渊还是颇为满意, “建造这些暗堡,都是谁的主意?” 闻言,刘庐恭敬地应声道:“回卫帅,乃是当今的同知谏院李定李大人差人建造。” “他曾任明州刺史,于五年前去往京中为官。” 卫渊若有所思,“原来是他。” 听包孝肃说过,虽然朝中文臣在大是大非上比较团结。 不过私底下,仍旧有些恩怨情仇,理也理不清。 其中,这个李定有事没事,就喜欢弹劾苏轼,导致苏轼经常被贬或是入狱。 值得一提的是,李定乃是王安石的学生,姑且算是一位实干家。 至于李定为什么喜欢弹劾苏轼.大概率是因为苏轼曾在东南一带为官,二人可能产生了些许矛盾。 卫渊久在军中,烽火台有无使用过的痕迹,他一眼看去便就清楚。 这明州望台上的烽火狼烟,一看就是已经许久不曾使用。 卫渊问道:“你们明州没有遇到过倭寇?” 刘庐一愣,道:“自是也遇到过,半个月前,倭寇得知您领兵前来,掠夺了附近不少寨子村落,然后出海去了。” 半个月前? 卫渊皱眉道:“你这狼烟,并无点燃的痕迹,若是半个月前出现倭寇,你该点燃狼烟,让附近民众有所戒备才是。” 说罢,还拿起狼烟台上的柴薪,看到上面并无点燃的痕迹。 若是柴薪被燃,别说半个月,哪怕是半年,都能看到些许痕迹。 刘庐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应答, “卫帅有所不知那倭寇知我海防营戒备森严.他.他们” 陈大牛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怒声道:“方才你还说,倭寇出海去了,你们所设暗堡如此之多,岂能不知?” 话音刚落。 就有两名新军士卒过来,作揖道: “卫帅,我们看了,暗堡之上的所有柴薪,都不曾有燃烧得痕迹。” 卫渊点了点头,看向刘庐,道:“明知倭寇惧我大军,袭扰附近村落,不点狼烟示警也就罢了。” “怎么,倭寇出海,你们也不曾阻拦吗?” 刘庐身子发颤,一时竟是跪倒在地,“回卫帅,我我们拦了” 拦了? “可有杀伤倭寇?”卫渊又问。 刘庐哆嗦着嘴唇,浑身发颤,看向卫渊的眼神,瞬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这时,又有两名禁军将士,在望台里的休息处,拿来喝剩下的半壶酒水,甚至还在一处暗堡中的一间密室里,发现两名女子。 他们将剩下的酒水与女子都拉到望台上。 卫渊看向那两名女子,似不像中原女子,遂深深皱起眉头, “此地乃海防营,等因何在此?” 刘庐见到那两名女子被拉来的那一刻,瞬间万念俱灰。 明明被关在暗堡密室里了,他们怎么还能发现? 那两名女子衣衫褴褛,忽然各自爆出一句‘倭语’。 陈大牛怒声道:“倭国女子?!” 刘庐连忙下跪叩首道:“卫帅,饶命啊卫帅!” “末将知错,末将一时糊涂啊!” 卫渊问道:“如实招来,本帅尚能饶你一命。” “这两名倭女,从何而来?” 刘庐惊慌失措,“是倭寇他们为了巴结我.给末将了两名女子末将知错,末将知错.” 说着说着,已将自己的额头磕出血痕 面对卫渊这个杀神,他实在是不敢说谎。 卫渊来得也太突然了。 他本以为,新军到来,必先入府城。 打算今儿个喝完酒,再消遣一番,就将这两名倭女杀了。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卫渊又问,“你可知,除你以外,还有哪些地域的海防营指挥使,被倭寇贿赂?” 刘庐想了想,道:“杭州、台州两地海防营指挥使,他们与我相交甚密,他们都收过倭寇的好处!” “卫帅,末将能说的都说了,饶命啊卫帅!” 卫渊点了点头,“放心,本帅说不杀你,就不杀你。” 话音刚落,看到身旁的陈大牛一眼,随后缓缓转过身去。 陈大牛拔出腰间佩刀,只见手起刀落之间,就已将刘庐还有那两名倭女诛杀, “卫帅说不杀你,我可没说!” 顿了顿,卫渊吩咐道:“萧逾明、沈青,你们二人,各领三千人,前往杭州、台州海防营,暂且将这两地海防事务接管。” 二人齐齐作揖:“诺!” 随后便就退下。 杨怀仁站在卫渊身侧,皱眉道:“只怕沿海一带的诸多海防营,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这若是都杀干净,不亚于兴起一场大狱,可若不杀,沿海一带的百姓,很难信任朝廷。” 卫渊怅然道:“各地海防营需要整改,这比铲除倭寇还要紧急。” “倭寇是杀不完的,待我们走后,还会有更多的倭寇染指我大周海域,使沿海百姓苦不堪言。” “我已让皇城司调查两浙路内,与倭寇有染的士族、商贾、官吏等。” “只要证据确凿,一律严惩不贷!” 杨怀仁道:“如此,卫帅面临的压力不小。” 卫渊负手而立,站在望台上,看向身前的汪洋大海,喃喃道: “王安石有句话说的不错。” “如果当官不是为了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地。” “我等位居此位,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 杨怀仁颔首道:“卫帅已经决定了?” 卫渊正色道:“不得罪他们,就要得罪百姓。” “得罪他们,是乱一时,得罪百姓,恐乱一世。” 卫渊绕开明州府,直接来到海防营,杀了此营指挥使一事,很快就传到了明州府衙里。 明州刺史连夜前往杭州。 杭州乃是两浙路首府所在。 两浙路转运司都指挥使,又称两浙都转运使就在杭州境内办公。 这转运司指挥使主管一路财政,亦有监察百官的责任,算是一路封疆大吏。 但是,与卫渊此刻的地位相比,他的地位,略显尴尬,位居卫渊、范纯仁之后,相当于高官或是高官。 不只是明州官吏前往杭州。 此刻,两浙路境内各州刺史,都已汇聚杭州城转运司衙门里。 这一任的转运使名为张夏,乃是治河能人,他处理两浙事务以来,该地域极少发生洪涝之灾。 不少百姓,都说他是一位好官。 在卫渊夜宿明州海防营当夜。 两浙十四州刺史以最快速度,连夜进杭州,面见张夏,陆续道: “这位忠勇伯,刚来就杀了我明州海防营指挥使,不知是何用意啊” “照我说,你那海防营指挥使也该杀,谁不知他玩忽职守?使得倭寇常滋扰明州沿海境内?” “你们杭州海防营就干净了?平日里这些事,大家谁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往,我们只顾着兴盛本地经略,忽略了倭寇之患,如今这位卫帅要是以此为由兴东南牢狱可该如何是好?” “张大人,您倒是说说看,我们大家伙该怎么办?” “卫帅到明州境内时,我率明州大小官吏,眼巴巴在明州城外恭候卫帅,不料却接到刘庐被杀的消息.张大人,这让下官寝食难安啊!” “.” 年近五十的张夏端坐在首位,看着眼前站立不安的众人,一句话也没说。 待他们吵到差不多了,忽的寂静下来以后。 张夏才看向众人,冷笑道:“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 几人面面相觑。 张夏冷哼道:“平日里,本官是如何告诫你们的?” “手底下的人,要看牢一些。” “咱们都是为朝廷做事,只要身正,何惧那卫渊?” “如今你们慌里慌张的来见本官,可见,你们心里都是有鬼。” “若真让那位卫帅查出什么,该杀的杀,该关的关,本官,绝不为其求情。”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一白。 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勾结倭寇,毕竟是士大夫,不与外邦贼寇勾结,是底线。 可是他们除此之外,亦有不干净的地方。 少说也能定个失察之罪。 若是让东南封疆大吏卫渊一一调查,谁能独善其身? 他们不得不急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海运试点——福州 两浙路转运司衙门里。 杭州刺史梅挚缓缓开口道: “我等诸位,与倭寇并无瓜葛,至于手底下人有没有,我等亦不知。” “这些年,为了朝廷每年所定税收,我等可谓绞尽脑汁,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如今好不容易等来海运这个时机,需仰仗各州府境内世家商贾多多参与。” “我们不曾与倭寇有勾结,他们呢?即使没有,可生杀大权,毕竟掌握在卫帅手中。” “若是闹到人心惶惶,使各州府错失此次良机,届时,百姓难,世家商贾难,我等为一方官吏,更难。” 这是让两浙境内刺史最为担忧的一个地方。 钱财之物,不能都钻进卫渊的口袋里。 可若各地世家商贾不那么做,谁能保证可以参与海运生意? 即使能够参与,卫渊以铲除倭寇之名,也势必闹到人心惶惶的程度。 届时,又有多少人敢参与? 一些穷困的州府,甚至要联合起来,才能与海外诸国签订一笔大单。 如果卫渊来搅局,各地经略兴盛之事,岂不成了白日做梦? 张夏叹道:“卫帅途径杭州之时,本官曾前去拜见,然而,卫帅以行军为由拒绝。” “那范纯仁虽为东南经略使,可说到底,不过是傀儡罢了。” “我两浙经略兴盛一事,左右,是绕不开那位卫帅的。” “他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等还能有得吃食,若是本着涤荡寰宇的心思.只怕两浙境内,会死很多人.” 这就如吴王所言,看卫渊这个执杆人,愿不愿意走个神了。 听张夏说到这里,两浙各地刺史心中也已了然。 就连他们的顶头上司,如今都要求自保,难见卫渊一面,更遑论是他们? 卫渊手中有兵,又可节制东南三府所有兵力,别说张夏这种封疆大吏,哪怕是苏州的吴王,又能如何? 还不是要上赶着来舔? 张夏又道:“明日本官就启程前往明州海防营求见卫帅。” “若是卫帅不见,本官就一直跟着他。” “若不与其谈一谈,海运之事怕是难以有個好结果。” 自从朝廷宣布开启海运的那一刻。 山东、两浙、福建、两淮的世家商贾们,就开始囤积大量的货物。 如果这些货物不能及时出手,各地都会出现大问题。 而唯一能够解决问题的人,如今正一门心思扑在朝廷的海防大业之上。 文官与武将的思考立场终归到底还是不同。 即使像是张夏这种封疆大吏,目光也是看在了两浙整体的经略发展上。 而卫渊是在为东南后世计,不能为了一时利益,让各地财税上升,一批官员升阶,就苦了后世百姓。 倘若海运一启,卫渊再想改变沿海一带的海防大业,就难上加难了。 他的功绩,可不在使各地税收提升上,这是范纯仁这位东南经略使的责任。 两浙官吏的情况,与福建路、江南路、广南东路部分地区情况相似。 都想着尽快去拜见那位东南安抚招讨使。 将一些事情迅速敲定。 所谓东南安抚招讨使,到底哪里才算是东南?朝廷也没个定义。 但赵祯的旨意中明确有说,让卫渊平倭。 也就是说,只要沿海一带区域,有涉及到倭寇的地方,都归卫渊来管。 而能通海运的地方,范纯仁也能插上手。 这二人的权力不可谓不大。 因此,才有许多京官说卫渊是‘东南柱石’,一点儿也不为过。 他在,东南因海运一事,就乱不了。 他若不在,各地因海运之事,迟早会出现紊乱的情况。 翌日。 卫渊继续南下,前往台州、温州等地,巡视了各地海防。 期间,台州、温州等诸多地方官,前来拜见卫渊。 扬言,如果卫渊不见,他们就不走了。 卫渊深知,一旦打破见前来官吏的先例,他这一路,将无法平静,索性就由他们去了。 两日后,卫渊快马抵达温州,召见当地皇城司指挥使‘耿田’。 “自您将海州倭寇铲除之后,东南沿海一带的倭寇,基本就已闻风四散,有部分藏于茫茫大海之上,另有一部分,隐于深山当中。” “永嘉郡情况亦是如此,不过,卑职散出去的人里,倒是查到了不少倭寇隐藏的据点,初步估计,这批倭寇约有两三百人。” 温州这时称‘永嘉郡’。 知否里,明兰后来有了诰命,就是‘永嘉郡夫人’。 听到耿田的汇报,卫渊吩咐谢武, “由你暂时接管永嘉郡海防事务,将此地余下毒瘤,一一拔除。” “暂且留首脑性命,逼他们供出与其有染者。” “你要多少兵力?” 站在一旁的谢武沉声应道:“回卫帅,一千人足够。” 卫渊道:“给你两千人,配合永嘉郡城防与海防兵力,差不多能有四千,足够了。” 不是说一千不行,能打富裕仗,没必要往穷了使。 随后,卫渊与杨怀仁继续巡视永嘉郡海防。 今日天色阴沉,海风吹拂,略显凉爽。 卫渊与杨怀仁行走在海边,周围都是满甲营的将士在布防。 杨怀仁道:“留在本地的倭寇残留势力好解决,只是藏在茫茫大海之上的倭寇也不知,户部与军器监制造的船只何时能到两浙” 卫渊道:“约莫也就这一两日,即使船只到了,本帅也不会让将士去海上寻敌。” 杨怀仁皱眉道:“那要船只有何用?” 卫渊道:“让户部与工部造船,是为了今后可以更为顺利的成建水军。” “荡虏军的将士,十有五六都不通水性,即使通,去到大海之上,未免有所心悸。” “届时,荡虏军的优势荡然无存本帅不希望东南之行,会让新军将士损兵折将。” 杨怀仁恍然大悟,“正因如此,卫帅才要积极改造各地海防?” 卫渊道:“是也不是,倭寇是杀不尽的,我们能杀一批,不见得能一直杀下去,迟早是要回京城的。” “待我们走后,如若倭寇卷土重来该如何是好?不设海防,每每有倭寇滋生,朝廷便要派遣大军围剿。” “一来二去,迟早是要将朝廷拖垮。” 杨怀仁问道:“卫帅想要如何做?” 卫渊道:“永嘉郡乃是重镇,可是你看这一带海防,所设暗堡大都已经摇摇欲坠,瞭望台、烽火台形同虚设。” “倭寇自此处上岸,犹入无人之境其余地域情况大抵相同。” “所谓巩固海防,无非御近海、固海岸、严城守三策而已。” “建立水军,已然迫在眉睫。” 又过两日。 卫渊抵达福州。 福州,又称榕城。 这个时代的福州,已然进入了到了一种经济、文化都较为繁荣的时代。 更是科举重地,儒教重镇。 福建路多氏族,多半进士,都出自福州氏族。 卫渊抵达福州的消息不胫而走。 福州有著名的七大氏族,以林、吴、蔡、刘四大家族为首。 当日,各大氏族宗老、福州刺史、福建路转运司都指挥使‘蔡襄’与福建路文武官吏,齐齐来到福州海防营外拜见卫渊。 不得不说,福州的海防,是卫渊迄今为止,看到最为完善的海防了。 这得利于福州各大氏族齐心抗倭的好处。 这些氏族深谙儒家教诲,不像各地商贾那般见风使舵,对他们来说,只信奉一条,绝不与倭寇苟且。 福州境内的著名商贾,都来自于各大氏族。 因此,福州反倒是受倭寇侵染最轻的重镇。 由于福州海防颇为完备,所以卫渊破例,亲自接见了福州境内各大氏族宗老还有福建路转运使蔡襄,并且询问他们战倭寇的一些心德。 几人陆续回应道: “听闻卫帅在海州说,杀倭寇可赏银钱,老朽与几位氏族宗老,早已做此事,军民上下一心,倭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福州海防诸事,多亏仰仗各大氏族,福州境内不少百姓,都是靠海而生,因此,福州在处理倭寇的问题上,便就极为认真。” “福州海防官兵,大多出自各大氏族,都是不惧倭寇的好汉,敢于流血拼杀,死后其亲人可获得一大笔抚恤。” “只要抱有誓与倭寇不共戴天之决心,区区倭寇,自然也就不能影响福州分毫。” “.” 听他们说到这么多,卫渊也忍不住感慨称赞道: “若是东南沿海各州府如福州这般,则倭寇难兴。” 事后,他们又说出此行目的, “福州无倭寇,即使有,也是一些小虾米,如今朝廷已开海运,卫帅是否要将福州率先正式开启海运?” “卫帅,我福州百姓已准备妥当,只需卫帅派遣一支军队,即可使我福州海运无忧矣。” “卫帅,我等齐心协力,在您与荡虏军未来之前,监造了六十艘战船,其中最大的楼船有百尺之高,贵军乘此战船,必让海上贼子闻风丧胆。” “除了我们建造的战船之外,福州尚存完好战船百余艘,随时可供卫帅检阅。” “.” 听到这里,卫渊好奇地看向蔡襄。 后者解释道:“福州乃福建路重镇,此前,下官就督促福建军民同心,共造战船,用来抵抗倭寇。” 卫渊再次称赞道:“福州可为沿海各州府表率也。” 蔡襄笑着拱手道:“得卫帅赞扬,乃我福州百姓之幸也。” 卫渊道:“如若福州情况真如诸位所言,那第一批与海外诸国的交易,当从福州始。” 蔡襄面色大喜,“如此,我等拜谢卫帅。” 经此一事,可以预料到,不远的将来,福州的经略之事,将会超越苏杭! 关于首批海运的试点,也不能怪卫渊必须要谨慎为之。 身为东南封疆大吏,他的一言一行,影响的,将会是整个东南的百姓。 “范纯仁范大人可曾来到过福州?” 卫渊询问。 蔡襄应声道:“七日前来过,范大人也说,福州可率先开启海运。” 言语间,他有留意卫渊的脸色,见对方淡定如常,才继续说道: “下官认为,福州能否开启海运,主要还是看卫帅您的意思。” “福州境内氏族商贾,都会感恩卫帅。” 如何感恩,当然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讲。 卫渊笑了笑,道:“好说。” “只不过,若是开启海运,只由福州氏族派遣商船队伍出海,略有不妥。” “对于其它地域的过关税,能免则免,能少则少。” 所谓过关税,是指其余地方的商贾,来到福州做生意,借由福州地域码头出海,都要先缴一批税收。 倘若利润较少,经由福州官府审查,这批税收会全退,或是退一部分给其余地方的一些商贾。 反之,利润很高,则不予退之。 蔡襄想了想,直言道:“请卫帅放心,卫帅重点关照的一些商队,下官可以保证,如待福州商队一般无二。” 听到这里,卫渊看这蔡襄愈发顺眼, “既如此,这事就暂且定下。” “待我处理完一些事情,与范大人见面说一说,就让福州率先开启海运。” “想必陛下那边,也在等着这样的好消息。” 最后一句话,是在告诉蔡襄。 一旦福州真的妥当,他会亲自禀明皇帝,称赞蔡襄治理福建路的功绩。 届时,蔡襄便也就不用在这福建路为官了,摇身一变,成为京中大吏也是迟早的事情。 蔡襄欣喜若狂道:“谢卫帅栽培,请卫帅放心,下官必以卫帅马首是瞻,完备福建路抗倭、海防事宜。” 言外之意是,您在东南的这段时间,我只听您的。 至于范纯仁.就让他做个东南的‘祥瑞’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末将愿追随卫帅,至死不渝! 无论是皇城司的调查,还是卫渊提前安排的一些斥候所搜集到的情报。 都在说明,福州内外,的确军民一心。 曾经不是没有较大规模的倭寇选择滋扰福州百姓,一开始,也的确打了个福州措手不及。 后来,福州境内氏族,联合官府,近乎是将来犯倭寇全歼。 自那以后,福州,就成了倭寇禁地。 蔡襄走后,杨怀仁忍不住感慨道: “倘若其余地域,与福州情况相似,则倭寇不足以成患。” 福州是个例,而且还是不容复制的那一种。 只因各地势力错综复杂,百姓不信官府,官府又不信商贾,彼此不能一心抗敌。 而福州境内的几大氏族,在当地都是颇具威望。 但凡是在福州生活的百姓,祖辈上,往上数几代,都能与几大氏族扯上关系。 因此,在氏族的推动下,百姓们才能信任官府,上下一心抵抗倭寇。 “卫帅何时正式开启海运?” 杨怀仁询问。 如今,沿海各地,最为关注的问题,就在此处。 要不然,每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官吏,会想着来求见卫渊了。 “再等等,明日离开福州,前往泉州。” 泉州是海防重镇,只因与琉球距离最近。 大周建国之初,最后一批水军,就到了琉球,而后近百年,不再设有水军。 而后因此地与朝廷相距甚远,隔着汪洋大海,不利于管辖,索性就让琉球百姓自治。 每年只需向朝廷朝贡即可。 但不管怎么说,琉球都是大周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近些年,随着倭寇势力的不断壮大,经常攻打琉球,试图将此地作为据点。 而琉球当地居民,都是精通水性之人,再加上开国之初留下的水军储备资源,倒是可以勉强抵抗倭寇侵袭。 但是,卫渊担心,随着朝廷加大围剿倭寇的力度。 最终,那些倭寇会走投无路,将目标盯向琉球,此举势必会大大增加琉球的防守难度与压力。 所以,水军的成建,必须要尽早提上日程。 卫渊见了福州氏族长老与转运使蔡襄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 两浙乃至其他地域官吏,此刻都是有些忧心忡忡, “卫帅路过两浙,却不见我等,然而到了福州,却见了蔡转运使.是不是要在福建路率先开启海运?” “张大人在卫帅未离两浙路时,曾多次去求见,但最终无功而返” “若是让福建路接住这泼天富贵,咱们两浙路,可就太亏了。” “谁让人家福州曾多次击溃过倭寇?咱们没这个本事,岂能怨得了他人?” “话是这么说不假,但如今,咱们两浙路已经败给福建路一次,再不把握住机会,这泼天富贵,就跟咱们彻底没关系了!” “.” 对于各地官吏的心思,卫渊多少也能猜测到。 但东南一行,他不只是为了自己,还要为了百姓与朝廷。 为公来说,福州,的确适合为海运试点。 翌日,午后。 卫渊来到泉州。 这里的海防虽然不如福州完备,但也不遑多让。 泉州海防营指挥使呼延忠年过三旬,对于海防之事颇具经验,曾多次率领当地一千五百名将士击溃倭寇侵扰。 在今年,不出意外的话,此人就可升为‘权知泉州军州事’,主管此地军事大权,地位仅次于刺史。 “听闻卫帅是从福州过来,想必是见到了福州的海防,他们的望台,近百尺之高,可以看到很远的海面有无倭寇海盗。” “我们泉州不行,但是末将倒是略通练兵之道,我们泉州海防营的将士,人人手上都沾有倭寇鲜血。” “有这一千五百人在,足以保证泉州海防无忧。” 听到他的介绍,卫渊极感兴趣。 当即就让他领着海防营的将士前来。 不久,卫渊看着眼前一千五百名将士,皆为当地青壮,精通水性,擅驾驭船只,又懂射艺。 就连这精气神,都远非各地所能比。 人人雄赳赳气昂昂,仅是站在这里,就感觉是一支百战之师。 看到这支军队,让卫渊想起了代州的边军将士。 “不错。” 卫渊罕见的称赞了一句。 呼延忠作揖道:“能得卫帅说一句不错,卑职这些年所为,也算没有枉费。” “论练兵之道,卑职与卫帅相比,犹如班门弄斧。” 他这绝不是吹捧之言。 只因卫渊手底下的新军人人透露出的杀意,似可肉眼可见。 如果,泉州海防营将士可为百战之师。 那么卫渊的军队,就是虎狼之师。 海防营将士一旦与其作战,将如羊入虎口。 “泉州资源不多,你能训练出如此一支精兵,足可证明你的能力。” “本帅在来之前听说,你是按照训练水军的方式,训练这支军队?” “我国朝废除水军已有多年,你是如何训练的?与本帅详细说说。” 如果福州的海防,是靠着高大城墙与暗堡支撑,再靠军民一心。 那么泉州的海防,完全是靠着眼前这支军队了。 呼延忠毫不隐瞒道:“末将愚笨,只能采取一些笨法子,比如乘船于海上操练将士,锻炼将士水性、潜水能力。” “除此之外,还要熟悉海上的各种气候,泉州常多飓风,每到飓风时,卑职会根据飓风强弱,亲自带着将士,在海上进行操练,以飓风为敌。” “常年累月下来,将士们对大海不再感到畏惧,而是亲切,如此,海上御敌,自然不在话下。” “.” 卫渊认真地听了很多。 泉州有船只百余艘,成为一支舰队。 寻常每艘战船,大概有兵卒二十名。 日常出海作战,船只数量大概维持在五十艘左右。 其中,楼船有六艘,负责引导战船布阵御敌。 哨船有十艘,负责刺探敌情,行驶速度较快。 冲船,又作艨冲,有十艘左右,可迅速突击敌军战船。 十艘板桥船,待敌军冲上来登船之时,可由板桥船抵抗敌军突击。 其余几艘战船,皆为寻常战船。 如此,彼此间攻防兼备,可立足于不败之地。 “泉州海防营将士最擅长的,还是近海防御。” “通过望台指挥,可迅速捕捉到敌军主战舰位置。” “海防营将士最擅长的就是燕剪阵,可迅速减掉敌军主战舰左右两侧战船,实现突击主战舰的目的。” “此阵法卑职屡试不爽。” 屡试不爽的意思是说,泉州经常会遭遇倭寇侵扰。 “本帅听说,你还率领过军队帮助过琉球抵抗倭寇?” 卫渊好奇询问。 呼延忠如实道:“一年前,琉球来信,说有上千名倭寇从左右两翼要登琉球。” “琉球指挥军事前来求援,当时蔡转运使未得朝廷明旨,难以立即出兵。” “卑职担心,一旦琉球被倭寇占领,倭寇之患,将会日益壮大。” “是以率领千人,在琉球附近,伺机袭扰倭寇,致使倭寇兵败。” 卫渊赞叹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事你做得对。” 呼延忠作揖道:“若不是蔡转运使让卑职将功补过,只怕那次擅自出兵一事,卑职项上头颅已经不保。” 卫渊没有回应,而是来到海边,看着眼前汪洋大海,似乎也看到了三四百里之外的琉球,喃喃道: “琉球在,则我大周海防便有依托。” “但是一昧防守,最终只能受制于人。” “你敢于出兵主动迎战倭寇,从这一点来说,就已胜却不少将领。”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呼延忠抱拳道:“卫帅谬赞。” 卫渊笑了笑,“本帅有意组建水军,尚缺一名副都指挥使。” “来之前,本帅查过你的功绩,再有半年,就可升为泉州军州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但我大周未来水军的前途却颇为渺茫,不知.可有意担任东南水军副都指挥使一职?” 如若真的将水军成立。 那么水军副都指挥使这个职位,与寻常州府刺史相等。 而水军都指挥使,则与苏杭这等大州刺史地位相同。 都指挥使这个位置,卫渊必须要留给自己人。 至于呼延忠,可以顺手提拔一番,像这样的人才,不该被埋没。 闻言,呼延忠一愣,旋即有些激动, “卫帅是说,我大周的水军?” 卫渊笑道:“若成立水军,自然是我国朝水军。” 呼延忠又问,“水军,真可建成?” 卫渊道:“八九不离十。” 呼延忠脸色一顿,忽然,他朝着卫渊单膝下跪道: “末将愿追随卫帅,戍卫我大周边海,至死不渝!” 他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很久了。 身为海防营指挥使,岂能不想朝廷也能拥有正儿八经的水军? 水军若是真的建成,区区倭寇,不过如砧板之肉罢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写《筹海图编》与《纪校新书》 卫渊自海州一路沿海而来,见到诸地海防已腐朽不堪,若想彻底改变这一现状,唯有另辟蹊径。 成建水军,就是一种途径。 他想让东南沿海对于倭寇的策略,由防守转为进攻。 没有比进攻更好的防守,这句话,放在倭寇问题上,是再合适不过。 “你对澎湖岛了解多少?向本帅说说。” 大周对于那个地方的官方称呼是‘澎湖岛’,又称澎湖列岛,大多数人称其为‘夷州’与‘琉球’。 呼延忠应声道:“澎湖岛现存周人约有五千,海外诸国子民约有两三千人。” “由于我大周最后一支水军前往澎湖,故而那里的军队,基本是继承制,父老则由子继承,将士数量维持在一千五百人左右。” “.” 如今澎湖岛上不少民众,还以‘唐人’自称,大周对此,也并无明确公文约束,索性就随他们去了。 听到夷州的大概情况,卫渊点头道: “只要那座岛上,还有一个我大周子民,就必须要保全此岛。” “那座岛,也只能属于我大周。” 余下几日,卫渊带着呼延忠又沿着海边前往其它州府,见到了多地海防。 不得不说,福建路转运使蔡襄对于海防之事,还是很上心的。 毕竟,对于福建的百姓来说,他们没有太多的资源,大部分只能靠海而生。 不像是两浙路,还有杭州这么一座天堂。 以点带面,只要杭州府的名气还在,两浙路就穷不了。 但福建路不行。 只要离开了大海,福建路将会有很多百姓饿死。 在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各地官吏、商贾等想要求见卫渊之外。 还有许多海外诸国的使臣。 随着海运的开启,不少的海外诸国,比如倭国、波斯、真腊、交趾、柔佛、爪哇、天竺等,都想与大周率先开启海运贸易关系。 于是,纷纷开始上书朝廷,表示要在东南一带,建立各国驿站,也就是使馆。 如今,各国负责来东南建造驿站的人差不多都已到位,他们也都想见一见卫渊这位封疆大吏。 甚至过年期间,来大周朝贺的一些海外诸国,都在打听卫渊的喜好。 纷纷搜集骏马、兵刃、兵书,想要送给他。 甚至,还将本国一些长相出众的女子都带来了。 他们认为,卫渊能在青楼一掷千金,想必也是一位贪财好色之人。 希望,他们带来的本国美女,可以得到卫渊的青睐。 如此,必能在与大周互通贸易时少去很多麻烦。 对于他们的心思,没有心知肚明,但是短期内,他并没有见他们的打算。 巡视完东南沿海一带的所有海防之事后,卫渊启程返回福州。 在东南这段时间,他将以福州为大本营,遥控指挥各地灭倭事宜。 返回途中,卫渊让呼延忠坐上自己乘坐的车辇,后者受宠若惊。 前者问道:“你随我去了沿海不少州府,看了他们对于海防的建设,心中有何想法?” 呼延忠直言道:“一昧防守,最终只能是不断维持海防诸多建设,譬如望台、暗堡等,其工程不亚于修筑长城。” “长时间下去,将会拖垮各地经略,而且,只是一昧防守,很难扼制倭寇势力壮大。” 倭寇也不全是倭人,其中也有很多海外诸国的人。 他们都觊觎大周所拥有的财富。 卫渊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一昧防守,只能是固步自封而已。” “大周需要自己的水军,而且,还需要不断兴盛水军。” 返回福州境内时,蔡襄已在福州海防营外恭候多时, “卫帅这几日去了我福州各州府海防重镇,不知可还使卫帅满意?” 卫渊道:“对付倭寇这件事情上,你们福建路给了一个很好的答卷。” 没有什么比被顶头上司认可更值得高兴地了。 蔡襄笑道:“卫帅过奖了,对了,下官听说,范大人又去了杭州.” 去了杭州? 卫渊若有所思道:“本帅答应你的事情,自会做到。” 蔡襄面色一喜,他最为担心的点儿就在这里,“请卫帅放心,我福建路,都以卫帅您马首是瞻。” 两浙路见拉拢卫渊不成,自然只能拉拢范纯仁。 而且,范纯仁身负其父之名,可得民心,不见得,就斗不过拥有兵权的卫渊。 可对于卫渊与范纯仁二人来讲,全无争斗意思。 毕竟,站在他们这个位置的人来说,一切,都要以‘国策’为重。 也就只有那些只能看到井口,或是位阶较低的人,才会处处都想着政治斗争与阴谋诡计。 实际上,位置越高的人,越不屑使用什么计谋,所行之事,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而那些人,又管这个叫‘阳谋’。 蔡襄走后,卫渊请来福州城内擅丹青术者,根据自己口述,让其描绘各地现有海防图鉴。 此后,根据在福建路所见所闻以及呼延忠的想法,又根据自己具有着‘前瞻性的目光’,再让画师画出各地仍需整改的海防图鉴。 前后对比,高下立判。 杨怀仁看到这些图鉴名称,喃喃道: “两淮路海州山沙海防图鉴?这张图上画的是现有的海防图鉴,这张图.暗堡、望台等布置,颇具新颖,与福州类似,照此图修建,海州大部分海防线短期内将无忧矣。” “卫帅将每处沿海州府,都画了两张海防图鉴,一幅现有,另外一幅,是将来的各沿海地域海防建设?” “通过图画对比,使目睹者能够清晰看到差距,妙哉。” 他着实有些惊叹。 难道,卫帅自海州一路沿海而下,巡视各地海防,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完善这种图鉴? 卫渊道:“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最近这段时间,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杨怀仁点头作揖道:“诺。” “对了,谢武来报,永嘉郡境内倭寇已经全面肃清,其中有降者数十,有倭使与我们交涉,说希望可以将那些倭寇交给他们处置。” “谢武想询问您的意思,这人,交还是不交?” 卫渊摇头道:“倭人这么喜欢海,就将他们沉入大海吧。” “此后这种事,无需汇报给本帅,本帅说了,大周境内倭寇,不要活口。” 杨怀仁抱拳,“诺。” 此后数日。 卫渊一直在致力于编纂《筹海图编》。 所谓筹海图编,就是他经过收集沿海一带海防有关资料编辑而成的一部沿海军事图籍。 其中主要涉及着,他对于将来东南沿海一带地域的海防整改想法。 这部图编,是要呈给赵祯去看的,事关今后海防大业与水军成建,不容丝毫马虎。 《筹海图编》内容中含有“舆地全图”、“沿海山沙图”、“沿海郡县图”、“倭岛夷入寇之图”等,由上百幅图画汇成。 所谓倭寇夷入寇之图,是指卫渊通过询问各地海防营都头得知,倭寇经常登岸的一些地点。 其余图纸,画有现今存在着的海防建设,还有关于未来建设的宏观意图。 原本这《筹海图编》乃是由前世历史上,明朝名臣胡宗宪编纂。 卫渊根据大周的实际情况进行创新,只注重有关未来海防建设诸事,将记述与倭寇对战的一些事迹,还有与倭国建交往来等诸事省略。 说白了,他编纂的这筹海图编,是想将自身对于海防建设的感悟体现出来,希望赵祯可以明确下旨,将来沿海一带海防按照此图所绘建造。 此图鉴,注重防守。 但此前,卫渊就说了,一味防守是不行的。 将《筹海图编》完善之后,卫渊又在一页崭新的纸上,写下四个大字‘纪效新书’,并且喃喃自语道: “水军能否成功建立,就要看你了。” 他要将这几日,巡视诸州府海防所有心得与呼延忠训练水军的一些技法与成就都写出来。 毕竟,想要重现前世历史上戚继光所写的纪效新书,有些不太现实。 他只能根据自己的想法,写出切合这个时代的纪效新书。 此书重点描述训练水军之法与成立水军的重要性。 第一百八十八章:水军统帅郭颢 所谓纪效,是指切合实际,从实战角度出发考虑,并非空言。 所谓新书,是指出于陈旧之练兵法,但又不全按照陈旧之练兵手段,出于旧法而创新法,切合时宜。 卫渊所写之纪效新书,大部分都是在写如何训练出精锐水军。 还有一小部分,是讲该如何迎战如今的倭寇。 纪效新书,只切合时宜,至于将来,他此前有说,水军需要去不断兴盛发展。 所以,将来若是水军基础设施、军器设备有所发展的话,那么纪效新书也就成了陈旧之法,后世人再去训练水军,就要从此陈旧之法中再去立新。 这就是为什么,卫渊的这部练兵法,取名为《纪效新书》了。 嘉佑五年,五月中旬。 历时二十天左右,卫渊将《筹海图编》与《纪效新书》编纂完成。 他将杨怀仁、陈大牛、萧逾明、沈青、谢武、林兆远等人唤来。 并且将图编与水军练兵法传阅众人。 眼前这些人,是他组建新军的骨干,除了他们之外,东南一行,卫渊很难信任他人。 众人用了整整半日的时间,才将图编与新书部分内容看完,随后,一个个露出惊骇的目光, “卫帅,您只用了半个月不到,就将这两本惊世之作写出来了?” “俺很笨,可是再笨的人,用这部纪效新书,也能创建出一支精锐水师啊!” “这两部书,当为我兵家之瑰宝!” “.” 寻常兵家宗师,一生能够写出一本兵法,就足够当世惊叹了。 如果这部兵书还能传世,比如孙武的《孙子兵法》、韩信的《兵法三篇》、姜太公的《六韬》,那么这些人,就会被后世封神。 卫渊虽然只写过练兵之书,但依靠《练兵实纪》,也足以让卫渊成为后世兵家中的前辈宗师。 如今,再加上《筹海图编》与《纪效新书》,毫不违言的说,足可让卫渊在后世封神。 而且,卫渊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两大著作。 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惊叹! 后世一位革新中华的伟人在看到卫渊所写的两部练兵法之后,就曾给予高度评价, “那时正年轻的卫渊,就已经是一位极为出色的实干家了,是他将周朝带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有继往开来之功。” 当然,后世之事,现在的卫渊,是不晓得的,他看向眼前众人,笑道: “我写这图编与训练水军之法,是要让陛下与后世人重视海防与水军建设。” “更希望,后世人可以永不忘水军之重要性,要使我天朝永远万邦来贺,最不可缺乏的,就是水军。” 卫渊太清楚了。 前世历史上,就是因为水军的衰败,导致敌人打开了国门。 倘若那时的水军足够强大,可以击败一切敌,那些敌人,也不至于如此轻视中华。 在这个与前世中华高度相似,几乎一模一样的世界里,卫渊想为后世人留下一些东西。 也想以微弱的翅膀,煽动不该发生的,或是足以影响后世命运的事情。 身居高位,一言一行,或都可扭转后世大势,卫渊有这个前瞻性,所以他也想试一试。 听到卫渊的这番话,杨怀仁等人肃然起敬, “这世上能带兵打仗的将领很多,但如卫帅这般,从一开始,就想到后世子孙该如何,仅您一人而已。” “我天朝子民能有卫帅,当为一幸事!” “.” 他们也并非是在无脑吹捧。 别的不说,就说眼前之事。 如今,使得辽夏两国忌惮的人当中,就有卫渊! 甚至,两国一些高层人物,已经将卫渊的威胁性,排在了张辅前面。 因为张辅已经老了,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卫渊呢? 还未到三十,他有着无限的可能! 若此时卫渊死了,大周的后世子孙,也会将他与狄青排在一起。 甚至靠着他留下的兵法,会将他排在狄青前面也说不定。 因此,杨怀仁他们才说,有个让敌国忌惮的统帅,乃是大周子民之幸事。 “这两部兵法之事,暂且不要外传。” “兆远,你亲自将这两部兵书,面呈陛下,本帅会给你派一百名满甲营将士随你前去。” “若中途遇到变数,这两部兵书,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他人手中。” 卫渊郑重其事道。 他半个月没有走出营帐,又派亲信前往京城。 只要是有点儿脑子的人,都会深刻意识到,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若是不大张旗鼓,只派遣一名斥候送书,卫渊又有些信不过。 毕竟,半个月在营帐当中,忽有斥候离营,也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斥候出身的林兆远合适送书。 他知道,走哪条路,最快也是最近。 更知遇到危险时,该如何做,才能将兵书安全送到京城。 当然,卫渊是有些杞人忧天,可小心终归是好事。 他在东南,有无数人都在盯着他。 有辽夏密探,有海外诸国势力,还有本土官僚势力。 没有人比卫渊更晓得这两部兵书的重要性。 别的不说,前世历史上,戚继光写完《纪效新书》之后,可是一直藏着掖着,只给顶头上司还有几位信得过的同僚看过。 直到明朝皇帝召见戚继光时,他才放心的,亲自将兵书呈给皇帝去看。 只因练兵之法写得过于详细,只要是略懂兵家之道的将帅看了,都会对训练水军产生一个大概得章程。 而这个章程,就是一支支水军的成立。 当然,无论此时卫渊,还是他所熟知的,那位抗倭英雄,都不免有杞人忧天的嫌疑,毕竟,一部兵书而已,能有多大用处? 但小心,终归是没错。 “请卫帅放心,书在人在,人亡书毁!” 林兆远作揖道。 卫渊摇头道:“书重要,但是你更重要。” 杨怀仁笑道:“这是在咱们大周境内,宵小即使再多,也不敢肆意而为,而且,沿途还有皇城司干吏保驾护航,应该无恙。” 卫渊点了点头,道:“将最近各地铲除倭寇的情况说一说。” 随后,几人陆续发言, “永嘉郡境内几乎再无倭寇与匪患。” “我军共计斩杀明州倭寇三百余.” “楚州存留倭寇大概有三四百,已尽数被我军伏诛,或许还有一两条漏网之鱼,但已掀不起丝毫风浪。” “.” 在卫渊写书之时,就已让陈大牛等人各自领兵数千,镇守沿海一带州府。 除了铲除倭寇之外,细细看他布局,会发现,东南沿海一带,几乎都已在他的掌握当中。 甚至其势力,已经影响到了扬州等一些内陆地区。 东南招讨安抚使,哪里是东南,定义不明确,可只要涉及到海运,谁想做海运的生意,都得听卫渊的意思。 杨怀仁道:“我军来至东南这段时间,已经铲除倭寇两千余,几乎沿海陆地之上,再无倭寇。” “但是根据皇城司此前调查,仍旧有大部分势力倭寇,已经提前逃亡海上。” “有皇城司的几人,已经乘船去海外探查倭寇情况,卑职初步约莫,应是逃到了海外的几座孤岛上。” 卫渊微微颔首道:“让皇城司与我军斥候严密观察,若真是如此,待水军成立,我们便主动进攻。” 他在猜测,即使倭寇逃到了海外几座孤岛上,占岛为王。 怕也是一些钓鱼台、赤尾屿等地。 “兆远,你将我军在东南所为,铲除倭寇等一些细则,尽数汇报于陛下,不可有隐瞒。” 卫渊又道。 林兆远刚欲作揖,就听萧逾明皱眉道: “沿海内陆倭寇已被我军全面肃清,若是此时,陛下让我军回朝该如何是好?” 卫渊笑道:“海运尚未正式开启,陛下需要有一位大将坐镇东南。” “而且,创建水军这事,陛下其实也想做,否则,文治武功,如何评?” 此话一出,众人旋即恍然大悟,不再聊下去。 继续聊,不免有些犯忌。 “如若陛下真的要建造水军,不知卫帅心中可有合适的挂帅之人?”杨怀仁询问。 首先,新军的将领,不可能担任水军统帅。 卫渊,也不能一直留在东南。 但是,水军统帅,至少在刚成立这段期间,一定要是卫渊他们的人说了算。 对于这个问题,卫渊也考虑了很久, “本帅想让代州的郭颢统领水军,由呼延忠辅佐,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呼延忠很有本事。 卫渊手上的亲信就那么多,而且都身居要职。 按理来说,此刻担任雁门守将的梁达,是最合适的人选。 因为他比较听话,论忠心程度,丝毫不输陈大牛。 但梁达不一定能压得住呼延忠。 郭颢虽然有自己的主见,如今在代州任‘代团练使’,将边军治理的井井有条。 此人足够聪明,又是跟随卫渊一路厮杀过来的将领,他来担任东南水军统帅,既符合身份地位,也能让卫渊放心。 关键是,以郭颢的能力,压制呼延忠,不成问题。 呼延忠精通水兵之道,这样的人才,又不得不用。 杨怀仁不晓得郭颢此人,所以不便发言。 陈大牛笑道:“郭大哥来担任东南统帅,俺是没有意见。” 在雁门之战中,卫渊是雁门主将,徐长志是副将。 而卫渊在临时担任雁门守将之前,郭颢就已是戍卫雁门的一营副都头。 后来此人为跟随卫渊,又特意做了卫渊的亲卫都头。 要是论资历来说,跟随卫渊一起出来混的将领,也就徐长志能稳压郭颢一头。 以儒将著称的萧逾明在郭颢面前,最多也只能‘平起平坐’。 至于陈大牛.那个时候,只是一名普通士卒而已。 论资历,陈大牛的确要排到郭颢后面。 至于沈青、谢武等人,论资历,那更是排不上号了,甚至要排到斥候出身的林兆远后面。 萧逾明皱眉道:“郭兄前来,那代州之事,要靠谁决断?” “代州是咱们得退路.梁达太老实” 虽然有‘半路出家’的杨怀仁在此间。 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跟着卫渊的代州老卒们,对杨怀仁都颇为信任。 而且,对于杨怀仁来说,若无卫渊,就没有他的今日。 所以,他对卫渊,也很忠诚。 卫渊道:“英国公之子张鼎要前往代州,让梁达顶替郭颢的位置,让我那未来小舅子去守雁门。” “张鼎这小子有几分聪慧,又是本帅恩师之子,咱们自己人,能信得过。” 第一百八十九章:卫渊会见海外诸国使者 有时候资历远比功劳重要。 如若卫渊创业成功,按资排位,徐长志肯定是第一,其次是郭颢、陈大牛等。 像是半路出家的杨怀仁,即使官位做得再高,论爵位排名或是功臣排名,也要排在陈大牛等人之后。 不久,林兆远便离开军营,率领一百名满甲营将士前往京城。 在他离去期间,卫渊接见各国来使。 值得一提的是,倭使平忠盛尚未离开大周,而是去往扬州,在那里小住了一段时间。 海外诸国使者,都是去苏杭,再不济,也是去东南各大首府。 唯独平忠盛去了扬州,这让卫渊感到困惑。 福州境内最大酒楼――满香楼中。 卫渊热情款待海外诸国使节,福建路都转运使蔡襄陪同。 一整座酒楼,都被后者包了下来。 约各国使者见面,大抵是要将海运之事敲定下来了,所以蔡襄乃至福建路大小官吏,都显得极其重视。 他们将福建路各地著名美酒、庖丁,都给弄到了这满香楼当中,款待规格也是最高,虽远远比不得国宴,但也算是十分罕见。 原本卫渊是打算待范纯仁到了福州以后,一同去接见诸国使节。 结果范纯仁来信说,让福州此地率先开启海运,是可行的。 他非常赞同此事。 杭州盐课改制一事,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需要给海舟助阵,否则杭州各方势力众多,唯恐海舟一人难以招架。 这范纯仁与海舟关系极好,二人是同一年进士,本着同窗之谊,也要帮着海舟将一些事情敲定。 至于海运之事范纯仁不是傻子,心中也清楚,这事左右是绕不过卫渊的。 而且,因为一些利益之争,就将福州得天独厚的优势摈弃也不妥。 索性,干脆就以福州为试点。 于公于私,范纯仁都认为,自己所做并无不妥。 有了范纯仁的来信,卫渊便就自个儿接待来使了,至于蔡襄,只不过是来凑个人场,无关局势。 但蔡襄与前来的福建路官吏不这么想,此刻,他们都很激动,心想着,这泼天富贵,总算是接住了! 满香楼包厢里。 端坐首位的卫渊,看向诸国来使,笑问道: “这几日,你们都去了我大周东南哪些地方?见到了什么?有何感悟?” 各国使者陆续应声道: “尊敬的卫将军,我来自真腊国,我去了杭州,见识到了贵国素有天堂之称的地方,那里很美,生活在那儿的百姓,穿的衣服,也都很美。” “我来自波斯,我也去了杭州,那里的茶汤.应该是茶百戏,很好看,很醇香,也很好喝。” “我去了苏州,游览了太湖,还在那里钓了鱼,苏州百姓都很热情.” “.” 有朝廷派来的翻译在,与各国使者沟通,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大周毕竟是天朝,每年来朝贡的海外诸国很多。 所以,赵祯就让特定让一些人,学了各国语言,以备不时之需。 卫渊笑道:“其实江宁府、奉化府、寿州这些地方,都很好,我们大周民间有句话,叫做十里不同音,千里不同俗。” “欢迎你们闲来无事的时候,多去走一走,看一看,回去之后,将我大周各州府之美,告诉你们的百姓,欢迎他们不远千里的来大周游玩。” 通了海运,也就代表着,海外诸国的子民们,可以随时来大周游玩,只需向当地官府报个到即可。 毕竟,海外诸国的商人,也可以来大周做生意。 将他们最为先进的东西,都弄到大周来。 彼时的大周,才算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朝廷急于将倭寇之患肃清,就是因为,要保证海外诸国的商船安全抵达大周。 要不然,长期受到倭寇滋扰与劫掠,假以时日,谁敢出海?外来商船,又有谁敢来大周? “卫将军说的是,我打算今年秋时返回柔佛,待到来年三月,将我的家人都接来,好好在大周逛一逛。” “听闻卫将军要常驻福州,我特意在福州小住几日,这里的人都很好,风景也好。” “福州虽然不如杭州富裕,但是却有它得天独厚的优势” “.” 几人陆续开口。 自打卫渊领兵前来东南时,就唯独在福州停留时间最久。 他们即使不用猜也知道,此地定是非同凡响,必与海运有关,故而都提前来此。 唯有倭国使者平中盛慢吞吞的,在扬州待了许久,今日才刚到。 对此,卫渊也很好奇, “听闻倭使没有前往我大周素有天堂之称的苏杭,反倒是在扬州待了许久,不知为何?” 经由鸿胪寺随行官员的翻译。 平忠盛很快应声道:“听闻卫将军您乃是扬州人士,所以在下就想瞧瞧,到底是怎样的钟秀之地,才能诞生像卫帅您这样的英雄。” 卫渊双眼一眯,“你是听何人说起我老家在哪?” 卫渊等兄弟姐妹的老家,在扬州边界一处县城里,名为广陵县。 此地颇为有名,当年,吴楚曾在广陵交战。 平忠盛道:“是听京城中不少勋贵谈起。” 扬州广陵县虽然是卫渊的老家,但卫渊对那里的归属感并不强烈。 甚至,他将代州当为老家,都没考虑到扬州广陵。 广陵往南数十里,就是宥阳,乃是盛老家。 “这么说,你是刻意到了我老家,去打探我了?不知你都打探到了什么?” 卫渊脸色阴沉。 面对不断向自己示好的倭人,他就是提不起半分好感。 前世,他就比较讨厌那个地方的人。 若是听说,有哪个倭人娶了中华之女子,他就不停摇头叹息。 堂堂中华儿女,偏偏要嫁给野猴子,何至于此? 平忠盛或是感到卫渊脸色不太对劲,连忙起身弯腰道: “请忠勇伯见谅,在下并未打听您什么,而是去了广陵您儿时住的地方。” “那儿有许多跟您同姓之人,我们买了很多礼物,送给了他们,他们都很高兴。” 倭人一向如此,对于一些小细节,很是重视。 但是他们是最不重视大节之人。 对你好的时候,是伪善的真好,对你坏的时候,恨不得要将碎尸万段。 平忠盛认为,因他带来的武者一事,使得卫渊厌恶于他。 为确保那批军器无恙,他想,用这种方式,来讨好卫渊。 然而,卫渊并不吃这一套, “倒是让你破费了,稍后,我会派人,将你所买之礼物,汇成金钱还于你。” 说罢,也不容平忠盛说些什么,就又说起其余事, “在来之前,本帅听说,你们都有意趁此机会,与辽、夏通商。” “这件事情,本帅是做不了主的,需要汇报我朝陛下。” “但,两国有的,我大周有,两国没有的,我大周也有。” “你们想与辽夏通商,究竟打着什么心思,本帅不予追究,就实际情况而言,两国距离我大周东南沿海一带距离极远。” “倘若借由我大周海运与你等通商,只怕两国商队,也很难安然抵达此处。” 海运之事,办好了,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办不好,就会上升到政治程度。 卫渊身为东南招讨安抚使,不可能为了区区一星半点,可能存有的功绩,就将政治前途给废了。 按理说,大周暂时与两国是休战和睦的状态,三国间贸易往来也愈加频繁。 以卫渊的身份,是可以让一些两国商队出海。 借此,也能让朝廷获得一些利润。 但没必要招惹这些是非,只因他将来的主战场,在朝廷,更在三国接壤的边境上。 要是此时与两国某些商贾关系过于亲密,难免将来会有人翻旧账。 在政治一途,能走得长远的,永远都是那些还未功成名就时,就颇为爱惜羽毛的人。 不然,遇到一场政治风波,随时一生心血,都会付之东流。 就比如说两王案。 倘若两王一开始就表现得让赵祯放心,倘若涉及两王案的势力不参与夺嫡之争,压根就不会有此大狱。 听到卫渊的声音后,各国使者都很默契点头, “如果能与辽夏两国有经略往来,那更合适不过,即使没有,也不妨碍与贵国互通贸易。” “这件事,全凭卫将军您做主。” “.” 卫渊是东道主,更是东南柱石。 想要尽快促成各国贸易合作,所有人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卫渊瞧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前右侧首位的蔡襄。 后者顿时会意,连忙向身后一人小声道:“吩咐下去,可以上酒菜了。” 稍后,随着酒菜上齐。 卫渊举杯,向诸国使者笑道: “这杯酒入腹,我们就可以商量商量这海运一事了。” “对于各国想与我大周签订的生意契约,本帅大概看了一下,没什么太大问题。” “至于与各国海运朝贡条令,你们提出,要由你们亲自挑选我大周商队、州府官衙合作,本帅认为不妥。” “商人与商人之间的合作,那是属于自由朝贡,本帅不过问。” “但是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生意,该由哪些人,哪些商队,哪里的货品出海,又在哪儿出海,需要我大周说了算。” 第一百九十章:明兰与盛老太太回宥阳老家 商人之间即使再互通贸易也比较有限。 海运真正的利益大头,定是国与国之间展开的贸易往来。 大周与各国海运朝贡条令,乃是由朝中几位大佬亲自编纂,是朝廷刚出台的法令。 意在约束海运,使海运的主动权,永远掌握在大周手中。 但只要卫渊还在东南一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海运一事,他已经全权代表了大周。 所以对于他所言,各国使者并未持反对意见,实际上他们反对了也没有用。 想与大周互通海运的国家比比皆是,少那么一两个,无伤大雅。 满香楼一役,实际上就是卫渊与诸国的谈判。 而目的也只有一个,海运的主动权以及绝大部分的利益,要掌握在谁的手中。 大周对于海外诸国来说,国力算是强盛,所以这场谈判进行的也很顺利。 待诸使离去后,福州刺史刘奕被蔡襄授意,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敢问卫帅,福州率先开启海运一事,是不是就此敲定?” 卫渊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 蔡襄怒嗔道:“大胆!这种事情,岂是你小小刺史就可过问?还不速速退下!” 刘奕连忙作揖道:“是下官多嘴,还望卫帅恕罪。” 卫渊摇头道:“蔡转运使,可以着手准备海运一事了。” 闻言。 福州官吏皆是面色一喜。 尤其是蔡襄与刘奕,前者深深作揖道: “福建路无甚经略,当地百姓只得靠海为生,下官替我福建路五百万百姓,多谢卫帅了!” 随后,无论福州还是福建路官吏,齐齐作揖道: “谢卫帅!” 卫渊摆手道:“这是你们应得的,这些年,你们福建路为抗击倭寇,辛苦了。” 于公于私,他都没有理由,不选择福州。 于公,福建路海防设施完善,而且所造战船极多。 虽然该路海防营将士不属于水军,而是隶属兵部管辖。 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福建路一带所有海防营将士,都称得上是水军。 于私,倘若大周第一个海运试点出了大问题,卫渊与范纯仁都是责无旁贷。 第一个开通海运的地方,卫渊不求能为自己赚取多少利润,他只求一‘稳’字。 离开满香楼以后,卫渊向身旁亲卫柴功吩咐道: “你代本帅跑一趟广陵县,告诉当地卫氏族人,若今后谁在肆意收下他人之礼,出了事,本帅概不负责。” “再去广陵卫氏宗祠里找几位族老,告知他们,要是有空,本帅会回广陵祭祖。” 卫渊对于广陵县,真的没有丝毫的归属感。 那里的卫氏族人,也比较偏稀少。 但如今好歹也算功成名就,是该荣归故里一番。 柴功抱拳道:“属下明白。” 卫渊又问,“兆远走了几日了?” 杨怀仁想了想,道:“大概有五六日了。” 卫渊点了点头,“算算日程,此刻他应该已到了京畿附近,若是中途日夜兼程,此刻应该已经到了汴京。” 如果是寻常人骑寻常马,从福建路到汴京,少说也要七八日时间。 而且在路途上不能有所耽搁。 但是杨怀仁等人的马匹,都是百里挑一的上等马。 沿途驿站,还可更换马匹。 所以速度上要较为迅速一些。 杨怀仁道:“朝廷是否要组建水军,大概这几日,就能有个眉目了。” 卫渊微微颔首,“组建水军这事,咱们那位陛下,要比咱们还要着急。” 杨怀仁笑问道:“水军若成,其水军之名,卫帅可想好了?” 卫渊道:“咱们这支军队,叫做荡虏军,至于水军就叫做荡海军。” 荡海军? 杨怀仁喃喃一番,忍不住称赞道:“这名字够霸气。” 卫渊看向身后侧的萧逾明, “可以给郭颢写信了,让他准备准备,待成建水军的旨意下来,我即刻禀明官家,让他成为水军统领。” 杨怀仁不解道:“此事,是不是有些着急了?” 卫渊叹道:“各地商贾都在急等着出海,若是不快些,唯恐会出乱子。” ―― 不出卫渊所料,林兆远的确已经进京。 并且将他编纂的两部图书,完好无损的交给了赵祯。 来京城途中,林兆远能感觉到有人在监视。 只是那些人都不敢露面,只能做缩头乌龟。 此刻,宣政殿里。 赵祯看向身前韩章等人,开怀大笑道: “卫卿此去东南不过两个月,就已有此大捷!” “壮哉荡虏军!” 说罢,或因过于激动,竟是接连咳嗽几声。 朱总管刚想提醒赵祯切勿激动,要以龙体为重。 就见赵祯率先摆手道:“朕这身体,老毛病了,无妨。” 站在他面前的韩章、富彦国等人,陆续开口道: “新军能够如此迅速剿灭倭寇,实为国之幸甚,就是不知,卫渊与范大人,可已敲定率先开通海运之地?” “距离朝廷开启海运已过去整整三个月,这要是再拖下去,只怕会出乱子。” “这事,也该有所决断了,卫渊有整整八万甲士,难道还不足以保证海运之安危?” “.” 在他们看来,倘若新军连区区倭寇都战胜不了,那么就太废了。 剿灭内陆倭寇,只能说明,新军战力不至于拉胯,但远远没有到能体现出新军战力的地方。 皇帝陛下因此事过于激动,只怕是想将此事载入史册,然后大写特写。 好让后世人知道,他这个皇帝,在武功方面,是有留下一些东西的。 新军表现的越好,赵祯自然就越是激动。 韩章等人极为了解赵祯,都不愿扫他的兴,毕竟,新军铲除不了倭寇,才是问题。 “卫卿奏报中有说,虽然内陆一带的倭寇已经得到全面肃清。” “但是大海之上,仍旧有数之不清的贼寇在兴风作浪,为海运安危计,他想请命组建水军。” 待赵祯话音落下。 韩章等人瞬间就不淡定了, “官家,我大周军队数量多达百余万,倘若又要组建水军,只怕朝廷财政难以维持。” “卫将军不知朝廷之苦,嘴巴一张,就要兴建水军这水军养起来,可比寻常士卒难多了。” “水军若成,光是每年维修战船之费用就不知有多少,臣不解,明明新军就可荡除倭寇,卫将军为何还要上书朝廷组建水军?” “臣实难赞同此事,朝廷好不容易可以借着海运缓口气,可海运还未见利益,就又要为组建水军花钱?” “.” 赵祯早就猜到他们要如此说辞, “你们先别急,卫卿除了给朕上了份奏报之外,还亲自编纂了两部图书。” “据前来送奏报的将士称,这两部图书意义重大,可谓兵家之典籍。” “你们不妨看一看。” 言罢。 韩章等人便拿起那两部图书看了起来,边看边震惊道: “倭寇对于沿海一带的影响,竟是如此深远?” “这是卫渊所绘的海防图鉴,要是根据他的意思修筑沿海一带的暗堡等设施,的确可保沿海平静。” “咱们这位卫将军,想的不是一时之计,而是要让咱们大周,永绝倭寇之患,永保沿海太平啊!” “这两部图书何止是可为兵家之典籍?足可称圣典!” “纪效新书.又是一部练兵之法?这卫将军莫非是兵圣转世不成?先是一部练兵实纪就足让人感到惊叹,如今又写了部训练水军,抵抗海外之敌的兵书当真厉害啊。” “有时我真的想看看,卫将军的脑袋里,究竟装得什么?常人一生能写一部集大成之兵书便是足够,他却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相继写出两部?” “还有这海防图鉴,其价值,远胜我大周各地城防图啊!” “.” 卫渊在筹海图编一书中,写到了倭寇滋扰边境之患。 假以时日,必然会影响大周长治久安。 他就生怕,这些士大夫们,看完以后,对倭寇之患没有什么概念,所以写得极为详细。 对于他们的种种赞赏,韩章都觉得,没有说到点子上。 顿了顿,他缓缓开口道:“如果不出所料,这两部图书,应该是卫将军同时写出。” 同时写出? 听到这四个字以后,这些跺跺脚就能使大周犹如地龙翻身般的士大夫们,此刻再难抑制惊讶神情。 不管是不是同时写出,韩章的话,倒也提醒他们了。 卫渊出征才多久? 这么多的时间,将创作出了两部兵家之典籍? 尤其是那纪效新书,论战略意义,远胜筹海图编,与练兵实纪相当。 仅靠这两部图书,将来,卫渊也可入武庙。 可这才多少时间? 那卫渊,不免太天才了吧? 论兵家之道,哪怕是张辅,都不如卫渊了! 实在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实在厉害.” “假以时日,卫将军必为当世兵圣。” “卫将军对于练兵之道的钻研,已经超越武庙中的绝大多数人.” “.” 顷刻间,他们再次忍不住的惊叹起来。 那些话,是在真的惊叹,也有捧杀的意味,毕竟是当着赵祯的面说出。 此外,若是卫渊并非是在出征之时写出的这两部图书,那只能说,在很早之前,卫渊就已经预料到今日这个局势了。 要真是如此,那么此子之心细如发,当真让人感到恐惧。 如果不是,那卫渊足可称是一位妖孽! 兵家近百年未出彪炳史册的将帅之才,如今,要出了么? 哪怕是武襄公与卫渊相比,也多有不足啊! 这卫渊.才多大? 听到他们一直在夸赞卫渊的才华。 赵祯突然笑了笑, “朕让你等看这两部图书,是想让你们说一说,水军是否要建,而不是在这里听们夸赞卫卿如何。” 闻言。 众人一愣。 如果按照筹海图编中所写,倭寇会影响大周海运千秋万载,那确实该组建水军。 不仅要组建水军,就连各地海防措施也要改革。 可问题是 钱从哪里来? 韩章道:“陛下,组建水军与加固各地海防,的确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但如今,朝廷的各项开支,皆有了章程,若是再组建水军,户部财力不免有些艰难。” 组建荡虏军顶多是花钱。 组建水军,巩固沿海各地海防,那可是费财又费力。 赵祯道:“若是先让户部掏钱,待海运有了利润,再补这个窟窿呢?” 他早就看了筹海图编。 说实话,他现在很激动。 如果真的如卫渊所言,成立了水军,巩固了海防,那么他自认为,武功方面,就近乎完美了。 临老,所求不就是这一点吗? 韩章等人皆是微微皱起眉头。 先拆东墙补西墙的法子固然可行,可是最开始,朝廷的打算,不是想通过海运充盈国库吗? 使得朝廷能积攒些财富,不至于会在遇到风浪中手足无措。 毕竟,盐制刚改,今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说不定呢。 顿了顿,一直沉默的王安石忽然开口道: “陛下所言此法,臣认为可行。” “既然诸位相公,都认为组建水军,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若是因钱财之事就不予组建,那么谁敢保证海运之安危?” “待到来日,卫帅凯旋,谁又能保东南沿海一带安稳?” “若是倭寇瞅准时机,趁机壮大,岂不是害惨了沿海百姓?” 王安石一连三问,顿时让众人鸦雀无声。 韩章等人主要是因为钱财之事而有所犹豫。 除此之外,他们也乐意见到沿海一带无忧,并不算是强烈反对水军组建。 毕竟,大周也的确需要一支水军。 可非得是今年吗?王安石所问中,已经写出了答案。 “陛下,卫将军可有说,水军编制需要多少人,巩固各地海防,有需要多少钱财,才能稳住东南沿海一带的形势?” 韩章询问道。 赵祯道:“卫卿说,水军编制,至少需要三万人,这还不包括各地海防士兵。” “战船,至少需要三千艘,至于巩固海防与组建水军所需钱财初步估计,可能需一百万两白银。” 一百万两?还是初步约莫?嘶! 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王安石的神色也有些不淡定。 一百万两的支出对朝廷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后续又要花多少银子来维持? 万一是个无底洞呢? 他们不得不慎重。 户部尚书欧阳永叔咬了咬牙,道: “陛下,这百万两银子,户部可以出。” “但是,多久能见成效?今后每年,户部需要向东南沿海一带得海防投入多少银子?” 闻言,赵祯道:“卫卿提供了一个法子,由沿海各地方城镇,来维持海防与水军兴盛。” “前提是,海运财税,每年要留两成给地方官府。” “朕认为,可行。” 欧阳永叔与王安石等人都是松了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水军可以成立! 经由一众士大夫详细讨论,再由赵祯最后拍板决定,即日起,大周开始组建水军。 由卫渊临时担任水军统帅,主管水军与海防建设一事。 这个消息很快便是传入民间,迅速引来无数人热议。 此时,盛得知朝廷要组建水军,而且还是卫渊主管此事后,心思瞬间活跃起来。 刚散了衙,盛就连忙回到家中,去了寿安堂见了盛老太太,笑道: “娘亲自来到京城之后,应该很久没有出去走动走动了吧?” “听闻大房我伯母那边寿辰将至,娘亲应该与我伯母许久未见了吧?” 听到这里,盛老太太先是抿了口茶,而后不急不慢的直言问道: “你想让我去一趟宥阳?是为了什么?” 盛面露尴尬道:“果然无论何事,都瞒不过娘亲您的眼睛。” “朝廷刚发的明旨,要在东南一带组建水军,是由渊哥儿带头。” “他现在可是东南两路三府的封疆大吏,位高权重,朝廷突然宣布要组建水军,应是要正式开启海运了。” “想必苏杭那边,这几日定然极为热闹,娘亲您闲来无事,可与伯母一同在东南逛逛。” “孩儿让长柏与明丫头陪着您去。” 闻言,盛老太太不由得闷哼一声。 这算盘,都快打到卫渊脸上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林兆远请张桂芬说亲 盛家,寿安堂里。 盛老太太脸色不悦道: “大房年关时不是来过了吗?那时,你们应该从忠勇伯那里得到了答案!” 盛道:“母亲说的是,这海运是咱们大周朝破天荒头一遭,我那堂兄,也不愿错过” 如果盛家大房也去参与海运的生意,定是能小赚一笔。 而这里的小赚一笔,也足够盛家三房能够富裕多年。 大房从商,二房从政,三房从农事,也最为不济,常需大房补贴。 但盛与盛维心中又都清楚,三房,是盛家最后的退路。 倘若二房仕途不顺,大房的生意也必然受阻,届时,手里有地的三房,就是盛家其余二房的依托。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盛家三房子女,常常受到大房周济,有时行事,却仍是不知好歹。 盛老太太闷哼道:“你想让我卖张老脸,又担心仅我一人不可,又将明丫头叫去。” “渊哥儿向来疼惯了明丫头,必然会让我盛家有个可以参与海运的机会。” “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再是亲近的亲戚,这人情,也总有用光的那一天。” “你这个当父亲的,究竟有没有好好为明丫头考虑过?” 其实不依靠卫渊,盛家大房也能参与海运贸易。 只是,以福州为试点的首次正式开通海运一事,盛家是没机会参与的。 而海运前期,最赚钱的一次机会,也就是降临在福州的这场泼天富贵。 福州百姓是接住了,可其它地方的商贾、世家、官宦能否接住,全看卫渊的意思。 这也是盛与盛维的打算,首次开通海运,他们想去参与。 只是,卫渊已经为明丫头付出了极多,也早已还清了卫恕意对卫家之恩。 长此以往,待明丫头成婚之后,若是遇到麻烦,卫渊还会伸手帮忙吗? 让盛老太太忧虑的地方,就在此处。 盛叹道:“母亲,这是咱们盛家的一个机会!” “明兰她,毕竟是姓盛!” 姓盛? 听到这里,盛老太太豁然起身,勃然大怒, “你个混账!” “你这个当父亲的,何时设身处地的,是真为明兰那丫头考虑过?” “刚到京城的时候,你就借着明兰她舅舅的名声,肆意勾结权贵,你以为,我不知?” “为明丫头考虑的事上,远远不如她那个舅舅!” “如今,你为了盛家,还要消耗明兰与渊哥儿之间的亲戚情分!” “难道,明兰她们娘俩欠你的不成?她们娘俩今日穿的用的,有几样,是你给的?” “相反,英国公、忠勇伯给她们娘俩的各种财物,被你拿了不少,给了墨兰、柏哥儿他们,你还想怎样?!” “你记住,她们娘俩不欠你什么,我也不欠你们盛家什么!” 盛老太太说出这番话,真的是太重了。 但是她老人家着实看不下去了。 盛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立时心中胆怯不已,连忙下跪, “母亲莫要动怒,孩儿知错了!” 盛老太太,在京城里是有些威望的,勋贵里,不知道她的人几乎没有。 对于当今不少勋贵当家主人或是娘子来说,盛老太太,亦是她们的长辈。 如今文官清流中,对这位将一生都奉献给盛家的老人,也都很尊敬。 倘若传出,盛惹了老太太不悦或是有什么不孝之名. 他的仕途,也就完蛋了。 “我哪儿也不去!” “明兰也不会去!” “我劝你,打消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明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谁也别想亏待她半点儿!” 盛老太太说至此处。 盛自知想法落空。 可偏偏就在这时,明兰来到此间,将盛搀扶起来。 见状,盛老太太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又重新坐在椅子上。 明兰将盛搀扶着落座,问道:“父亲,祖母,你们这是怎么了?” 盛看向明兰,一时间竟是觉得有些羞愧,故作咳嗽两声,道: “没什么,明丫头是来找你祖母的?你们祖孙二人聊吧,为父还有事。” 顿了顿,就又看向盛老太太,作揖道: “孩儿先告退,明日再来问候母亲。” 盛老太太冷哼一声,不做理会。 盛尴尬至极,遂离开此间。 待他前脚刚走,明兰就来到老太太身边,为她捏着肩膀。 过了会儿,盛老太太询问道: “你怎么不问问我与你父亲之间,方才发生了什么?” 明兰道:“方才祖母您那般动怒,孙儿在院子外面都听到了。” 盛老太太叹了口气,“怪只怪,你这个父亲,想得太多。” “自个儿不求上进,却总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闻言,明兰站在老太太身前,思虑片刻,正色道: “祖母,孙儿有些想淑兰与品兰姐姐了。” “自淑兰姐姐嫁人之后,孙儿就再没见过她。” 盛维生有两男两女。 明兰口中所提淑兰与品兰,即为盛家大房嫡女,淑兰最大。 此外另有两名嫡子,盛长松与盛长梧。 听到明兰所言,盛老太太稍稍一愣神,道: “明丫头,你这样做,万一让你舅舅心生不悦” 明兰低眉若有所思,心中不免生出愧疚之意,抬头看向盛老太太,笑道: “舅舅待孙儿好,孙儿一辈子都还不清,怎还会因此事劳累舅舅?” “待到了东南,若是伯父那边有意要借孙儿攀附舅舅,孙儿会提前向舅舅说明。” “如此,既不会让祖母您感到为难,也不会麻烦到孙儿的舅舅.” 明兰本就觉得,对卫渊亏欠良多,怎可能会因此事,帮着盛家,不帮着自家舅舅? 如此一来,明兰觉得,应当就无大碍。 至于盛家想要掺和海运的生意.可以,但要涉及到自己的舅舅,不行。 这是明兰的底线。 盛老太太道:“按照你所说之法,不是不行,只是就怕届时会生变数。” 明兰道:“祖母,孙儿就算去,也不会向我舅舅说,给盛家大房一个参与海运的机会反而还会劝我舅舅,莫要理会伯父他们,如此,怎会生变数?” “孙儿去,只是不想让祖母您为难,孙儿知道,您苦心经营盛家多年,小心维持您与盛家之间关系.” “孙儿不愿看到您因此事为难.” 盛老太太拉着明兰的小手,哆嗦着嘴唇,道: “盛家何其有幸,能有你这样一个后辈。” “罢了.咱们就回老家一趟,趁着祖母我还能走动,就带着你好好逛逛。” “不然.祖母也担心,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明兰跪在盛老太太面前,“祖母.” 自从她跟在老太太身边开始,这位老太太,就教了她不少事情,也待她极好。 祖孙之间的感情日益浓厚。 所以,明兰自是不愿看到老太太因为这种事情,就与自己的父亲盛日渐疏离。 明兰去学堂学习时。 盛老太太特意将此生积攒下来的一些财富,譬如房产、地契等等,又拿来看了一遍。 见状,房妈妈好奇问道:“老夫人,您怎的又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了?” 盛老太太道:“这些,绝大部分,我打算留给明兰那丫头。” “还有另外一小部分,我想着,以我个人名义,待忠勇伯与张家独女成婚时,上份礼。” 房妈妈惊诧道:“要送给忠勇伯那么一份重礼?” 盛老太太笑道:“咱们觉得重,可人家忠勇伯不一定那么觉着。” “自咱们盛家来到京城,看似那忠勇伯没做什么事,可若没他在,咱们盛家,不可能在京城能够那么快站住脚。” 明兰对于卫渊自觉羞愧,所以想到今后,用自己的婚嫁之事,来为忠勇伯府的兴盛添砖加瓦。 但明兰并未想到,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的卫渊,又岂会牺牲她的姻缘,来成全自己的政治前途? 这是只有盛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至于盛老太太,是觉得惭愧。 他们盛家,在卫渊还未发迹时,亏欠卫恕意母女极多,如今即使对她们母女再好,那也没了什么用处。 即使如此,忠勇伯依旧能够不计前嫌。 这在盛老太太看来,是难能可贵的,她喜欢卫渊这个后辈。 但是盛家一言难尽。 “咱们盛家将来最有出息的,或许就是柏哥儿了。” “希望柏哥儿这孩子,将来可以帮助到忠勇伯府,这样咱们盛家,也不至于一直欠着人家伯府的人情。” “去宥阳时,我少不得要叮嘱叮嘱柏哥儿。” 老太太这辈子,为盛家付出太多了,她考虑到了所有人,包括明兰在内。 但是却从未考虑自身什么。 卫渊与徐长志都很敬重这位老太太。 ―― 朝廷颁了明旨,要筹建水军。 户部那边,正在准备钱财。 待户部钱财到位,林兆远就会护送户部官吏与那批百万两银子到东南。 一百万两银子,只是初始而已。 任谁都清楚,光靠一百万两,又想筹建水军,又想巩固海防,是远远不够的。 但是,户部能在改制盐课的关键时刻,拿出这一百万两白银,可见,也是希望看到东南无忧的局面发生。 不管怎么说,只要将水军成立与海防建设提上日程,卫渊的功绩,就足可与张辅等人所媲美了。 这一点儿也不夸张。 卫渊前世历史上,封建王朝末期,有位官吏叫做李鸿章,他前半生常与人说,此生所做最大的两件事,就是兴办洋务与建设水师。 后来因为一场败仗,使他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从这一点儿来看,此时卫渊所行之海运、海防乃至水军建设,都与李鸿章所为相似。 只是国情不同,此一时彼一时,卫渊更易做成这样的事情。 今后,史书也必然对此事大写特写。 但是说实话,国无英雄,因为一件事的办成,需要朝廷各个部门鼎力支持,并非卫渊一人之功劳。 若无户部的钱财,工部造船,卫渊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最多是有进谏之功罢了。 正因此,韩章才会让朝廷各部门积极参与,毕竟,功劳和名声,不能都落在卫渊一个人身上。 林兆远深知,自己待在京城的日子,怕是不久了。 此次跟随卫渊出征数月,让林兆远产生了一些念头,他想要成家了。 否则,凯旋之后,回到京城,连个可暖窝的人都没有。 不像卫渊,他回来以后,就要成婚,上头还有两个姐姐疼着护着。 林兆远乃京畿一带人士,家境苦寒,只有一位老母,还患了痴呆之症。 在林兆远等人刚来到京城的时候,卫渊就差人把他老母接来,并且买了两个奴婢,日夜照料着。 也是从此刻开始,林兆远就坚定了要给卫渊卖命的决心。 可以毫不违言的说,卫渊上一刻造反,林兆远下一刻就能命人做龙袍龙椅。 家里的老母患了痴呆之症,难去为自个儿说亲,这事,他又不好告诉卫渊。 而林兆远事先也不给卫渊打个招呼,就冒昧前来英国公府门前,只因此次归家,有医师说,他的母亲,也就这一两年光景了,甚至可能撑不过今年寒冬时节。 林兆远想在他娘亲还在世时,尽快将亲事定下完婚,这也是人之常情。 思来想去,在京城里,好像就只有那位已被众袍泽兄弟认可的,未过门的大嫂,可以名正言顺的帮着自己说亲了。 张桂芬虽然没有过门,但已有婚约在身,而且即将完婚,再加上又是将门之女,不拘泥于俗礼。 而且,让她帮着给自己说亲的人,又是自家人,想来不会外传。 所以,林兆远就扭扭捏捏的来到了英国公府门前,犹豫半天未踏进府门。 恰巧今日英国公夫妇又去大相国寺烧香拜佛。 张桂芬的几个兄长,又都去城外打猎了。 所以,倒是只有张桂芬一人在府上。 英国公府的下人们看到一位身披甲胄的将军站在府门外来回走动,便是心生好奇,遂上前询问, “不知将军来找谁?” 林兆远连忙道:“这是我的拜帖,我是忠勇伯卫将军的袍泽兄弟,我想见我大嫂” 支支吾吾半天,连句完整的话也不曾说出来。 这还只是请人说亲而已。 要是遇到那心仪女子,只怕林兆远要羞得说不出话来了。 大嫂? 英国公府仆人喃喃一声,接过拜帖,连忙回府去找张桂芬,将这拜帖呈递给她, “那将军怪得很.不知想做什么.” 张桂芬看到拜帖上所写名讳‘林兆远’三字,瞬间开口询问,“人在哪?” 仆人道:“正在府外。” 张桂芬道:“快快请人进来。” 随后,张府正堂里。 张桂芬坐在首位。 林兆远慢吞吞的来到此间,向张桂芬作揖道: “小弟林兆远,见过大嫂!” 听到大嫂二字,张桂芬脸颊一羞,大大咧咧道: “兆远兄弟今儿个为何来此?可是卫哥哥差你送了什么书信过来?” 林兆远摇了摇头。 张桂芬心中顿感一阵失落,“那兆远兄弟今日来所为何事?” 林兆远犹豫片刻,咬了咬牙,道: “小弟想请大嫂给小弟说门亲事。” 说亲? 听到这里,张桂芬瞪大了双眼,感到不可思议。 林兆远解释道:“小弟娘亲患了痴呆之症,小弟家中已无长辈。” “卫大哥乃是小弟兄长,所以.所以小弟便来寻大嫂了。” “情急之间,小弟实在想不到,有比大嫂您更合适的人选.” “小弟.唉!” 张桂芬看到他一脸尴尬地模样,摇头道: “你家里得事情,我知道一些。” “你们出征之前,卫哥哥也有特意交代我,让我定时寻医师为你娘诊治。” “婶婶她不知你相中了哪家女子?你跟随卫哥哥戍卫边疆多年,定要寻一些上等人家的女儿,你唤我一声大嫂,这事,我自是会帮你。” 她毕竟还未过门,这一帮,少不了闲言碎语。 林兆远直言道:“多谢大嫂。” “小弟相中的女子,是盛家大姐盛卫氏身旁的一等女使.名唤小蝶。” 随着卫恕意在盛家地位水涨船高,这小蝶的身份,自然也被拔高不少。 第一百九十二章:小蝶惶恐,陈大牛:我颜值比较高 一等.女使? 小蝶? 张桂芬微微皱起眉头,暗想,似乎大姐身边,确实有那么一个女使。 模样倒是挺俊俏,看着也挺会来事,只是那女子身份地位太低。 林兆远见张桂芬久久不给回应,以为她不愿帮这个忙,开口道: “若是让大嫂觉得为难,全当小弟没有提及此事,小弟告退!” 说罢就欲转身要走。 张桂芬连忙道:“且慢。” “你急什么?我问你,你是什么身份?” 林兆远一愣,下意识应声道:“当兵的?” 张桂芬摇了摇头,“你是开山军指挥使,更是卫家哥哥的生死兄弟。” “小蝶这女子是不错,但地位太低,配不上你。” “这几日,我为你寻个更好的人家.” 话还没说完,就见林兆远摇头道: “小弟第一次去盛家的时候,就相中了那位叫做小蝶的姑娘。” “只是这些年来,不是在征战,就是在征战的路上,难以顾及终身大事.” “小弟,只要那个叫做小蝶的姑娘。” 张桂芬道:“你决定了?” 林兆远坚定地点了点头,“决定了。” “不后悔?”张桂芬又问。 林兆远应声道:“不后悔!” 张桂芬道:“卫家哥哥可知此事?” 林兆远摇了摇头。 张桂芬道:“若是你卫大哥不赞同此事,依然要坚持?” 林兆远点头。 “好。”张桂芬笑道:“不愧是跟着卫家哥哥戍卫边疆多年的勇猛之士,果真重情重义。” “这事,由我来说,你专心帮着卫家哥哥做事。” “待事情有了眉目,三书六礼,会以忠勇伯府的名义,由我亲自送上门去。” 小蝶是盛家买来的奴婢,是贱籍,像盛家这种官宦人家,即使将小蝶打杀了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按理来说,即使盛家放籍,像小蝶这种女子,也配不上三书六礼。 林兆远是知道这点的,“这会不会不妥?” 张桂芬摇头道:“你若真心喜欢那女子,那女子从今以后,就是民籍,良籍,不是什么贱籍。” “你唤我一声大嫂,你要娶的女子,自然是要三书六礼,缺一不可,否则平白让他人小觑了咱们忠勇伯府。” 严格来说,林兆远是属于忠勇伯府的家将。 林兆远欣喜道:“若是能改了小蝶贱籍,那自是极好,只是这三书六礼,决不能让大哥与大嫂破费。” 张桂芬道:“过年时,卫家哥哥向我说过,你们几人的婚事,全由忠勇伯府承担,这事,你无需忧心,自有我来处理。” 林兆远心中感激,“小弟,拜谢大哥大嫂。” 说罢就欲单膝下跪。 张桂芬连忙给身旁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迅速将林兆远搀扶起来,并未让他跪下去。 张桂芬道:“兆远兄弟,你说这话,就是见外了。” “卫家哥哥说了,你,长志,大牛,我们都是一家人。” “你唤我一声大嫂,又特意来寻我,我自是要对你的事情上心,今后切记不可如此。” “否则,让你卫大哥知道,只怕是要说教我了。” 林兆远一听,旋即笑了起来。 张桂芬道:“今日午后,我去一趟盛家,好好相看那个叫小蝶的姑娘。” “我让府里准备了一些酒菜,我的两位兄长片刻就回,你与他们小酌几杯。” 林兆远本想推辞。 张桂芬一再挽留,“忠勇伯府与英国公府本是一体,来到这儿,就跟来到咱们自己家一样。” “你从东南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最近这几日,都未曾好好歇歇,我让下人在前院准备了一间客房。” “你好生歇歇,待我从盛家回来,将消息说与你听。” 林兆远见张桂芬已将事情安排妥当,便不好拒绝,抱拳道:“有劳大嫂了。” 这一声声大嫂叫得张桂芬极为开心。 此刻,别说是为林兆远跑一趟盛家说亲,哪怕是林兆远相中了勋贵女子,她都敢去。 即为那一声声大嫂,也是觉得,忠勇伯府出来的将领,配得上任何一名女子。 张桂芬心里清楚,若是让外人知道,为林兆远说亲,免不得要被旁人说三道四。 哪怕是让自家娘亲知晓,只怕也少不了一顿数落。 但.谁让兆远兄弟嘴甜呢? 那一声声大嫂,早已将张桂芬‘忽悠’到上头的地步。 ―― 午后,张桂芬挑选了一副上等玉镯戴在手腕上。 按理来说,为别人说亲,是要带些礼物登门的。 但因暂时未将小蝶贱籍改了,思来想去,还是低调点的好。 张桂芬倒是不怕什么风言风语,但是就怕林兆远未来这媳妇,还招架不住堂堂国公府独女亲自跑去说亲这事。 来到盛家,张桂芬直接去了暮苍斋。 明兰一听她来了,心中很是高兴,连忙来到院子里,见张桂芬刚刚坐在院中亭子里的石凳上,便是迎上前去笑道: “舅妈这会来,可是想我了?” 此刻,卫恕意正坐在张桂芬身旁,见明兰这般跳脱,不由得摇头道: “跟你说了多少次,在你舅妈面前要有礼数。” 张桂芬笑道:“无妨。” 顿了顿,她看向明兰,道:“我虽然是想你,但这次,却不是因为你来这儿。” 明兰好奇道:“不是因为我?也没听说你想我娘亲的时候,特意跑来看看啊?” 张桂芬笑了笑,看向卫恕意左右,问道: “上次来寻大姐,见大姐身旁有个一等女使,名唤小蝶的,今儿个怎么没有瞧见她?” 卫恕意道:“知你前来,我特意让她从后院出去,到街上去买郑记糕点了。” 郑记糕点在汴京颇具名气,不做赘述。 张桂芬这才方知,原来是与那叫做小蝶的丫头错过了. “大姐,我每次来您都那么客气,您这里的茶点,我也是爱吃的。” 卫恕意道:“那可不行,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怎好意思让你尝那些粗茶淡饭?” 张桂芬每次来,她都是竭尽所能的招呼,什么贵又好,她便差人去买什么。 就生怕有几样糕点或是茶水不合她的胃口。 为此,卫恕意专门花大价钱买了一些茶叶,平时不舍得喝,明兰要是偷偷喝一点,还会被她教训。 就是想等着,哪天张桂芬前来的时候泡上一些。 如今卫恕意也很少做什么吃食了,明兰又爱吃她做得饭。 但每次哀求许久,卫恕意都不一定做。 可张桂芬只要来,哪怕卫恕意手上有着千头万绪的活,也会亲自下厨。 而每每此时,明兰总能大饱口福。 索性,明兰每次想吃自家娘亲做得饭菜时,总会差人去请张桂芬前来。 张桂芬在卫恕意这边待遇高。 同样,明兰哪次去英国公府,不带回去一些名贵首饰,张夫人总觉得缺些什么。 哪怕明兰坚决不要,事后,张夫人也会差人送到盛家去。 比如,明兰在张府吃到一个很好吃的糕点,只要她说出好吃两个字,未来半个月,在盛家,都不愁吃不到那种糕点。 一来二去,明兰都有些害怕去张府找张桂芬玩了。 “大姐,近日您可听说有关你小弟的一些事?” 张桂芬询问道。 卫恕意若有所思道:“自是听说了一些,小弟在东南肃清了倭寇,京城里的百姓,都在夸他是大英雄” “这几日,朝廷还特意下了旨意,要让小弟在东南筹建水军我也不懂这些,但也觉得,此事影响极大。” 要不然,盛那厮,也不会动了利用明兰的心思。 张桂芬点头道:“平日里大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也知道这许多。” “说起来,也是卫家哥哥身边的一名袍泽兄弟,叫林兆远的,不远千里来京城向官家送东南奏报。” “要不然,这东南水军,怕是难以筹备起来,卫家哥哥的大志,只怕一时半刻,也难实现。” 二人言谈间,明兰亲自做着茶百戏,想着一会让张桂芬品鉴一番。 卫恕意微微颔首道: “这林将军,我是知道的。” “当初小弟死守雁门时,就是他前来送信,当时可将我吓了一跳。” 明兰插话道:“当时娘亲觉得我舅舅定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一连苦了数日,身子也消瘦了不少。” 倘若卫渊真的死了,明兰心中会毫不犹豫的认为,自家娘亲,怕是也会落得一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毕竟,那时卫恕意还怀着木哥儿。 原来是知道林兆远,这就好办了许多想到这儿的张桂芬,直言道: “大姐认为,兆远兄弟这个人如何?” 卫恕意心里生出疑惑,好端端的,问这个作甚? 但对于张桂芬的问题,她一向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将军是个老实人,踏实能干,跟在小弟身边多年,值得信任。” 闻言,张桂芬面色一喜,道: “这林将军也老大不小了,他唤我一声嫂子,又唤您一声大姐。” “您看,咱们姐妹两个,是不是要为他寻个亲事?” 寻亲事? 卫恕意好奇道:“这是我小弟的意思?” 张桂芬摇了摇头。 卫恕意道:“那你怎会对他的事情这般上心?” 张桂芬干脆直言道:“兆远兄弟相中了一女子,大姐不妨猜猜,是谁?” 卫恕意忽然想起方才张桂芬说起‘小蝶’,又知扬州时,小蝶对林兆远有意,下意识开口道: “林将军相中的女子,是小蝶?” 张桂芬点了点头,“不愧是大姐,一猜即中。” 如果不是林兆远得地位越来越高,卫恕意早就想撮合小蝶与他了。 只是,以如今林兆远得身份,比盛都高。 如何去说? 也就是林兆远不像盛家这般树大根深,能接连出两位进士,又有盛家大房为依托。 要不然,林家早就超过盛家了。 一些正儿八经寒门出身的进士或是将领,论底蕴,是远远不如像盛家这种官宦之家。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林兆远军饷,一月零零散散的,有近三十两左右。 盛一年俸禄是两万贯,折合银两,一个月大概十六七两左右。 但盛儿子每个月都能有四五两银子的零花。 可林兆远呢?都不敢去樊楼那种地方吃酒。 如此,就能比较出来家族底蕴的优势了。 要不是赵祯很疼爱卫渊,动不动就给忠勇伯府增添点家产。 只怕卫渊这个新贵,都不如盛家日子过得滋润潇洒。 “小蝶只是女使,又是贱籍。” “哪怕是为了林将军的前途计,他们二人,也不太合适。” 卫恕意缓缓道。 张桂芬道:“只需我英国公府一句话,那小蝶便不再是贱籍。” “兆远兄弟喜欢她,相中了她,眼里便也容不得别的女子。” “大姐,您就成全成全他们二人吧。” 听到这里,明兰莞尔一笑,“原来舅妈今日来,是做媒人来了。” 卫恕意突然怒声道:“乱说话!” “你舅妈不过是与为娘闲聊,何来做媒人说亲一事?” 她是担心,今日之事传出去,会对张桂芬造成影响。 明兰瞬间就知她的意思,点头道:“是女儿说错话了。” 张桂芬道:“不碍事。” “大姐,您就听妹妹的,撮合撮合他们二人。” 卫恕意道:“那林将军,真的非小蝶不可?” 张桂芬道:“非她不可。” “不然,以兆远兄弟今时今日的地位,哪怕找个伯爵家的姑娘也是可以的。” 卫恕意叹道:“你也说了,林将军今时不同往日,小蝶不合适。” 张桂芬语重心长道:“将门子弟,一向说一不二,兆远兄弟既然选了小蝶为妻,就证明是有这么个打算,也不会轻易更改。” “虽说为兆远兄弟前途计,必然是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最为合适,但兆远是伯府家将出身,伯府兴盛,他便也兴盛,倒是与联姻之事关系不大。” “所以这婚事,可成,能成。” 她都那么说了。 小蝶又跟在卫恕意身边多年。 卫恕意自然希望小蝶可以嫁个好人家。 而心思纯良敦厚的林兆远,就是不二人选。 话说回来,林兆远又岂能不知,为自己前途计,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是最合适。 但,他没有什么远大志向,他只是想为卫渊卖命,仅此而已,便就足够。 至于什么政治联姻这种事情,他全然不在乎。 他就是要娶那个一等女使,哪怕旁人说他是傻子,他也不在乎。 要是林兆远让张桂芬说亲的事情被陈大牛知道了。 估计他要被气到吐血。 只因林兆远与陈大牛早先打了个赌,他们二人谁要是先成家,未成家的那人,就要将半年的粮饷奉上。 陈大牛自认为颜值高于林兆远,而且体格子还比他壮实,曾自信满满的向卫渊等人说, “让一女子站在我俩跟前,先得是先看上我陈远之。” 结果林兆远却整出这事 话说回来,在张桂芬与卫恕意言谈间。 小蝶已经带着装好的糕点过来。 她细心的将那些糕点一一摆在亭子里的石桌上。 张桂芬忽然询问道:“小蝶,我来这里,次次都能见你,与你愈发觉得亲切。” “不知你家在哪?家里还有什么长辈?” 小蝶一愣,如实道: “家在扬州,因父亲患病,被卖到盛家,幸好遇到了夫人.” “前几年,我父亲去世了,母亲也因伤心过度” “倒是还有个弟弟,已经成家,在扬州一家粮铺里当伙计,日子倒也能过得去。” 张桂芬一听,对这个未来弟妹感到心疼,叹道: “倒也是个苦命人。” “不知这些年,你可有什么中意的人?” 中意的人? 小蝶愈发不解,以往,这位国公府的独女,可是从未与自己说过什么话啊. 一时间,她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中意之人.”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林兆远的身形,迅速摇了摇头。 林兆远.如今朝中大将,她如何配得上?便是想也不敢想。 见她吞吞吐吐,张桂芬也并未逼问,将手上玉镯脱下,塞给小蝶。 见状,小蝶吓了一跳,那玉镯看起来就珍贵无比,她即使在盛家忙碌一辈子,所赚钱财,只怕也买不起那副玉镯,如何敢收? 连忙退后两步,“张家姑娘,您折煞奴婢了。” 张桂芬起身,将她搀扶起来,语重心长道: “今后见我不必如此客气。” “这玉镯,我要赠予你,你若不收,我必然也会不高兴。” “一个女儿家,身上怎能没有拿的出手得首饰?” 小蝶实在不解,为何这张家姑娘,突然对自己这般好了? 只见她犹豫时,又听一旁的卫恕意缓缓开口道: “让你收下,便收下吧。” 小蝶愈发不解,怎么连夫人都要让我收下? 不正常,这太不正常了 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要被发卖?张家姑娘觉得自己太可怜了? 这也不对啊! 小蝶越想越急,干脆下跪道: “张家姑娘.夫人小蝶究竟是哪儿做得不对,求你们告知小蝶,小蝶定会改过” 她都要急哭了。 这可一点儿不像小蝶的性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这些事,本就是你这个大嫂应该做的 见到小蝶下跪,张桂芬瞬间意识到,或许因自个儿突然示好,有些吓到他了。 于是连忙将她搀扶起来,“你这是作甚?快起来,你没做错什么.” 小蝶缓缓起身,众人见她已是目含秋波。 卫恕意笑道:“傻丫头,她这个做大嫂的,送你一副镯子,又有何不可?” 大嫂? 什么大嫂? 小蝶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然。 明兰趁机开口道:“小蝶姐,你可还记得,林兆远林将军?” 林大哥? 小蝶点头道:“自是记得。” 明兰笑道:“林将军乃是我舅舅的袍泽兄弟,于情于理,都要唤我舅妈一声大嫂。” 小蝶微微颔首,可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卫恕见她还是一副蠢笨模样,便是不由得摇头叹道: “这傻丫头。” 明兰索性直言道:“林将军托我舅妈来说亲,你猜猜,这林将军中意的是谁家女子?” 听到这儿,如果小蝶还听不出一个所以然,那真是榆木脑袋了。 只见她瞠目结舌道:“林大哥中意的是我?” 话音刚落,卫恕意、张桂芬等人便是大笑起来。 小蝶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幸福来得着实有些突然. 走神期间,张桂芬已经将那镯子掏在了小蝶的手腕上,道: “你若对兆远兄弟有好感,这镯子,该你戴着。” “你若是没有好感,这镯子,便随手扔了,我送出去的东西,绝无收回来的道理。” 一时间,小蝶心中思绪万千。 一方面是激动,可又有另外一方面,是不甘 “我我.” 小蝶吞吞吐吐。 在卫恕意刚到盛家的时候,小蝶便就做了她身边的贴身女使。 所以,没有人比小蝶更清楚,卫渊未发迹之前,身为妾室的卫恕意,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自打那以后,小蝶就暗暗发誓,此生绝不为他人妾。 哪怕只是嫁给个普通的农家汉子,那也是妻。 卫恕意见她有些犹豫,不解道:“这大好的事情,为何显得不愿?” 只听‘扑通’一声,小蝶泪眼婆娑, “夫人.小蝶小蝶想一辈子留在您身边!” 卫恕意皱眉道:“傻丫头,好端端的,你怎么又跪下了,你年龄也不小了,早晚是要嫁人的,林将军是个值得托付的。” 说着,她来到小蝶身边,将她搀扶起来。 小蝶用力地摇头道:“夫人.看在奴婢跟您多年的份上,不要让奴婢做妾,夫人” 做妾? 听到这两个字,她们才忽然意识到,为何小蝶不愿了。 张桂芬掩嘴笑道:“哪个儿让你做妾了?” “若只是兆远兄弟要纳妾,何须我亲自来?” “是让你做他的妻,明媒正娶,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你入兆远兄弟家的门。” 卫恕意附和道:“傻丫头,张家姑娘都让你喊大嫂了,你还不明白?” “若你做林将军的妾室,又怎会让你称呼她为大嫂?” 做妻? 小蝶不敢置信的看向张桂芬,又看了看卫恕意,道: “夫人,您莫要骗奴婢” “林将军乃是朝中大将军,大英雄,就连城里的说书先生,都说过林大哥千里送信,百里奔袭边境的事情。” “奴婢乃贱籍出身何德何能,能为林大哥的妻?” 千里送信,讲得是林兆远为死难袍泽兄弟们不顾性命送家书的事,乃仁义之举。 百里奔袭,是指代州大战时,林兆远一日往返诸多州府,将张辅对各军安排命令准时送达,以致于成功瓦解辽夏两军部署,乃忠义之举。 无论是边军还是禁军,实难挑出可以在一日之间,就能往返各个州府的人。 如果有,那也只有林兆远。 他每到一地,必会亲自勘察地形,无论是在怎样恶劣的环境下,始终能够找到最近的道路,并且他的马术也是惊人。 能够准确把握到一些细节,比如,如何骑马,既能减少战马所损失的体力,又能在不影响均速的前提下,准时抵达某地。 经由他训练出来的斥候,那也是个顶个的翘楚,更是各大军中都想得到的人才。 如果说,就连林兆远都有无法勘察的敌情、送去的情报,那这大周境内,来多少的斥候与皇城司干吏都是无用。 此刻,张桂芬应声道:“谁说你是贱籍?最迟后日,你便不是了。” 便不是了? 小蝶岂能不晓得这句话的份量,她感激涕零, “林大哥真的不嫌弃我?” 张桂芬道:“她非你不可。” 小蝶心悦林兆远已久,如今有着这样的机会,又怎能错过? 她向张桂芬施以万福礼, “您亲自来说亲,小蝶感激不尽。” “承蒙林大哥不弃,小蝶此生若能为林大哥之妻,三生有幸!” 成了! 张桂芬笑道:“别您您您的了,咱们将门家眷,没那么多客套说法。” “今后见我,就唤我一声大嫂即可。” 卫恕意道:“理应如此。” 明兰嬉笑着不说话。 小蝶脸色一羞,低头轻声道:“大嫂。” 张桂芬握着小蝶的手,看向卫恕意打趣道: “大姐,还有明丫头,以后可不能欺负我这弟妹。” 明兰故作没好气儿道:“小蝶姐是我们的家人,何时曾欺负了她?” 闻言,众人相继莞尔一笑。 顿了顿,张桂芬又说道: “小蝶没了长辈,又是家中长姐,当弟弟的做不了主。” “小蝶跟在大姐身边多年,她这边,还需大姐多操持。” 卫恕意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 “小蝶的婚事,暂且不急.” 张桂芬不解道:“为何?” 卫恕意笑道:“你这个当大嫂的还未完婚,她这个当弟妹的,岂能成婚在你前头?” 此话一出,明兰连忙附和道:“就是,您得先与我舅舅完婚才行。” 这下轮到张桂芬羞涩了, “大姐,你快管管明丫头,她就知道拿我打趣!” ―― 张桂芬前脚刚离开盛家。 卫恕意就朝着明兰问道: “听说你答应你父亲的要求,准备与老太太去宥阳了?” 明兰点了点头,“祖母待女儿极好,女儿不愿看到祖母为难.” 卫恕意紧皱着眉头,“你不想老太太为难,难道就想看到你舅舅为难?” “你父亲打着什么算盘,你会不知?” 明兰道:“请娘亲放心,女儿都想好了,此去宥阳,女儿只奔着走亲访友去。” “若是去了苏杭那边,侥幸见到了舅舅,女儿也自是会劝舅舅,莫要答应我那伯父之求。” “如若这般,父亲还是不死心,那女儿干脆就与父亲摊牌,左右不使祖母为难便是。” 卫恕意这才心满意足,道: “你祖母待你好,可你舅舅待你更好,你舅舅此生不易,你可别因盛家的事,劳烦了你舅舅。” 明兰笑道:“娘亲,你放心就是,舅舅对我的好,我这辈子都还不清。” “又怎会因为父亲的一些心思,就使舅舅为难?女儿纵然是死,也绝不做对不起舅舅的事情。” 卫恕意‘呸’了一声,“说甚死不死的?” “今儿个木哥儿在老太太那边待得如何?” 盛老太太很喜欢木哥儿这个孩子,有事没事,就让卫恕意抱着木哥儿去寿安堂那边。 明兰如实道:“我今儿个去的时候,木哥儿已经在祖母那边睡着了。” “木哥儿午睡时很可爱,还流口水,时而会咧嘴大笑。” 卫恕意一愣,道:“与你舅舅幼时倒是很像,你舅舅睡觉时,旁边必要有人看着,不然,那口水都能成灾了。” “你舅舅六七岁时,还尿床呢!” 明兰噗嗤一笑,“要是让舅妈知道这事,指不定笑成什么样子。” 卫恕意正色道:“这事你知道就好了,别跟桂芬说,不好。” 话说张桂芬刚回到张府。 就见林兆远正与返程的张辅夫妇聊天。 他见张桂芬前来,立时起身抱拳道:“见过大嫂。” 张桂芬羞涩不已,毕竟是当着自己爹娘的面说出那两个字,自有不同感受。 “兆远兄弟可休息好了?” 张桂芬笑着询问。 林兆远道:“休息好了,大嫂,不知您” 他欲言又止,但神情显得很激动。 张桂芬莞尔一笑道:“但请兆远兄弟放心。” 一句放心,算是让林兆远放轻松不少, “大嫂,小弟明日还要前往工部,要事缠身,暂先离去。” “小弟的事情,有劳大嫂多费心了!” 待在张家,始终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 尽管张辅夫妇待他都很客气和善。 张桂芬本想再留他用个晚饭,但是林兆远执意要走,只能由他了。 待其走后,张夫人嬉笑道:“我们家丫头出息了,都能跟别人说媒了。” 在回府里的路上,张桂芬一直在想,该如何向自家娘亲解释。 毕竟,这事要传出去,难免会遭人耻笑。 哪料,自家娘亲却是和颜悦色。 这让张桂芬有些难以理解, “娘亲您不责怪女儿?” 张夫人疑惑道:“为何要责怪你?” 张桂芬道:“女儿虽有婚约,但尚未出阁,就为他人说亲,于礼不合.” 张辅抚须道:“咱们家,何时有那么多说法?” 张夫人点头附和道:“你爹说得对,你是将门虎女,拘泥那些俗礼作甚?” “再说,兆远这孩子,本就是追随渊儿的袍泽兄弟,他的婚事乃至今后远之、萧逾明他们的姻缘,你都要去操心。” “这本就是你这个当大嫂的,应该要去做得事。” 第一百九十四章:贵人,杭州茶百戏 三日后,盛老太太与明兰等人离开京城,前往宥阳老家。 盛长柏原定今年参加春闱,结果赶上王安石担任吏部尚书,要对今年官场考究改制。 于是昭告天下,每三年一次的春闱,延迟一年举行。 要不然,再多出几百名进士,对于王安石接下来的改革措施,并无利处。 这事在士林当中闹得很大,好在,朝廷一直在发布与倭寇对战的消息,引得民间津津乐道。 延迟一年举行春闱这事的热度,自然也就有所下降。 既然今年并无春闱,索性,盛长柏就跟着老太太前往宥阳了。 除了他与明兰之外,如兰吵着也要去。 盛只得答应,如兰这一去,干脆让长枫与墨兰也跟着去。 正好,让他们与大房那几个子女熟络熟络感情。 林兆远要护送户部拨下的钱粮,约莫还要有一段时间才能返回东南。 与此同时。 卫渊那边,也接到了组建水军的旨意。 此刻,福州海防大营里。 杨怀仁一脸惊喜道: “原本以为,组建水军这事,必然困难重重,没想到,官家竟是这么快就应下来了。” 卫渊道:“官家想要文治武功,开海运与建水军,正是官家所需。” 杨怀仁道:“只是组建水军一事千头万绪.卫帅您心中可有主意了?” 卫渊道:“与建造荡虏军相同,一半老卒,一半新兵。” “老卒从福建路各地海防营中挑选,至于新兵在东南沿海各地区,挑选一些青壮年,凑足三万人。” “本帅已经命呼延忠挑选海防营合适人选,待户部的钱粮一到,就可着手成立了。” 杨怀仁点了点头,道:“前些日子,工部与军器监制造的战船,已经运来东南,算上沿海一带陈旧之战船,共计上千艘。” 卫渊道:“本帅已上书,请工部与军器监再造千艘战船,一年为期,分批次送来东南。” “同时,已向陛下请命,让郭颢前来,约莫待兆远回来时,就能收到结果了。” 站在一旁的萧逾明沉声道: “郭兄能来是最好,只是郭兄这个人,一向都很有主见。” 他是在隐晦的说,郭颢野心较大,或许难以掌控。 但就目前而言,郭颢还是很听卫渊的话。 对于萧逾明忧心的点儿,卫渊也有思量。 他让郭颢来,无非是要制衡呼延忠,但将来水军究竟是姓卫还是姓郭,卫渊必须要提前做好防备。 在卫渊思索间,杨怀仁直言道:“陛下让卫帅您组建水军,如今您有上书请那位郭将军前来,在陛下与那些士大夫眼里,卫帅会不会有任人唯亲的嫌疑?” 他是担心,迟早有一日,卫渊因势力过于壮大,会被朝廷忌惮。 卫渊又岂能不知这一点儿? 但是官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他若是不去争取,只怕待到将来,更容易被皇帝一撸到底。 而且,他若退一步,某些人便会进十步百步。 他若一退到底,某些人更是会踩着他的尸骨上位。 地位到了他这一步,退与进,都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 比如背后涉及到的势力,两浙、河东卫氏,还有给他送好处的诸多世家商贾 他即使想退,那些人,也会推着他走,到了那时,反而会更加危险。 “兴建水军,本帅是有私心不假,但更多的,是希望国朝能有一支强悍的水军,用来稳定东南局势。” “只要问心无愧,闷头做事便是,至于将来如何,留待将来再说。” 时至今日,卫渊才算是理解,那些功勋卓著的大将,为何不能急流勇退。 非是不愿,实是不能。 比如开国将领,那些人,身后哪个不是有着一帮兄弟? 他们不争,身后的兄弟该怎么办? 真要是请辞撇干净一切,混个富家翁是不成问题。 但是行军作战多年,谁没几个仇敌或是政敌? 今日卫渊可以不兴建水军,待有朝一日,海运出了问题,东南局势不稳,这笔账,又该算在谁的头上? 若是卫渊不觊觎水军,不牢牢掌控水军,岂不是一朝谋划都做了无用功? “兆远到来之时,就是福州开启海运之日。” “在此之前,我要启程前往扬州广陵县祭祖。” “怀仁,你留在福州坐镇,大牛,逾明,你们二人各自挑选百名亲卫,同满甲营一道,随本帅前往广陵。” 几日前,卫渊给两浙与河东卫氏族长写了信。 广陵祭祖一事,让他们多派一些信得过的年轻人。 卫渊要从中挑选出来十几人入水军。 之所以为在荡虏军安排卫氏之人,是因为荡虏军就在天子脚下。 御史盯得很紧,不可有丝毫差错。 毕竟,他任陈大牛等人为统帅,都被御史告到御前。 要是再安排卫氏族人,那可真就要死了。 可水军不一样。 水军远在东南,御史的手伸不到这里,除了皇城司之外,不会有人知晓水军的确切情况。 而他现在与皇城司都指挥使又是政治盟友,自然不用担心这一块的因素。 选用卫氏族人到水军里去,也是要提防有朝一日郭颢自个儿有壮大之势。 郭颢不像陈大牛他们,时时刻刻都在自己身边。 任代州团练使久了,当惯了一把手,只怕就不愿做二把手了。 如今卫渊只是伯爵,尚且疑虑此前出生入死的兄弟。 这要是当了皇帝,他想都不敢想。 怕是陈大牛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都能生出疑心来。 所以,也怪不得不少皇帝有杀功臣的‘喜好’。 当然,有疑心是一回事,朝着兄弟捅刀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卫渊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 ―― 自打来到东南,卫渊还没在苏杭好好逛过。 此次前去祭祖,他给自己预留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倒是可以忙里偷闲一番。 第一站,就是要好好逛逛杭州。 卫渊与陈大牛二人乔装打扮来到杭州,并未惊动当地官府。 而杭州刺史与两浙路转运使张夏只知道有卫渊的军队在杭州城外安营扎寨。 他们有心前去拜会,却只见到了萧逾明,闲聊片刻之后,也没问出个究竟。 因为萧逾明只对他们说了‘军事机密,无可奉告’八个字。 卫渊与陈大牛在杭州闲逛了一番,后者忍不住感慨万千, “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俺这次是见识到了。” “杭州就连女子都与别处不同,又俊又润,啧啧.” 闻言,卫渊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笑骂道: “再说此类话,以后别跟我出来了。” 陈大牛委屈的摸着自己后脑勺,不解道:“为啥?” 卫渊没好气道:“丢人。” 言谈间,陈大牛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一名俏丽女子从身边走过。 那女子一见陈大牛满身煞气,心中极是害怕,低头不敢瞧他。 待女子走过,陈大牛嘿嘿一笑,道: “看着这些温柔似水的女子,俺突然觉得,上阵杀敌,护着这些女子都能嫁个好人家,甚是不错。” 卫渊摇头一笑。 陈大牛这厮,说他好色,却从不做逾矩之事,说他不好色,却又管不住眼睛。 看来,是时候该给他说个媳妇了。 二人在城中闲逛片刻,又乘船游湖。 杭州是水城,水运四通八达,乘船游城比走路还要快捷。 那乘船的老翁见这二人言谈举止,都不似杭州人士,好奇询问, “两位贵人是打哪来啊?” 卫渊笑着应声道:“从代州。” 代州? 老翁稍稍一惊,一边划船,一边开口道:“代州可远得很呐,两位贵人一路舟车劳顿,倒是辛苦了。” 卫渊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望着不远处的青山绿水,小桥人家,自觉心旷神怡,所谓千古情深,诗意人生,不过如此。 难怪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皆毫不吝啬的在杭州这座古城留下墨宝。 “老朽听说,如今咱东南一带的封疆大吏,忠勇伯卫渊卫将军,曾戍卫代州多年?” 老翁忽然开口询问。 闻言,卫渊笑了笑说道:“您也听说过卫将军?” 老翁道:“忠勇伯之名,普天之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今日老朽能与两位贵人在此相遇,岂不就托了那位卫将军的福?” “若是无他,辽夏两国,说不定早就跨过雁门了,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最是敬仰这种保家卫国的英雄。” 过了会儿。 卫渊问道:“你们杭州最出名的吃喝之物是何?” 老翁笑道:“外地人来到杭州,都要尝一尝醋鱼,但是老朽却觉得,这天下最难吃之食,便是那醋鱼了。” “说起这喝的,我杭州茶百戏闻名天下,贵人不妨去尝一尝。” 卫渊好奇道:“茶百戏?老人家可知何处茶百戏最为正宗?” 老翁指着不远处一临湖而建的小茶馆,道: “那里就不错,老朽时常去喝,价格也公道,不欺客。” “两位贵人一看就是外地人,若去别处,唯恐被要高了价钱。” 卫渊看向不远处的茶馆上赫然写着‘赵氏茶铺’这四个大字,喃喃道: “既到此处,随遇而安。” “也罢,就尝一尝这家茶百戏。” 说着,卫渊丢给老翁一个金豆子。 老翁连忙接过,看了一眼,顿时目露惊骇, “贵人,多了” 陈大牛笑道:“你这老家伙,给你,你便拿着就是,怎么?还嫌钱少?” 老翁苦笑一声,“贵人说笑,哪是嫌钱少,老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金豆子长啥样。” 卫渊道:“收下吧,你叫了一路的贵人,总不能让你白叫。” 老翁将金豆子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大笑道: “划了一辈子船,今儿个,算是遇到真贵人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那位乃是我朝少傅,卫渊卫将军! 杭州一条小湖上。 陈大牛站在船边,看着湖畔处那家赵氏茶铺,皱眉道: “大哥,那铺子忒小了些,岂能配得上您的身份?” 一旁划船的老汉一听,又摸着怀里的金豆子,暗自感叹,这两位定是什么了不得的贵人。 于是改了自称,连忙道: “两位有所不知,在我们这杭州城里,像是一些大点的茶馆,做得往往不是茶点本身的生意。” “但是这间小茶铺,在附近颇具名气,小老也常在这儿吃茶,就连一些达官贵人,有时也会来此。” “这小小茶铺,倒是配得上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句话。” 陈大牛不以为然的笑道:“若是不好喝,你这老汉的船也崩要,我给你砸了它!” 老汉知他是玩笑,并未过多在意。 卫渊矗立于船头,负手而立道: “大牛,你我都是穷苦人出身,哪来的什么身份?以后切勿再说这种话了。” 让老汉第一眼就感到有些粗犷、桀骜不驯的壮实汉子,在听到卫渊的声音后,竟是收起所有的嚣张性子,深深作揖道: “小弟明白了。” 老汉脑海里一瞬间就蹦出四个字来‘御下有术’。 看来眼前这位沉稳如山的年轻人,不一般啊。 也不知,让他们去赵氏茶铺喝茶,究竟是好是坏。 思绪间,船只就已靠岸。 卫渊与陈大牛下了船,老汉朝着茶铺里吆喝一声, “赵小娘子,来客人了。” 片刻后,二楼里,一名拿着茶壶的俊俏女子探出头来,向老汉大声道: “大叔不上来喝一杯?” 老汉摇头道:“不了,赶着回家,还有事情。” 他现在只想尽快将获得金豆子的喜悦分享给家人,哪还愿在这儿多做逗留? 这时,卫渊与那赵小娘子的目光不经意间碰撞在一起。 每日往来赵氏茶铺的人数不胜数,赵小娘子自是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的本事。 哪个客人穷酸,哪个客人富贵,一眼便知。 卫渊虽然未着什么锦衣华服,只是较为普通的衣衫,但赵小娘子下意识就觉得,这是一位贵人, “贵客里面请。” 闻言,卫渊朝着她点了点头。 随后,就与陈大牛走入茶铺当中。 地方倒是不大,但也说不上寒酸,各种样式都比较精致。 由一名女子带着他们上了二楼, “来我们这儿的客人,都喜欢坐在二楼,那里能看到不远处的湖面,一边赏景一边饮茶,好不惬意。” 陈大牛扯着嗓门道:“将你们这最好的茶还有果子奉上来。” 奉上? 走在前面的女子脸色一愣,倒是很少听到这个词汇。 来到二楼,只有几人在吃茶。 忽然,卫渊与陈大牛看到一个熟人,乃是皇城司探事司指挥使顾千帆。 他好像正与别人谈事情。 当看到卫渊之后,顾千帆下意识认为是自己眼睛出错了,堂堂的卫大将军,怎么会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下茶铺? 当注意到卫渊那玩味般的眼睛时,顾千帆才面色一肃,连忙就要起身作揖。 见状,卫渊朝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落座,莫要声张。 顾千帆这方才战战兢兢的坐了下来。 坐在他对面的一名差吏好奇道:“那是何人?竟值得您.” 话还未说完,就被顾千帆打断,只听他面容严肃,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只需知道,那是一位通天彻地的大人物就好,我们此来.就是为了他做事.” 听到这里,那差吏顿时就不淡定了。 能让堂堂皇城司探事司如此敬重的大人物,必然非同一般啊! 他刚想起身去参拜,却被顾千帆拉住, “那位大人物,应该是私访,不愿我等泄露他的身份。” 差吏点了点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顾千帆与差吏的小动作被赵小娘子尽收眼底,她不敢马虎,亲自接待, “两位贵客坐这边吧,最近我刚研究出了一个新茶点,名为紫苏饮子,味道极好,两位贵客要不要尝一尝?” 卫渊先坐之后,陈大牛才肯落座。 前者看了看不远处的碧波湖面,自觉一阵轻松惬意,笑道:“临湖而坐,甚好。” “既然是掌柜的推荐,那便紫苏饮子吧。” 方才来到湖边时,那乘船老汉唯独只大声高喊‘赵小娘子’,不难猜测,她就是此间掌柜。 “贵客稍等。” 赵小娘子施礼后暂退下。 陈大牛小声笑道:“京城的皇城司干吏怎会来此?” 卫渊摇了摇头。 没过一会儿,那模样俊俏,身姿优美的赵小娘子就拿来两个茶杯,放在了卫渊与陈大牛身前。 茶杯里有些茶汤,可是却似乎少了点什么。 跟在她身后的女子将果子端到二人跟前。 随后,就见那赵小娘子端着茶壶,扭动着婀娜多姿的身材,将壶中茶水点点倒入茶杯当中。 顷刻间,褐色茶汤中的花样,似是活过来一般,可谓点睛之笔。 旁边几桌子人,在赵小娘子扭动身姿之时,眼光瞥了过来,都是忍不住称赞道: “好啊,好!” “.” 不知是看她点茶的本事,还是那妖娆温柔的身段。 “客官请慢用。” 赵小娘子说完这话就要离开。 忽然,陈大牛举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道: “确实挺香,不错,此茶当为上品。” 见状,卫渊爽朗的笑出声来。 陈大牛忽然脸色一红,问道:“大哥,您笑啥?” 站在一旁的赵小娘子又为陈大牛续了杯茶,掩嘴笑道: “这茶需慢品,还请贵客慢饮,我们这儿续茶免费。” 待她退下,卫渊才开口道:“似你这般一饮而尽,哪会品出什么滋味?” 陈大牛被‘拆穿’,忍不住嘿嘿一笑, “这不是想在那小娘子面前卖弄一番,让她以为咱是个才子。” 卫渊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此时,赵小娘子与两位姑娘待在一处,正议论着卫渊与陈大牛, “那位贵客当真魁梧,就是从未见有人像他那般喝茶。” “看着像是一位武夫出身。” “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像,坐在他对面的那个贵客,虽是显得随和,但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 赵小娘子轻声道:“好了,该忙忙去,莫要议论客人,那两位.是贵客,要好生招待,可别得罪了他们。” 约莫过了两刻钟功夫,陈大牛再次将茶水喝完,瞅了瞅卫渊,发现他正看着湖面愣神,好奇问道: “大哥在想什么?” 卫渊轻叹一声,“许久未曾这般放松过了。” 陈大牛道:“从代州来到京城之后,大哥老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要我说,咱们还不如回代州,无事时练练兵,打打仗,不比如今惬意?” 卫渊笑了笑,“若让你这厮身居高位,将来唯恐不得善终。” 陈大牛嘿嘿一笑,“有大哥在,咱怕啥?” 话音刚落,就看到十余名黑衣人冲进茶铺当中。 为首一人大声道:“闲杂人等,一律滚开!” 说罢,就朝着顾千帆与坐在他跟前的差吏动手。 陈大牛豁然起身,守在卫渊身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卫渊则像是无事人一般,继续赏湖饮茶。 铺子里的其他客人都被吓走。 赵小娘子等几名女子不敢离开铺子,见到此景,也是吓到浑身发颤的地步,相互依偎在一起。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顾千帆率先出手,击退一人。 那些黑衣人二话不说,就朝着他杀去。 差吏武功较低,只能应付二三名贼子。 顾千帆武功再高,但也一时双拳难敌四脚,双方顿时陷入混战当中。 恰有一名贼子被顾千帆踢了一脚,朝着陈大牛那边跌落而去。 陈大牛眼疾手快,双拳握紧,猛地合击在那贼子的脑门之上,一时竟令其七窍流血,惨死当场。 那些贼子见到陈大牛出手,还以为他们是和顾千帆一伙,于是有部分人,也都朝着他杀去。 在边境时,陈大牛对付的敌人,都是身着甲胄的精锐之士,杀他们都不觉得费劲,何谈杀这些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贼寇? 于是,无论冲来几人,都被陈大牛以强势手段,狠狠丢出茶馆外。 从二楼摔下去,再配合陈大牛的力道,不死也残。 那些贼子说来也是笨拙,明知陈大牛非几人可敌,竟还是不惜代价的向他冲去。 若有哪个贼子将要接近卫渊,挥刀砍向他时,那刀即使距离卫渊只有分毫距离,可始终落不下去。 原来是被陈大牛牢牢抓住身子,随后就给扔到茶馆外面去了。 卫渊自始至终,都是一脸淡然,似乎像极了一位与世无争的得道高人。 站在一旁的几名女子,看到陈大牛杀那些贼寇如抓小鸡,顿时都惊呆了,下意识开口道: “那位贵客,好生厉害!” “是啊!” “.” 唯独赵小娘子觉得,仍旧坐在原位,不动如山,悠闲喝茶赏景的卫渊,才是真的深不可测。 随着陈大牛的加入,那些贼子们死的死,伤的伤,眼见成不了事,便就快速退下。 “扰了我大哥清静,还想走?!” 陈大牛上前几步,抓来一个贼子,拳头刚要落在那厮脸上,却听到顾千帆大声道: “陈将军且慢!留活口,卑职要审讯!” 闻言,陈大牛才不甘的将那贼子丢到地面。 方才与顾千帆坐在一桌的差吏,连忙将其控制起来。 其余生还贼子,在这个空档,竟是都逃出茶铺。 待此事落定。 顾千帆连忙来到卫渊身前,就欲单膝下跪,却见卫渊摇头。 他只好深深作揖道: “卑职前来东南查询与倭寇有染者,最近得知,杭州城内某大户与倭寇有染,曾暗中勾结倭寇。” “这些人,或许是他所派遣扰了卫帅您清净,还望恕罪!” 卫渊再次摇头,缓缓起身,“我今日来此,只是随便走走看看。” 言外之意是,不想暴露身份。 没过一会儿,有一队捕快走了过来。 又过盏茶功夫,杭州刺史‘梅挚’与两浙路都转运使张夏连忙走来。 二人见到卫渊,二话不说,当即深深作揖道: “卫将军,方才听闻有贼寇朝着这边闯来,又听下属汇报,说是见过与您画像相似之人在此间,没想到真的是您。” “卫将军,您刚来杭州,就出这样的事情,是下官失察,还望恕罪。” “.” 细细看去,二人额头上,有着细小的汗珠,显然是受到些许惊吓。 谁啊,这么大胆,敢在杭州府刺杀卫大人? 就这么不想活吗? 不想活别连累我们啊! 由于卫渊亲军就在杭州城外安营扎寨,暗自猜测,或许卫渊已微服至杭州城内。 所以,张夏早就将城中捕快差役散出去,并且给了他们卫渊的画像。 若是发现与卫渊相似者,当即来报。 那伙黑衣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手持兵刃,出现在大街之上,直奔这边走来,杭州城内的捕快岂能不察觉出什么? 或许有那么一两名捕快趁着众人乱斗时来到过此间,赫然见到稳坐如山,不动声色的卫渊,当即去到杭州府里,汇报给了张夏与梅挚二人。 众人缠斗的功夫不算太久,张夏能这么快将人带来,只能是骑马。 此刻,赵小娘子等人,早被那帮捕快赶到了楼下。 两浙路的大老爷们与大人物会见,当然不能被一些平头百姓看到。 楼上。 卫渊听到张夏与梅挚二人的声音后,正色道: “海运将启,杭州城内,各国宾客络绎不绝,安危之事,系于国威,们太让本帅失望了。” 他丢下这句话之后,便就离开这间茶铺。 张夏狠狠瞪了一眼梅挚,仿佛再说,你是杭州刺史,你的辖境内,竟然出现这样的事情,害得卫帅对杭州感观再次下降,该当何罪!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随后,他们二人紧紧跟随在卫渊身后,本想凑上前去说话,却被陈大牛拦住。 就在卫渊走下楼去,看到赵小娘子几人,罕见的夸赞了句,“茶不错。” 丢给她们一个金豆子,便就离去。 张夏与梅挚不敢跟得太紧,但又怕跟丢,边走边道: “卫帅,这是一个误会,还请您听下官解释啊!” “此事,下官必严查到底,给卫帅您一个交代!” “.” 赵小娘子看着手里的金豆子,又看着卫渊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其余几位姑娘,早已议论起来, “那是咱们两浙路的张夏张大人吗?” “刺史梅大人那两位贵客,究竟是什么身份?” “.” 她们这些小娘子们,哪里见到过这种大场面?内心实在过于震撼。 就在这时,与当地捕快差吏交接完毕之后的顾千帆,恰巧也下楼,听到她们的议论声后,道: “那位.乃是我朝少傅,卫渊,卫将军。” 第一百九十六章:明兰遇险?漕帮相助! 太子少傅? 忠勇伯卫渊卫将军? 被世人誉为东南柱石,国之英雄的封疆大吏卫无敌? 这般通天彻地的大人物,居然来到我们这间.茶铺? 说出去,只怕是没有人会信! 这时,赵小娘子与那几名茶铺里的伙计,都在盯着她手里的金豆子。 毕竟,那可是卫将军给的金豆子啊! 杭州府的女子,见惯了自诩风流的才子,却极少见到戍卫边疆,浴血沙场,年少成名的大英雄。 卫将军不就是这样的人物? 因此,她们才会在惶恐的同时,又有些激动。 顾千帆语重心长道:“今日卫将军乃是微服来此,希望你们,莫要将他到杭州的消息泄露出去。” 说罢,就离开此间。 一众捕快将那些尸体处理妥当之后,向赵小娘子说道: “那些贼子对你们茶铺造成的损失,经由州府审查过后,会照价赔偿你等。” 杭州府是油水衙门,不缺这点钱财。 对当地百姓,自然也是极好。 就连杭州府境内的乞丐,每日都能喝上一碗官府提供的米粥。 甚至有段时间,杭州境内,并无乞丐。 而如今留在杭州的乞丐,大多都是从各地逃亡过来的难民,并无本地人。 谁要是在杭州为官,或许政绩难有突破,但最起码每日山珍海味管够。 相比之下,一直致力于抗倭的福州,却略显穷苦。 这也是为什么,福州乃至整个福建路,争取海运的决心与毅力,要大于其余州府的原因。 杭州没了海运,只是为官者没了一条增加政绩的机会。 可福州要是没了海运,福州的百姓们,只得继续靠海吃海,永远过不上所谓的富贵日子。 如今,卫渊已经确定福州为率先开启海运的地方。 该地百姓,都开始为他立长生牌位了,整日在家中将其供奉着。 范纯仁在卫渊离开福州时,也亲自前去福州坐镇,准备开启海运相关事宜。 倘若卫渊在杭州开启海运,最多是让杭州百姓称赞一番,远远不会到为其立长生牌位的地步。 待茶铺里的捕快都走干净以后,赵小娘子并未顾及那些被贼寇打砸的桌椅板凳,而是向她人不敢置信的说道: “方才.卫将军走得时候,是不是有夸我做的茶好喝?” 有一女子木讷的点了点头,不敢确信道:“应该.是吧?” 赵小娘子喜上眉梢。 虽然张夏与梅挚极力挽留,但卫渊仍是头也不回的离开杭州府。 经过茶铺那么一闹,他们也知道,海运之事杭州是没戏了。 卫渊刚走出杭州城。 张夏便朝着梅挚怒骂道: “你不是整日在说,你杭州治安,当为东南第一,如今出现这样的事情,你该作何解释?” “堂堂的二品封疆大吏,在咱们杭州差点遇险,这要是传到陛下耳中,你我也别做官了,趁早将头顶官帽丢了便是!” 后者连忙作揖道:“请大人息怒,卑职已经派人去查了,据那皇城司顾指挥使与我衙役交接,说是乃勾结倭寇之徒下手” 听到这儿,张夏怒不可遏,“行了,你别说了!” “还好意思说是勾结倭寇之人下手?你还不嫌事情乱吗?你忘了那卫将军来东南的职责是什么了吗?” “你境内,竟是有勾结倭寇之辈?你!你!愚不可及!蠢!你.!” 要不是顾及着身份,他都想爆粗口了。 梅挚被惊出一身冷汗,“如今,可还有补救的机会?那茶铺涉及此事,是不是先封了,再派人警告茶铺掌柜,勿将此间之事传出去?” 封了茶铺? 张夏冷笑一声,“老夫真怀疑,你当这么些年官,是当给谁看的?” “你没有听到卫将军说,那茶铺的茶很好喝吗?卫将军就是在担心咱们会这么做!” “你若真将茶铺封了,信不信,至多七日,朝廷那边就会传来消息,让你告老还乡!” 告.告老?我还不老啊? “那卫将军纵然贵为东南封疆大吏,可主管的乃是军事,下官乃进士出身,朝廷命官,又曾拜会过韩相,应该,不至于此吧?” 梅挚试探性说道。 张夏被气乐了, “卫渊贵为太子少傅,吏部尚书王安石贵为少师,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二人必为未来辅臣。” “京中有传闻,说是将相和安天下,这将相和,指的不是韩相公与英国公!” “如今由吏部举行的大考在即,在这个节骨眼上,贵为东南封疆大吏的卫渊要是给朝廷上书一封,你我,都不会有好下场!” 梅挚方知事情严重性,正色道:“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必与皇城司尽快将此事调查清楚,给卫帅一个说法!” 杭州城外。 卫渊行军即将离去。 皇城司探事司指挥使顾千帆求见。 他简短的向卫渊汇报了杭州境内与倭寇有所涉及的商贾。 卫渊好奇道:“你常在京中为职,竟因此事,特意跑来杭州?” 顾千帆直言道:“官家对此事也很重视,官家说,您主持东南大局,日理万机,总有顾虑不到的地方。” “特派我们皇城司,将东南所有涉及倭寇的商贾世族,一律严查,再交予您重判。” 卫渊听懂了,赵祯这是感受到了抄家带来的乐趣与利益。 只不过,到头来,还是要自个儿做那把刀。 而此刻把握着吏部大权的王安石,无疑就是一柄上等刀鞘。 “本帅要前往老家祭祖,最近这些时日,并不在东南。” “你若有事,去告知在福州的杨怀仁,他会派兵前来助你。” 卫渊话音刚落,顾千帆便是面色一喜,道: “谢卫帅!” 虽然,整个东南的皇城司吏员,顾千帆都可以调动。 但是,各地皇城司不能擅动,需要盯着其他人,而且一共也没有多少。 如果有军队的配合,顾千帆便敢毫无顾忌了。 就在卫渊要走时,顾千帆欲言又止。 见状,卫渊好奇道:“你还有事?” 顾千帆抱拳道:“卫帅,待东南事了,卑职想跟着您浴血沙场,戍卫边疆,不知卫帅您意下如何?” 卫渊感到困惑,“你不好好在皇城司待着,为何想要留在本帅身边?” 顾千帆正色道:“男儿应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卑职,实在不愿待在这儿尔虞我诈之地。” 卫渊笑了笑,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顾千帆微微皱起眉头,不知,他这是应下了,还是没有应下。 在去往苏州路途中。 海家巡演御史海舟特意在半路上等候卫渊。 后者前去相见。 海舟道:“卫将军,我们又见面了,前些日子,我那叔父来信说,您可是狠狠宰了他一笔。” 卫渊笑道:“你们海家治家极严,乃是儒学世家,二房的事情,你们要上些心思。” 海舟深深作揖道:“多谢卫将军提醒。” 卫渊好奇询问道:“我虽对你了解不深,但你们海氏大房之家风,可是人人称赞,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必不被俗物所诱。” “海氏二房虽然靠海为生,但比他们有钱的商贾数不胜数,你们即使能参与这海运生意,又能得到多少?” “你们海氏千方百计的要劝陛下开海运,究竟是为了什么?” 海舟笑道:“以卫将军的智慧,难道看不明白?” 卫渊若有所思, “海运一旦开启,则改制盐税,便不会出现大问题,你若能以最快的速度,成功改制盐课,必然是大功一件。” “届时靠着这件功劳,出将入相不在话下,不知,本帅猜的对不对?” 海舟点了点头。 卫渊继续道:“你那日来我府上,说要让利于我,不过是想让我插手此事,因东南海运之事,除了本帅适合之外,如我老师与顾侯,都不太适合来东南挂帅。” “本帅来了,则海运无忧,你方能大刀阔斧的改制盐课,为将来进中书省或执掌一司,提前做好铺垫?” 海舟再次点头,“卫帅带兵前往我叔父那里时,想必您就猜到了这一点,您心里有气,气下官在利用您,所以要狠狠敲诈我那叔父一笔,这也是人之常情。” “下官知您途经此地,所以,特意在这里恭候,来向您赔个不是。” 卫渊道:“若本帅不见你,你待如何?” 海舟道:“下官与您行海运一事并无瓜葛,下官实在是想不出,您有哪个理由,可以不用来见下官。” 这个海舟,还真是天生当官的料 “既要赔不是,总不好空手吧?” 卫渊笑了笑。 海舟微微颔首,“下官听说,漕帮与您有故,漕帮水运生意多涉及盐务,下官改制盐课,有那么一点儿权力” “将来,漕帮两年之内盐税不必上缴,这事,下官会亲自通知漕帮之主,说这是您的授意。” 盐引法是为朝廷赚钱而生,所以此法之盐税,必然极重。 两年盐税这份赔罪礼,不可谓不重。 卫渊心中一沉,他连这个都知道?怎么知道的? “你出身清流世家,何以也行了这以权谋私之举?” 卫渊轻笑一声。 海舟摇头道:“漕帮水运四通八达,各路都有朋友,若是盐引法推行成功,东南商贾必争先购买长引。” “如若让漕帮得利,这在官府帮助下,配合江湖势力,足可让长引远销各地,届时,朝廷再也不用为各地盐税而忧愁。” “下官此举,一是要向您赔不是,二也是为朝廷着想。” 他的让步与赔罪就在漕帮。 改制盐税,像是漕帮这种控制着各大水运码头的江湖势力,肯定是要严惩不贷。 毕竟,码头都是由朝廷明面上管辖,若有江湖势力,还要趁机收取什么保护费,朝廷的脸面要放在哪? 而海舟是以免漕帮盐税的法子,让漕帮不再对行水运的盐商下手,借此也能保全漕帮,全当是给卫渊赔罪了。 至于为何是两年之期,原因也很简单。 两年后,便不再是海舟主管东南盐课了,到时,东南盐税之事,他便说了不算了。 听到他的解释,卫渊恍然大悟,这才是读书人该干的事, “你得好意,本帅心领了。” 海舟作揖道:“您客气,下官与吏部尚书关系尚可,您二位都是将来的国之柱石,平日里,我们该多多往来才是。” 如果卫渊没有个秀才功名与伯爵,只怕这些正儿八经进士出身的读书人,是不会如此‘有礼’。 与海舟告别后。 卫渊继续前往苏州。 他并不着急赶路,只要能在十日后抵达广陵即可。 值得一提的是,到了苏州以后,卫渊让大军前行。 他则是又玩起偷天换日之计,独自来到太湖旁吴王这里,打算在此小住几日,也好欣赏欣赏此间美景。 当然,更重要的是,要敲定苏州哪些商贾势力参与海运,其所得利益又是多少。 话说卫渊在苏州小住几日间。 明兰、盛老太太一行人,走水路,也到了扬州地界。 值得一提的是,期间发生了一些趣事。 盛家船只行到扬州交界处,忽有贼子乘船索要财物。 这在大周境内是常有发生之事,那些贼子,也不敢要人性命,只需给他们个几十两银子打发走就好。 至于为何堂堂运河之上,竟有此等事发生,归根结底,还是朝廷没有水军,缺乏掌控水上的力量。 各地官府,除了在特定时日,会命衙役乘船巡湖,其余时间,则是不管不问。 因此滋生了一些拦路的水匪与漕帮、盐帮这样的江湖势力。 正当盛长柏要给他们银两时,突然有漕帮的船只靠近,询问站在船头,要与贼寇商议的盛长柏, “盛家船只?不知是哪个盛家?” 他们所乘坐的船体上,写有‘盛’字。 盛长柏应声道:“京城工部员外郎盛家。” 工部员外郎? 那些漕帮人士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官名,只得继续问道: “京城盛家?可是诰命夫人卫恕意与盛明兰所待的盛家?” 盛长柏心中一紧,皱眉道:“不知诸位这般问话是为何故?” 言谈间,盛明兰已经走出船舱。 盛长柏见状,连忙道:“六妹妹,这里危险,你先回去。” 明兰道:“方才听到有人叫我?” “我就是盛明兰,你们叫我所为何事?” 她方才听到对方语气并无恶意,这才壮着胆量说话。 盛长柏将她护在身前。 此时,那漕帮船只已经愈加靠近盛家船只,听到明兰所言,立时笑道: “忠勇伯卫将军乃是我等之大恩人,我们瓢把子曾说过,卫将军有两位姐姐,一位嫁到盛家,一位如今也去了京城。” “叮嘱我们,若遇到与忠勇伯有故的人,便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可为其护航。” 闻言,盛长柏与明兰都是一喜。 随后,漕帮人士向不远处的水匪喊话道: “我们走得是三川四海,行的是义字当头,合字上的朋友,这几位是赛骠骑的并肩子,踩宽着点,行个方便。” 言罢,那伙贼寇果真渐渐退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明兰,我能见见你舅舅吗? 盛家船只途径运河遭遇水匪一事,不过是个小插曲。 在前往扬州水运码头的途中,盛长柏因此事感到惊讶, “没想到,卫家舅舅还有‘赛骠骑’那么个身份。” 盛老太太已听他说了事情原委,笑道: “无论山匪或是水匪,都是因为没了生计再去行这掉脑袋的买卖。” “他们平日里靠打家劫舍为生,但却极少对穷苦百姓出手,除非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大多数平日里自诩为是绿林好汉。” “像他们这种人,最钦佩的人物,便是像明兰舅舅那样为国戍边的大英雄了。” 明兰好奇道:“这是为何?” 盛老太太笑道:“究其原因,我也难说个大概。” “当年杨太尉率领一家子老小固守雁门时,他便被江湖人尊称为‘杨老令公’。” “当时杨太尉与辽军作战,还有不少来自五湖四海的绿林好汉前去边疆帮着杨太尉御敌。” “如今,你舅舅的成就,可丝毫不比那位杨太尉差。” 在江湖人眼中,能为国戍卫边疆的,都是忠义之辈。 他们平日里没有什么儒学、道学、佛学的信仰,要说有,那也只有一个‘义’字。 所以,对于卫渊这种忠义之士,英雄豪杰,自是极为崇拜。 “我舅舅赛骠骑的称号,倒是挺唬人。” 明兰笑着说道。 盛长柏道:“何止是唬人?六妹妹方才没有听来自漕帮的那人说吗?” “在中原乃至东南或边境一带,只要说是赛骠骑的亲朋,他们那所谓的道上得朋友,都会给些面子。” 这时,如兰挽着明兰的臂膀,心有余悸道: “方才遇到水匪的时候,我拉住六妹妹,不让她出去,可六妹妹还是出了船舱。” “你要是出了事情,只怕东南都要大乱了。” 这并非是一句虚言。 明兰要是出了事情,卫渊敢把整个东南翻个底朝天。 毕竟,现在谁不知道,东南是由卫渊说了算? 闻言,老太太也是脸色不悦的附和道: “以后在遇到这种事情,切记不可莽撞,交给你兄长们去处置便是。” “你一个女儿家,万一被贼子惦记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明兰微微颔首道:“祖母说的是,孙儿今后不敢了。” 在来扬州之前,卫恕意曾叮嘱过她,出门在外,切记不可堕了她舅舅的威名。 遇到事情,明兰一介女子,怎能不怕 只是每每想起自家娘亲所言,明兰就深以为然。 她不愿世人说,卫渊的外甥女,是个胆小怕事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平时不惹事,遇到事情,也绝对不怕事。 ―― 盛家大房的人,早早地就来到了扬州水运码头等待。 比如兰还要跳脱可爱的品兰,不时站在码头上东张西望。 远远瞧见盛家船只,连忙跳着打起招呼, “明兰!明兰!” 也不管盛家船只上得人能不能听到。 如兰、墨兰、长柏、长枫几人,很少与盛家大房的人往来。 反倒是明兰,小时候经常去宥阳。 只因明兰幼时在家中并不受宠。 但每次去宥阳,品兰、淑兰她们,都待她如自个儿亲妹妹一般。 有好吃的,好玩的,总会在第一时间想着她。 她又岂能不爱去? 站在品兰身后的,是看着就温雅贤良的淑兰还有盛长松与盛长梧兄弟两个。 淑兰看着品兰那洒脱模样,不由得开口道: “你看你,像个猴子似的。” “规矩点,二祖母在船上呢,若是让她老人家见你这般模样,定会不喜。” 大房的人都很尊重盛老太太。 毕竟,要是没有她,二房的仕途,大房的生意,都不会如今日这般好。 品兰道:“二祖母才不会怪我,上次二祖母来时,还说我是真性情。” 言谈间,盛家的船只已经靠岸。 明兰亲自搀扶着盛老太太。 盛长柏等人跟在她老人家身后,缓缓下了船只。 品兰嬉笑着来到明兰身前,先是向老太太作揖道: “二祖母慈安。” 随后,就握着明兰的手,道: “上次华兰姐姐大婚,我没在京城多陪你几日,可怨我?” 明兰笑道:“我岂敢怨你?” 淑兰、长松、长梧等人齐齐作揖道: “见过二祖母,二祖母慈安。” 老太太看到这些小辈,心里也颇为开心,笑道: “你们祖母近来身体可好?” 长松道:“有劳二祖母挂念,祖母她老人家一向很好,知您前来,她老人家高兴地一夜都未睡着,早早地就让我们来接您回家了。” 盛老太太点头道:“好,先回家。” 长松道:“马车已经备好,请二祖母移步。” 稍后,将盛家二房准备的一些礼物卸下船舱,众人便前往宥阳。 如兰与墨兰同乘一辆马车。 盛老太太独自乘坐一辆。 明兰则是与品兰乘坐一辆,前往宥阳途中,二人都是有说有笑。 “去岁华兰姐姐大婚之前,你写信给我说,想要来宥阳,我不让你来,是因为当时扬州一带有闹匪患。” 品兰忽然想起一事,说出口来。 明兰一脸惊诧,“匪患?咱们扬州城境内,竟是还有匪患?” 品兰道:“多是南方难民占了个山头就要做大王。” “前几年,不是打仗就是各种天灾,听说蜀道那边受灾挺严重的。” “要不是活不下去了,谁愿意提着脑袋做事?” 明兰想起老太太所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现在情况如何?我们在来得路上,还遇到了水匪。” 水匪? 品兰有些紧张道:“你们没事吧?” 明兰笑道:“我若有事,此时还能坐在你身边?” 品兰松了口气,道:“早知就让我父亲派人去迎你们了。” “水匪一事,极早就有,虽未听说他们曾害人性命,但碰上了,难免要麻烦一番。” “至于咱们这边的山匪之前闹得很猖獗,听说都有某个山头扯了旗帜要造.” 她不敢说下去,跳过这件事,继续说道: “现在倒是太平了许多,这还要多谢你舅舅呢。” 多谢我舅舅? 明兰不解道:“此事与我舅舅有何干系?” 在卫渊还没有成为忠勇伯的时候,品兰就知道明兰有个舅舅,在代州任团练使。 像品兰这种性格洒脱的女子,对于戍卫边疆的英雄豪杰,最是仰慕,于是没少向明兰打听有关卫渊的事迹。 上次华兰大婚时,品兰曾躲在一旁,远远地看到过卫渊。 那一眼过后,品兰就在心中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找一位,像卫渊这样的,为国为民得大英雄、大豪杰做丈夫。 只是婚嫁一事,从来由不得女子做主。 不过这也丝毫不妨碍品兰对于明兰舅舅的仰慕之意, “自你舅舅领兵前来,一路匪患,几乎都被你舅舅杀了个干净。” “就连扬州城里的百姓,都说你舅舅是武曲星转世” 当地匪患在近两年尤为猖獗,百姓备受困扰,就连走夜路都不敢了。 若是出趟远门,还得时常担心遇到匪患丢了性命。 让他们束手无策的事情,卫渊也只是下个令就解决了。 站在他这个位置,一言一行,的确能够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明兰,我听说你舅舅此刻正在福建路那边,如今海运要启,那边定是极为热闹。” “你多待几日,等过两天,咱们一路下苏杭游玩,你让我见见你舅舅行不行?” 品兰突然哀求着向明兰说道。 后者不解道:“你为何老是想见我舅舅?你不会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啊?”品兰连忙摇头道:“像你舅舅那样的大英雄,谁不想见?” “再说,我是你姐姐,他是你舅舅,无论从礼法还是身份地位上来说,我又岂敢有你说的那种心思?” 明兰松了口气,“这就好。” 言罢,她不经意间嘴角微微上扬,刚好被品兰看到。 品兰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在拿自己打趣呢,立时挠起明兰的腰间,引得明兰大笑不止, “好姐姐,好姐姐,手下留情。” 品兰道:“再让你拿我打趣!哼!不理你了!” 明兰笑了笑,“这不是因为许久未见你,有些想你,想要逗逗你。” 顿了顿,品兰双手托腮,喃喃道: “不过话说起来,有时我真的羡慕你那位舅妈,此生竟能嫁给像你舅舅那样的大英雄。” “淑兰姐的婚姻并不幸福,常来到家里向祖母抱怨。” “听说华兰姐姐嫁给那家伯爵府以后,也有不如意的地方?” “真不知你我以后,要嫁给谁,婚后又能如何” 明兰诧异道:“这可不像是你啊?你我才多大,距离成婚还有好几年呢,急什么?” 品兰一想,也是,旋即又笑了起来, “说得对,不想这些糟心的事,明儿个我带你去打马球,投壶如何?” 闻言,明兰眼前一亮,道:“甚好,我在京城,女子里,论这打马球,除了我舅妈以外,我还没输给谁。” “小时候输你几次,明儿个我定要都讨回来。” 说实话,真要是认真打起来,明兰不一定就比不过张桂芬。 只是,她不敢赢啊! 品兰道:“谁让你与我比试投壶,都不晓得让我,打马球我自然也不会让你。” 明兰笑出声来,又想到方才品兰所言,面容一肃,道: “听你说淑兰姐姐婚后不太幸福,怎么一回事?” 提起这事,品兰的气性就上来了, “还能如何?都怪我那姐夫,平日里不思进取,不知上进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敢留恋于花街柳巷,当真让人恶心!” 第一百九十八章:盛老太太目的,卫渊儿时趣事 宥阳,盛家老宅。 随着盛老夫人来到此间,整个大房的人,包括盛维、品兰祖母等人,亲自前来迎接。 大老太太牢牢握着盛老夫人的手,忍不住嘘寒问暖道: “你我姐妹,足足有一载未见,近来可好?” 盛老夫人笑道:“一切都好,老姐姐,你呢?” 这位勇毅侯府独女,生平知己朋友极少,大房的这位老太太,绝对算是一个。 大老太太点头道:“一切都好。” 这时,盛维在旁说道:“母亲,叔母,我已让下人备好了酒菜,咱们去屋里边吃边聊吧。” 二老陆续点头,携手同往正堂。 这时,盛维看向长柏几个,陆续开口道: “柏哥儿,今年没有大考,或许是件好事,连我这个商贾,都知朝廷将有大动作,暂缓一年,不算迟。” “长枫明年要随你兄长一同考试,可做好准备了?” “如儿和墨儿倒是愈发俊俏了,将来定能找个好人家。” “明丫头,怎么见了伯父,似是有些生分了?你小时常来此,莫非你忘了?” “.” 长柏等人一一回应,轮到明兰,只是笑着说了句, “哪有显得生分,明儿这不是怕说错了话。” 盛维道:“一家人,有什么就说什么,谁会怪你说错了话?” 说罢,还看向长柏,笑呵呵说道: “明丫头,这些时日待在宥阳,谁若是敢说你,伯父帮你做主。” 话音刚落,盛家小辈们全部笑出声来,一时间,倒是少了几分生疏。 众人用膳期间,盛维故意向盛老太太开口道: “过几日,侄儿要去杭州做笔生意,到时咱们一家人,都去杭州好好玩玩。” 去杭州只是个说辞。 盛维要见到卫渊,必须要借由明兰的面子。 听说卫渊最为亲密的心腹,又是盛老太太的侄孙,靠着这层关系,必然能够求见卫渊一面。 只要见了面,什么事情就都好说了。 盛老太太又岂不知他的意思? 此前盛想让她来宥阳,不就是想借着明兰的面子,寻个机会? “这事,以后再议。” 盛老太太笑着回应。 大老太太语重心长道:“妹妹,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多待些时日吧。” “距离我的寿辰还有一个月左右,趁着你来,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她开口,盛老太太总是不好拒绝的, “好,那就待参加完老姐姐的寿辰,我再回去。” 说罢,向盛维笑呵呵说道: “带着明兰这丫头来宥阳,其实还有个事,明丫头自来京城后,就跟在我身边,却一直都是个庶出的身份。” “明兰的娘亲乃是诰命,于情于理,都要给明丫头一个嫡女的身份。” 宥阳乃是盛家根基。 而盛家族谱,也一直是在盛维的手中保管。 想要更改庶出嫡出,确实要来宥阳一趟。 老太太能同意来此,就是想着,将这件事情敲定。 你们想要利用明丫头见她舅舅,那就该为明丫头做些事情。 明兰、墨兰、长柏、长松等人,都在别处吃食。 盛老太太这桌,坐的都是盛家大房的长辈。 闻言,盛维笑道:“叔母说的极是,以明丫头今日的身份地位,却仍是庶出,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样,找个良辰吉日,将明丫头划在我那弟妹王氏的名下,不知叔母意下如何?” 盛老太太摇头道:“明兰的母亲,乃是诰命,是朝廷认可的贵妾,地位不亚于当家主母。” “明丫头仍旧是在恕意的名下,但是以嫡女的身份,懂我的意思吗?” 言外之意是,卫恕意在族谱上的身份,要往上抬一抬。 明兰自然也就水涨船高,成为嫡女。 可是 盛维皱眉道:“叔母,自古以来,就没这样的规矩” 族谱在他手上,他也不能肆意妄为,需要跟盛家的长辈商议。 盛老太太道:“恕意与若弗排在同列,恕意是诰命,理当如此。” “规矩,可大不过皇命。” 盛维想了想,问道:“我那堂弟,可知晓此事?” 盛老太太道:“我自会与他说的。” 盛维点头道:“既如此,您是我盛家长辈,侄儿自然听您安排。” 解决完这件事,盛老太太总算是完成了一桩心事。 有卫渊在,明兰又有个嫡女的身份,将来必能寻个好人家。 “侄儿瞧着墨兰那丫头也来了,若是让墨兰知道,明儿成为了嫡女会不会心生不悦?” 盛维能为不属于自己这一脉的晚辈考虑到这种地步,可见,是颇为用心的。 盛老太太道:“早些年,就与林氏说过,将墨兰放在若弗那里抚养,这样,墨兰自然也就是嫡女。” “可林氏不愿,她又没有恕意那样的身份,怨得了谁?” 不说林噙霜。 如今,卫恕意在家中的地位,基本算是与王若弗平起平坐。 家中若是有什么事情,王若弗也都与卫恕意商量着来,经过此前华兰成婚时那场闹剧,二人相处的也算越来越融洽。 暂时不会出现什么乱子。 至于王若弗的那妹妹康姨母,也已被康家禁足,不得外出,难以再掀起什么风浪。 真要是再敢掀,有损到卫恕意的地方,无需卫渊动手,英国公夫人便是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张家好不容易收了一位性格温顺的义女,自是要放在手心上捧着。 如今,在盛老太太眼里看来,盛家对卫恕意母女有亏欠。 所以,盛老太太不仅要让卫恕意在家里的地位与王若弗平起平坐,就连那礼法上,也是如此。 这便是老太太来宥阳的目的之一。 ―― 话说盛家二房众人来到宥阳之后。 卫渊也已经绕道扬州府城,来到了扬州治下的广陵城里。 带着亲卫行军,沿途不可能没有人知晓。 于是,扬州刺史带着境内大小官吏,齐齐来到广陵城外恭候卫渊大驾。 而此时,卫渊正在距离广陵县城的一处小湖边怔怔出神。 小湖五十步之外,有一座凉亭,常年经久失修,已经破损不堪。 卫渊在湖边待了会儿,又在那破损的亭子里稍坐。 陈大牛等人原本想要将此间打扫打扫,再让卫渊坐下,可他却毫不在乎,笑着向陈大牛等人说道: “我年幼之时,父亲常带我在那湖里抓鱼,若是累了,就让我在这亭子里休息。” “我记得,东边还有户人家,如今却连住过人的痕迹都没了。” 亲卫江稷作揖道:“卫帅,这几年,扬州、金陵一带,常闹匪患,当地官吏曾下令,让居住在城外的散户人家,搬到城里去躲避匪患,或是因此,这儿才没了他人生活的痕迹。” 匪患 知否里,有次明兰与盛老太太回宥阳,就曾遇到过匪患。 好像还是与逆党有关系,已经记得不太清了。 “当地匪患可有解决?” 卫渊心想,若是不曾解决,就顺手解决掉,也算是给家乡人一个见面礼了。 江稷应声道:“回卫帅,我等途经东南之时,已将各地匪患一一拔除。” 卫渊点了点头。 这时,被卫渊派到广陵的柴功来到此间,见到卫渊,说了扬州百官正在城外迎接一事。 卫渊摆手道:“本帅不进城,让他们都散了,本帅想要清净一些。” 柴功‘诺’一声,骑上一匹快马,就去了广陵那边,将卫渊的意思传达于百官。 这些官吏,不敢违背卫渊的意思,只好暂且在广陵城中住下,打算找个时机,再去拜见。 稍后,卫渊让军队在城外安营扎寨,不得扰民。 身边只带着几名亲卫去到城中。 甲胄着身的亲卫开路,卫渊坐在马车上,街上行人遇之躲避不及,倒是落得个清净。 不时,他还掀开车帘,看向街道两旁,遥远的记忆旋即涌上心头。 他记得,这条街上,原先有个卖烧饼的,很好吃,如今也不见了踪迹,当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不过也看到了一些眼熟的铺子,有得改换了门庭装饰,有得还是以前那个老样子。 待来到一条叫做‘英才巷’的地方。 卫渊才缓缓下了马车。 八名亲卫矗立身躯,站在马车两侧,显得威风凛凛。 卫渊嘱咐道:“你们几个,就站在此处,远之随我进去即可。” 如今陈大牛也是个爱面子的主了。 卫渊也极少在他人面前,直唤‘大牛’二字。 很快,追随着记忆,卫渊来到了曾经居住的地方,那里已然换了人家。 早些年,卫渊父母生病,为了给父母治病,特意将县城里的宅子给卖了,一家人又回到了城外老家居住。 老家是待在一个名叫‘卫家村’的地方,生活在广陵的卫氏之人,其祖宗庙宇,基本都在那个村落里。 卫渊看着眼前的宅子,思绪纷飞。 陈大牛突然插嘴道:“大哥,要不咱花钱把这宅子买下来?” 卫渊摇头道:“要是想买,早就买了,这地方,此生大概极少来了,买了也无用。” 言谈间,突然有两名孩童出现在巷子里戏耍。 其中一个孩童突然将另外一个孩童绊倒,压在身下,掐着那孩童的脖子,怒气冲冲的说道: “这是我的,快还给我!” 被压在地上的孩童,手里牢牢握着一柄木剑,咬牙切齿道: “不给,你敢打我,你死定了,我回去之后就告诉我兄长!” 这时,一个青壮男子从一座院子里走出,道: “你们两个,又打架!兆儿,赶紧松手!” 那唤兆儿的孩童,当即起身,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青壮男子身前。 至于被压在地上的孩童则慢慢站起来,朝着那叫兆儿的孩童吐了吐舌头,道: “叔叔,我只是想玩玩这把木剑,兆儿哥就要打我,我又不是不还给他了!” 卫渊看向那青壮男子稍稍愣神。 陈大牛突然开口,“你这孩童,怎么能撒谎?明明就是你抢他的木剑为先!” 青壮男子看到甲胄着身,腰配军刀的陈大牛,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道: “军爷,小孩子之间玩闹罢了,您别见怪。” 陈大牛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去。 那青壮男子赶紧催促着两个孩子回家。 就在这时,卫渊试探性说道:“可是姜河?” 闻言,青壮男子一愣,道:“敢问您是.?” 姜河这名字,他早就不用了啊。 卫渊笑了笑,说了句,“‘姜河日下’,命不久矣!” 姜河一愣。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经常欺负的一个卫家子。 由于那一家,是新搬来这条巷子。 而他与巷子里的几个小哥儿,都是一块长大,便是欺负当时那个新来的卫家子。 卫家子势单力薄,打不过自己一伙人,老是去喊他大姐替他出头。 有次,那卫家子知道了自个儿名字,整日给小巷子里的人说,姜河日下,命不久矣。 过了几年,那卫家人将宅子卖了,又搬走了。 后来,那句姜河日下.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无奈之下,自己只好改了名字。 如今,听说那卫家子已经成为朝廷里的大人物了。 眼前此人身边有穿甲胄的侍卫,瞧着此人也比较眼熟,难道嘶! 想到这里,姜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可思议道: “您您是昔年那卫家子卫.卫渊?” 卫家子? 听到这三字,陈大牛顿时怒喝道:“大胆!竟敢对我家将军出言不逊,该杀!” 此话一出,顿时将那两个孩童都吓哭了。 随后,只见姜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力地扇着自己脸庞, “卫将军,卫将军,都是小民的错,小民不知您回来了,还望您恕罪,恕罪。” “儿时之事,都是小民不懂事,请您莫要往心里去.” 扇了几下,卫渊见他脸都肿了,显然是过于用力导致。 他走上前去,将姜河搀扶起来,笑道: “儿时的事情,我都忘了。” “这个叫兆儿的,是你的孩子?” “一晃多年,都成家立业了。” 说着,卫渊还想摸摸那叫兆儿的脑袋。 姜河只觉着,他今儿个是来报复的,在卫渊伸手之际,连忙抱着自己的孩子,苦苦哀求道: “卫将军,我知道我错了,真错了.求求您,大人有大量.” 卫渊摇头道:“不过儿时趣事,谁小时候还没闹过矛盾,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 “我今日来这里,一是想看看曾经住过的地方,二是想着,还能否遇到一些故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卫恕意姐弟三人往事 英才巷里,姜河心惊胆颤。 曾几何时,他听说,有个叫卫渊的,当了大将军,在朝中地位甚至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些时日,姜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是魔怔了一般,说自己真是‘姜河日下,命不久矣’了。 可是,许久过后,仍旧安然无恙,于是他下意识认为,此卫渊非彼卫渊。 然而如今见到对方,怎能不心惊?怎能不生惧? 听到卫渊语气并无恶意,他虽然有所放松,可幼年之事,如走马观花,仍旧历历在目。 万一有朝一日,对方在想起那些往事,从而心中生怨呢? “您能不计前嫌,大人有大量,是小民的福分” “小民,在这里,向您赔罪了。” 说着,姜河还欲下跪,却被卫渊拦住, “昔日之事,莫要再提。” “当年与你交好的那些玩伴,如今都在做什么?” “我曾记得你参加过小考,怎么样?可有秀才功名了?” 卫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姜河道摇头道:“说起来惭愧,未考上童生,因算术一道还算可以,如今在城中给别人做账房,日子勉强算过得去。” “昔年那些玩伴,如计颍,公辅他们,都去了府城里,我胸无大志,索性就待在这里了。” 卫渊微微颔首,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女孩,问道: “荆颜那丫头可嫁人了?” 名唤荆颜的女孩,打小就跟在卫如意身边玩儿,一来二去,就与卫渊特别熟络了。 姜河他们有好几次欺负卫渊时,荆颜都会帮着卫渊说话。 但自从卫家离开这巷子以后,就再没与荆颜有过联络。 那时,荆颜那小丫头,还曾向卫渊表白过,说, “若你以后娶不着媳妇,我便勉为其难的嫁给你,你可莫要不识趣。” 卫渊当时只觉着是小孩子胡闹,便只点头一笑,当做回应。 后来听卫如意提及他才知道,那几日,荆颜这丫头,不知为何,老是傻笑。 如今想起来,他与那叫荆颜的,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姜河道:“荆颜啊,几年前就已经嫁到城东边一位大户人家里去了,去岁生了一子一女。” “她母亲得病了,这段时日,她倒是时常会回家里来看望她的母亲。” “您若是在这里待上几日,或许能够见到她。” 卫渊摇了摇头,“我只是随口一问。” 姜河点头道:“明白。” 对于荆颜那个女孩,卫渊的记忆早已模糊。 从小看大,长得虽然不是太好看,但好在面容清秀干净,有江南女子的气质。 将来必是一位贤妻良母。 时过境迁,儿时玩伴,也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与前程。 再回首,令人追忆,叹息。 卫渊与姜河又闲聊两句,便就欲离开此间。 后者连忙道:“卫卫将军,您稍等我片刻。” 只见他飞快走入家中。 卫渊忍不住有些好奇。 约莫盏茶功夫,姜河才抱着一个木匣小跑着过来,道: “您不提起荆颜,我差点忘了,荆颜姑娘在出嫁前,交给我一个木匣,说是让我遇到您的话,将这木匣交给您。” “这匣子,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打开,如今见到您来,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卫渊接过匣子,打开一看,往日记忆,如泉水般立时涌入脑海。 匣子里,装着的是卫渊曾送给她的一些小礼物。 有绑在衣服上的装饰,有小木梳,还有.卫渊教她写字时,所写的第一个字――‘荆’。 卫渊笑了笑,将木匣又递给姜河,道:“这些物甚,我留着没用,帮我烧了吧。” 姜河点了点头,接过木匣,没在说什么。 卫渊与陈大牛离开此间。 这一走,便是再也不会来了。 而卫渊,也非当年那个充满朝气的少年。 两世为人,早已不同。 从此时起,卫渊只是忠勇伯,不是姜河他们印象里的那个‘卫家子’了。 离开英才巷,卫渊返回马车。 就在将要离去时,有一辆轿子从旁边经过。 微风徐徐。 二人车帘轻轻吹动,相顾无言。 卫渊朝着那坐在轿子里的妇人点了点头。 妇人稍稍愣神,旋即莞尔一笑。 仅是瞬间,双方就已各自离去,再无回首之期。 似遇故人,似遇春风,此别再难遇,再不遇。 待卫渊走后。 那妇人轿子里,还坐着一位婢女,她好奇问道: “大娘子,方才您在与谁打招呼?那坐在马车里的,好像是一位大官,两旁还有当兵的护着,真威风。” 妇人低头沉默片刻,最终抬头一笑道: “他啊,是块木头。” 木头? 婢女噗嗤一笑,“大娘子,哪有您这样说人家的?若让人家知道,定是要寻咱们麻烦。” 妇人又笑了笑“他若下了马车,纵使是当着他的面,我也敢这样去说。” 婢女困惑道:“大娘子竟还与这等贵人相识?以前怎么从未听您说过?” 妇人摇了摇头,“各有各的路要走,有甚好说的?” 在她心中,卫渊下不下马车,都不重要了。 因为她口中的木头,是那个充满着朝气的少年郎,绝非是如今跺跺脚就能使整个国朝抖三抖的大将军。 多年未见,仅是一眼,匆匆一瞥,她仍能看出,他是昔年那个少年郎。 可他不再是那个少年郎了。 ―― 卫渊离开广陵县城,便就前往卫家村。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认为,此次来广陵,更像是与过去道个别。 由于柴功早就通知卫家村众人。 于是,此刻,整个村子里的百姓,都站在村门口相迎,同时还议论纷纷道: “卫将军真的会来咱们这种地方?” “当年他父母得病的时候,卫将军曾挨家挨户的敲门给咱借钱,还说待他功成名就时,定会百倍奉还于咱们,当初只觉是玩笑话,没想到.人家竟是真的做到了。” “说起这个,惭愧啊,同是卫氏族人,当年,却并未帮助他们这一家,害得人家大姐去卖到官宦人家当婢子去了。” “待会儿要是卫将军来的话,可别说这些,否则惹得人家恼怒,咱可就大祸临头了。” “真是没想到,咱们卫家村,竟是还能走出那么一位大人物,此前官府里的人来给咱们立‘忠勇村牌坊’,说是咱们村出来一位伯爷,我当时都不信” “.” 如今卫家村已经被官府改名为‘忠勇村’。 不过附近百姓,仍是喜欢称呼其为‘忠勇伯’。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官府不仅在卫家村修了牌坊,甚至还出巨资,修缮了卫渊的老宅,为了显得与周围建筑物契合,又将全村的宅子重新翻修了一遍。 甚至还修了路。 使卫家村以一年不到的光景,就渐渐兴盛了起来。 这一切,自然离不开卫渊的名头。 当地官府,也是想着,有朝一日,让卫渊知道这些,能提拔自己一番。 站在众人身前,是卫家村里正,此人年过花甲,在村子里享有极高威望。 他忽然瞧见,不远处有军队过来,当即大声道: “卫将军来了,都别说话了,谁要是敢乱说话,再提当年的事情,小心老朽拔了你们舌头!” 众人听到里正所言,自是不信他真的会做出拔舌头这样的事情来。 但卫渊的到来,与整个村子的兴衰息息相关,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老三,你会骑马,骑着村里的马,赶快去县衙汇报,就说,卫将军真的来这边了。” 里正吩咐一声。 就见一名壮汉迅速跑回村子里去骑马。 这是扬州官吏早就知会好的,若是发现卫渊来到此间,定要差人去通报。 没过一会儿。 数百名亲卫率先来到忠勇村牌坊前矗立,列成两排,威风凛凛。 不少人见到他们那脸上戴着的铜面具,便是感到后背发凉,有所心怯。 待卫渊的马车缓缓驶来。 两排侍卫忽然齐齐低头。 如此一幕,将卫家村百姓都吓了一跳。 不由分说,他们陆续下跪。 跪在地面的里正大声道:“卫家村里正卫阳携全村男女老幼,恭迎忠勇伯大驾光临!” 随后,按照提前彩排好的那般,所有人齐齐高呼道:“拜见忠勇伯!” 如果今日衣锦还乡的是一位读书人,他们完全不必如此,只需小心供奉着,应该不会出什么茬子。 但卫渊不同。 一来,卫家村百姓们对卫渊一家当年的情况并未施以援手。 二来,他们听说,卫渊乃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 他们实在是不敢不下跪。 生怕有什么地方惹得人家不悦,这人头就落地了。 而且,此前有个叫柴功的来过一次,指责他们收了倭使所送之礼,害得卫将军要自掏腰包,平息此事。 听说这个以后,全村百姓无不心有余悸。 待听到众人声音之后,卫渊才缓缓下了马车,看向里正,道: “让他们都起来吧。” 按照辈分,卫渊要喊里正一声伯伯,但因父母之事,那声伯伯,无论如何,他都是喊不出来。 今日卫渊并未身着甲胄,只是穿了一件比较低调的朴素衣衫,但那不怒自威的威严,仍是让里正与众人胆寒。 随后,里正先是起身,朝着众人开口道: “忠勇伯说了,可以起来了,不必跪着了。” 话音刚落,众人又齐齐说道:“谢忠勇伯。” 如此,才算起身。 卫渊看向里正,道:“我此次来,只为到父母故居祭奠父母,凡事不可铺张浪费,让大家伙各自去忙,不必陪我。” 里正恭敬作揖道:“这都是大家伙的一番心意.” 卫渊微微一皱眉头,“嗯?!” 闻言,里正顿时打了个寒颤,连忙让众人散去,唯独他自个儿陪着卫渊。 今日,卫渊来到这里,除了祭祖一事外,也是想着将自家父母的坟迁到忠烈寺的后山去。 自卫渊祖父祖母始,今后他这一脉的人,就以那座后山为卫家祖坟所在。 这件事,他已向河东卫氏族老‘卫游’去做。 站在卫氏大局上来说,卫游的辈分,远比眼前的里正要高,而且人家又是河东卫氏族老,知晓迁坟该准备什么仪式。 由卫氏长辈来做此事,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待众人散去之后,军队暂且把守在村外,依旧是陈大牛与几名心腹亲卫随卫渊步行至村子里。 卫渊也看到了整座村落的变化,将这里说成是县城里的一条小巷子,也毫不违和。 里正解释道:“自从您被封了伯爵之后,官府不时会给我们一些好处,大家伙的日子也都好过了一些。” 这对卫渊来说,都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走了约莫有半炷香的功夫,卫渊一行人才来到了老宅。 如今老宅经过官府的翻修,已经焕然一新,处处透着贵气。 考虑到卫渊有念旧的可能,所以在翻新时,并未改动老宅里原先的一些布局。 不得不说,当地县衙也算是有心了。 里正恭敬作揖道:“自县衙将这宅子翻新之后,咱们村子里的人,不时会轮番来打扫一番,绝不使其蒙灰生尘。” 卫渊点了点头,站在院子门外,喃喃道:“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 说罢,他打开院门,孤自走了进去。 里正本想跟随。 却见陈大牛等人将他拦在院外,“不得卫帅将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那里正说到底,就是一个普通老汉,哪里见到过煞气这般逼人的兵卒? 连忙点头,守在院外,不敢有丝毫造次。 卫渊来到院子里,先是看到石磨,忽然想到,二姐卫如意以十岁左右的瘦弱身躯,整日都要使用这座石磨,将大米磨成粉末,得是受了多少苦? 虽然他的两个姐姐,都说那个时候正年幼的卫渊因父母得病一事受了很多苦,但她们又何尝不是? 最起码,最难的时候,卫渊一顿还能吃饱,可卫恕意姐妹二人,却只能勒紧裤腰带,省衣缩食。 生怕卫渊会受了什么委屈。 而且,那个时候,卫渊由于读书,正需文房四宝。 家里都快吃不起饭了,哪还能买这些东西? 当时卫如意原本与一户人家定了亲事,只待年龄妥当便要出嫁。 那户人家得知卫家父母得病,竟是退了亲事。 无奈,二姐卫如意为了让卫渊能读书写字,特意跑到与自个儿定了亲事的那户人家里去借钱。 也就是如今卫如意嫁给的张家。 要知道,婚前借钱,婚后在婆家,定是受尽白眼,但即使如此,卫如意从未说过什么。 借来钱之后,卫如意第一时间就买了纸张笔墨。 卫渊依稀记得,那日天色有些阴沉,傍晚,卫如意才赶到家中。 她很是孤傲的将纸张笔墨丢给卫渊,双手叉腰,说道: “以后可别说你二姐我不疼!” 卫渊看着那些纸张,下意识愣神,随后缓缓开口道:“你哪来的钱?” 卫如意哼了一声,道:“你管那么多作甚?你用不用?不用我拿去烧了!” 说罢,她作势就拿着那些纸张冲出房门外。 卫渊连忙拦住了她,“用,不用白不用。” 卫如意忽然语重心长道:“小弟,你以后可别气我了,我我会哭的!” 说罢就离开了卫渊所在的房间里。 思绪收回。 如今,卫渊想起那件事,心中仍是觉得愧疚不已。 小时候,卫如意从不愿让他跟着自己玩,他还觉得,是这个二姐不喜欢自己。 待卫如意出嫁那天,卫渊才从大姐那里得知,原来那些纸张,竟是性格极为要强的卫如意跑到未来婆家去求来的。 甚至,卫如意为了让卫渊能够吃顿饱饭,好好用功读书,出嫁时,还特意欺负了一向以老实出名的‘张义’。 卫如意曾对张义说,“我就那么一个弟弟,他还小,照顾不了自个儿,他得跟着我。” 张义点头应允。 卫如意又说,“要供他读书,供他吃食,不准苛待他!” 若是换做其他人家,只怕早就不允这门婚事了,毕竟当时要是没有卫恕意为婢这回事,卫如意连嫁妆都拿不出来。 但谁让张义这个老实人就认准了卫如意,非她不可呢?于是再次点头答应。 当时很多人都说卫如意是‘扶弟魔’,当然,现在没有这个词汇的说法,不过意思一样。 还骂张义是蠢货,娶了个无底洞。 然而,自卫如意嫁到张家之后,每日起早贪黑,所干的活,比张义还多。 因为卫如意知道,她欠张家的,自然要想法去弥补。 如今,卫渊给张义买了宅子,又将张义的子嗣送到国子监里去。 十里八乡的人,谁还说张义是个傻子?卫渊第一个不能答应。 张义曾对卫渊的善举,足可保证,他这一脉的子嗣,在三代以内,不至于衰落。 此刻,卫渊想到憨厚老实的张义,无奈摇头道: “在当时那种情况,普天之下,也就我那姊兄,觉得我不是个累赘,觉得娶了我姐,是娶了一个宝。” 他依稀记得,张义自娶了卫如意之后,整天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娶了一个怎样‘贤惠’的妻子。 卫渊根据儿时记忆,来到父母居住的房间里,忽然看到一根陈旧的木棍,他看着那根木棍,不由得笑了笑, “翻新这宅子时,居然未将你丢掉。” 这木棍有着不小的来历。 话说有一夜大雨,当时卫渊的父亲已经病故,母亲突然高烧不退。 家里已经没了钱财,而买退烧药与治病药物,需要整整一钱银子。 卫渊瞒着家里人,冒着雨,挨家挨户的,敲着村里百姓的房门,甚至都跪下,祈求他们,可以给自己一些银子,用来给母亲治病。 有得人家只给了他一张大饼,有得人家干脆连门都未开。 当来到一户人家前时,刚敲了门,就见一个比自己高不少的少年将他推倒在水洼里,并且还对他拳打脚踢, “你个穷要饭的,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我家欠你的还是怎么着?你说给你钱就给?” 卫渊心系母亲,不敢还手,只是一个劲儿的哀求道: “求你,求你!” “待我发达了,我一定百倍偿还你们,求你!” 待我发达空口白话谁都会说,因此那人给出的回应极为冷漠, “要不是看你也姓卫,早就把你们这一家病秧子给赶出村子里去了,岂会让你们留在此处?赶快滚,不滚将你腿打断!” 卫渊走投无路,只得回了家中,好在经过卫恕意悉心照料,母亲暂且退了烧,挺过了那一夜。 当时卫恕意看到他失魂落魄,浑身跟个落汤鸡似的,猜到他去做了什么,只是叮嘱他好好休息,母亲这边有她在。 第二天,一夜未眠的卫恕意,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根木棍,站在村子的中间地带,不停地大声道: “昨夜是谁欺负了我弟,我心知肚明,我们家如今是落魄了,但是我们家并不欠你们什么。” “你们谁要是再敢说我弟一个好歹,动他一根手指,我卫恕意便与你们不死不休,不信你们试试!” “不要觉着我们家遇了难,你们就敢随便欺负人,只要我卫恕意还活着,你们谁再敢欺负我弟,我定要让你们好看!” “.” 卫恕意自幼熟读圣贤书,爱惜羽翼,十里八乡皆认为她是个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女子。 就是这样一位女子,自那日之后,就被人钉上了一个不识教养,犹如泼妇的名头。 但自那一日过后,村子里的人,果真没有敢找卫渊麻烦的人了。 后来,家里实在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而卫渊不幸染了恶疾,昏迷一日一夜且高烧难退。 卫如意急的没了法子。 卫恕意当时像是做出什么决定,向卫如意说道: “好好照顾母亲与小弟,我去见个朋友,看看能不能借来些钱财。” 身为一名女子,哪会认识什么朋友? 再加上当时的卫家,可谓家徒四壁,谁敢与他们家交朋友? 但当时卫如意心乱如麻,并未细想,就随了卫恕意去了。 卫恕意来到城里,将自个卖给了一间人市,当了婢子。 被王若弗买走,那是后来的事情了。 当时卫恕意拿了一笔钱财,买了条鱼,还买了许多吃食。 卫渊只记得,他病好了以后,那天夜里,卫恕意向他们姐弟二人说, “小弟病好了,母亲的身体也有了好转,这是好事,只得庆祝一番。” 她兴高采烈地杀了鱼,还亲手做了许多美味。 当时卫渊只觉着,卫恕意好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于是就想着,将从何处得来钱财一事,暂且埋到心底,待到将来再问。 那一夜,他们姐弟三人都很高兴,临了,卫恕意对卫渊说: “小弟,你可要跟大姐争口气,大姐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读个名堂出来!” “让外人看看,咱们卫氏姐弟,不比他人要差!” 卫渊下意识点头答应。 第二天,卫恕意就被人市的小厮接走。 卫渊醒的比较晚。 一觉醒来的时候,他只看到枕边有一对卫恕意连夜赶工,绣好的护膝。 卫渊逼问二姐卫如意,才得知,性格一向坚韧,自负不输‘李娘子’的卫恕意去了人市。 后来的某一天,卫渊感到一只护膝觉于那只有些沉重,方才注意到,那只护膝内部,竟是绣有一个口袋。 口袋里,有一两银子与一封信。 信上说: “小弟,别怪大姐,大姐给卫家丢人了,大姐走后,小弟可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要好好照顾母亲,照顾你二姐。” “你二姐虽平日里摆出一副颇为讨厌你的样子,但大姐知道,你二姐最是疼你。” “你老是说,你被别人欺负时,只有大姐替你出头,但你从不知道,每每我替你出头之后,你二姐都会趁着夜色,往人家家里丢砖头石块,砸人家的门窗” “你二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你要好好疼她护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天冷的时候要加衣,不要直接喝井里的水,要烧热之后再喝,要早睡早起,不要贪睡,要.” “愿小弟一生顺遂安康,功成名就――勿念,卫恕意。” “.” 当时的卫渊哭着看完这封书信。 之后,他穿越而来,经过多年历练,无论前身今世,早已融于一体。 如今,他就是那个从小被人欺负的卫渊,就是那个被两位姐姐照顾的很好得卫渊。 不是他人。 今日世人都说,卫渊很疼爱他的两个姐姐。 可他们从不知道,他的两个姐姐,为了他,究竟付出了多少。 那恩情,卫渊一辈子也还不完。 此时。 卫渊看到房间里供奉着的父母灵位。 这灵牌,乃是卫渊亲自所刻。 后来跟着二姐去了张家时,张义的父母死活不让卫渊拿着灵位,卫渊只好将灵位放置于家中。 如果不是经由官府翻新,这灵位也被人擦拭养护过,只怕,如今早已蒙尘。 他看着那牌位怔怔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父母灵位磕头跪拜,喃喃道: “爹,娘,幺儿回来了。” “请爹娘放心,孩儿还有两位姐姐一切都好。” “孩儿想你们,想你们” “.” 说着说着,这位令敌国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竟是失声痛哭起来。 哭声传到院外,被陈大牛等人听到。 里正一愣神,道:“卫将军,无事吧?” 陈大牛猛地一皱眉头,道: “柴功,江稷,你们几个,把守在三十步外,不准任何人靠近!” 随后,陈大牛站在院门外,手握军刀,缓缓闭上双目,像是没有听到卫渊的哭声一般,不为所动。 里正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柴功等人轰到三十步之外。 陈大牛不准也不想让他人听到自己大哥的哭声。 任何人都不行。 至于他守在院门外,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陪着卫渊,仅此而已。 第二百章:此葬者后人,必出王侯将相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不再传出任何声音。 一直站在院门外的陈大牛才睁开双眼,呼出一口浊气。 卫渊离开院子,前往父母坟前祭拜。 来之前,他已经准备好了大量的纸钱与祭祀之物。 卫渊的父母,安葬在一处山坳之间。 当时一位行走江湖的道人途径此地,曾对正在祭拜父母的卫如意姐弟二人说道: “头枕高山,脚踏碧湖,卧龙于岗,集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此葬者之后,必出王侯将相,鼎盛一时,此后天机难测,福祸难料。” 当时他们姐弟二人只觉着,不知是何处来得骗子,想要骗取他们的钱财,便没有理会。 如今卫渊细细想来,倒是有几分说法,让人不得不信啊。 至于所谓的天机难测,福祸难料,卫渊不知该如何去解。 若是再遇到这样的高人隐士,必然要好生询问一番。 来到山岗之间,卫渊跪倒在父母坟前祭拜。 陈大牛也是如此, “大哥父母,便是我的父母,大哥祭拜,小弟焉有站着的道理?” 卫渊笑了笑,索性随他去了。 祭拜完父母之后,当夜,卫渊让军队在村外安营扎寨,至于他自己,则住在了老宅里。 一日过后。 扬州宥阳县里。 盛维与长柏、明兰等人同桌用食。 至于盛老太太与大老太太,则选择了一处清净地方闲聊,不愿与那些小辈待在一块,不然怕是那些小辈们吃喝不痛快。 用食期间,盛维看了明兰一眼,又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语重心长道: “松儿,梧儿,这几日你们可听说咱们扬州府可发生什么大事?” 大事? 二人接连摇头道: “不曾听闻,不知父亲是指什么?” “孩儿这几日都与长柏讨论学问,倒是没有注意外界的事情。” “.” 盛维点头道:“难怪.听说广陵县来了一位大人物,咱们扬州境内的大小官吏,包括刺史,都前去拜会了。” “这广陵,似乎没出过什么通天彻地的大人物吧?” 盛长松不解,好端端的,父亲为何说起此事? 他回应道:“广陵.好像听父亲说过,明兰的舅舅就是出身于广陵?” 听到长松这番话,盛维莞尔一笑。 众人言谈间,明兰一直在吃食,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盛维干脆主动问起,“明兰,你娘亲与你舅舅老家,是不是在广陵?” 明兰只好暂且放下碗筷,点头道:“正是,来之前,我母亲还叮嘱侄女,若是得空,就去一趟广陵县,去给我外祖父外祖母扫扫墓。” 盛维道:“理应如此。” 话音刚落,他看向身后的一名侍从。 那名侍从会意,暂且离开此间,没过一会儿,就见另外一位侍从来到此间,向盛维作揖道: “老爷,听说忠勇伯卫将军去广陵祭祖了,阵仗不小,咱们扬州的官吏都前去了。” 盛维故作一脸惊讶道:“我说是哪位大人物,竟能惊动咱们扬州那么多官吏,原来是忠勇伯啊!” 就连盛长柏等人都是颇为好奇。 他们刚到宥阳不久,卫渊就去了广陵?实在是有些碰巧。 于情于理,他们这些做晚辈的,都该去拜会一番。 宥阳距离广陵不算远,若是不求赶路的话,乘坐马车,也就一日的光景就能到广陵。 若是一心赶路,至多半日。 “卫家舅舅居然来扬州了?咱们正好在扬州,六妹妹,要不要去拜见一番?” 盛长枫不合时宜的开口道。 倘若他不说则罢,明兰全当做没有听见,待到卫渊返回两浙那边时,她再去祭拜外祖父外祖母。 但如今既然说了,左右是逃不过这个话题, “嗯前去拜访也无不可,只是舅舅身担大任,怕是没有什么功夫招待咱们.” “不如回到京城之后,再去拜访也不迟。” 盛维摇头道:“不妥,你们唤卫将军一声舅舅,如今知道人家来到扬州境内,若是你们这些做晚辈的不去拜访,难免要受人诟病,于礼不合,长柏,你说是不是?” 盛长柏看似是个死读书的,但心思比常人都要灵活,他苦笑一声,不知该如何应答。 倘若说是,则他们就要去拜访卫渊,届时,盛维便也有了机会可以见卫渊。 盛长柏觉得,这样不好。 可若说不是,传出去,就要说他们这些小辈不知礼了。 明兰似是注意到了盛长柏的为难,索性开口道:“我舅舅乃行伍出身,不在乎这些俗礼。” “行伍出身?”盛维笑道:“不对吧,伯父听说,你舅舅乃是秀才出身?” 明兰内心叹了口气,合着不管怎么说,这广陵都要去一趟? “伯父既然说于礼不合,那我等晚辈去拜访我舅舅,而且我还要为我外祖父外祖母扫墓,自是不能空着手去。” “就有劳伯父您操持一番?” 这算是应了盛维所请。 盛维笑呵呵说道:“自是如此,料想你们这些晚辈后生,也不知该准备什么。” “恰巧我要去广陵谈桩生意,此事,就暂且敲定。” “不知咱们何时动身?” 明兰没好气儿道:“伯父,您这也太着急了,想必我舅舅要多留在广陵几日。” “侄女许久没回宥阳老家,一些亲朋总是要去拜访一番,等再过几日去也不迟。” 盛维想了想,道:“如此也好,正好给伯父几日的准备时间。” 以卫渊今时今日的地位,自然是什么都不缺。 所以,盛维需要费一番心思,看看准备什么好礼,才能打动卫渊, “明儿,听说舅舅有三大爱好?有说美酒、美食.还有说兵书、宝马、兵刃等等,到底哪个是?” 明兰笑道:“伯父难道不曾问过我父亲?” 盛维被当众拆穿心思,不由得老脸一红,道:“没好意思问过.” 明兰道:“我舅舅曾说过,他没有什么所谓的三大爱好,至于要送什么,还是要看伯父您的心意。” 盛维一时有些犯了难。 这要是送得不对,可就糗大了。 ―― 又过两日,河东卫氏族老卫游携三十余名卫氏年轻后生来到广陵。 卫渊亲自迎接。 二人在老宅碰面。 卫渊亲自烤着两只羊腿。 胡子、头发都已花白的卫氏族老则坐在卫渊身旁,不时指指点点道: “该翻面了,一会儿烤糊了。” “贤侄啊,你这手艺不咋滴啊。” “来来来,给老朽,你去一边看着。” 按照卫家村这边辈分来算,倒是能与河东卫氏扯上点关系。 这位卫氏族老即使唤卫渊一声孙子也不为过。 如今叫卫渊贤侄,明显是要给他在卫氏中抬辈,这算是一个善意之举。 卫渊无奈摇头一笑,道:“马上就要烤好了,能吃便是,您老还考究那么多?” 卫游从他手里接过羊腿,亲自烧烤了起来,笑道: “天下唯美食与美酒不可辜负,如此上等食材,这般炙烤,不免浪费。” 随后,他又说起一件正事, “按照贤侄的嘱咐,此次前来,老朽除了带来一些咱们卫氏一脉从小习武的好苗子,还带来了几位族老,由他们料理你祭祖一事。” “不过迁坟乃是大事,尤其是你父母的墓,他们一位是朝议大夫,一位是广陵县君,其墓不可轻动,要择一良日,请高人做法。” “老朽请了老君庙里三阳真人,还有少林寺的主持,光是这些,老朽觉得还不够,又请了孔家一位大儒,在迁墓时宣读祭文,如此算是妥当,不知你意下如何?” 卫渊稍稍愣神,他没想到,这位族老竟是考虑的这般周全, “衍圣公家都惊动了?会不会有些隆重?” 卫游摇头道:“不隆重,以你如今地位,应当如此。” “为父母迁墓是大事,老朽已经让人准备梨花楠木,用此木重做外椁,至于原先的棺材,便不动了,就当做棺,你认为怎样?” 一些权贵之家下葬时,要备有两层棺材。 里面的叫做棺,外面的叫做椁。 卫游是担心,如果打开卫渊父母的棺材,将他父母尸体取出的过程中,会有损坏,因此,只在外面做椁。 卫渊拱手道:“有劳族老费心了,如此,在合适不过。” 卫游笑了笑,道:“应该的,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些许小事,理当我等来操劳。” 说罢,看向羊腿,突然哎呦一声, “光顾着说话,都要糊了。” 卫渊大笑两声,“能吃就可。” 卫游瞪了他一眼,“暴殄天物!” 用过午食,当着卫游的面,卫渊考究了他带来的那些青壮男子的武艺。 不得不说,河东卫氏较之于其他望族,虽然略显势单力薄,但是在培养后人这方面,却是不遑多让。 三十余名青壮男子,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待考究完众人武艺之后,卫游笑问道: “这些人里,可有贤侄中意的?若是没有,老朽在族中再寻摸寻摸。” 卫渊道:“不必了,将这些人都留下吧。” 都留下? 卫游有些惊诧道:“若是都留下,会不会有些太惹人瞩目?” 卫渊摇头道:“无妨,东南的事情,咱们说了算,若不让他人知晓,那他人便是无从得知。” 卫游皱眉道:“还是有些冒险,此事需谨慎而为。” 闻言,卫渊有些诧异。 按理来说,自己留下的人越多,对卫游就越有用,毕竟后人出息,卫游这做长辈的,自是脸上有光。 但如今听来,怎么反倒是一副事事站在自己这边考虑的样子? 如此想来,这卫游倒是一位可爱可敬的长辈。 第二百零一章:明兰等人前往广陵见到卫渊 迁墓一事,在卫渊成为伯爵时,就与卫恕意等人商议过。 她们认为,如今卫渊才是卫家之主,为父母迁墓这种大事,理当他来拿主意。 趁着来东南,他想将这件事尽快办了。 两浙卫氏那边,也派了人来。 但是他们与河东卫氏相比,势力还是差了不少,在两浙路境内的影响力微乎其微。 卫渊即使有心扶持也别无他法。 嘉佑五年,六月下旬。 卫渊接到消息,林兆远与户部官吏走水路,已经到了福建路。 而杨怀仁那边,将所有战船整合,暂时凑出一千余艘船只。 看似挺唬人,实则能长久作战的船只仅有六百之数。 卫渊正式向朝廷上书,请求调代州团练使郭颢来福建路,协助自己筹建水军。 而呼延忠那边,也已经将福建路海防营将士改编,作为水军第一梯队,人数约有六千左右,正在日夜训练。 卫渊又写信告知杨怀仁,将荡虏军散于福建路各沿海州府,严防倭寇反扑。 同时责令福建路都转运使蔡襄筹划福建路世家、商贾出海一事。 既然是将试点定在了福州,那么第一个吃蛋糕的人,就该是人家福建路境内的商贾。 至于其它州府境内商贾,卫渊打算将他们分批出海。 第二批出海人群包括卫氏商船、苏州商船、杭州商船、海州与楚州商船。 第一批出海日期定于七月中旬、第二批出海日期定于七月下旬。 第三批出海人群涉及就较为广泛了,但凡是国内较为著名的商贾世家,只要是能与海外诸国签订大单,都可出海。 但是到了第三批出海时,海运之事基本就已敲定,想要再赚取极大利润,可就难上加难了。 当然,如果是给足了好处,插个队,也不是不可以。 卫渊让寇壮前往苏州,知会吴王一声, “苏州半数商贾,可随福建路商贾第一批出海,其余半数,要第二批出海。” 第一批出海与第二批出海的关键点就在于,第一批出海,无论怎样,都能与海外诸国签订利润极大的生意契约。 第二批次之,第三批更次。 至于之后,利润固然是有,但肯定没有第一、二批那么大了。 卫渊又向江稷嘱咐道:“去海州,告诉海氏船只,可随福建路商贾第一批出海。” “至于海州与楚州其余商贾,要划分到第二批去。” 再向柴功吩咐,“命斥候告知东南境内的海外诸国使者,齐聚福州,可与我大周商贾商议贸易往来之事。” 话音落下,三人立时离开卫家老宅。 不久,陈大牛拿着一份皇城司送来的奏报,道: “京中勋贵世族,此刻均已派人到福建路。” “以富昌伯为首的一众勋贵世家也都派出代表,想要来求见您。” 卫渊点了点头,“意料之内,他们若是不来,才见鬼了,让他们去找范纯仁。” 听到这番话,河东卫氏族老卫游笑道: “在这老宅当中,就将海运大事敲定,卫将军真是好手段,颇有副指点江山的样子。” “远在扬州摇指福建路诸多事宜,又让那些勋贵们去福建路找范大人” “卫将军是不是早就想好,将这得罪人的差事,交给范大人了?” 卫渊莞尔笑道:“不愧是长辈,果真目光如炬,凡事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我若是在福州,开启海运那么大的一件事,光是那些勋贵商贾们,就足以将我给淹了。” “东南一行,咱们能得利就好,但若是还想得更多的利,怕是官家不允。” “既如此,倒不如将这得罪人的差事都交给那范纯仁。” 卫游抚须思索一番,缓缓道:“此举甚妙。” “只是贤侄以祭祖的名义躲在扬州广陵,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那范纯仁,能应付的过来吗?” 卫渊笑道:“如果是旁人,绝对不行,但范纯仁没有人比他更为合适。” “文正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受其恩惠之人涉及文武两党。” “范纯仁乃是文正公之嫡子,手上人脉远非我可比,他若是都不能得罪那些人,还有谁能?” 卫游道:“范纯仁大智若愚,他岂能坐视这等事发生?” 卫渊道:“他与我等所求不同,我们都是活在淤泥里的俗人,只能不停挣扎在这俗世里,一刻也不敢放松。” “可他和文正公一样,所求都是万世之名,一心为国为民,这种人,深交不得,要敬而远之。” 得罪人的差事,卫渊也可以做,但事情都做了,又怎能体现出范纯仁的价值? 人家就是要做一位纯臣、良臣、忠臣,该给人家一个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 乍一看,卫渊让范纯仁去得罪那些勋贵们,乃是陷害针对之举。 可何尝又不是范纯仁想要的? “待东南事了,贤侄返回京城,可要求封求赏?” 卫游问了一个敏感的问题。 说实话,自从卫渊来到京城之后,其晋升速度,世所罕见。 甚至比汉时霍去病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卫渊摇头道:“不仅不能求封求赏,反而还要求陛下降罪。” 降罪? 听到这个,卫游笑了笑,“贤侄深谙官场之道,如此,当无忧矣。” 至于用什么理由让皇帝降罪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必须要给皇帝一个理由。 否则,卫渊还未至而立之年,就要入主中枢,其地位堪比顾偃开、张辅,待到将来位高权重,封无可封,便是大祸临头之日! “我的前程与未来,不在这几年。” 卫渊幽幽叹了口气。 卫游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太子少傅未来当在新朝。 至于赵祯这一朝,卫渊很难再得寸进,否则,将来唯恐生祸。 “也不知老朽能否熬到那个时候。” 卫游轻声道。 卫渊没有再回应,若是继续聊下去,就是犯忌了。 他相信,不只他一人,在等着赵祯的老去。 赵祯在民间的威望太高了,百姓无不称赞他的功德政绩。 他不死,天下安稳,难有出头之日。 六月底,万事俱备,卫渊开始祭祖迁坟。 在此之前,明兰、长柏、品兰等人,已经来到广陵。 卫渊得知消息后,亲自派人去接。 自从明兰一行人来到扬州境内时,卫渊就已知道了她的行踪。 如今,整座东南,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这几日,整座卫家村,都被卫渊带来的亲卫严控把守着,就是为了防止有什么官吏前来拜访,扰了卫渊清静。 原本长柏等人,是要随明兰一同拜见卫渊,与之同行的还有盛维。 但卫渊岂能不晓得盛家此次来意?于是以暂且不便为由,先让长柏等人住在了村里。 等到空闲时再去见他们。 至于明兰,则被陈大牛亲自带到了卫家老宅那边。 品兰一听,不能跟着明兰在第一时间见到卫渊,心中不免失落。 明兰笑道:“我舅舅就在这村子里,又跑不了,想见何须急在这一时?” 品兰只好点头道:“那待你见了你舅舅,你多说一说咱们两个人的关系,如此大英雄,若是不能得见,说上几句话,难免是件憾事。” 明兰笑道:“好,放心。” 待她走进卫家老宅时,陈大牛便守在院外。 她第一眼就见到了卫渊独自一人躺在摇椅上,在一颗枣树下乘凉,这一幕,就像是个垂垂老矣的农家老汉。 自卫渊离开京城后,这还是明兰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舅舅。 心中忽然泛起一些感怀,似乎.舅舅有些老了? 刚诞生这个想法,她便摇了摇头,在心中喃喃道: “舅舅还未至而立之年,怎会老?” 随后,来到卫渊身边,喊了声,“舅舅”。 卫渊轻轻点头,指着身前这颗枣树,说道: “你外祖父弥留之时,就坐在这颗枣树下,当时我与你娘亲都还小。” “你外祖父拉着我们的手说,待到秋初,不能与我们一起尝这枣子了。” 说到此处,一时间,他与明兰都是有些唏嘘。 院子里的枣树还在,但是到了夏时,再无旧人坐在树下乘凉,再无人站在枣树旁笑呵呵看着自己的晚辈,说着一些陈年往事。 明兰找了个板凳坐在卫渊身旁,双手托腮,略显可爱,望着眼前的枣树,问道: “外祖父走得时候痛苦吗?” 卫渊想了想,“久病缠身,骨瘦如柴,到了那种程度,哪还有什么痛苦可言。” 卫父不愿在连累自己的子女,趁着子女外出之时,借由外力,活生生窒息而亡。 卫父走时,嘴角洋溢着笑意。 卫渊仍旧记得,父亲此生向他所言的最后一句话, “我家渊哥儿,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 这句话,卫恕意姐妹二人也听到了。 后来,卫恕意曾将这句话告诉过明兰, “外祖父在天之灵若知舅舅您如今成就,定是极为高兴。” 卫渊笑道:“你这丫头,今日突然来寻我,可是为了盛家大房参与海运之事?” 明兰如实道:“舅舅只猜对了一半,明儿的确是因这事来寻舅舅。” “但即使舅舅不在广陵,明儿总是要来一趟的,祭拜祭拜外祖父与外祖母。” “此外,明儿想告诉舅舅的是,我那伯伯想要参与海运一事,您可不用理会。” 卫渊道:“此事我应下了,让盛家参与第三批海运,至于这第三批海运开启的日子,我还没想好,让他静待消息吧。” 明兰道:“如此,不会让舅舅您为难?” 卫渊笑道:“少他们一家不少,多他们一家不多,有甚好为难的。” 明兰道:“舅舅倒不如莫要让盛家参与这海运了,什么都想掺和,又没那个本事,到头来只能是害了自个儿。” “而且明儿来之前,娘亲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让您为了明儿,就将答应盛家大房参与海运的事情应下。” 卫渊摇了摇头,“无妨。” 原本第三批海运,就讲究一个物竞天择。 盛家想要分蛋糕,就让他们拿出自己的诚意吧。 “对了,明儿来之前,受舅姥爷嘱咐,说您与舅妈的婚期暂且延后,但您返回京城之时,立即举办婚礼。” 如今,经由英国公府操持,婚事所需,基本以准备妥当,就待卫渊回去了。 卫渊点头道:“好,成婚之事,不着急。” 明兰又与卫渊闲聊了一会儿。 许久未见自己的舅舅,她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但是瞧见自己舅舅似是有些累了,便不敢多言,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没过一会儿,卫渊就躺在摇椅上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渊缓缓睁开双眼,发现明兰一直坐在自己身旁。 他指着一处房屋笑道:“你娘亲的房间在那边,若是累了,就去歇歇吧。” 明兰坐了有一两个时辰左右,确实也乏了,道: “看舅舅睡得很香,明儿没敢打扰。” “我去屋里眯一会。” 卫渊点了点头,“晚些时候,去里正家中用膳,将那伯伯一并叫着吧。” 他不愿太多人的来到这儿老宅里,生怕扰了父母清静。 戌时初。 明兰被卫渊唤醒,前往盛维等人落脚处,叫着他们前往里正家中用晚食。 卫渊也去。 当得知这个消息后,盛维很激动,上次去京中,只与卫渊聊了两句,就被他赶走。 连个深交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断然不能错过。 除了他之外,品兰也很高兴。 毕竟是能见到心目中敬仰的大英雄,如何能够不感到开心? 没过一会儿。 里正家中。 卫渊坐在首位,卫游坐在他的一侧。 盛维、长柏等人缓缓走进此间,见到卫渊,陆续作揖道: “宥阳盛维,拜见忠勇伯。” “见过卫家舅舅。” “.” 盛维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想给卫渊一个好印象。 性子一向洒脱的品兰,在见到卫渊的那一刻,竟是感到有些许不真实,回过神来,连忙规规矩矩的向卫渊作揖道: “见过卫家舅舅。” 卫渊朝着他们一一点头,看到长柏身后的长枫、墨兰等人,莞尔笑道: “你们也来了,坐吧。” 随后,单独向明兰介绍起卫游,“这位是卫氏族老。” 明兰恭敬作揖道:“晚辈见过卫老。” 卫游笑道:“早就听闻贤侄有个好外甥女,今日一见果真是秀外慧中,不错,不错。” 说罢,从大拇指上摘下一个玉扳指,看向明兰,说道: “也没什么好送你得,这扳指跟在老朽身边有些年头了,养得光泽极好,今日就赠予你。” 明兰婉拒道:“晚辈初次见您都没带什么礼物,怎好意思要您的这扳指。” 卫游笑了笑,“长者赐不敢辞,收下吧。” “虽说没有女子戴玉扳指的,但若是平时玩个投壶射艺,还是可以戴一戴,以防伤手。” 明兰看向卫渊。 后者点头。 明兰不好再拒,索性收下,嘻嘻笑道:“那晚辈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卫爷爷赏。” 一声卫爷爷,可算是叫到卫游心坎里去了,大笑两声后说道: “今后若是无事,去老朽那儿玩玩。” 言外之意是,要是明兰去了河东路,压根就不用自己花钱了。 卫氏在河东的影响力与昔日所谓的五姓七望都不遑多让。 卫渊看向盛维等人,挥手道:“都入座吧。” 众人刚一坐下,卫渊便是开门见山道: “对于盛家想要插手海运的想法,明丫头已经告诉了我。” “此事我可应下,但要排在第三批出海,盛维,你可愿?” 他哪有什么不敢愿得? 能参与,就已经是好事了。 整个国朝那么多的商贾,可不是谁想参与海运就能够参与的。 “多谢卫帅。” “此次前来,在下略备了些薄礼,本想着明日去正式拜访您,今夜既能相聚,实是幸甚。” 盛维起身郑重作揖。 卫渊还未说什么,卫游便是笑呵呵问道: “略备薄礼?不知哪些礼物,可有礼单?拿来让老朽瞧瞧。” 闻言,盛维一脸尴尬,当着小辈的面问这些,当真合适吗? 第二百零二章:改势、改命、改运 礼单 盛维还真的带来了。 只是,他原是要在用过晚食之后再交给卫渊。 如今当着晚辈的面,怕是有些不妥 他看向卫渊,却见对方不动声色。 思来想去,也只好将那礼单从怀中取出,递给卫游。 卫渊并未向众人表明卫游的身份。 只因卫氏在河东一带影响较为甚远,卫游二字,不少世家商贾都是知道的。 卫游接过礼单,打开详细看了起来。 盛维一脸笑意。 这礼单上的礼物,都是经由他精心挑选。 虽然都是些金银俗物,可是,却价值不菲。 此外,还有几匹他自以为的上等宝马与几件兵刃等。 光靠着这些礼物,哪怕是去京中拜会一些国公爷也都够了。 当然,也仅限于拜会. 盛维的目光还是太窄了,他自信满满的认为,这份礼单,定能够让卫渊眼前一亮。 谁知,卫渊看都没看,就见卫游将礼单漫不经心地放在桌子上,故作与卫渊谈话道: “贤侄,如果老朽没有记错的话,海州的海氏为了参与海运,前些日子,给你送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哦,还有苏州、杭州等地商贾,说是都要拿出几成利来孝敬贤侄。” “某些人,竟送些上不得台面的礼物,便是想参与海运当真是让老朽开了眼界。” “盛维是吧?你别介意,老朽不是在说你。” 长辈之间的谈话,长柏等人不敢插嘴。 他们今日能够坐在这里,与卫渊同桌用食,本就是托了明兰的福。 要不然,何德何能,可与卫渊同桌? 要知道,东南一带的官吏,想要求见卫渊一面,都是求而不得。 此刻,盛维脸色难看至极,片刻后,只听他沉声道: “不知晚辈所送之礼,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晚辈一定竭力满足。” 满足? 卫游哼了一声,道:“有多大能耐,就吃多大碗饭。” 卫渊笑道:“好了,用饭吧。” 他又看向盛维,“这礼单,你拿回去吧。” 后者欲言又止道:“这本就是要送.” 坐在卫渊另一侧的陈大牛突然厉声道:“让你拿回去,你便拿回去,哪有那么多的废话?” 盛维不敢多言,连忙将礼单揣进怀里。 今夜卫渊本时想与明兰一块用膳。 后来考虑到,明兰带着这么些人都来了广陵,若是不见一见,定是会让明兰这丫头难堪。 毕竟是自己的外甥女,是晚辈,小丫头,哪有不宠着的道理。 用过晚膳后,盛维向卫游作揖道:“晚辈还不知前辈您尊姓大名?” 卫氏族老抚须一笑,简短说出自己的名讳,“卫游。” 卫游? 盛维喃喃一声。 他像是从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一时竟是想不起来了。 不由得陷入沉思。 在此期间,卫游经由卫渊亲卫护送,已经返回住处。 卫渊与明兰则去往老宅居住。 盛长柏今日来广陵,是有事想要求问卫渊,所以也跟了上去。 如兰与墨兰二人平日里就比较怕卫渊,用食时更是战战兢兢,生怕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于是,在卫渊与明兰前脚刚走,她们也赶快回到住处。 品兰本想与明兰一同居住,可听说明兰今日落脚的地方是卫家老宅,她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索性只能跟着如兰等人回去。 长枫、长松等人也欲离去时,看到盛维仍然待在原地发呆,前者便是忍不住好奇询问道: “伯父,您在想什么?” 众人只听到盛维一直在喃喃着一个名字,“卫游.卫游” 忽然,他猛地瞳孔一缩,道: “河东卫氏上任家主,先帝与辽国交战时,这位卫氏长老,曾以一己之力,筹集大军所需一年粮草!” “后来被先帝称赞为‘忠义之商’,乃是国朝商贾中的楷模。” “我怎将这位的名字忘了,如今才想起,真是不应该!” 再去抬头看那位叫做卫游的卫氏长老,却见人家已经走远了。 无奈之下,盛维懊悔至极,垂手顿足,道: “若是早知是这位前辈,定要与之好好交涉,若能得其相助,那便是咱们盛家难得的福分啊!” 同时,他对于用晚食时所发生之事,也不再心存芥蒂。 倘若是别人说,他定会感到不悦,但那人如果是卫渊或是卫游,那就无事了。 只因这二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盛家大房只是在扬州府境内,算是排得上号的商贾,可若放在江淮、两浙,算个屁啊? 卫渊自是不用多说,人家是跺跺脚就能让东南犹如地龙翻身的存在。 而那位卫氏族老,可是让无数商贾都要钦佩、巴结、效仿的存在! 人家的生意范畴,虽然主要是在河东路,但要是人家去到两浙或是福建路乃至国朝任何一个地方。 当地有名有姓的世家、望族、商贾,都要上杆着去逢迎示好。 无他,只因先帝那句‘忠义之商’。 靠着这四个字,足以让河东卫氏屹立百年不倒。 没想到啊,在商界可呼风唤雨的人物,也要依附忠勇伯卫渊的势力。 如此说来,自己所送之礼,果真是显得小气了。 可那些礼物,对如今之盛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啊! 想到这儿,盛维的脸色只剩下尴尬。 怪不得忠勇伯不要,人家是不缺这三瓜两枣。 若是要了,回头再惹一身骚,可该如何是好? 卫家老宅那边。 盛长柏小跑着追上卫渊,道:“舅舅且慢,外甥有一事相问。” 后者驻足,回首看了看他,又看向明兰,道: “你先回去。” 明兰先是向卫渊作揖,又向盛长柏点头示意后才离去。 卫渊好奇道:“有事?” 盛长柏道:“方才用晚食时,外甥不便问及。” “今年吏部要整顿,所以大考延期一年。” “待到来年开春,是否为入科场的最佳时机?” 大周会试,每三年一次。 嘉佑二年至今,刚好三年。 按照知否时间线推算,盛长柏的确要在今年参加科考,然后中榜。 只是如今变数太多了,已经不能用‘知否’里的剧情和时间线来推断。 “吏部改制,今年有不少官吏都要以开缺回籍的名义落得个弃官下场。” “待到明年,朝廷定然需要大量人手,明年科举,或不亚于嘉佑二年。” 闻言,盛长柏面色一喜,如此,可算是还未得进士出身的读书人福音。 当然,这也是王安石的套路。 吏部改制,看似是将天下读书人都得罪了一个遍。 但是只要明年科举照常举行,那么还未得到功名的那些读书人,都会将王安石奉若神明。 届时,吏部改制就成功一半了。 “谢舅舅告知,外甥感激不尽。” 盛长柏深深作揖。 嘉佑二年的那场科举可是古来罕见。 无论是从取士人数、质量上来看,都远超往昔。 这是赵祯一朝养士多年,最为可观的成果。 对于朝廷上的动静,盛长柏大可以问盛,只是,吏部改制这样的大事,以盛的权限还触及不到。 思来想去,盛长柏只有问卫渊了。 翌日。 一大早,卫渊就来到了父母墓前。 与之同行的,还有僧道儒三家与河东、两浙卫氏诸多人。 待今日将父母与祖父祖母坟墓迁走,卫渊大概率此生都不会来到这卫家村了。 卫渊在前跪倒在墓前,行三跪九叩大礼。 由于这等场合,不便女子露面,尤其是是像明兰这等还未出嫁之女,所以,今日之事,明兰只能是在远处旁观,不得向她的外祖父外祖母墓前叩拜。 此刻,有道门中人撒纸钱,做法事,起水陆道场宣坛,迎功曹、揭谛与四圣,神威远镇,以待起墓吉时。 有佛门中人起宣坛榜文,念佛经咒语,恭请诸伽蓝携卫渊父母往生极乐,来世不受病痛之灾,福及后世子孙。 约莫到了正晌午。 道门中人晃铃而止,矗立于法坛边缘,大声道: “吉时已至,恭请四方诸神消灾洗业。” “起墓迁坟!” 孔家人矗立于坟墓一旁,缓缓打开一副卷轴,朗声念道: “圣恩浩荡,天朝追封朝议大夫、诰受永嘉郡夫人,驾灵移墓,恩泽后世” 光是这三家之人,就约有二百余人,声势不可谓不浩荡。 卫渊也能感到卫游的用心。 按照卫游的话来说,无论婚丧嫁娶或是给祖宗迁墓这等事,只要身为晚辈的人重视,其他人自然也会重视。 “爹,娘,孩儿不孝,扰了您二老清静,请随孩儿去京中。” 卫渊再次行三跪九叩大礼。 几位河东、两浙卫氏长辈,几乎是与卫渊父母同辈的人,开始挖坟起灵。 待到卫渊父母棺材被人抬起放入新椁当中。 卫渊立即用针尖刺破手指,滴滴血珠落在法坛中的朱砂碗里。 那道门中人用朱砂搅合鲜血,再用朱笔侵占,点在四圣灵像眉间,道: “山川有灵,四方有神,今贫道为全卫氏后人卫渊之孝心,携该地之灵秀,动土迁墓。” “三清敕命,四神开道,以保卫氏气运不失!” “恭迎朝议大夫,永嘉郡夫人,随后人卫渊之血气精魄,赴京入土。” 言罢,只见道人又做法事,脚踏七星,手舞足蹈一番,只见霎时间风云色变。 卫渊父母埋葬之山岗中,似有龙吟虎啸,惊走山林飞鸟。 不远处一条碧湖当中,有鲤鱼翻身,生机断绝。 种种异象,一瞬而过,众人未觉有何不妥,唯有卫渊似是察觉到一些变化,身上像是少了或是多了什么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只觉玄妙。 那道人做法之后,身子忽然脱力,额头无端冒出细汗,幸好经由弟子扶住。 除他之外,某些盘腿而坐,正在念经诵副的僧人,竟是也有当场昏厥者,不知是因天气酷热还是其他原因。 总之在倒下的那一刻,就被卫氏中人扶着去到别处休息。 随后,那道人在弟子搀扶下,来到那卫游身旁,拱手道: “卫老,贫道已经尽力,您答应贫道的,可一定要实现。” 卫游抚须道:“请真人放心,你们老君庙,今后自由我卫氏族人供奉着。” 忽的,道人吐出一口鲜血,身后弟子大惊。 道人连忙摆手道:“无妨。” “动一地之灵秀汇于一家一脉,太有损命数,卫老,贫道大限,怕是要到了。” 卫游微微皱眉道:“我卫氏自会为塑金身。” 道人摇头道:“道门中人,不在乎这个,只愿我这些弟子们,能得你们卫家供奉便是足矣。” ―― 此刻。 大周境内,一处深山当中。 一位正在打坐的道人,猛地睁开双眼,掐指一算,顿时自觉命数正如泄堤洪水一般流逝。 有老友见状,连忙道:“何故?” 这道人苦笑一声,“张兄可还记得,若干年前,贫道与你说过,曾见过一处可出王侯的钟灵之穴?” 被称为张兄的人点了点头。 道人叹道:“因贫道掐算过那处穴位对于后世弟子之影响,所以冥冥中,贫道能感到,那穴位似出了事情。” ‘张兄’不解道:“可是你预言天机难测,祸福难料之事已经发生?” 道人摇头道:“不,有同门中人,将那山脉之运,川湖之灵暂集于一脉一户。” “方才贫道又算,葬于那处灵穴中人,已往龙脉凝聚之初而动” “今后,此脉之后人.天下或将有大变。” 张兄一脸骇然,“这你也敢算?不想活了?” 道人轻咳出一口血,“我自知命不久矣,想要以天罡算术,推算将来大势,不知张兄能否为我护法?” 张兄道:“真要如此?” 道人轻叹,“不然,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张兄劝道:“你我所学,本就是虚无缥缈之法,难以窥见将来玄妙一二。” “若是强行推算,多半也是不准,何至于此?” “世人都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其实唯有你我这种人才晓得,那都是无稽之谈。” “别说将来大势,即使如今,也总有人定胜天之人。既定命数,不过是我玄门之谈而已,若痴迷此道,只能是误入歧途。” 道人想起当年途径那处灵穴,所见之姐弟。 其中,那弟弟 “这世上,竟还有这种命格之人怪哉。” 第二百零三章:出海杀倭,光宗耀祖! 卫渊祖父、祖母、父母的坟墓,都已迁走。 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而卫游也未将那道人所言之事告知卫渊。 这世上玄学之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倘若说了,也没甚意思。 忙活了整整一日,卫渊才算得到片刻空闲,刚在老宅中坐下,就见有百里加急的战报送来。 说是有将士在福州境外的海上,见到了倭寇。 卫渊颇为重视,当即下令,将现有训练的水军全部调集到福州一带,海运之前,要做一次大肃清,以确保第一次海运无忧。 否则,一旦出事,他将要负首要责任。 翌日。 卫渊准备返回福州亲自坐镇。 卫游道:“老朽已经写信告知石帮主,让他将货物运往福州。” 卫渊点头道:“我还未看海外诸国所需贸易契约,待看了之后,从中挑选出几样适合我们的生意去做。” 卫游道:“还请卫帅速速启程,海运开启在即,福州,需要您的坐镇。” 随后,卫渊看向明兰,问道:“你打算何时返京?” 明兰道:“祖母要等到我大祖母寿辰之后,应有月余,过些时日,可能要去往苏杭。” 卫渊道:“苏杭不错,值得一去,有事去寻该地皇城司,就说是我外甥女,他们会帮你。” 说罢,便是翻身上马。 见状,陈大牛看向身后将士,挥手大声道:“启程!” 卫渊一马当先,没过一会儿,就已消失在了明兰等人眼中。 品兰望着卫渊离去的方向,有些出神,喃喃道: “卫家舅舅真乃当世英雄。” “就连他带出来的军队,精气神都不一样,看着就让人害怕。” 她虽然为女子,可也见过扬州的城防兵,都是一些老弱病残,根本就无法与卫渊亲自带出来的荡虏军相比。 在明兰等人返回宥阳的途中。 盛长柏曾向她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次伯父能够参与海运生意,还多亏了卫家舅舅相助,要不是六妹妹,只怕伯父连卫家舅舅的面都难以见到。” “只是苦了六妹妹,还要为了这等事,去央求自己的亲舅舅。” 明兰摇头道:“舅舅的主意,谁也改变不得。” 待返回宥阳,老太太也向她问起此次广陵之行。 明兰说了卫渊给她外祖父、外祖母迁墓一事。 盛老太太道:“我不是问这个,那渊哥儿真的答应你伯父,可以让大房参与海运了?” 明兰点了点头。 盛老太太叹道:“海运乃是国策,要谁参与,只怕你舅舅也有难处。” “他没怨你吧?” 明兰笑了笑,说话声音越来越小,道:“怎会,舅舅一向疼我.” “而且我与舅舅说的是,莫要让伯父参与海运生意.” 盛老太太一听,顿时大笑两声, “应当这样做,可不管怎么说,你舅舅仍是答应了你伯父请求,主要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是他唯一的外甥女,他一向疼爱,护你。” “今后无论是你父亲,还是你伯父,亦或其他盛家中人,再有这样的要求,你一律回绝即可。” 明兰道:“祖母说的是,说到底,也是因为孙儿的原因,才会让舅舅应了伯父之请。” 盛老太太道:“先别想那么多了,等过几日,咱们启程前往苏州。” “趁着我这身子骨还能动弹动弹,带着你四处逛逛,也是好的。” ―― 卫渊一路快马加鞭,待返回福州后,已经过去四五日左右。 东南经略使范纯仁、福建路都转运使蔡襄与福州境内所有官吏,亲自到城前迎接。 待蔡襄见到卫渊,不由分说,当即迎上前去,一脸着急的说道: “卫将军,您可算是来了,再不来,真就要出乱子了。” 出乱子? 卫渊微微皱起眉头,翻身下马,开口道: “有范大人在此处,能出什么乱子?” 范纯仁也上前去,朝着卫渊拱了拱了手,道: “有波斯国的某个商人在海上遇到倭寇袭击,死了三人。” 死人了? 在海运开启的关键时刻,居然死人了? “波斯国使者严厉指责倭国使者,说是那些倭寇,都是倭国中人,要求他们给个说法,或是赔偿波斯商人的损失。” “倭使平忠盛说,这是波斯国的无端指责,还说,波斯商人是在咱们大周海域出了事情,若是在倭国海域出事,不用波斯使者说,他们也会赔偿波斯国的损失。” 福州刺史刘奕沉声道。 卫渊听了,神情愈发凝重,“还没找他们的麻烦,他们这些疯狗,倒是开始乱咬人了。” 范纯仁的主要职责,是控制海运贸易契约,定制海运规则等。 像是海上出现的乱子,不归他管,他也管不到。 这几日,卫渊不在福州,各国使者都吵成一团,范纯仁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死人的事情给压下去。 不然要是闹得太大,只怕海外诸国的商人,都会心生胆怯。 “对了,还有一事,代州、兰州皇城司发来急报,辽夏两国涌来不少密探,光是在边境一带,皇城司就抓了上百人,根据抓来的夏国密探说,这还只是一小部分。” “目的.是要扰乱海运的正常开启。” 刘奕继续说着。 蔡襄补充道:“福建路境内,有不少家族组成的寨子,在最近几日,开始制造大量船只,以出海打捞的名义,一直徘徊在海上” 闻言,卫渊心头一惊。 看来,正如王安石所言,东南一带,的确有很多家族系的山匪在为祸一方。 但这并不是让他最为头疼的地方。 因为这些势力都摆在明面上,极好对付,难的是,那些藏在暗处的敌国密探。 稍有不慎,或能引起各国之间的再一次大战。 反正卫渊要是在辽夏两国当将军。 肯定会趁着大周开启海运的关键时刻,寻衅滋事,就算不挑起战争,也不会让大周的海运一帆风顺。 众人言谈间,卫渊身后的那些亲卫们也到了。 而卫渊也随范纯仁等人进到城中。 如今,他除了将部分兵力守在海防一带外,已将大本营迁到了福州城内。 只要他在福州一日,海外诸国的使者,就会安心一日。 他专门在福州的城防营里设置了一处大帐,可以容纳几十人。 方便讨论海运事宜。 这些年,他还是习惯住在兵营里。 此刻,大帐当中。 林兆远、杨怀仁、谢武等诸将与福州境内大小官吏,皆矗立于卫渊身前。 范纯仁则坐在卫渊身旁。 卫渊看向众人,缓缓开口道: “事情,要一桩一桩的解决。” “福建路皇城司指挥使何在?” 话音刚落,就见一位虬髯大汉从众人中走出,向卫渊抱拳道:“卑职在。” 卫渊道:“从即日起,两浙、两淮皇城司人手,皆由你长掌管,本帅会上书朝廷知会一声。” “本帅要你不惜一切代价,稳住福州,切记不可漏掉一只杂鱼,若是因两国密探一事,而使海运贸易受损,本帅拿你是问。” “切记,若福州安稳,你便有功,若福州不稳,你便有罪。” 虬髯大汉郑重作揖道:“请卫帅放心,有卑职在,敌国密探,掀不出风浪。” 卫渊点了点头,又看向蔡襄,道:“将福建路各地城防兵全部派出,严密监视当地匪患,如有异动,可先斩后奏,不必事事禀报本帅。” 蔡襄作揖,“请卫帅放心,下官必竭力而为。” 卫渊又看向呼延忠,“当前,已训练出多少可以出海的水军?” 后者应声道:“回卫帅,四千余。” 卫渊点了点头,“从此刻起,四千名水军,全部出海,严查百里之内海域,如发现倭寇,见其船只人数较少,就地诛杀,无需汇报。” 呼延忠抱拳道:“末将得令!” 卫渊又道:“林兆远、沈青、萧逾明,从此刻起,你们三人,各率两千人,分别驻扎在海外诸国使者官驿中。” “记住,若是有一位使者在福州,在咱们大周境内出了问题,本帅拿你们是问!” 三人齐齐抱拳,“末将得令!” 卫渊看向陈大牛,语重心长道:“午后,蔡转运使会请波斯与倭国使者前往转运司衙门里。” “由你全权负责调节两国矛盾,切记,本帅对于倭使一直以来是什么态度,你便是什么态度。” 陈大牛一愣,旋即回神,道:“末将得令!” 话音刚落,蔡襄作揖道:“卫帅,请一位将军前去约谈两国使者,是否不妥?” 此话一出,军中大小将领,纷纷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向蔡襄,仿佛再说,这人好大的胆子,卫帅亲下将令,他竟然敢质疑? 卫渊一脸漠然道:“你们这些读书人,语气太过温和,将军前去,才能消了倭使气焰,让他们不敢造次。” 蔡襄点了点头,刚欲在说些什么,耳旁便是传来杨怀仁的声音, “卫帅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休要多问!” 蔡襄心头一惊,方知是自己话多了,连忙道:“下官知错,请卫将军恕罪。” 卫渊摆了摆手,看向呼延忠,道:“擂鼓,聚水军,本帅有话要说。” 呼延忠连忙走出帐中,不敢有丝毫迟疑。 范纯仁看着卫渊下达一条条将令,转眼间,就将自个儿认为棘手的一些事情轻松解决,不由得佩服道: “不愧是卫帅,三言两语,就让我头痛许久的难题迎刃而解。” 其实,范纯仁不是没有能力解决这种事。 而是他指挥不了军队。 荡虏军将士,只听卫渊的。 哪怕是杨怀仁、陈大牛等人说话,都不一定好使。 更别说,这些人也就只有卫渊能够调动。 这时,卫渊开口笑道:“我是军人,与你们读书人解决方式的问题不同。” “你们顾及着诸国使者的颜面,办事总会畏首畏尾,但对本帅来说,在大周境内,管他是谁,只要不听话,一律格杀勿论!” 言罢,帐外就已响起鼓声。 卫渊道:“范大人,关于第一批海运,有哪些商贾可以参与,要与哪些海外之国展开通商往来,此事,还需你多费心。” 范纯仁明白他的意思,道:“午后我让人将名单交给卫帅,请卫帅看看,是否还有纰漏。” 卫渊笑道:“范大人客气了。” 言谈间,诸将均已离开帐中,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待人都走后,卫渊才语重心长的向范纯仁说道: “关于本帅离开福州一事,还是要向范大人说声抱歉。” 后者大笑道:“卫帅客气了,我是文官,本就不该与武勋过多交涉,即使得罪了他们,也无关紧要。” “只是今后再有这种事,还是请卫帅提前知会一声,我心中好有准备。” 卫渊拱了拱手,道:“一定。” 说罢,他便离开帐中,走到点将台上。 在来福州之前,卫渊就已让人率先通知呼延忠,将能用的水军,暂且调到城中。 此刻,卫渊看着眼前已经换了新式甲胄的福建路海防营将士,笑道: “看着你们一个个穿着新甲胄,握着还未见血的新兵刃,一个个倒是精气神十足。” 话音刚落,原本神情肃穆的众将士顿感一阵放松。 卫渊的大名,他们是听说过的。 能在这位卫无敌麾下当兵,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顿了顿。 卫渊突然大声道: “你们可知,你们身上的甲胄,是何处得来?” “是我大周百姓,一针一线缝补所制,是他们用血汗钱,铸了如今你们手握的新兵刃!” “但就在此时此刻,倭寇来了,他们控制着我大周海域,让我福建路百姓,无法出海捕鱼,让我大周子民,无法出海经商。” “身为大周男儿,岂能让我百姓心血付之东流?岂能白白便宜了在海上逍遥法外的倭寇?” “本帅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出海,杀倭!让你们手中的新兵刃见血,让那些掳掠我大周财富,欺我大周女人的杂碎血债血偿!” “本帅能够应允你们的事情不多,但是本帅保证,自今日起,奋勇杀倭者,赏白银一两,杀倭寇一人,赏白银三两!” 说到此处,由福建路海防营组成的水军将士们,并无感到太过惊讶,毕竟,往年杀倭,也奖钱。 他们本以为,这位大名鼎鼎的忠勇伯,能够说些不一样的。 原来还是那些陈词滥调。 结果,下一刻,待他们听到卫渊的最后一句话时,人人血脉偾张,血气上涌, “斩杀倭寇人数前十者,壮烈战死者,将由本帅亲自下令,将其英勇杀倭之壮举,载入当地县志,供后世人瞻仰。” “族谱单开一页,记述其杀倭事宜,光宗耀祖!” 第二百零四章:大国外交自当雅量 对于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男人来说。 最具诱惑力的几点,无非就是受命于天、封狼居婿、金榜题名、勇冠三军、威震华夏、青史留名、光宗耀祖等。 当中的光宗耀祖,只怕仅次于受命于天。 尤其是福建路的这些百姓们,他们对于宗族的观念,可谓根深蒂固。 倘若能将自己杀倭的英勇事迹载入族谱 想想就激动啊! 顷刻间,所有水军将士目光皆充满着神采,仿佛恨不得此刻就去出海杀倭! 突然,不知是谁将手中兵刃高高举起,大声道:“杀倭!” 刹那,所有将士纷纷效仿,‘杀倭’二字惊天动地。 不知过了多久。 卫渊摆了个手势,忽的,水军将士们陆续沉默下来。 他大声道:“好儿郎们,尽你们所能,去杀倭贼!” 随后,呼延忠挥动令旗,水军将士见旗而动,开始准备出海杀倭。 不远处。 范纯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喃喃道: “卫渊从未亲自组织训练过水军,一直都是那叫姓呼延的将军操持练兵之事。” “然而,那些水军将士们,却依旧将他奉为主帅,愿追随于他。” 在他身旁,有一名随从官吏,不解道: “卫将军贵为东南招讨安抚使,水军听他的,不该是理所应当么?” 理所应当? 范纯仁笑了笑,“你信不信,卫渊即使不在东南,而是在边境,在我大周某处境内。” “他凭借自己的名号,能够瞬间拉出一支虎狼之师。” “卫渊.若生于乱世,只怕成就远不止如此。” 他从不信什么时势造英雄。 能够在盛世中,从一耕读之家的普通人,混到如今封爵的程度。 即使到了乱世,也会大有一番作为,甚至是远超今日之成就。 世人都说,卫渊能有今日,离不开张辅。 可若卫渊的身上没有什么值得栽培的地方,又岂能受到张辅重用? 午后。 福建路转运司衙门里。 蔡襄与陈大牛静静等待倭国与波斯使者前来。 约莫过了两刻钟,双方才陆续到场。 波斯使者看到倭国使者平忠盛,当即闷哼一声,来表示自己不满。 平忠盛看向蔡襄,拱手道:“蔡转运使,本使认为,此间之事,无需再议。” “贵国海上之盗贼,并非全是我国之人。” “波斯使者胡乱指摘,欲坏各国海运之盟,实为狼子野心!” 他自幼熟读大周各种典籍,对这片土地上的文化很是了解。 当看向蔡襄身边的将军时,他也只是闪过一瞬诧异,不过也并未多想什么。 由于有翻译在一旁,所以各国使者之间的沟通,并无任何阻碍。 波斯使者一听,当即豁然起身,怒喝道: “呸!不要脸!” “倭寇倭寇,不是你们倭人在从中作梗,还是何人?” “大周海域原本没有倭寇之患,近十几年才有,且都是倭人,你们打得什么主意,谁不知晓?!” 平忠盛看都没看他一眼,漫不经心道:“胡言乱语,欲要挑拨我倭国与上邦关系。” 蔡襄听着双方争吵,眉头不由得深皱,悄悄向陈大牛轻声道: “麻烦的地方,就在于此处。” “波斯使者想要补偿,否则将会暂缓与我国朝海运合盟。” “他们不敢向我大周要补偿,索性就将矛头锁定倭国。” “倭使不愿认下此事,否则今后再有倭寇袭扰各国船只一事,倭国都要承担责任。” “而倭国又是与我国朝第一个签订海运生意契约的国度,真要是闹僵,大家都不好看。” “可若是继续拖下去,唯恐波斯使者会将海外遇险之事泄露出去,影响海运大计” 大周更不可能认罪。 这件事情,倘若处理不好,将有可能会引起波斯与倭国之间的战争。 既然事情是出自在大周境内,如果大周不去涉足,只怕会影响大周在海外诸国之间的威信。 届时,海运国策的推行,也必然会受阻。 好在,各方都在努力压着这件事情,不希望还未从海运中什么都没得到,海运就要受到影响了。 陈大牛听到蔡襄所言,微微颔首,看向平忠盛,脸色不悦道: “我大周新建水军,已经前往海上杀倭,若是遇到倭寇,都是你们倭人,只怕你们倭国的面子,要保不住了!” 平忠盛道:“这位将军看着有些面熟,不知如何称呼?” 他在卫渊身边,见到过对方。 陈大牛道:“荡虏虎贲军指挥使陈远之!” 虎贲军? 听到这三个字,平忠盛面色一变。 自卫渊领兵前来东南,据说虎贲军的将士,每战必先,每战必捷,而且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小。 如今,就连民间都有关于虎贲军的种种传闻了。 说这支军队乃是荡虏军精锐中的精锐。 竟不想,此军就在此人手中掌握。 “陈将军,您是武将,关于此间种种之事,或有不解。” “滋扰贵国海域安危之事,我倭国虽然有责任,可这件事,也绝非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那些成为倭寇的倭国中人,大都是从我倭国逃窜出去的流民匪贼。” “对此,我倭国也很难解决,只能寻求贵国帮助” 平忠盛的话不难理解,那就是甩锅,反正就是不认,如今有倭寇一事,就与倭国有关。 陈大牛被气笑了,道:“既然你觉得倭寇一事与你国无关,那么今后,倭国的商船,要是被什么倭贼给滋扰.哪也怨不得我大周。” 在大周海域耀武扬威的倭寇,定是不会去袭击倭国的船只。 但陈大牛那样说,意思也很明确了。 倭寇不会,不代表大周不会。 波斯使者受到什么损失,你们倭国就照例受到什么损失。 蔡襄听到陈大牛所言,可谓一脸惊讶。 不该表现出大国雅量吗? 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当真好吗? 平忠盛咬牙切齿,“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 忽然,陈大牛猛地一拍桌子,竟是将桌角都给拍烂了, “老子跟你好好谈,你就好好听!” “你要是不愿好好听,老子也懒得费这些唇舌,打一仗吧!” 打.打一仗吧? 蔡襄瞪大了双眼。 波斯使者摆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平忠盛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如何应答。 蔡襄刚想说些什么,就听陈大牛继续开口道: “别他娘装哑巴,是打一仗,还是赔偿波斯使者损失,你选!” 蔡襄心头一颤,要是倭国与大周断交,事情上达天听,那可就不妙了啊! “陈将军,这事,要不要从长计议?” 他试探性开口,还想继续说下去,却又被陈大牛打断, “你别说话!” 蔡襄脸色尴尬。 平忠盛脸色凝重道:“听将军的意思,是要与我倭国宣战了?” 陈大牛大笑两声,道:“宣战?就你们倭国?你们也配!”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此来大周,压根不是为了海运,而是要趁着海运这次机会,向我大周购买一批军器。” “老子书没读过多少,是个粗人,但老子也知道曹操和司马懿的故事,你是想做曹操还是司马懿,与我大周无关。” “但你要借着我大周来壮大你们在倭国的势力,可以!” “前提是,你们在大周境内,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说到此处,话锋一转,狠厉道:“是狗,得会摇尾巴,叫唤两声。” “别跟老子整出这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你们还不配!” 平忠盛受此大辱,心中怎能不气? 但是他也知道,想要让那批军器不出任何问题,只能仰仗荡虏军。 否则,倭寇不会袭扰那批军器,可是荡虏军呢? 方才陈大牛的威胁,他可是听到的。 这也是为什么,卫渊选择让陈大牛来调解两国矛盾的原因。 不想认错?可以,那荡虏军也不会保证让那批军器安然无恙的出海。 此时此刻,平忠盛如何能不知晓,陈大牛的态度,就是卫渊的态度? 思虑再三,平忠盛深呼吸一口气,看向波斯使者,怒气冲冲道: “对于贵使的损失,我倭国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完这句话,就朝着蔡襄与陈大牛拱了拱手,欲要离开此间。 陈大牛见状,皱眉道:“老子让你走了吗?” 平忠盛深深皱起眉头,脸色极为难看,蕴藏着怒意。 陈大牛丝毫不惧,甚至还轻笑两声,道:“好好说话。” 平忠盛再次深呼吸一口气,压抑胸中怒火,故作恭敬作揖道:“使者告退。” 陈大牛敲了敲未损坏的桌面,“下使。” 平忠盛咬了咬牙,道:“陈将军,下使告退。” 陈大牛又道:“叩请!” 平中盛忍不住了,“你!” 话音刚落,陈大牛豁然起身,又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一时间,整张木桌顿时四分五裂。 见状,平忠盛无比忌惮,只好深深作揖, “叩请陈将军,下使告退。” 陈大牛这才笑了笑,又坐在椅子上,轻轻摆了摆手,“去吧。” 平忠盛头也不回的离去。 见到这一幕,蔡襄都傻眼了。 不愧是虎将啊! 言行之间,就让倭使没了任何脾气。 此间事了,波斯使者也欲告退。 陈大牛脸色肃然道:“让你们走了吗?” 波斯使者皱眉道:“陈将军,您什么意思?” 陈大牛冷哼一声,道:“如今我大周头等大事就是海运,谁若是敢破坏海运,或是敢将某些事情宣扬出去,以此来威胁我大周。” “我大周,必与其不死不休!你,掂量着办!” 波斯使者懵了。 与各国使者会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就连大周的一些高层人物,他也是接触过。 可没有一人,像眼前这位陈将军这般啊! 顿了顿,波斯使者也是深深作揖道:“在下,明白了!” 待两国使者都离开此间之后。 蔡襄才惊讶开口道:“陈将军,福建路靠海,有海外诸国使者前来朝拜陛下时,大都途径福建路。” “因此,本官曾见过不少的使者,也与他们有所交谈,可是不曾有一人,如您这般,三言两语,就将他们吓到了。” 陈大牛嘿嘿一笑道:“上次在满香楼跟随卫帅会见海外诸国使者,事后,卫帅对我说,大国外交,讲究的是一个雅量。” “知道什么是雅量吗?” 蔡襄试探性开口道:“当是体现身为天朝上邦的气度?” 陈大牛摇了摇头,“所谓雅量,就是指在谈判时,只要不动手,就是雅,只要不杀人,就是量。” “其余的,爱咋滴咋滴。” 蔡襄一愣,只要不动手,就是雅?不杀人是量? 这才是雅量? 我自幼读的书,所学雅量,是这个意思吗? 蔡襄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当中。 ―― 在卫渊返回福州后。 明兰、墨兰、品兰、如兰等人,也随着盛老太太与大老太太来到苏州游玩。 至于盛长柏,则是去拜访各地一些大儒,盛长枫跟随。 待盛家车队来到苏州时。 苏州一名官吏,此刻正在城外等候。 忽见写有‘盛’字的船队走来。 他当即亲自迎上前去,问道:“马车内坐着的,可是忠勇伯的外甥女盛明兰盛姑娘?” 盛家车队为首的一辆马车内,坐着的乃是明兰与盛老太太。 她们二人听到外面的声音,都颇为好奇。 但是女子不好抛头露面,所以盛维亲自小跑着迎上前,看到前来问候之人所着官服,当即不敢大意,恭敬作揖道: “不知大人您是.” 盛维极少见过这种阵仗,当下有些心惊。 那苏州境内官吏笑道:“本官是奉吴王之命,亲迎忠勇伯的外甥女入城。” “明兰姑娘在苏州城内的一应花销,皆由王府承担。” “诸位住所,王爷他老人家也已安排妥当。” “请。” 吴王亲自安排? 只是为了哄卫渊的外甥女开心? 这. 忠勇伯,不愧是有通天彻地之能啊! 坐在车内的盛明兰,一听是看在自己舅舅的面子上,担心会给舅舅添麻烦,索性在车内回应道: “大人,民女不过是陪着祖母来苏州游玩,当不起吴王这般厚待.” 话还没说完,耳旁就又传来那苏州官吏的声音, “王爷说,您定会如此答复,王爷还说,他与忠勇伯,也就是你舅舅,乃是忘年之交。” “他们常去太湖钓鱼,即是忘年好友,那好友的亲人前来,自是要照拂一番。” “请明兰姑娘随本官入城去吧!” 第二百零五章:那是倭寇吗?不!那是宝贝! 盛家中人如何都没想到,卫渊竟然会与皇室贵胄吴王乃忘年好友。 而随着卫渊带给他们一次又一次的震撼,墨兰等人对于明兰的羡慕或是嫉妒,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明兰总觉得,接受吴王的安排,会有不妥。 但是在那苏州官吏的强烈要求下,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求问自家祖母, “若是我接受了吴王的好意,万一会给孙儿的舅舅带去麻烦,岂非不妙?” 盛老太太笑道:“咱们且随那官员进城,不然就是不给吴王面子。” “事后,吴王给咱们得一应好处,索性就礼尚往来,还给他。” “如此,定不会让你舅舅觉得为难。” 明兰心想也是,若是不随那官员进城,只怕吴王知道之后,定会心生不快。 待进了城中,她们才赫然发现,吴王安排的宅院,乃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论占地面积,要比宥阳盛家还有扬州、京城中的盛家住所还要大。 并且,里面的种种设施,也是极为奢华。 众人听那苏州官吏介绍道:“王爷刚命人将这座宅院收拾好,几位在苏州的这些时日,就在这儿安心住下。” “宅子里的东西,你们都可以用,王爷担心盛姑娘还有诸位缺人照顾,又配了几名婢女。” 盛老太太道:“王爷实在是太客气了。” 苏州官吏笑道:“吴王与卫将军关系极好,应当的。” 站在老太太身后侧的明兰一脸为难。 如兰挽着明兰的臂膀,小声道: “咱们初来乍到,虽说是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可这位吴王,会不会待我们太好了些?” 品兰点头道:“明兰,要不我们还是去寻个客栈吧,毕竟咱们在苏州也待不了太久。” 闻言,苏州官吏缓缓道:“诸位,来都来了,俗话说随遇则安,吴王这般精心安排,也不好辜负他老人家一片心意,诸位说对不对?” 盛老太太点头道:“那就暂且在此处住下吧,我们只在苏州待几日,也不会叨扰吴王太久。” 待苏州官吏离开此间之后。 盛老太太嘱咐盛维,语重心长道:“你去打听打听,吴王有什么喜好,咱们买些东西备下,待离开苏州时,送给他。” 以吴王的地位,必然是不缺什么金银珠宝,所以定要投其所好。 盛维点头道:“叔母的意思,侄儿明白了。” 盛家在苏州待了几日,听说吴王好饮果酒,又喜钓鱼。 索性,盛老太太就让盛维买了些果酒与一根由金玉打造的竹竿,造价昂贵。 但毕竟是为了还王爷人情,盛维也想趁此机会,与那位吴王结交。 所以,就咬牙买了下来。 待临走那天,他们一家前去吴王府拜见吴王,并不见人,索性只好将礼物留下便走了。 离开苏州之后,盛老太太等人便就前往杭州。 途中,老太太、如兰、盛维等人陆续说道: “待在苏州这几日,可算是占了六妹妹的光,大祖母、祖母,你们有所不知,平日里极少让人去游览的一艘太湖游船,因为六妹妹,我们才能得以去看。” “那艘楼船当真是大,据说是王爷亲自命人建造,有钱人家都不一定有机会能去,而且去一次都要数百两银子,结果负责看守楼船的侍卫听说六妹妹的名字后,就直接放行了。” “这那是看在明丫头的面子上,是看在明丫头舅舅的面子上,也不知,咱们给王爷的回礼,王爷喜不喜欢。” “咱们尽了咱们得心意,如此便就够了。” “.” 待众人来到杭州,让她们感到惊诧的一幕再次发生。 只因一位杭州官吏,如她们在苏州城外遇到的一幕相似,竟是也在此处恭候着明兰等人。 众人只听那杭州官吏开口道: “梅刺史有令,要让本官在此恭候盛明兰盛姑娘到来,诸位,住宿之所已安排妥当。” “还请诸位随本官进城” 这个杭州官吏的态度,甚至比那位苏州官吏还要友好许多。 明兰不知是喜是忧,喃喃道:“该不会咱们一路南下,都会如此吧?” 要真是这样,她宁可回京。 若非自己的舅舅,凭自己,何德何能啊? 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唯恐给自己舅舅添麻烦,若是不拒绝,那更容易得罪人。 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其实,苏州吴王与卫渊如今的确算是朋友。 身为朋友,照拂一下彼此的亲人,也是理所当然。 而这杭州刺史梅挚这般上赶着要对明兰好,就是希望,她可以在卫渊身边,多说说自己的好话。 毕竟,前些时日,在赵氏茶铺中发生之事,对这位梅刺史来说,可谓心有余悸。 若是从此被卫渊记住此事,待回到京中,向官家一说。 那么,梅刺史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 在盛家待在苏州,前往杭州的这些时日里以来。 福州的局势,算是暂且稳定了。 第一批参与海运的商贾,此刻已经齐至福州,就待卫渊一声令下,他们便可出海。 囤积了数月的货物,总算是能够发挥用处了。 与此同时,茫茫大海之上。 四千水军将士,分成十队,开始地毯式搜索倭寇。 前日,在海域之上,水军遭遇到一行倭寇,船只有四十艘,人数有三百左右。 倭寇乘坐的船只,大多都是木舟,无论是航行速度还是体积,都远远无非与水军的战船相比。 因此,在上千名水军的围剿下,成功将那支倭寇全歼,己方仅伤四人,无人战死。 伤亡的那四人,其中有一人,还是在抢倭寇人头的过程中,不慎从船只上跌落,喝了几口海水所导致。 此战,也是自水军成立以来,主动对倭寇发起的最大战役之一。 卫渊心情大悦,将其命名为‘福海之战’。 福州境内商贾、官吏乃至各国使者,闻听此消息,无不喜上眉梢。 毕竟,倭寇势力越少,海运就越安全。 这事关着多方利益。 按理来说,有了此等大捷,最为高兴的,就要属水军将士了。 实则不尽然,大多数的水军将士,此刻都是闷闷不乐的。 只因在那场大战役中,很多人,连倭寇的影子都没见到,倭寇就被灭了。 如此,怎能光宗耀祖?怎能载入家乡县志? 水军将士的现状就是,看谁都像倭寇,看不远处若有船只,就想着过去撞一下。 甚至某几队水军,还有了花钱买倭寇人头的事迹发生。 起因一名水军,给战船上的同僚每人几文钱,恳求那些袍泽兄弟们,若是遇到倭寇,希望他们可以手下留情,让他多杀几个,他只要族谱单开,至于杀倭奖励的银子,都归袍泽兄弟们。 结果,他的那些袍泽兄弟,不仅没收他钱,反而还说: “就那么几个倭寇,抢都抢不过来,就这几文钱,还想让我们手下留情?” “就是,你也不问问,如今咱们的那些袍泽,有几个是为了钱杀倭的?” “兄弟,不只你想光宗耀祖,俺也想啊!” “.” 曾几何时,由于倭寇擅长流窜与偷袭,所以,无论是福建路的海防营将士还是两浙路的等等,遇到倭寇,只是采取防御措施。 很少又去主动出击的。 但如今,见到倭寇,不拼命行船,不主动出击,只怕到时连个骨头都分不来。 甚至有将士在杀死一名倭寇之后,险些泪奔, “终于让俺逮到一个了,不容易啊!” 话说今日有那么一队水军将士。 在巡视海域时,突然看到不远处有几艘孤零零的船只在游荡。 一时间,原本有些抑郁的水军将士,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拼了命的朝着那几艘船只冲去, “撞沉它!” “快,行快些,别让他人看到了!” “五日了!整整五日,终于见到倭寇了!” “糟了,那些倭寇要跑!” “.” 那几艘倭寇船只,显然是发现了大周水军,于是快速散去。 这时的倭寇,身份地位稍微高一点的,才能混个布甲穿戴。 但是水军将士呢? 穿着的是鱼鳞甲,甲片缀于内衬之上。 其甲片用老葫芦的壳制成,表面刷生桐油,然后晒干或用小火烘干。 这种甲胄,无论防御力还是在水中的浮力,都极为不错。 哪是倭寇能够抵抗的? 再说,这几日,飘荡在福州一带的倭寇,都听说了大周新建水军的强横。 遇到自个儿,就像是遇到了女人一般,眼神中都透着一种贪婪。 他们实在是怕啊! 忽的。 大周水军那边。 一位都头奋力大声道:“他们要跑了!兄弟们,族谱单开,光宗耀祖啊,快追!快追!” 随后,水军将士们陆续大声道: “别跑!别他娘跑!有话好好说,跑什么?” “打一架再跑啊!” “快追!快追!” “.” 在海上追敌,极容易遇到不测。 但是,水军将士们哪还顾虑这些? 因为此时此刻,在他们眼里看来,不远处的倭寇,不是倭寇,更不是敌人。 而是‘光宗耀祖’,是‘族谱单开一页’,是后世人对他们的瞻仰。 试问,当自己百年之后,自己孙子的孙子,有朝一日,心血来潮,看起族谱。 赫然见到有那么一页,写着自己奋勇杀倭的光荣事迹 想想都激动啊! 于是乎。 这些水军们的眼神,充满着欲望与贪婪。 更甚者,像是遇到了奇珍美味,心情无比激动,就连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恨不得直接游过去。 似乎,在海上打劫来往船商宝物的,并非是倭寇,。 而是这些正前赴后继,生怕袍泽兄弟赶上自己所乘战船水军将士们。 第二百零六章:杀倭大捷,明兰前往赵氏茶铺 曾几何时,倭寇作乱沿海一带,从来都是进攻一方,而大周只能被动防守。 原因是倭寇擅于流窜,若是主动出击,不仅难以寻其踪迹,还容易遭遇埋伏。 可自水军成立之后,这一现象,被彻底扭转。 倭寇反倒成了防守的一方。 他们只要是见到大周的水军将士,就会立即逃离,不敢有丝毫迟疑。 毕竟,在这几日以来,一些倭寇可是亲眼见到过。 几名大周将士共同杀了一个倭寇,然后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具尸体给分尸了 一人抱着一条胳膊一条腿的,继续厮杀 这还是人吗?简直就是疯子啊! 呼延忠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郭颢道:“将军觉着,末将何时去招募新兵比较合适?” 七月十一日正午,卫渊亲自下令,命四千水军将士齐齐赶往钓鱼台、赤尾屿,向盘踞在此的倭寇发起总攻。 郭颢点头道:“将军,咱们都是从边疆厮杀出来的人,所以咱们知道,那些不愁吃喝的富家子弟,在战场上是成不了气候的。” 毕竟,官府拿他们没办法,是因为极少掌握他们触及国法的证据。 “至于两浙等诸地要参与的商贾,我举荐了几个,你看看,合不合适。” “呼延将军对水军一道颇有研究,而末将一直训练的都是边军,会不会难当此任?” 而且,对于当前的福建路地方官吏来说,谁要是敢做出阻扰海运正常运行发展的事情,谁就是他们的敌人。 范纯仁道:“这几日,各国所需的生意契约,已经拟好,率先发给福建路的世族、商贾,由他们准备货物。” 毕竟,杭州刺史梅挚觉得,自个儿已将卫渊彻底得罪了,万不可再出任何纰漏。 平日里,她们若是在城中闲逛,必有官府中人尾随,是担心她们会出现问题。 他别有深意的开口道:“范大人举荐的这些人,有说法啊。” 大帐内。 “不然,连骨头渣都见不到!” 卫渊看了一眼范纯仁递来的名单,上面的许多世家,在朝中都有势力,似与他们范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往来。 只因,卫渊对陈大牛有着厚望。 反而不少的百姓,还在歌颂卫渊的功绩。 突然有急报传来。 “我走后,由你来担任水军统帅,我放心。” “呼延将军好样的,竟然只用了半夜的功夫,就登上了钓鱼台,属实厉害!” 卫渊摇头道:“呼延忠是个好苗子,但就目前来说,还不是咱们自己人。” 空前大捷? 首先是福建路本地商贾。 这几日时间里,梅挚也抽空向明兰说了赵氏茶铺当中发生之事,并且要求她,希望再见到卫渊之后,看在尽力招待她的份上,可以为自己说说好话。 海运是国家的大事,不是一地一州之事。 卫渊隐约听到了众人议论,不过他并未搭理。 “钓鱼台内数百倭寇,无一生还!”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正是如此。 但眼下,卫渊也并无更合适的人选, “你是担心,从富庶之地出来的子弟,吃不了苦?” 可此时,以陈大牛为首的不少将领,却都有些着急了,陆续议论起来, “十一日傍晚水军抵达赤尾屿、钓鱼台,纵然是分兵作战,但以当前水军的势力,两日之内清剿完该地倭寇,不成问题,但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会一个消息都没传来?” 说白了,他不愿拼命的都是穷苦子弟。 而海外诸国那边,也有积极响应。 用一场大捷,来告诉那些想要破坏大周海运的国家,什么是痴心妄想。 “.” “至于苏杭等富庶之地,末将暂不考虑不知将军您意下如何?” 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又要找明兰的麻烦,让卫渊知道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这几日,如兰等人闲来无事,不知该去何处,议论起来, 只见是一名水军将领。 “那几艘船为何行得那般迅速?眨眼就追到了倭寇!咱们怎么不行?” 总之,大局已定。 郭颢颔首道:“此次招募水军新卒,末将想从一些沿海边镇,尤其是苦寒之地招募。” 反倒是陈大牛有些坐不住了,向卫渊开口道: 卫渊在来东南之前,王安石曾说,真正让东南百姓苦不堪言的,是以村寨为组织的匪患势力。 不想参与?那海运也不要参与了。 说实话,他们都恨不得嫌战船行驶过慢,跳海里游过去了。 如果第一批海运,都是由福建路商贾参与,是会出乱子的。 “有些地方,咱们这些女子也不便去” 七月十日,距离卫渊决定的启动海运日期,还有五六天左右。 “行了你,小声些,不然让卫帅听到,少不得治个扰乱军心之罪。” 福州海防营大帐中。 无论国与国之间发动怎样的战役,其中必有一个说法是要捍卫百姓安危。 “拿下钓鱼台之后,呼延将军将兵力集结,正在攻打赤尾屿!” 卫渊、杨怀仁、陈大牛等诸多将领,都在耐心等待着钓鱼台那边传来消息。 “.” 这也就意味着,到了明后两日,福州将更为繁华。 其他地方的商贾想要获得参与海运的举荐,就只能给他们二人送好处。 还要怎样打起精神? “水军的成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待赤尾屿事情一了,水军就会护送他们前行。 “我这也是关心则乱,毕竟都过去整整两日,即使拿不下钓鱼台等地,也该有个消息传来吧?” 来自于五湖四海的商贾,只要是在第一批出海的名单里,都开始积极活跃起来。 卫渊笑道:“本帅既已将此任交给你,自然是信任于你,何来当说不当说?有话直言。” 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以往危害一方的家族式山寨,被彻底拔除。 “大局已定!” 于是,朝廷就成了一个类似中间商的存在。 翌日。 一些没有杀到倭寇的水军将士们,只怕睡觉都睡不好了。 对于梅挚所谓的招待,明兰是能避免就避免。 由官府组成桥梁,让商贾与海外诸国展开贸易,如此可更好的控制海运诸多事宜。 就在卫渊话音刚落。 试问,与这样的大周军队作战,谁人能不生胆怯? 这场大海之上的遭遇战,最终以倭寇落荒而逃告终。 后者欣慰道:“经你问这么一句,能少去较多麻烦。” “为了谁而战,就要去用谁,这一点,很重要。” 赤尾屿的问题,他已经不担心了。 但实际上,每次打仗,受苦的总是老百姓,既得利益者,反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所以,卫渊与范纯仁,会以举荐的方式,推举其余地方比较优质的商贾去参与海运。 卫渊想了想,道:“事不宜迟。” 不管怎么说,经过大周新建水军那么一折腾,福州境外的海域倒是安全了不少。 卫渊语重心长道。 最起码,在赵祯眼里,会觉着,像是代州出身的将领,眼里不只是有卫渊,还有他这个皇帝。 毫不违言的说,卫渊的晋升之路如此之快,与战死在边疆的每一位士卒都脱不开关系。 一时间,因为那些商贾的原因,福州这座城镇,突然变得繁华了不少。 但法律那东西,卫渊需要吗?显然是不需要的。 一般来说,朝廷是禁止商贾与海外诸国直接展开贸易往来。 帐内不少人喜出望外,陆续道: “恭喜卫帅,钓鱼台一旦拿下,拿下赤尾屿,应就在这一两日了。” 此战,更将成为大周建国以来,第一支成建制的水军‘成名之战’,不容有失。 也是用此,来让一些心思忐忑不安的势力或是国度,吃下一颗定心丸。 卫渊大笑道:“秋风已至,传令,戒严福州,明日起,准备出海事宜!” 范纯仁笑道:“彼此,但就实际而论,他们也的确有着足够的能力参与海运,第一批海运,事关国朝颜面,我这也是经过慎重考虑所挑选出来的一些人。” 郭颢道:“末将来见您之前,呼延将军向末将简单说了些当前水军建设的情况。” 甚至那人来人往的景象,要直逼汴京。 与此同时。 水军的成立,一是要稳住东南沿海一带的局势,二是为那些往来海运的商贾服务。 “卫帅,要不给末将一支人马,末将乘船前去看看钓鱼台、赤尾屿二岛情况?” 茶百戏? 听到品兰所言,明兰倒是想起杭州刺史所说的那赵氏茶铺,笑道: 所以当地也并未流传卫渊下令滥杀无辜的传闻。 “.” 既如此,就该由那些商贾子弟参与。 范纯仁好奇道:“那股东风在何处?” 卫渊笑道:“一场对阵倭寇的空前大捷。” “反而是出身苦寒之地的百姓,为了出人头地,只能奋勇杀敌。” 此刻,福州城防营大帐里。 “如果只招募穷苦子弟,也难以保证他们会为那些世家商贾‘保驾护航’。” 第一批出海的商贾,要分为三梯队,在三天内完成出海。 “那天使说,官家让末将即刻前往福州,末将不敢耽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来。” 如今,那些势力有影响海运的可能,卫渊自不会对其心慈手软。 各地官府都是对其束手无策。 当时王安石还特意请求卫渊,如果有可能得话,将他们一并收拾,还东南百姓一片暂时晴朗的苍穹。 原代州团练使郭颢奉皇命前来福州协助卫渊统建水军。 卫渊一直都是一副稳坐泰山的模样。 而朝中诸多将领里,包括张辅、顾偃开等人说陈大牛,陈大牛都会有些不满,唯独卫渊说,他是大气都不敢喘。 “启禀卫帅,昨夜,呼延将军已将钓鱼台拿下!” 绝不会如陈大牛这般,还要语重心长的向他说。 所以,卫渊清剿那些势力,对他们来讲,是好事,自然要大力支持。 明兰模棱两可,并未直接应下,只是说待见了自己的舅舅,会提及此事。 “下次再遇到倭寇,都打起精神些,直接开船撞过去!” “本帅的意思是,还是要有一部分的兵力,是从世家望族中挑选。” 待这水军将领话音落下。 郭颢离去之后,范纯仁就与卫渊开始商议第一批参与海运的商贾。 算是为即将正式启动的海运留下一个很好的基础。 但这并不切实际。 福建路当地的地方官吏,包括蔡襄在内,当然是希望第一批参与海运的,只有他们当地的商贾。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卫渊又能说什么? 这郭颢,果真如萧逾明等人所言,有着太强的主见,不是太好掌控。 他们开始将货物囤积在新建的福州码头上,准备明日吉时出海。 郭颢向卫渊说道:“将军,末将接到圣旨时问了天使,要不要先去京城面见官家。” 如果是别的将领,他直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或者是不予理会。 能让舅舅都说茶不错的茶铺,定是差不了。 有他这个想法的水军将士不在少数。 某条战船上,都头正在怒斥麾下士卒, 卫渊点了点头,呼出一口浊气,喃喃道:“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明兰一行人已经来此有几日了。 十三日晚,亥时初。 “老是在这里干坐着,也不是个法子啊!” “这呼延忠当初拍着胸脯向卫帅说,定将福州一带海域倭寇清剿干净,会不会是在说大话?” “听闻杭州的茶百戏很出名,咱们去喝茶吧?” 卫渊瞥了他一眼,道:“给你说过多次,要耐得住性子,若事事都如你这般急躁,是会出大乱子的。” “湖也游了,景也赏了,这里的美食我觉得还不如扬州那边好,待了几日,竟不知前往何处去找些玩乐。” “若是想喝茶,我倒是有个好去处。” 杭州。 范纯仁若有所思,“静候佳音了。” 十五日开启海运,也就是说,十五日之前,水军必须要将活动在钓鱼台、赤尾屿境内的倭寇全部清除。 他们平日里都是一副良民模样,但没少做过打家劫舍的活计。 郭颢道:“对于招募新兵,末将有些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同时,命荡虏军、各地官兵,对有意影响海运正常贸易的各地山寨、匪患势力,进行全面清洗。 这还只是刚开始而已。 如兰与品兰只想出去逛逛,至于到底是喝茶还是其它,都无所谓。 而墨兰在京城时曾钻研过茶百戏,她也想瞧瞧,杭州的茶百戏,较之京城有何不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二百零七章:卫渊资产 随着卫渊的地位提升,明兰的身价也再提高。 以往,她是盛家姐妹里最弱小的那一个。 可如今,她的话,在如兰等人心中愈发有份量。 之前,墨兰只想着,要如何借明兰的势来成全自己。 但现在,她就只想着,跟在明兰身后,多认识一些人,增长一些见闻。 至于她的母亲林噙霜,更是不敢在家中作妖了。 毕竟,要真是比起宅斗的手段,卫恕意并不输她,更何况,卫恕意现在身份也不同了。 赵小娘子一愣,好奇道:“你想学?” 即使杭州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靓丽温婉女子出现,可真要是去什么地方消费,还是以安全为考量。 嗯.想必是极好的。 听到众人说到此处,那赵小娘子如何还能不知眼前这几人地位? 她慌忙起身,看向身边的明兰,作揖道:“不想是卫将军的外甥女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几人聊天时,品兰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岸边写着‘赵氏茶铺’几字,连忙开口。 若吃喝都要节省着来,费这么大劲儿往上爬,又是为了什么? 明兰想着,能让自己舅舅都说好喝的茶,定是不差。 如兰道:“扬州宥阳,不知姐姐可听说过那个地方?” 都说吃喝玩乐,杭州的吃食,的确要排在最后。 赵小娘子略微失神。 赵小娘子叹道:“实不相瞒,我有婚约在身,我那未来郎君,年前去了京中,打算参加科考。” 她可是深知,自己的舅舅是何等嘴刁,平常吃食,压根就入不了眼。 她们两个就会商量着怎么去做,做好了,再送给卫渊。 “不知,我能否在这儿坐会儿?陪几位妹妹聊聊天,毕竟,我这儿很少来像你们几位那么好看的女子。” 明兰好奇道:“掌柜的一听我们来自京城,何以这般神情?” 如兰大大咧咧道:“我瞧着姐姐你也极为投缘,姐姐快坐。” 如今忠勇伯府的厨子,就是卫渊从樊楼花大价钱挖来的。 所以一般都去一些有保障的大铺子。 她就将这铺子卖给别人,换些钱财入京寻他。 滋味的确不错。 只要海运还存在,水军还存在。 若与永昌伯府相比,可能会差点,但也绝对不会差太多。 此外,海州海氏给卫渊的诸多之物,折合银两,也足有二十余万两银子。 再加上,前些日子里,铺子又出现歹人。 倒是方便了不少。 “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起初我还不在意,心说扬州差在哪儿了?最近一瞧,杭州果真是美。” 如兰、墨兰、品兰相继开口。 一来,她打算去京城,二来,若是趁此机会,能与卫渊的外甥女好好相识一番。 “我教你就是。” 毕竟,她可是卫渊的外甥女啊! 如今,距离这位贵女就只有寸步之遥,心中又如何能够不泛起波澜? 但是见明兰面相和善,言行举止也都让人忍不住心生亲密之感,索性也就不将对方身份放在心上,只当是两个初识得姐妹聊天,道: 明兰心中一喜,笑道:“那就有劳赵姐姐了。” ―― 福州。 如此算下来,今年一整年,卫渊所赚的银子,已超越百万两银子! 要是能够将一些产业、地契都给折现的话,那么,他现在的财富,已经超越富昌伯一家。 这铺子极少来女子,是因为,没有哪个女子,会来这种较为偏僻的铺子喝茶。 原本这紫苏饮子乃是赵小娘子的不传之秘。 今日卖人家一个好,或许待到来日,有需要人家帮忙的地方呢? 于是,赵小娘子颔首道: 当初卫渊来逛杭州时,还有想过,有朝一日,功成身退,就到这儿杭州来养老。 也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乘船游湖前往茶铺期间,品兰、如兰等人都是有说有笑, “杭州的景色果真是好,小桥流水人家,在这儿生活,当真是惬意。” 这几日以来,众人无论去哪,她们都不曾让明兰花过钱。 待回来时,已经将刚做好的几杯紫苏饮子端了过来。 而且,若想赚取长久之财,就不能做一口吃成胖子的事情。 “瞧你们几位不是本地人,是打哪儿来?” “呵呵.若不是迷惑,嫂嫂焉能给你说亲?你瞅瞅你长得个脸,奇丑无比!” “你舅舅来过这间铺子?还遇刺了?怎么没听六妹妹谈起过?” “听那说书先生所言,还当真是凶险,六妹妹,卫家舅舅当真是了不起,那等生死险境,依旧不动声色,稳如泰山.” “到了到了!” 赵小娘子索性便坐在如兰身旁,笑问道: “六妹妹还真是带我们来对地方了,这儿的果子也好吃。” “结果却传出科考推迟到明年” 毕竟,卫渊所得钱财,并非一时,而是细水长流。 品兰掩嘴一笑道:“这几位都是我同族姐妹,我家是在宥阳,不过她们几个是从京城过来的,是第一次来你们杭州。” 当然,这只是初步估计,若是遇到什么天灾人祸之类的,可能就达不到这个数目了。 一听明兰等人是来自京城,这心中,自然不免惆怅起来。 至于大头,那就是河东、两浙卫氏与漕帮合作的生意了。 再这样下去,怕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能唯一的不好.就是这儿的吃食了,要么太甜,要么太酸,不合我口味。” 今日,明兰一说起那赵氏茶铺,如兰等人,想也没想,便就应了下来。 “.” 而且还是暗账。 这茶铺掌柜赵小娘子一瞧,居然是几名女子,笑道: 如兰早就看穿了明兰的小心思,笑着开口道: 所以,这赵小娘子心里就想着,再过些时日,若是与其定下婚约的那男子还不曾来信。 “迷惑?陈大牛,你最近到底看没看书,看得都是一些什么书?什么叫迷惑?你别张口就来!” 明兰尝过以后,赞不绝口, “确实极好喝,不知这紫苏饮子是怎么做的?赵姐姐能教教我吗?” 有些话,她并未当众说明。 赵小娘子好奇道:“以姑娘的身份,想喝这种茶,大可以去铺子里,或是让人专门去做,何须亲力亲为?” 至于苏杭那边,卫渊粗浅算了一下,大概能赚个三十几万两银子左右,因为光是吴王那边的让利,就有二十六万两银子了。 “不只紫苏饮子,还有其它我觉得口味较好的茶百戏,一律教给你。” 但是与明兰相比,都是有些黯然失色。 赵小娘子点头暂且离开此间。 “.” 卫渊正坐在大帐里,看着自己一笔又一笔的进账,喃喃道: 明兰几人随着赵小娘子去了二楼,坐在雅间里,也经由赵小娘子推荐,喝了一些较为经典的茶百戏。 “姐姐快坐,我们来这儿只是为了喝茶,您这儿的茶的确好喝的很。” 卫渊喃喃一声。 对他来说,天大地大,远大不过日常吃食。 去哪儿玩,也不用担心被人宰。 明兰点头道:“即使好喝,也该妹妹我请才是。” “林兆远,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去趟京城,用花言巧语迷惑咱那未来嫂嫂,你该当何罪?” 当然,这是折合之后的价值。 “忽见一歹人行剑刺来,卫将军依旧无动于衷,那歹人见卫将军并无还手之意,正欲害其性命。” 所以,也到了这些人兑现承诺的时候。 有时,若是明兰与张桂芬知道卫渊喜欢上了某种吃喝物甚。 这些时日,她们活动的范围,基本都是在杭州最为富庶的几条街道里,而赵氏茶铺算是靠近杭州城边缘了。 光是福建路全体商贾,孝敬给卫渊的钱财,就足有四十万两银子。 喝、乐、玩,反倒是大有讲究。 “.” “.” 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而且,身为忠勇伯的外甥女,即使是在京城,应该也挺有势力的。 如兰笑道:“六妹妹,倘若这儿的茶不好喝,你可要请客。” 不过,那儿的景色倒是不错。 众人上岸,来到赵氏茶铺。 毕竟,铺子里的每一样茶品,除了几道比较经典的以外,其余口味多少有些独特的,都是经过自己无数次的尝试才做出来。 不过,她们是觉着,要不是因为明兰的舅舅,她们在杭州,也不会得到这般好的待遇。 这四十万两银子里,包含田产、地契、商铺等。 如兰俏皮道:“我也极少见像你这么会说话的女子。” 就在她们说话时,茶铺掌柜的赵小娘子突然来到这里,笑道: “各地商贾拿来的房产地契铺子等,可以适当抽出一部分给大牛他们。” 明兰眼前一亮,笑道:“自然要尝一尝。” 往日里,来这儿喝茶的贵人,她也是见到过几个。 他其实可以继续压榨一下各地商贾。 那么今年给他孝敬钱的那些商贾,来年仍然会继续给他。 “等过些时日,我也要去京城,看看能否开间铺子,到时你若有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哎对,就是坐在这个位置里!” “她这是要做给她舅舅喝。” 明兰心想,既然舅舅喜欢这紫苏饮子,待回到京城,舅舅想喝时,便做给他喝,岂不方便? 或者还可以教给舅妈让舅妈讨舅舅欢心。 听到他们的言谈,明兰莞尔一笑。 卫渊大概算了一下,这笔生意,每年进账或有四五十万两银子。 到了京城,也能有个熟人指引。 但如今,倒是无妨。 赵小娘子莞尔一笑,道:“这会儿楼上有说书的,还有个雅间,几位刚好合适去坐,楼上请。” “没想到,这偏僻之地,还有那么好的一家茶铺,比我在京城时喝的茶都不遑多让。” “待陈将军一发力,那歹人,就被扔出铺外。” 明兰等人相继一笑。 “还真是稀客,我这儿极少会来像你们几位生的这般好看得妹妹。” 即使有朝一日,哪个商贾因为犯了事,进去了,无论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到卫渊的头上。 来自京城? 每家出多少货,又能赚到多少钱,其实是能够算出来了。 “瞧着几位妹妹甚有缘分,给你们送来一些果子。” 别的不说。 闻言,明兰笑了笑,道:“我也是刚听说,但我舅舅说过,这儿的茶不错,所以就带着你们来尝尝。” “毕竟光靠着粮饷过活,在京城那种地方,怕是不太够。” 但是,那样做的结果,只能是大家都不如意。 由于他们与海外诸国的生意契约已经定下。 赵小娘子略加思索,摇头道:“扬州我倒是听说过,据说那儿的水运较为兴盛,至于这宥阳.恕我孤陋寡闻了。” 出行不用为安危考虑,百步之内,必有官府的人跟随。 此时,呼延忠已经凯旋,待军队休整过后,便会护送诸多商船出海。 要是那商铺掌柜要价不合理,自有官府的人出面去说。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吧?” 言谈间,众人忽听二楼里的说书先生在讲一段故事, “当时,忠勇伯卫渊卫将军见有歹人行刺,面色不改,稳坐如山” “卫将军?陈将军?明兰,他们说的可是舅舅吗?那陈将军.陈远之.不就是你舅舅身边的那位猛将?” 原本与她定下婚约的那男子,自到了京城之后,犹如人间蒸发一般,了无音讯。 杭州那边,卫渊交涉不深,所以得到的钱财较少。 只是这‘乐’不方便女子前去罢了。 倘若懂不懂就教给别人,一旦流传出去,只怕是会影响自己的生意。 不然怕是会被撑死。 “我曾随京中几位较为著名的茶师学过茶百戏,感觉那几位师傅做得茶,也不过如此。” “突然,虎贲军指挥使陈远之陈将军抓住那歹人衣衫,此时,那歹人长剑,只距离卫将军咫尺之遥,可终是难得寸进。” 如兰等人一听,顿时好奇起来, “上次卫将军喝的茶,好像是我刚出的紫苏饮子,姑娘要不要尝一尝?” 见状,明兰也是豁然起身,握着赵小娘子的手,嬉笑道: “等再过些时日,我也算家缠万贯,富甲一方了。” “可谓力如猛虎,非人力可敌!” 卫渊思索间,忽然听到帐外有人吵架: 明兰点头道:“就是不知赵姐姐可否方便?” 赵小娘子是个有能力的,也是个能吃苦的,不然也不会将这间铺子经营的如此之好。 随后,众人便就乘船,前往那间铺子。 “虽然与预想的差一点,但是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慢慢来吧。” “不知我舅舅那次来这儿是喝的什么茶?” “你他娘的,找茬是不是?别人怕你,我林兆远可不怕你!” “.”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三百零八章:远航 卫渊饶有兴致的听着外面吵闹。 帐外。 陈大牛双手抱胸,玩笑般开口道:“呦呵,让你一条手,敢不敢比试比试?” 在军中年轻一辈里。 除了卫渊与杨怀仁,还没人敢说能稳胜陈大牛,包括徐长志也是如此。 但如果是死斗,徐长志有一百种办法,能够置他于死地。 此刻,听到陈大牛的挑衅,林兆远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你这厮跟在卫帅身边习武多年,我不与你比。” 林兆远道:“你这头笨牛,只会用蛮力!” “好久没比划比划了,手有点痒,试试?” 蔡襄注意到卫渊的神情,缓缓开口。 亲自往矗立在高台中的青铜鼎投入两炷香。 陈大牛回神,原来是卫渊牢牢握住着他的拳头,同时心中惊诧不已, “自来到东南,只要一有空闲,几乎都在练武。” 他们购买的书籍,多是一些圣人典籍。 林兆远费力甩开他的臂膀,皱眉道: 然而这一刻,无论怎样用力,都是难以挣脱束缚。 砰―― 他们是可以睡个好觉了。 卫渊点了点头,紧接着,看向眼前一众官吏、商贾、使者等,大声道: 陈大牛哼了一声,“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叫陈远之!” 卫渊与范纯仁来到码头正中央一处高台上。 “他让我问您,是在海运结束之后动手,还是现在?” 除了各地商贾与诸国使者能进入之外,余者皆不准出入。 林兆远莞尔一笑。 卫渊微微颔首,“白银多了,不见得是好事。” 倘若在海上出了任何问题,卫渊都将是首要责任。 此次大周商贾出海,还会有少量的使者一起陪同。 “这么笨,怕是以后讨不到媳妇,这样,我让你未来嫂子抽空给你介绍个,如何?” 说罢就离开此间。 趁着他说话期间,陈大牛竟是直接抓住他的衣领,任由他如何摆脱,终是摆脱不掉, 陈大牛再抬手,作势就要向林兆远擒去。 随后,就见活动在海域上的水军将士率先启程开道。 顷刻,只见这士卒用尽全身力气,吹响号角。 随后,卫渊做了个手势,示意范纯仁讲话。 范纯仁笑道:“还是卫兄说吧。” 又怎能不对卫渊的实力感到心悸? 陈大牛连忙道:“大哥.我与兆远兄弟闹着玩呢。” 整个码头外围,被荡虏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陈大牛闷闷不乐道:“躲甚?!” 陈大牛作势就要追过去。 忙活了一夜又一上午的那些商贾们,总算是将第一批出海的货物都搬运到了船只上。 范纯仁道:“那便直接宣布出海?” 陈大牛脸色一黑,“大哥,没这个必要吧?” 林兆远不敢大意,毕竟,在这军中,谁敢说能毫发无损的应下陈大牛一击? 蛮力比拼不过,他就只能凭借速度优势,东躲西藏。 若是常人握住他的手腕,早就被他甩开了。 就在他要走进卫渊营帐中时,陈大牛突然抓住他的肩膀,笑呵呵说道: 范纯仁略微思索一番,道:“大概再有半个月吧。” 这时,卫渊与范纯仁、蔡襄等人,正站在一座望台上,看着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商贾与海外诸国之人,都是一脸欣慰,陆续道: “今日过后,这海运,总算是成了。” 陈大牛虽然是虎贲军指挥使,但是论马术,与林兆远相比还是差些。 范纯仁笑道:“不只是白银,他们也有很多东西,是咱们所需要的。” 陈大牛急了,“你再叫个试试?” 卫渊负手而立,道:“你即刻率领开山军助皇城司一臂之力。” 说罢,就朝着他冲去,这架势,真如猛牛前冲。 来年这个时候,就是他们带着自己的货物来大周了。 不久,卫渊说了一声。 “可即使如此,面对大哥,仍是难有还手之力!” “如今海上倭寇隐患已被清剿干净,境内也没人敢打海运的主意。” 但是,对于自己这个东南招讨安抚使来说,挑战才刚刚开始。 卫渊则是问向范纯仁, “由勋贵购买的那批军器,约摸着何时能到福州?” “这次,我国主要购买了大量的书籍还有吃喝玩乐之物” “而咱们,也需要海外的白银。” 不只是他们,就连诸国使者也都很高兴。 林兆远抱拳道:“诺。” 见状,卫渊轻笑道:“躲甚?” ―― 翌日。 说罢,就松开了抓住林兆远衣领的手臂。 此来东南,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让倭国求而不得。 “不说比来东南之前强不少,但也算有长进。” 随后,他们就站在码头前。 “卫将军,怎么瞧您有些闷闷不乐?” 林兆远哈哈大笑道:“笨牛!笨牛!笨牛!” 看着不少小厮将货物装上船只,很多商贾都露出欣慰的笑意。 这时,波斯等诸国使者来见卫渊,各自笑呵呵说道: “卫将军,范大人,假以时日,我国子民都能穿上贵国的丝绸、布料了。” 咚―― 听到他们的议论之声,卫渊也只得摇头苦笑。 后者凭借身形优势,一个侧身躲开,又连连退了数步,道: “陈大牛,我有事要见卫帅,待我忙好,再陪你比试比试。” “马术?谁不知你小子擅长跑?” 不远处的望台上,有一名士卒看到卫渊的手势,那是挥动令旗的动作。 话音刚落,那拳头就要挥下。 午时。 随着不远处敲锣打鼓声响起。 “你就比我大半个月,还好意思让我叫她嫂嫂?” 卫渊突然活动了一番筋骨,朝着陈大牛笑道:“咱俩比划比划?” 林兆远道:“大半天也是大,怎么,不服?” “吉时已至,出海!” “走吧,吉时将至,我们也该下去了。” “您应该放心才是” 意味着吉时已至。 一眼望去,数千艘商船,停放在海边,船体上装载着各种琳琅满目的货物,显得颇为壮观。 卫渊与福建路官吏,齐至福州新建码头。 林兆远正了正衣衫,向卫渊郑重作揖道: “将军,末将方才接到皇城司探事司指挥使传来的消息,基本已经确定苏杭一带所有犯事官吏、商贾。” 话音刚落。 另有士卒点燃狼烟。 天刚蒙蒙亮。 “要比,咱们就比马术如何?” 众人陆续走下望台。 他今日来寻卫渊,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汇报。 “.” “希望来年再回到这里的时候,还能与卫将军和范大人相见” 像是涉及到一些机密的兵法等书籍,倒是被列为了海运禁书。 卫渊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陈大牛不敢硬接,慌忙躲闪。 陈大牛道:“你就长嘴厉害,看俺把你打成猪头,以后就叫你笨猪!” 不由分说,卫渊直接出手。 “是啊,不管怎么说,今夜能睡个好觉了。” “.” 忽而,他突然发现,无论如何,那拳头都是难以落下。 见状,范纯仁小声道:“海外诸国需要咱们得货物来赚取富人的钱财。” 卫渊道:“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官家二月就宣旨,一直拖到今日,实在是不能拖下去了。” 再之后,就是那些世族商贾们纷纷登船。 一场浩大的海运盛事,已然拉开序幕。 第二百零九章:海上丝路第一人,华夏水军推动者——卫渊 这场盛大海运,前后准备时间超过半年,堪称史无前例的壮举。 遥望着海面,数千艘商船在水军将士的引领下,逐渐驶出大周海域。 对范纯仁来说,他在东南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我已无大事,待三批海运结束后,我便请旨回京,不知卫兄要何时返京?” 卫渊比任何人都希望早日返京,只是,他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尚未处理, “最快,也要等到八月份了。” 范纯仁笑道:“如此说来,卫兄的婚礼,最快也要九月了?” 回京之后,尚有一堆事情。 处理完,最起码要到九月了。 卫渊没有吭声,范纯仁继续道:“届时,不知在下能否去讨杯喜酒?” 前者拱手道:“那是再好不过。” 二人也算共事一场,所以不用将文武观念看得太重。 再说,如今卫渊也算是左右逢源,无论文臣武将,他都有着不错的人脉。 倘若没有个秀才身份,估计很难做到这一点儿。 武将们吹捧卫渊,都在说他戍卫边疆的事情。 而文臣也有吹捧他的人,说他是儒将。 儒生在前,武将在后,是为儒将。 不过,卫渊倒是并不在乎这些。 海运开启之后,卫渊便离开福州,再次视察沿海各州府。 同时,也面见了许多地方官与团练使,对他们叮嘱道: “水军虽已成立,可海防建设仍旧不容大意。” “将来,这将会是你们政绩的一部分。” 言外之意是说,如果不能按照筹海图编中所言改善各地城防,是不准升迁的,这事,官家已经盯上了。 卫渊也是担心,好不容易申请来的银子,会被这些地方官都给贪墨了。 到时,筹海图编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 一听与政绩挂钩,各地官吏纷纷表示,将以最大能力建设海防, “卫帅的筹海图编,我这几日刚看完,请卫帅放心,我明州必按照图编所绘构筑海防。” “我永嘉郡海防,自会如卫帅所言还望卫帅放心。” “.” 有了他们的答复,卫渊也能放下心来了。 筹海图编,放在这个时代来讲,绝对超前。 只要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建设,再配合水军的兴盛,足可保证沿海一带数百年无忧。 毕竟,随着时代的发展,筹海图编与纪效新书,也会更新换代。 不过,那些地方官吏说归说,事情最终会办成什么样子,卫渊心中也没底。 索性,卫渊让各地皇城司催促盯着此事。 不然,待他走后,那些人要是乱搞,可就不妙了。 解决完这件事情,卫渊从泉州出发,乘船临近澎湖列岛。 郭颢与呼延忠随行。 一艘楼船上。 卫渊站在甲板尽头,感受着海风吹拂,自觉惬意。 不久,站在他身后的呼延忠询问道: “夷州就要到了,卫帅要不要前往夷州看看?” 身为东南招讨安抚使,倒是也能管到夷州诸多事宜。 如今之夷州,所居住百姓,不只是周人,还有一些来自海外诸国的‘移民’。 只是,泉州、福州等多地官府,严禁他们来到大周的陆地上生活。 生怕他们污染了天朝子民的血脉。 “不去了。” 卫渊淡淡回应。 郭颢道:“末将按照您的建议,待水军编制正式满员,以半年为期,将派遣两千名水军将士戍卫夷州。” 卫渊点了点头,“你们记住,无论何时何地,夷州岛,都是我大周的固有疆域,绝不可假手他人。” “将我的话,载入夷州县志当中,让后世人,也能牢记这一点儿。” 郭颢与呼延忠齐齐作揖。 卫渊凝望着眼前寂静而又深邃的海面,再也无言。 此行,他是要告诉天下人,夷州的重要性。 返回岸上,他差人将蔡襄叫到泉州,对其叮嘱道: “我会上表朝廷,今后将夷州正式纳入福建路的疆域中,希望你这个封疆大吏,可以好好治理夷州。” “如若有贼寇妄图侵占夷州,不必上报,可自行决断。” 这算是给了蔡襄一个权力。 稍后,卫渊又去巡视从京城或是各地制造出来的战船。 这批战船恰巧发到了泉州。 因为郭颢练兵的新地点,就定在了此处。 大都是根据前朝战船样式制造。 当年,因为周太祖的一句话,神州的水军发展,就足足延迟了整整一百年。 若是百年间国朝不断发展水军建设,很难想象,今日之大周水军,将会成长到何种程度。 待卫渊即将离开泉州时,泉州父老乡亲想请卫渊题個字。 题什么都可以。 他们只是希望来往泉州的时人或是后世人,能知道,有位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大英雄,曾经巡视过泉州的城防、海防、海域等。 要是一般文臣,被泉州父老邀请题字,不管怎么说,绞尽脑汁,也得想一首诗词歌赋。 但卫渊不擅长此道,也无心做诗,毕竟各州府水军、海防建设才刚刚起步。 有着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处理,千头万绪,哪来的心思吟诗颂赋? 但是泉州父老的邀请,他又不好拒绝,思来想去,索性,就留下一句话, 【欲使国朝万邦来贺,必兴水军】 【欲始海运无忧,家国富强,必兴水军】 【欲使子民安乐,无惧海外诸国,必兴水军】 只是较为简单的几句话而已。 然而,这却使得泉州成为后世的水军重要发展军事基地。 后世一些强大的水军,几乎都是从泉州走出。 甚至,泉州父老乡亲,还在卫渊留字前立了一座雕像。 是卫渊的石像。 足有三四人之高,立于一座高台之上,目光一直凝望着泉州海域对面的夷州。 再后来,夷州子民听说卫渊巡视海峡时,在船只上说出夷州之重要性。 夷州子民也建了一座卫渊的石像,石像背后写着一句话: 【夷州乃华夏之固有领土】 两座石像,互相对视,深情地表达出了两岸人民的期待与厚望。 卫渊在泉州所说的那三句话,也被后世人称之为【兴盛水军三言】 但凡是这片土地上的水军大营里,必有着这三句话的流传。 简单、明了,让人一眼就懂建设水军的重要性。 后世一些著名的史学家、文学家,也毫不吝啬的称赞卫渊为‘华夏水军的推动者’。 当然,此时此刻的卫渊,并未想到后世人如何对他评价。 他只是希望,站在这个位置上,可以煽动自己微不足道的羽翼,改变一些事情与世人的固有观念。 骑兵早晚会被取缔,但水军不会。 国朝重视水军的发展,应该不能比重视骑兵要差。 又过几日。 第一批海运已经结束。 而福州又要忙碌第二批海运,但这与卫渊已经无关了。 如今,他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海防的建设与水军的成立上。 福州是率先重筑海防的重镇,这里的海防建设,全部是按照卫渊的意思来构筑。 卫渊邀请了东南一带沿海州府的所有刺史、团练使等前来欣赏福州海防建设,并且还向众人发表了重要讲话, “有人说,水军成立之后,完全没必要再去巩固海防,如此劳民伤财,又难见其效,何苦来哉。” “本帅想说的是,海防的重新构筑,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如若将来,这些海防构筑能起到一次用处,能使沿海一带的百姓少死一些人,那么无论花再多的钱财,都是值得的。” “不提过失只论功绩,当年始皇帝将七国间的长城连起来,助后世子孙抵御外贼侵略,可谓功莫大焉。” “如今官家亲自下旨,修筑沿海防线,又何尝不是巩固长城之举?那些意欲对我大周图谋不轨的海外诸国,当见到我大周这雄伟的海防建设,自会心生胆怯。” “长城让关外异族望而却步,这海防,则会使我大周万邦来贺!” “.” 他知道,他可能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他也知道,将始皇帝与赵祯放在一起比例不太恰当。 但海防之建设意义,不比长城要差。 而且,按照卫渊意思修筑的海防线,可以在未来时代,也能起到用处。 比如,他苦心琢磨的瞭望台,可以轻而易举的改造成各种炮台。 只要后世人不傻。 讲完话以后,各地刺史、团练使皆称赞不已。 他们心里想着,与卫渊一同夸赞皇帝的功绩,总归是没有错的。 做完这些事情,卫渊又特意跑了一趟两浙路与福建路市舶司。 见到两地市舶司市舶使,对其语重心长的说道: “当年汉武帝起丝绸之路,为汉朝与异族之贸易往来,做出极大贡献,使得汉朝富盈一时。” “而且,当年那丝绸之路,还将异族的战马等带来,为汉朝后续的骑兵兴建奠定基础。” “如今这海运,可以说是海上丝绸之路,本帅希望,你们可以不只是将大周的货物运到海外。” “如有机会,应当将海外诸国一些较好的物资,比如他们的冶炼技术、军事手段等,也带回来。” “也只有这般,我大周才能吸纳百家之长,雄于世间。” 对于卫渊的命令,两地市舶使自然不敢违背,他们也是深以为然。 就比如波斯帝国的铁骑发展,就很有钻研价值。 待卫渊话音落下,他们自然而然的,也吹捧起了卫渊, “海运就是海上丝绸之路.妙也。如此,卫帅您可为海上丝绸之路开启之第一人!” “卫帅对于东南各地的功绩,必将永载史册。” “.” 卫渊朝着他们摇头道: “你们说错了,开启海上丝绸之路第一人,是陛下,不是本帅。” “陛下开启海运的功绩,才更应该被载入史册当中,大写特写。” 小官吹捧上官,上官吹捧更大的‘官’,理应如此,自当如此。 第二百一十章:人间清醒陈大牛 八月初旬,第二批海运结束。 卫渊与范纯仁一致决定,将第三批海运定于八月中旬。 半个月的时间,倒是足够准备了。 倭使平忠盛与富昌伯嫡子荣显,在第二批海运结束后求见卫渊。 三人在福州满香楼会面。 对于他们二人的目的,卫渊心知肚明,但是他并未揭穿,只是聊些杂事, “听闻富昌伯身体不适,就连官家都惊动了,派了御医?不知情况如何?” 卫渊虽然人在东南,可是京城的情况,他常关注着。 荣显叹道:“御医说,家父有可能熬不过年冬时节了。” 卫渊一愣,这富昌伯情况,竟是如此严重了吗? 上次见他时,虽然有病缠身,但看着却与常人无异。 这才过去多少时日?就不行了? 趁着卫渊愣神期间,荣显继续说道: “最近这些时日以来,家父一直心心念叨着军器之事,家父说,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帮着官家,将这批军器远销海外。” 闻言,卫渊点头道:“本帅来东南之前,官家也有叮嘱本帅。” “这批军器,本帅打算在第三批海运结束之后,再运往倭国。” “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第三批海运结束之后? 荣显好奇道:“不能在第三批海运进行时运往倭国?” 卫渊摇头道:“运的东西不同,若是这批军器落到倭寇手里,足以壮大倭寇势力。” “为以防万一,所以要将这批军器单独护送。” 荣显看了一眼平忠盛,见到对方点头,他也微微颔首,道: “有劳卫帅想得如此周到。” “我会跟随诸勋贵船队一同前往倭国。” 一同前往? 卫渊微微皱眉道:“你若年前赶不回来.那富昌伯他老人家.” 荣显摇头道:“算了日子,能在入冬之前赶回来。” 你若跟随船队前往倭国,那你也不能活.卫渊沉声道: “本帅的建议是,你还是莫要前往倭国了。” “这批军器,从始至终,都很隐秘,若你前往倭国,该如何向百官解释?” “难道你想让官家给百官一个说法?” 荣显连忙道:“绝无此意,只是有些不太放心这批军器的安危而已。” 卫渊笑道:“你是不放心那批军器,还是不放心本帅?” “若是不放心本帅,干脆直言,本帅在东南这段日子,军器就暂且别运往倭国。” “待本帅什么时候返京,你们再什么时候护送军器前往倭国,如何?” 他走不走,意义大吗? 整个东南水军,都只听他的。 荣显拱手道:“还请卫帅勿要见怪,即使在下不去,倭使还有不少的勋贵子弟,也要去.” “如此想来,应该并无大碍。” 关于护送军器的勋贵子弟名单,卫渊早已经看过了。 并无各家勋贵直系亲属在内。 如果荣显去的话,那荣显必须要死在大海上。 按照小荣妃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定会将此账算在卫渊头上。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让荣显登船出海。 至于平忠盛.卫渊早就将他视为死人了。 待商议好军器出海的诸多事宜之后,三人便就离开此间。 八月中旬,第三批海运即将开启。 盛维靠着卫渊的关系,拿来一些生意契约,连忙将准备许久的货物装船,以待随时出海。 在杭州时,明兰等人已为大老太太庆贺完寿辰,返回京城,并未跟着盛维前来福州。 明兰主要是担心,此来福州,会影响到卫渊,索性就不来了。 但仍是写了封信,让盛维带给卫渊。 信上的内容,苏杭二地官吏热情款待自己的事情。 为了不让卫渊过于担忧此事,明兰又特别写到,离开苏杭时,已为二地官员送上礼物,以还他们的款待。 卫渊看完书信,也并未多想什么。 不过,明兰返回京城这件事,倒是让他有些归心似箭了。 来到此界多年,也该成家了。 盛维亲自跟着商船前往海外诸国,待第三批海运结束之后,已经是八月下旬的事情了。 头三批海运安全无误,这就代表着,后续海运事宜,可以照常推行。 范纯仁的任务已经完成大半,已上书向官家表明返回京城的意愿。 东南之行,国策顺利推广,并无什么太大波澜,回到京城,至少可以入中枢了。 范纯仁走得那天,卫渊与福建路百官前去送别。 前者将后者拽到一处无人地界,语重心长道: “关于那批军器.我也有所听闻,那平忠盛用了整整一百万两银子的货物来换” “到底有多少军器?卫兄不妨和我透个底?” 卫渊沉声道:“我大周立国之前,各方战乱,随着太祖皇帝立国,那些各方势力的兵刃,要么融了,要么埋于尘土。” “还有少量的一批,被放到了官家的兵库当中,据我猜测,那些军器,少说也能装备一支数量超三十万的精锐之师。” “如果让平忠盛得到,倭国将会易主。” 整个倭国的军队,加起来都没三十万,只怕十五万也难。 但不管怎么说,一旦那批军器被平忠盛得到,倭国境内,就再也没有能抗衡平忠家的势力。 别看那些军器都已经生锈蒙尘,但只要回炉重造或是好生保养,依旧能够杀人。 范纯仁倒吸一口气,道:“陛下的意思是?” 事情即将发生,卫渊此刻如实去说,倒也无妨, “陛下的意思是,让那批军器永远沉入江海,再也见不到天日。” 范纯仁笑道:“还是官家智慧超群,倒是显得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多虑了。” “既如此卫兄,京城再会。” 卫渊抱拳,“京城再会。” 当日深夜。 卫渊召集诸将议事, “那批军器,正在被人搬到船上,不日就将出海。” “本帅要求们的很简单,不惜一切代价,让那批军器沉入大海!” 杨怀仁问道:“是否要遣一名将领扮演倭寇?” 卫渊摇头道:“不用多此一举。” 在来东南之前,他的确有想过这个计划,让人假扮倭寇,然后将那批军器劫掠,运到某个不知名处。 但是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卫渊实在是不敢张扬,只能偷摸的运一小批军器,藏到赤尾屿或是钓鱼台甚至是某个不为人知的孤岛。 但全都抢来,不太现实。 至于无需假扮倭寇…卫渊没打算留活口,否则不利于后续的海运发展。 卫渊不能在即将离开东南时,还要给地方上埋下这么一颗大雷。 他是有了政绩,但也不能断了后来者的路。 那样做官,怕是难以长久。 “明日由陈大牛领兵护送军器出海,除了现有的四千名水军将士之外,再给你拨五千名懂水性的荡虏军将士。” 卫渊吩咐下去。 待商议完这些事情之后。 他又以一些细节尚未处理为由,单独将陈大牛留下,道: “莫忘昔日我对你的叮嘱,大部分军器可沉入大海。” “咱们只要其中一小批,届时,你对外说,有漏网之鱼逃掉了。” “明日跟你前去的水军与荡虏军,有不少都是咱们的亲信,可靠,可懂了?” 陈大牛点了点头,“懂了,还请大哥放心。” 他是不太懂,卫渊为什么要这样做? 何苦来哉? 之前卫渊给他的说法是以备不时之需希望可以永远用不到那批军器。 这不时之需是什么? 陈大牛心中虽然有诸多疑惑,但并不会询问。 他只知道,他的大哥卫渊,永远不会害他。 他清楚,自己是在为谁而战,又是为谁而卖命,就足够了。 一些可悲之人,到死,都不明白这一点。 所以,在众人眼里看来,有些笨重的陈大牛,却是最为清醒的那一个。 也正因陈大牛这份独特的清醒,军器一事,卫渊交给谁都不放心,唯独交给他。 第二百一十一章:军器沉海,卫渊的强势 嘉佑五年八月十六日。 由富昌伯、永昌伯等勋贵购买的宫中兵库军器,已经装船,随时待发. 此刻。 福州码头前,卫渊、荣显、平忠盛正望着眼前上百艘船只,后两者陆续开口笑道: “卫将军,待这批军器安然送到倭国之后,咱们也算了却了官家的一桩心事。” “卫将军,希望在下,下一次来倭国时,能与您把酒言欢!” “.” 一直以来,平忠盛都以为,卫渊是瞧不上他的身份,所以懒得搭理他。 但实际上,卫渊对所有的倭寇,都深恶痛绝。 “希望平忠先生可以安全抵达倭国。” “我大周水军,只能护送你们一段路程,至于护送所需费用,需要你们提前结清,你们已经与FZ市舶司商谈了吧?” 卫渊询问。 水军将士不能白白护送,需要先将钱交给市舶司,然后再由此司交给水军,这是一个比较繁琐的流程。 其目的,是杜绝军中有贪污的现象发生。 “请卫将军放心,此次水军将士护送,我倭国出资十万两白银,已经交给市舶司。” 平忠盛回应。 闻言,卫渊嘴角微微上扬。 只要是将钱交了就好。 待平忠盛上了船以后,荣显又向卫渊拱手道: “卫将军,时辰尚早,不如我们去小酌两杯如何?” 小酌? 只怕待会儿你连死的心都有了。 卫渊道:“不如就在营中设宴如何?这些时日,将士们为了围剿倭寇,也算呕心沥血,是时候该摆大宴犒劳三军了。” 反正用的是倭国得银子,倒也不用心疼。 荣显好奇道:“听闻卫将军治军向来严明,军中饮酒,怕是不太好吧?” 卫渊摇头道:“最近并无战事,也该让将士们好好歇歇了。” 荣显再次拱手,“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去往海防大营的途中,卫渊对其问道:“让倭国拿了那批军器,若是有朝一日,使倭国壮大,欲对我大周图谋不轨,该如何是好?” 荣显轻笑一声,“卫将军,您多虑了,区区倭国,哪来的胆子敢攻打我天朝上邦?” “再说,朝中有您、顾侯、英国公在,即使是辽夏都不足为惧,何况小小的倭国?” 卫渊语重心长道:“希望如你所言。” 来到军中,他便下令让厨兵去城中买肉食。 如今留在福州的军队,约有三万左右。 光是买供这些将士可以吃饱的肉食与酒水,少说也要个上千两银子。 钱有时很值钱,一两银子,能够普通人家一两个月的吃喝。 若是一些穷苦地区,这一两银子,甚至能管半年温饱。 但是,如今卫渊大手一挥,上千两银子就那么没了。 不说将士,平日里,光是卫渊自个儿的花费,就可能达二十两银子左右,这还是比较节省的情况下。 大帐里。 待酒菜上齐,卫渊开始向荣显介绍杨怀仁等人。 荣显朝着众人一一举杯,没过一会儿,便已喝醉了酒。 与此同时。 汪洋大海之上。 陈大牛领导着乘船将士驶向赤尾屿附近。 他打算在那里动手。 通过他的布局,已经让卫渊安插的卫氏族人,所乘坐的战船驶向最前方。 如此,可在关键时刻,抢夺倭人船只,将一些军器,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在小岛上。 这时,一艘倭船上。 一名倭人注意到大周水军的战船似有变化,他连忙将此事汇报给平忠盛。 后者不以为然道:“不用大惊小怪,或许驶向前方的那些船只,是周朝水军的斥候,要探查前往有无贼寇。” “那些倭寇,都是咱们搞出来的,自然不会对咱们得船只下手。” “待行出赤尾屿,周军返回之后,咱们也就能全速航行,以最快速度抵达我国。” 那倭人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大概过了三个时辰左右,天色渐渐灰暗。 而他们也已经抵达赤尾屿,航行速度并不算太快,主要是陈大牛在拖时间。 晴天白日,确实是不好下手。 等来到赤尾屿一带,夕阳将落,天色渐暗,此时动手,可谓占据天时。 砰―― 随着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有倭人连忙向平忠盛汇报,“大人,我们的船只,与大周水军的战船相撞了。” 水军战船的外围都是用铁皮包裹,而且还有突出的尖刺。 寻常船只若是撞了上去,八成是要报废了。 闻言,平忠盛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可能?按照既定速度航行,怎会与大周的船只相撞?” 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不少的船只都冒起浓烟。 就在平忠盛感到困惑时,忽的,有一支‘火箭’射落在自己身旁。 下一刻,十余支箭矢便是齐齐射来。 顷刻间,平忠盛大惊失色,“敌袭!” 发生的太突然了,而这些商船上的倭人,又非军人出身,难以与大周水军将士抗衡。 所以只是瞬间,就有不少的倭人被利箭射杀。 平忠盛暂且躲在楼船里一个比较安全的角落,清晰地看到,是大周水军将士发起的进攻。 即使不用想,他也知道,这都是卫渊出的主意, “卫渊!卫渊!该死!我必杀你!” 陈大牛早就锁定了平中盛所在船只,所以,当即挥动令旗,让己方船只,不惜一切代价,登上或是撞沉平中盛所在的商船。 今日,可以有倭人活着,但那个倭人,绝对不能是平忠盛。 这是卫渊下的死命令。 只见陈大牛拔出腰间宝剑,向身边将士大声道: “传令,倭人欲图谋不轨,撞我大周水军战船,欲攻打我大周,乃十恶不赦之罪!” “随行之勋贵子弟,皆为倭人同党,全部格杀勿论,不留活口,以慰我方才沉船之大周水军将士!” 刚才,的确有大周的水军战船沉船了。 但那并非是倭人的商船撞沉。 而是水军自己搞的鬼。 那艘船只上,也早已没了人影。 “杀!” 陈大牛再次大喝。 “杀!” “杀!” “.” 一时间,喊打喊杀之声惊天动地,响彻这片海域。 这时,一艘商船上。 有勋贵子弟矗立于船头,大声道: “别杀我,我是富昌伯一脉的子弟,我是周人,别.”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支利箭急速而至,直接射穿他的胸膛。 紧接着,便是倒地不起。 见到这一幕的勋贵子弟,如何还能不明白,自己国朝的水军,这是要赶尽杀绝了! “为何如此?到底是谁下的令?他们想造反不成?” “吾乃永昌伯一脉后人,谁敢杀吾?谁敢?” “我们都是勋贵子弟,乃是国朝功臣之后,你们不能这样!” “.” 然而,无论他们怎样大呼小叫,迎接他们的,只是一支支冰冷到骨子里的箭矢。 没过一会儿,装着军器的不少商船,便已相继沉入大海。 陈大牛所率领的军队,都是卫渊精挑细选出来的将士。 他们无比忠诚,而且极为骁勇善战。 杀眼前这些勋贵子弟与倭人,就真如宰鸡屠狗一般简单。 没过多大会儿。 陈大牛就已经带着人杀向了平忠盛的船只。 有倭人正劝他乘坐小船逃跑。 但是平忠盛看向四周,火光冲天,外围都已被大周水军包围,此刻,他即使是有冲天的能耐,也于事无补。 “杀!” 既然无路可逃,索性不逃。 平忠盛握紧手中兵刃,妄想着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自从陈大牛登上这艘船的那刻起,胜败已定。 但凡是出现在他面前的倭人,都被陈大牛以极其干净利落的手段斩杀。 转瞬间,陈大牛就冲到了平忠盛跟前,一剑斩去,就将奋力抵抗的平忠盛震到双手发颤。 陈大牛眼疾手快,又是踹出一脚,直接让平忠盛跌落到一旁,咳血不止。 “还以为你有多能打,不过如此嘛!” 陈大牛轻笑一声。 平忠盛吐出一口淤血,艰难地站起身来,看向四周左右,却见自己的人,早已被周军杀了个干净。 他大怒不已, “这批军器,是们的皇帝陛下,答应要给我们的!” “你你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陈大牛听不懂他说什么,微微皱眉道:“连个人话都不会讲。” 平忠盛深呼吸一口气,说出一句很蹩脚的周语, “吾儿.有大将之姿.必为吾报仇雪恨!” 他的儿子叫做平清盛,在卫渊前世历史上,此人曾一度掌握整个倭国。 陈大牛显然并不知道这些, “你儿子?老子杀了你,早晚有一天,也会宰了你儿子!” “我们卫帅有句话,让我转告给你。” “有朝一日,必马踏平城赏樱花!” 说罢,他一剑挥去,就将平中盛头颅砍下。 平城,是这个时代,倭国都城的名称,即‘平城京’。 周人习惯称呼他们的都城为平城。 待宰了平忠盛之后,忽然有几名将士向他汇报,说是在这艘楼船里搜出几名靓丽女子,都是倭人。 陈大牛大笑两声,道:“她们是你们的了,玩完之后,抛尸大海。” 有将士劝道:“将军,我们乃王者之师,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否不妥?如此,岂不与倭人没有两样?” 陈大牛冷哼一声,“凭什么他们倭人能够欺我大周女子,咱们就不行?” “老子没那么多规矩说法,怎么能将她们玩死,就怎么玩,这他娘是战争,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倘若有朝一日,倭国壮大,来攻我大周,届时,死在他们手里的女子怕是会不计其数!” 说罢,就看向远处。 他依稀能够见到,有十余艘船只,冲破了水军的封锁,以极快速度驶向别处。 见状,陈大牛莞尔一笑。 那些船只,显然是被卫氏族人控制了。 十余艘只是他能看到的。 看不到的,怕是还有很多。 他想着,不管大哥将那批军器藏起来有何目的。 但此役总算是圆满完成。 “你们几个,乘船火速告知卫帅,就说此间之事,已定!” 陈大牛吩咐一声。 若是以最快的速度航行,从赤尾屿到福州海防营,至多也就一两个时辰左右。 ―― 两个时辰后。 海防大营里,卫渊仍然在与荣显吃酒。 这家伙已经陆续吐了三次,每次都说不胜酒力,不喝了。 卫渊都会以不给自己面子为由,劝荣显继续坐下吃酒。 荣显无法推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饮酒。 但他真的要不行了, “卫帅,您就饶了在下吧,明日,明日继续饮,如何?” 卫渊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帐内走来一名浑身是血的水军将士。 尽管荣显已经喝醉了酒,眼神都开始迷糊,但是当见到这水军将士的这一刻,仍是双眼一眯,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清醒一些。 他总觉得,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卫渊朝着那将士使了个眼色,很快,那将士就来到他身后,贴耳说了一些话。 “好,下去领赏。” 卫渊故作神情凝重的摆了摆手。 言罢,那受陈大牛之命,前来报信的将士便是退下。 随后,卫渊欲言又止的看向荣显,脸色极其难看,没有多年演技打磨,很难做到这一点儿。 见状,荣显又一次甩了甩脑袋,问道: “卫帅,怎么了?” 卫渊唉声叹道:“荣兄,我若与你说了,你莫要动怒.” “方才水军斥候来报,说是我大周水军将士中了倭寇的调虎离山之计,损失惨重” “而那批装着军器的倭人商船不是被倭寇掠去,就是沉入大海.” “所有勋贵子弟,无一生还,包括你的那堂弟” “荣兄.” 听到这里。 荣显顿时瞪大了双眼,感到不可置信,旋即猛地一拍桌子,豁然起身, “沉海.无一生还卫帅,你不是说,你训练的水军,乃是精锐之师吗?” “怎会犯如此不该犯的错误?” 说到这儿,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用着一种惊骇的目光看向卫渊,也不知酒劲作祟还是怎的,竟是敢直言道: “是你!是你下令,让水军将士攻打倭船!还有那些勋贵子弟,都是你所杀!” “卫渊,你也是勋贵,你是想与全京城的勋贵作对吗?” “你初来京城时,若是没有英国公,不过就是单门独户罢了,谁会与你卫氏交好!” “如今,你.你竟敢做出此事!” “.”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 可是,越说,越有一种后悔的感觉。 伴随着酒劲儿,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 卫渊瞧着他那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尚且不为所动时,郭颢、萧逾明、杨怀仁等人便是已陆续起身,拔出手中兵刃,做出一副要剁了他的样子。 见状,荣显冷哼一声,“怎么?卫大将军,连我都要杀?别以为你是什么东南柱石,我就怕了你,你是想造反不成?” 卫渊摆了摆手,示意众袍泽兄弟坐下。 随后,他缓缓起身,来到富昌伯跟前,按住他的腰,微微一用力,便是将荣显又按在凳子上。 他俯身贴在荣显的耳旁,轻声道: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杀你.也不是不能。” “是生,是死,由你选。” 荣显愈发瞠目结舌,显然是被卫渊的话惊吓到了,四肢都开始发颤,哆嗦着嘴唇,想说什么,却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字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离开东南二三事 卫渊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给你活路你不要?当真以为剑不利否? 至于他让陈大牛与卫氏族人藏兵刃的那座在大海上毫不起眼得小岛,则被后世人称之为‘藏兵岛’。 后世史学家研究卫渊时,曾一致认为,卫渊正是在这个时候,有了野心。 翌日。 “请卫将军留下一只官靴吧,也好全了福州父老乡亲们的心思,不使他们抱有遗憾。” “您初来东南时,长途跋涉,剿灭倭寇,消除匪患,又为我们谋了生计,使得我福建路乃是东南沿海一带的百姓在今后皆有钱财所得。” 最终得利的人,只有赵祯。 “卫将军,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福建路的父老乡亲们就送您到这了。” “还有,这件袍子,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若遇风雨天,穿上袍子,能挡挡风寒,请卫将军您收下吧!” 随后,他便上了车辇,率领荡虏军,浩浩荡荡的离开福州地界。 “福州的百姓们,还送着咱们呢。” “今后,海运还是以福州为主,其余沿海州府,比如楚州、海州等地为辅。” 福州城门前,卫渊将要离去时。 “不如,就带着这把伞吧。” 他们送卫渊的十里路,不是路,而是一条直通青云的坦途大道。 原本正闭目养神的卫渊,豁然睁开双目,连忙让侍卫停下马车。 待荣显醒了酒,卫渊将他唤来大帐中,笑问道: 军队行进的速度不算太快。 “本帅这样做,不是在针对勋贵,毕竟如你所言,本帅也是勋贵.” “.” 眼瞅着距离福州城门越来越远。 随后,他快速下了车辇,看向东南的那些父老乡亲们,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那老者突然脸色激动,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拉住卫渊的手腕,一时间,矗立在卫渊身旁的侍卫,都是心头一紧。 卫渊点了点头,“范大人离开福建路之前,已经召集东南官吏商议了后续海运诸多事宜。” 这事到底是怎样的,已经一目了然。 话音刚落,就见侍卫来报,说是福建路都转运使蔡襄求见。 蔡襄连忙回应道:“请将军放心,下官明白。” 可没想到,即使这般,也能受到福州百姓的爱戴。 除了他,荣显真的想不出,谁还能让一位东南地界的封疆大吏,做出这样的事情。 卫渊深深皱起眉头,眼前这厮如此愚蠢,是怎么做到都转运使这个位置的? 还是说,因为自己在福建路的原因,无法让他这一把手尽情施展拳脚,从而有些束缚,显得愚蠢了? “军器可以是倭寇抢掠,难道倭使之死,就不能怪在倭寇头上?” 卫渊又道:“昨夜我已上书朝廷,请命回京,今后这福建路,可就是说了算,遇事多与郭颢商议,听懂了么?” 这时,荡虏军已经在城外集结完毕,准备随时返程。 卫渊望着那些目光充满着期望的百姓,又看向眼前老者,缓缓开口道: 荣显拱手道:“当如卫将军所言,水军将士,的确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使那批军器沉海.” 卫渊觉着他处理不好,顶多是断了升迁之路,皇帝若是觉得他连这小事都难办,只怕这都转运使的位置,也要拱手让人了。 听似嘈杂,但卫渊却能听个真切,能知道,他们想表达什么。 他叹了口气,孤身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处宽阔地带,看着前来相送的百姓,连成一条长蛇,一眼望不到尽头,不由得大声道: “乡亲们,回去吧,回去吧!” 闻言。 “此去汴京,山高水长,难免遇到个阴天下雨的时候。” “是您让福州的百姓们,再也不用只靠打渔为生,再也不用担心被倭寇侵扰劫掠,您的功绩,我们福州乃至整个东南的百姓,都会牢记于心。”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朝着那些可爱的百姓深深作揖。 他抱拳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卫渊点了点头,“军器沉入大海,这么大一件事,本帅做不了主。” 留下官靴,卫渊又穿上一双靴子,正欲向福州百姓请辞离去。 本就是分内之事,只因做了点实事,就能被百姓们这般对待,卫渊心中岂能不感动? “若是由朝廷牵线,签订的较大生意契约,仍旧是从福州出海。” 他来东南,所作所为,大部分都是利益驱使。 “请卫将军珍重!” 蔡襄喜上眉梢,恭敬道:“谢卫帅。” 卫渊缓缓起身,来到帐前,语重心长道: “事已至此,荣兄可知,回到京城之后,该如何向勋贵交代?” “他们竟然还敢舔着脸说告御状?告诉他们,为何就不能是倭寇所为?若想退钱财,告御状,也得让他们有命走到京城才行!” 荣显:能不聪慧么?再不聪慧,命都要没了。 “本将军来福州,不过是秉公行事,老太公,留物一事,还是免了吧。” 卫渊不好再推辞,索性随了福州百姓的心意,留下一只官靴。 于是连忙将此事告知坐在车辇里的卫渊, “将军,此处距离福州城门,少说也得有十里地了吧?” 卫渊见这老者越说越激动,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卫渊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荣兄果真聪慧,如今东南事了,我也即将返回京城,不如邀请荣兄一道如何?” 在卫渊率领荡虏军离开福建路时,万民亲自相送。 “余下的路,还要靠您去走,请恕东南父老,不能再送了!” “还说,军器一事,绝非倭寇所为,他们希望,咱们大周可以将他们购买军器的钱财退回,并且厚葬那平忠盛。” “实话告诉你,即使没有陛下的旨意,这批军器,也不会安然无恙的抵达倭国。” 皇帝既无明旨,意思就是,不愿再被这种事叨扰到。 闻言,蔡襄深深作揖,“下官明白了。” 谁将百姓放在心上,百姓就会将谁放在心上。 他杀倭是为了眼前这些淳朴的百姓们吗? 有,但也有为自身利益并不纯粹是为了百姓。 忽然,来自福州城的一位德高望重得老者,向他恭敬开口道: “如今,福建路的父老乡亲们,护您十里,祝您此去汴京,直上青云!” 蔡襄愁眉苦脸道:“原本是小事结果他们却说,要因此事,去京城告御状,若是不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下官.下官担心前程难保啊!” 卫渊刚让他进帐,就听他说道: “几名倭使直到现在,还待在转运司衙门里,他们要求咱们大周必须要给他们一个说法。” “将军,求您,留下些物甚吧。” 卫渊极其强势的回应道。 显然是皇帝在背后操控。 无奈,卫渊也只得随他们去了。 闻言。 赵祯命卫渊班师。 没过一会儿,有些百姓见到卫渊身形,又听卫渊一直重复着方才所言那句话,于是便纷纷下跪道: “如今福建路境内,已有不少扮做商贾的倭寇藏于民间,若是想好好活命,就在驿站中好生待着,哪也不要去。” 经过一夜的漫长思索,他又岂能不清楚,这背后,是官家的意思? 官家将所有的勋贵子弟都给骗了啊! 用勋贵的钱财,买了这么大一批军器,结果全部沉入大海。 卫渊笑道:“你最应该要谢的人,是范大人。” ―― 嘉佑五年九月六日,宜出行。 “您此去,山高水长,还望保重身体!” “回卫帅,自然是想活。” 不料,那拄拐老者再次开口道: 卫渊不忍他们再送了。 “卫将军,就送您到这了。” 蔡襄顿时就傻眼了,“卫帅的意思是,要杀使?” “福州的父老乡亲们,都想着来送送您,感谢您为福州所做一切。” 有了这些百姓的十里相送,卫渊即使不想平步青云,也难。 其实此前,卫渊就知道他们还在前来相送着,也下车辇向他们说了,切勿再送,免得累了脚,可是福州父老们并不答应。 “福州父老乡亲们,也想送您一个物件。” “您留下一件物甚,也算是激励后世子孙了。” “请您给我们福州与东南的父老乡亲们,留下个物件吧,好让我们有个念想。” “昨夜本帅问的你问题,你似乎还不曾回答本帅。” 卫渊看着他们已经递来的青罗盖伞与各式布料交织的袍子,认为也不是什么贵重物甚,便就命一旁侍卫收下 “你去告诉他们,由于前些日子,朝廷军队围剿倭寇有所小成,引得倭寇怀恨在心。” 荣显微微皱眉,思虑片刻,深呼吸一口气,作揖道: 百姓们,岂不知这点? 他们甘愿相送,由衷希望,卫渊真的可以平步青云。 随后就有了这样的传统。 前来相送的百姓们陆续开口。 只是会不会像孔子那只鞋一样,保存极久,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哪地百姓,觉得这该地父母官或封疆大吏还算不错,也会请他留下靴来。 卫渊看向拥挤在城门处的百姓们,心中思绪纷杂。 坐在马背上的陈大牛忽然注意到,那些福州的父老乡亲们,依然在相送着。 “卫将军,我们知道您今日要离开福州,不知您今后还会不会再回来.” 可他们要是去告御状,那性质就不同了。 当年孔子离任留靴,成了一段佳话。 这时,蔡襄来到他身边,作揖道: 不只是福州当地百姓,还有一些百姓来自于福建路各地或是东南沿海一带的州府。 “此事,与卫将军您毫无干系。” 此刻,闻言后。 “卫将军,您给福州父老留下了一只靴。” 不过跟了这么长一段路,难免会累。 “本帅已经说了,军器沉海一事,乃是倭寇所为,我们没有找他们赔偿我们水军将士的损失,就已是不错。” 卫渊不悦道:“你连这些小事都处理不好?” 荣显再次点头。 那些百姓脚力不错,能跟得上。 卫渊示意无恙,只听那老者心怀感激道: “请将军恕老朽无礼。” 什么话也没说。 却胜似千言万语。 第二百一十三章:商议婚事,卫渊二次入京 离开东南地界途中,卫渊看了百姓所送之物。 万民伞、百衲衣。 这是百姓对于一名地方官最高的赞扬。 自大周建国以来,卫渊也是第一位收获此荣誉的武将,意义非凡。 陈大牛等人因此还陆续笑道: “大哥,有了这两件东西,回到京城,在官家面前,咱也可以说在东南时做出点成就的了。” 她们二人陆续道: “陛下有旨,命小弟凯旋,估计这会儿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女儿觉得,也是时候该准备小弟与桂芬的婚事了。” 卫渊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卫渊叹道:“从没有武将获此殊荣,我得到了,不见得是一个好事。” “二来,将军为百姓的确做了实事,也算用心正大,何须在意他人言论?至于官家态度” 但是,再赏,其地位可就超过顾偃开,直逼张辅了。 当说到这里时。 张桂芬正巧来到此间,身后跟着一名婢女,那婢女手上端着三杯茶。 而且,二老也是真心拿她当女儿来看待。 官家知道了会怎么想? 又该作何解释? “这恰恰证明,大哥在东南所做一切,是有功绩的,是可以看到的。” 张夫人笑道:“别人我不知,但渊哥儿我是知道的,他一直都将桂芬当个妹妹看,又怎会欺负她,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卫恕意不解道:“母亲这话是何意?” 卫渊又问。 “我与姐姐来叨扰您,主要是想问问您的意思,这婚礼所需之物都该准备哪些?” 萧逾明语重心长道:“其实将军倒也不必忧虑,一来您在那些朝中大臣眼里,是儒将。” 她先是俏脸一红,从婢女的茶盘上将茶水依次递给自家娘亲与卫恕意姐妹。 英国公张家。 不知此番二次入京,所面临的局势,又是怎样。 ―― 此刻。 所以,她与张夫人或是英国公聊天时,也一向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并不会藏着掖着。 一个武将,得到这样的荣耀,真的妥当吗? “既然渊哥儿与桂芬的婚事,是由宫里操持,咱们也乐得清闲,就等着渊哥儿入京吧。” 卫恕意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女儿也是随口一提。” 按照张夫人的话来讲,这才像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唯独卫渊望着这两件物甚陷入沉思。 自从做了英国公夫妇的义女后,与他们二老的关系也愈发融洽。 “百姓能对将军您感恩戴德,又何尝不会对下旨开启海运的陛下感恩戴德?” 卫恕意莞尔一笑,“我小弟不敢,请母亲放心,小弟若是待桂芬妹妹不好,我这当姐姐的,绝不会袖手旁观,定会教训他。” 如今听到卫恕意的话,倒是让她生出几分胆量。 见状,张夫人摇头道:“你不来时,她何时敢这般造次?你就是太宠她了,若是待她嫁给渊哥儿,只怕免不了要被渊哥儿说教。” 站在她身边的张桂芬嘴角微微上扬,道: “娘亲不说我说。” “你觉得,这是不是蔡襄的意思?”卫渊问道。 听到此言,张桂芬顿时闷闷不乐。 “官家的意思是,我与卫家哥哥的婚事,就由宫里与礼部操持准备。” 闻言,卫恕意微微皱眉道:“怎好都让母亲您来操持,倒不如让我们这些晚辈的来为您分忧,您啊,只需今后享着小弟与桂芬妹妹的孝顺就行。” “那蔡襄没有理由不巴结您。” 她语重心长道:“朝廷里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这些男人去头疼,咱们这些妇道人家,莫要议论。” 自代州去京城时,他近乎位极人臣,受到世人赞誉,被称当世名将,可谓一时无二。 闻声,卫恕意姐妹二人心中顿时一喜,陆续道: “当真如此?宫里操持你们两个的婚事,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啊!” 以赐婚的名义对卫渊‘赏赐’,是再合适不过。 “.” 张桂芬原本是有些怕卫渊的,在他面前,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张桂芬,瞬间就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猫咪,只愿能够贴贴‘自家主人’,便是已感到开心与满足。 萧逾明一愣,想了些许,点头道:“不是没这个可能。” “您身在局中难免不知,其实您并非只是一位勋贵,更是天子近臣,未来辅臣。” 好似卫家哥哥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卫恕意、卫如意二人,正在此处,与张夫人商议卫渊的婚事。 萧逾明直言道:“大姐所在的盛家,不也巴结您?也不见得影响了仕途。” “官家有赐婚成全们两个的意思.是不是意味着” 张桂芬低头垂眉不语,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卫恕意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笑道:“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母亲可别再说桂芬妹妹了。” 卫恕意说罢,还看了一眼张夫人。 “两位姐姐有所不知,前不久,卫家哥哥向官家上了东南事了,请求回京的子。” “虽然在东南共事一场,可我与他终究是文武殊途,他这般示好,待有朝一日做了京官,难道就不怕官家猜疑,文臣针对?” 卫渊在东南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有了那么多的功绩,肯定是要赏赐的。 赵祯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明确到连她们这些女子都能想明白。 “这些日子,我听京城里不少百姓说,小弟在东南为百姓做了很多实事,百姓千里相送,还给了小弟万民伞与百衲衣” 一向沉稳儒雅的萧逾明似乎看穿了卫渊的心事,问道: “将军可是因那两件物甚而生了忧患?” 顾偃开与张辅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卫渊才多大? “官家召我父亲入宫,问了父亲有关我与卫家哥哥的婚事。” 万民伞、百衲衣 如果这背后,有蔡襄的推动,那一切就都能说清楚了。 闻言,卫渊豁然开朗,萧逾明所言不错。 张夫人笑了笑,先是卖了个关子,“他们两个的婚事,也轮不到我这个老妪来插手。” 顿了顿,她直言道:“关于他们两个的婚事,你们就别操心了。” 张桂芬站在卫恕意身边,牢牢地握着她的手,一幅姐妹情深的画面油然而生。 张夫人瞅了她一眼,道:“没见我与你两位姐姐在商议你的婚事?你个小丫头,也好意思听这事?” 亦或者,需要吗? 张夫人笑着开口。 “没想到,咱们身为武将,也能获此殊荣。” 皇帝不想再赏赐卫渊官职,担心将来太子登基之后,卫渊会成为权臣。 “还是大姐对我好。” 只要真是为了百姓做了些实事,也不算受之有愧。 喜事将近,众人都很高兴。 嘉佑五年九月底,卫渊第二次入京。 第二百一十四章:末将有罪! 卫渊原本想着,去东南之事,也算出征。 如今凯旋,六部九司,少说也得来一一半吧? 可是,偌大汴京城门前,却只有王安石一人。 即使官家想要冷落自个儿,也不能这样做事吧? 卫渊只是有些不满,可陈大牛他们却是气愤, “将军,只有王大人一人前来?” “这搞得跟咱们打了败仗一样?” 顿了顿。 他说下不为例,便没人敢责罚那名侍卫。 百官恭候,万民相迎,何等威风? 虽说东南一事比不得代州之战,但也不敢这般冷落了荡虏军的将士才是。 赵祯大可以说,卫渊如今势头太猛,不利于他的将来,毕竟树大招风。 简直不可思议。 请命? 王安石道:“陛下未让百官前来迎你入宫,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谁家好人睡午觉,一睡一下午啊? 朱总管道:“卫将军,慎言!慎言啊!” 紧接着,荣妃便进了宣政殿。 怎么感觉赵祯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就连发丝大都花白。 朱总管的回答,让卫渊有些意外。 只见朱总管一脸为难道: 卫渊突然听到赵祯的一阵咳嗽声,当下回过神来,单膝下跪,拱手道: 卫渊叹了口气,“赶了半天路,饿了,搞些吃食总可以吧?” 陈大牛倒吸一口气,点头道:“我明白了。” 这时,卫渊想到了第一次入京的一幕。 那侍卫对卫渊一直都充满着钦佩,如今见到楷模朝着他招手,当下心中一喜,也不顾是否失了规矩,就朝着卫渊走去,作揖道: 宣政殿前。 大概又过去两个时辰。 随着,他望着京城,自嘲般笑了笑,“我还以为,这是在东南呢。” 意义何在? 卫渊听到陈大牛所言最后一句话,当即大怒,一脚将其踹于马下。 卫渊站在太阳底下,口渴难耐,看着站在殿内的朱总管,做了想要喝水的手势。 不知过了多久,朱总管喜上眉梢的向卫渊走来,道: 这时,卫渊瞧见荣妃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宫女,那宫女的手上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吃食。 没过一会儿,朱总管不知从哪里拿来个酒壶,又藏在袖子里,趁着宫中禁卫换班的档口,缓缓来到卫渊身前,看了看左右,觉着没人注意时,他才将酒壶偷偷递给卫渊。 不知过了多久。 卫渊刚要说出求见皇帝陛下的话来,却见朱总管慌忙走出殿里,朝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 “卫将军,陛下正在午睡.有什么事,等陛下醒了再说吧。” 卫渊没有多想什么,径直走入殿中,见到正躺在罗汉榻上的赵祯,一时间有些恍惚。 说罢,还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糕点,道: “卫将军,这糕点是咱家方才拿的,就猜到您饿了,您先垫一垫,还不知要等多久呢。” 二人言谈间,卫渊已经走到王安石身前,道: 侍卫接过酒壶,顿感一阵错愕,表情极为丰富,过了会儿,才苦笑着退下。 王安石点了点头,便是头也不回的离去。 “王兄,许久不见,你风采依旧。” 荣妃看了一眼卫渊。 “末将卫渊,拜见皇帝陛下,恭祝陛下万年!” 给自己下马威? 见状,朱总管连忙道:“卫将军,您小心点,别被他人看到。” 卫渊点了点头,嘱咐了杨怀仁两句,就随王安石去了宫里。 “陛下让您.站着没说让您坐着。” 反正理由都在赵祯那里。 陈大牛连忙作揖,“将军息怒。” 今日,卫恕意、明兰等人并未来迎,是因为卫渊带着军队凯旋,她们出现在城门前,有些不合时宜。 卫渊骂道:“再敢胡言乱语,就给我滚出荡虏军!” 其余诸将纷纷效仿。 陈大牛有些懵,立即起身,不敢言语,有些委屈。 卫渊接过糕点,也没嫌弃,偷偷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萧逾明走到陈大牛跟前,语重心长道: “远之,你方才所言,要是被陛下听到,你性命难保。” 朱总管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示意他在忍耐忍耐。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由于他身着甲胄,所以并未自称‘臣’而是‘末将’。 朱总管摇头道:“陛下午睡之前,呢喃着说,您当初戍卫雁门时,可以不吃不喝大战整整一日.” 功臣凯旋,当皇帝的却在睡大觉? “请问将军有何吩咐?” “卫将军,我请命来迎你入宫,你这倒好,不识好人心也就罢了,竟还埋汰我?” 毕竟,每次卫渊入宫,但凡皇帝在忙时,总会让朱总管给他搬来椅子,然后又命宫女去伺候着。 卫渊将酒壶硬塞给他,道:“好好当差,不准饮酒,下不为例。” 如果等得时间久些,还能吃到宫中御宴美酒。 卫渊抱拳道:“王大人慢走。” 站在卫渊身旁的王安石拱手道: “卫将军,我只负责将你带到宫里,至于见陛下.我在不在都无所谓,吏部衙门里还有一堆事,便不奉陪了。” 只能说,皇帝的心思,要比女人还难猜。 随后,卫渊就继续站在殿外。 半年? 言谈间,又见荣妃已经离开大殿。 他去东南去了多久? “卫将军,陛下午睡之前,咱家提醒过陛下,说您快到了。” 卫渊朝着她微微一拱手。 好在又过去一个时辰,太阳已经落下山头,身着甲胄,倒也不觉得炎热。 卫渊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而是翻身下马,朝着王安石走去。 说着的同时,还悄悄退到一旁,然后站直身子,仿佛在向别人说,卫渊手里的酒壶,和自己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这时的卫渊早已口渴难耐,哪还顾得了许多,大口大口就喝了起来。 “陛下这什么意思?弟兄们为他在外抛头颅洒热血” “.” “陛下说说您身子好,在殿外站一会不成问题.” 卫渊吐出一口浊气,“陛下总算是醒了。” 卫渊喝完酒水,朝着一名宫中侍卫招了招手。 王安石伸出一手,道:“卫将军,随我入宫面圣,至于大军,先前往营中安顿。” 王安石低头看了看自己许久没换洗的衣衫,旋即故作不满道: 卫渊站的有些累了,想要找朱总管搬张椅子过来。 “咱家不明白陛下什么意思,但这吃食咱家是真的无能为力.” 卫渊眉头一皱。 “卫将军,陛下要见您。” 最普遍不过的一句开场白,赵祯、朱总管等人并不觉得有什么。 然而,卫渊的下一句话,才真正让他们二人感到惊诧, “末将有罪,请陛下治罪!” 第二百一十五章:外事不决问卫渊,内事不决问介甫 宣政殿内。 依偎在罗汉榻上的赵祯隔着一卷珠帘凝视着卫渊。 他实在想不明白,东南一行,卫渊干得很漂亮,何罪之有? “卫卿.你说说,你有何罪?”他缓缓开口。 卫渊道:“军器一事,末将并未做得干净,让倭使趁机寻衅滋事诸多勋贵心存不满” 赵祯又咳嗽两声,莞尔一笑,道: “你是遵朕的旨意,才做出此事,若你有罪,朕也难辞其咎。” 赵祯又道:“这世上,岂有万年的天子?朕这一朝,文治、武功,都有了.” 待跨出大殿门槛时,忽然又听到赵祯的一句话, 赵祯叹了口气,又道:“朕待卫卿苛责一分,你便待他好一分,如此,自能够掌握其心。” 正如卫渊来宣政殿之前所想。 卫渊心中一阵恍惚。 又是让自己在殿外站了三个时辰,又是摆出一幅君臣融洽的模样 赵祯到底想做什么? 一时间,赵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卫渊。 赵祯叹了口气,继续说着, “东南一行,你得罪了不少人,这几日,光是勋贵联名上的子,就够堆成山了,都是要将你治罪。” 这个态度不一定是要处罚惩治卫渊。 “今后,外事不决问卫渊,内事不决问介甫,他们两个,是朕留给你的能人,有他们在,足可保证你这一朝无恙。” 赵祯道:“这儿没有外人,起来吧,坐好,陪朕聊聊,朕担心,再也没有这样的日子,能与你说说话了。” 赵祯似呢喃般说道:“好卫卿,慢行!” 卫渊谨遵旨意,他坐在椅子上,微微皱起眉头,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原以为,在两王案发生之后,官家就已经变了。 赵曦深呼吸一口气,正色道:“儿臣日后,自能保卫师周全。” 卫渊心中一凛,又道:“末将在东南杀了很多人不只是倭寇。” “朕已经满足了,只恨苍天,为何到朕晚年,才遇到你。” 卫渊连忙询问。 对卫渊来说,也可以说是为他着想考虑,要不然,卫渊真就成了一个‘孤臣’。 “在这庙堂之上,你我父子,看似是坐得最高的人,但却也是最无能为力的人。” 卫渊不敢久留,遂离开此间。 “好卫卿,朕有难处,你要明白朕的用心。” “等将来你做了皇帝,你就知道,往往不是你想天下为公,而是大势所趋,逼着你要天下为公。” 见状,朱总管连忙向他做了个手势。 赵祯继续说道:“一晃,过去多年,你都要成家了。” 赵祯难得笑了笑,转而面色严肃道:“别怨朕。” 赵祯没有看他,而是望着卫渊离去的方向,喃喃道: “他一直都是朕的好卫卿,可是.朕老了要在年轻些,何惜他做个孤臣.朕自能保他周全.” 可如今,又给他一个错觉,官家还是曾经那个官家,没有丝毫改变。 卫渊一惊,“末将岂敢怨陛下?” 赵祯不忘叮嘱道:“卫卿刚刚回朝,或有些事情需要料理。” 瞧着这咳嗽的模样,不像是风寒那么简单啊! “待他大婚那日,你代朕去,朕会给你一道圣旨,你就对他说,那是你求来的恩典。” “朕老了” “还望官家保重龙体。” 第一次来京城时,的确如赵祯所言,在殿外待了许久。 卫渊连忙下跪叩首,“陛下福寿绵长,定能享万年之寿。” 风寒? “朕在时,尚能保你周全,可若朕不在了,朕担心你,难以善终,就像当年的狄青一样。” 可如今呢? 良久,他突然又剧烈咳嗽起来,卫渊瞧着伺候他的那些太监、宫女,似是习以为常了? “官家.您不要紧吧?” 卫渊拱手道。 对外人说,可以是卫渊功高,或是未能将军器安然护送到倭国,给勋贵们一个态度。 他认罪,只是想让赵祯心安,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让赵祯找个理由,但赵祯的回答,偏偏出乎他的意料, 他方才回神,起身来到赵祯跟前,又欲下跪,却见赵祯摆手,又命人给他搬来一张椅子, “坐在朕跟前,让朕好好看看。” “皇城司每日都会跟朕汇报你在东南所为,朕认为,你杀得对,将军就要有将军的样子。” 卫渊当即愣在原地。 那时,赵祯是想杀杀自己的锐气。 赵祯摇了摇头,“朕第一次见到狄青的时候,也是你这个想法,可朕依旧未能保下他。” 卫渊刹那失神。 赵祯摆手道:“无妨,偶感风寒,过几日就好了。” 当听到赵祯这句话时。 “朕若是在年轻个十年,朕又何苦这般待你.” 赵祯突然打断,朝着他招了招手,道:“走近些,让朕看看你,朕许久没见你了。” 说到这里,赵祯朝着卫渊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朕若是不在了,朕担心,太子护不了你。” 随后。 卫渊再次落座。 王安石,字介甫。 “朕让你在殿外待这么久,也是为你好,更是给那些勋贵一个交代,否则,此事恐难善了。” 太子赵曦从殿后走出,来到赵祯跟前,“父皇.” “好卫卿!” “好卫卿,将来,就看你与王安石的了。” 赵曦深深作揖道:“儿臣,谨记。” 卫渊笑道:“官家记性好,当时末将第一次见到官家,心中除了惶恐,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卫渊低头沉默,这个时候,他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赵曦沉默。 赵祯语重心长道:“朕的身子骨不行了,若无人搀扶着,只怕连走路都有些费劲。” 卫渊回首作揖,就此离去。 就连皇帝赵祯,也不能免这个俗。 古人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卫渊沉默起来。 卫渊想了想,又欲开口:“末将.” “那时候的你,还是个毛头小子,如今,愈发沉稳了。” 卫渊一愣。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官家? 亦或者,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曾了解过官家的真正一面? “朕若能再年轻十岁,该有多好” 赵祯笑了笑,“朕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是在这里,朕也让你等了许久” 但一定要有。 冷落荡虏军,无论如何,赵祯都能说出一个理由。 无论两王案,还是今日刻意在外人面前疏远卫渊,都是为了给赵曦铺路。 这是赵祯晚年唯一能做,也想做的事情。 第二百一十六章:莫不成你想直接洞房? 当夜。 赵祯亲自下旨,鉴于卫渊在东南过失,比如滥杀无辜、丢失军器等,特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许多想要看到卫渊倒台的勋贵、望族、清流等,听到这旨意时,都是万分激动, “卫渊还是太狂了,他以为自己有点功劳,就敢无法无天?若不得陛下扶持,他是个屁!” “没错,如今卫渊失了圣宠,还有谁能保他?迟早有一日,他会如同两王那般!” “忠勇伯卫渊的好日子到头了!” “.” 然而,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左右,宫中又发出一道圣旨。 卫渊可以不赏,但荡虏军的将士不能不赏。 这场赐婚,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卫恕意姐妹二人陆续道: 卫渊一愣,富昌伯薨了? 那这荣显,岂不成了新任富昌伯? 经过钦天监测算,十月二日乃是黄道吉日,宜嫁娶诸多事。 卫渊颇为好奇,端起茶杯小酌一口,忽感觉一种熟悉的味道传来, 听到卫如意所言,卫渊稍微一愣神。 “听说昨日你进宫,没受官家待见?无恙吧?” 听到这句话,明兰、卫如意等人的目光,也都看向卫渊。 一来,获得大量钱财; 卫渊眉头一皱。 但今日之赵祯,远非当年那个赵祯可比了。 卫恕意没好气道:“你们一个当姨母的,一个当舅舅的,也没个长辈样。” “不是说卫渊要倒了吗?我参他的折子都写好了,呈还是不呈?” 二来,也算是给那些勋贵们一交代,而那军器一事,也能成为勋贵的把柄,被赵祯牢牢攥在手上; 三来,也能让一些想让卫渊倒台的人不再妄为。 那下人回应道:“我家老爷不知何故,前几日夜里突然咳血” 卫渊不倒台,赵祯的手里,就始终会有一柄无比锋利的宝剑。 关键在于,能够趁机收拢一波军心。 不料刚出了府门,就见头上绑着白布,穿着孝衣的一名下人急匆匆走来。 卫渊毫不吝啬的夸赞道:“明丫头泡的茶,自然是极好喝的。” 比如,像是陈大牛、林兆远这些将领级别的人物,一人可得一千两白银与丝绸、米面等物。 如此,关于东南之事,暂且收尾。 “我总觉得,不是卫渊的好日子到头了,是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吧?” 翌日,天刚蒙蒙亮,卫恕意、卫如意、明兰等人,便来到了忠勇伯府。 明兰正做着茶百戏。 所以,她们并未来叨扰。 赵祯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赏些真金白银较为妥当。 卫渊大笑道:“等再过几年,咱们得明丫头也该出嫁了。” 随着卫渊话音落下,没过多久,明兰就端着刚做好的茶百戏放到三人跟前,笑道: 卫渊道:“若是能省去成婚的诸多繁琐礼节,那便是真的欢喜。” 卫渊笑了笑,道:“爹娘与祖父祖母的坟墓都迁到忠烈寺那边了,大姐与二姐可曾去见过了?” “是啊,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官家怎么又对他的婚事上心了?” 这一赏赐,少说也得有个五六十万两银子。 赵祯亲自为卫渊与张桂芬赐婚,就定于十月二日。 一应婚礼所需,皆从宫中调配。 卫如意笑骂道:“呸!莫不成你想直接洞房?” 卫渊想起昨日见小荣妃一事,心中略有思索,随后,开口问道: “不是有宫中御医说,富昌伯他老人家,或能撑过年关么?怎会如此突然?” 待那下人走来,当即向卫渊磕头道: “卫伯爷,我家老爷他,于今日辰时三刻薨了.” “还没来京时,河东卫氏族老,卫游老爷子来了,亲自带着一些卫家的小辈来为爹娘上香,这老爷子也算用心了。” 二来,将水军掌控在自己手中; 三来,在东南留下清名,世人不会说自己是个‘杀神’或是个只知道打仗的莽夫,这一点儿尤为重要,还有私藏的那批军器。 一些曾得罪过卫渊,或是被卫渊得罪过的人,听说这个消息后,顿时连觉都睡不好了, 那下人在白天还提着一个白灯笼,灯笼上写有‘富昌伯’三字。 如果赵祯是即得利益最大者,那么卫渊便是紧随其后。 “小弟挑的那处地方,也算山清水秀,不知你们觉得如何?” 卫如意笑道:“下个月你就要成婚了,心中可欢喜?” 这也是当初,赵祯想要培养狄青的原因。 卫恕意瞪了她一眼,道:“嘴上别没个把门的,明丫头还在这儿呢。” 一些想要趁机落井下石的勋贵与清流,此刻都偃旗息鼓,不敢再有所动作。 要知道,荡虏军足足有八万人马。 几个长辈越聊越过,明兰是没脸继续听下去了,索性就拿着茶具暂且离开此间。 明兰开心地差点儿蹦起。 此刻,春意阁那边,一间亭子里。 闻言,尚且待字闺中的明兰顿时俏脸一红。 一来,他可以不用赏赐卫渊了,卫渊心中有怨,那就待他成婚时,由太子化了这个怨气; 总之,最终得利者,仍旧是赵祯。 至于卫渊在东南所得利益,其实已经够多了。 比他们低一级的将领,可得八百两 即使是落到兵卒身上,也能有个二三两银子左右,不包括一些米面等吃食。 “.” “娘,姨母,舅舅,你们快尝尝。” 卫恕意心怀忧虑的向卫渊问道: 明兰道:“我在杭州学的。” 他摇头应声道:“无妨。” 明兰笑道:“你们聊,我什么都没听到。” 他没想到,坟墓迁好之后,这卫游老爷子还能舟车劳顿的,专门再跑一趟. “这老爷子不错.今后咱们姐弟,可以将他当个长辈敬着。” 可惜,当时的赵祯还很稚嫩,帝王心术还不是太懂。 众人松了口气。 “你思虑周全,自是不错,以后去看爹娘,倒也方便了。” 卫渊想了想,记起杭州的一家小茶铺,脱口而出道: “赵氏茶铺?” 明兰点了点头,“舅舅觉得这味道如何?” 由于昨日卫渊刚来,想必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卫恕意道:“这丫头也不怎的了,最近这些时日,只要一有功夫,就会钻研这茶百戏。” “这茶.我似在哪里喝过。” 午膳用过之后,卫渊前往英国公府拜访张辅。 不知何故? 不会听了军器沉海一事,使病情加重了吧? 卫渊点了点头,“且先回去,转告你家荣大爷,请节哀顺变。” 第二百一十七章:大婚准备事宜,卫渊要成家了 富昌伯家的事,说破天,与卫渊也无关。 他倒是有些庆幸,老富昌伯是死在这个时候了。 若是死在自己婚期前后,怕是婚期又要推延。 不过既然人家富昌伯府派人来报丧,那么这几日不管怎么说,都要去瞧瞧。 至于当下,还是拜访恩师比较重要。 等卫渊来到英国公府的时候,恰巧又见富昌伯一脉的人刚走。 若是常年小战不断,反而难以爆发大的冲突。 “你是个好苗子,别到最后,落得我这个下场。” 于情于理,到了正事那天,卫渊也都要去。 卫渊一脸惊诧。 怕就怕在某一任帝王觉得这是奇技淫巧,不予重视。 王安石猛地一甩袖,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老夫今日洗过澡了!” 否则,将来待赵曦掌握了权柄,极容易出事。 谁知,一个个都喝多了 见状,卫渊觉得他们是装的,他们不想干活,那自己干脆也不干,谁愿去忙活就去忙活。 “只是,父亲那边” “待好日那天,张府也要摆宴,怎能同聚?明儿个就当是先邀请亲朋好友了相聚了。” 卫渊又问,“太子认为,上阵杀敌,能杀几人?” 按理说,英国公是不在乎这些规矩的。 张辅能察觉出代州的一些情况,是因为张鼎去了代州。 张辅眉头紧皱,并未说些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荣显摇了摇头,“都安排妥当了,哪敢劳烦忠勇伯帮忙?” 张辅欣慰的笑了笑。 赵祯又岂能不知? 他将卫渊留给太子,不就是想着,若是有那么一天,卫渊可以帮着太子、帮着国朝躲过一劫? 总之,如今的大周,很难再培养出来一位像卫渊这样的年轻将领。 今日,顾廷烨听街边百姓说,忠勇伯府准备了很多厚礼,要去拜访顾偃开。 顿了顿,他又道:“御医怎么说?” 卫渊愣了愣神。 卫渊明显感觉到他有些生气,于是连忙道:“王兄别误会,我就是善意的提醒一下。” 卫渊笑道:“不急,咱们慢慢来。” 如今听到有那么一个机会,张睿自然不愿错过,连忙道: 卫渊听了张辅的建议,要去拜访顾偃开。 随后,卫渊神情凝重,轻声道:“官家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辅道:“不小了,你像瞻儿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学着握刀杀敌了。” 索性就约王安石于明日前往东宫拜见太子,再过两日,他就可以正常教授太子武艺与兵道了。 ―― 午后。 “醉酒就要有个醉酒的样子,咱们要是去迎了,让大哥看出端倪该如何是好?” 卫渊故作大声道:“沃面了吗?” 索性就随他们去了。 “顾侯不容易,顾廷烨也不容易,这对父子.” 沃你大爷! 听说是卫渊来访,赶紧开了中门,让小秦氏亲自迎到正堂。 “你去?” 为了攀附顾廷烨,特意勾引他,一来二去,二人就滚了床单。 所以,在教完赵曦孙子兵法时,卫渊又向他说了赵括的故事。 卫渊起身拱手,“顾叔所言,侄儿谨记。” 顾廷烨不容易,是因为一整个顾宅,都是贪图他钱财与利益的人。 站在一旁的王安石也附和道:“想要了解用兵之道,从孙子兵法开始学起,正合适。” 赵祯都给他表演过一次,该如何亲政,如何夺权,如何治理国家,维持朝中平衡了。 甚至当她看到,有张喜字贴歪了,她都会命人摘下重贴,若还是贴不好,让她不满意,她便要亲自上手了。 最为要命的是,如今大周的精锐之师,一定有从代州出身的将领。 见状,卫恕意摇了摇头,让那两名婢女各自离去,随后,她忍不住埋怨道: 这顾廷烨,到底还是与朱曼娘拉扯上了? 知否里,朱曼娘身为戏子,却野心极大,心机深沉, “叶子牌带了没?” 赵曦道:“可我也想学上阵杀敌之术,听说年后那场宴会,卫师您用几拳就将倭国一名武士打死。”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能有着这样的理解,焉能不被载入史册? 听到这里,坐在一旁的小秦氏就是泪流不止。 顾偃开见了心烦,道:“卫家侄儿乃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岂容你在这里哭哭啼啼?还不速速退下,让府里备好酒菜,今日我要与侄儿畅饮!” 但让人感到惊讶的是,不少人都跑来跟他说,让他在大婚之前,给个请柬,到时去热闹热闹。 所以,他才会回来。 张辅点了点头,“明日随为师去一趟。” “本宫深以为然,觉着不只是将地方治理好,将文章写好就是功绩,有时也该注重公输之艺。” 原本顾偃开对外说是重病缠身,不便见客。 顾偃开狠狠瞪了她一眼。 如果工匠发明了一种削铁如泥的兵刃,又将这种兵刃装备到军队里去,足以让大周的军队强盛无比。 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何会青史留名了。 不久,脸色苍白的顾偃开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来到此间,坐在首位,咳嗽了两声,无奈道: 卫渊洗漱沐浴,准备前往东宫。 顾偃开不是太子,人家又是武将出身,所以倒是不用在乎太多的世俗规矩。 “明丫头忙着呢,昌哥儿在温习功课,木哥儿睡着了,没人陪你!” 他不敢给韩章送请柬。 就在卫渊要走时,荣显起身,追了出来,道:“忠勇伯且慢。” 他来这里,就像是自家人一样,出入无阻,等到了正堂,向张辅夫妇施过礼之后才问道: 只见他看到卫渊,兴高采烈地走来,道:“卫大哥这是去何处?怎么刚来就要走?” 张瞻笑道:“卫大哥有所不知,二哥最近一直痴迷于水军一道,对此颇感兴趣。” 卫渊不解。 “为师也能放心的逐渐将勋贵手中掌握的兵权慢慢交给你。” “御医可说,顾叔的身体,是否还能调理好?” 一些事,听了以后,让人害羞,脸滚烫,不堪入耳。 待卫渊离开顾府时。 从这个方面也能看出,那位木匠皇帝对各种‘技术’都很痴迷。 不少事? 卫渊八卦起来,“何事?” “明日晚些时候,在樊楼里,大家先碰个面,有不少孩童,让你务必准备一些现银,免得到时候难堪。” 过了会儿,见没人来叨扰,几人陆续道: “都醒醒,别装了,大哥应该不让咱们干啥了。” 卫渊忍不住也叹息一声, “侄儿离开京城之前,您还好好的,怎么就.就那么突然?” 卫渊好奇道:“可是家中有事要帮忙?” “西夏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只是听说,夏国大将野利遇乞有造反的嫌疑。” 当二人谈到这里的时候,卫渊看了看左右,张辅示意众人退下。 而王安石的态度,更让卫渊感到惊讶。 “方才我听着顾侯派人来了,咱们也不动一动,是不是有点儿过分?” 这也是很多人都能猜到的事情。 那谁来防范郭颢的? 但是,自知否中最后一场动乱结束后,这位老国公的身体便不行了,可谓急转直下。 张夫人心知肚明,这爷俩凑一块若是不聊些家国大事,要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当初卫氏祭祖时,荣显也来了。 “而水师之兴盛,又不全在士卒,更在于战船、兵刃等诸多情况。” 卫恕意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儿道: “人家那些个将要做新郎的人,恨不得有四条胳膊四条腿,里外忙活,迎见宾客还来不及,你这倒好,竟还想着玩会儿?” 太子赵曦听说他们二人来拜访,连忙亲自前去相迎。 “.” 荣显道:“昨日,府里人前往贵府报丧时,说了有关您的问话,还请忠勇伯莫要多想,我父亲的薨去,与您无关。” 盛的字,分辨率极高,让人一眼就能认出。 皇帝一句皆由宫里和礼部操持,卫渊就以为没自个儿什么事了, “无妨,现在写也无妨,不碍事。” “方才义母差人来信,义母娘家还有张家的一些旁支,都派人过来了。” 可如今天下太平,各国都在积攒实力。 整个府里的人,似乎都有着自己的事情做。 卫渊很欣慰。 谁不想入主中原? 这四个字带来的诱惑太大了。 卫渊大笑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这件事,保在我身上,从都头开始做起,攒些资历,再将你提拔,你看如何?” “要是缩减一番,只怕让旁人觉得官家小气。” 话说回来,陈大牛他们即使装,也装得忒过分,平时一个个都是海量,结果自己刚开口,说要去让他们做个什么事。 ‘知否’里,这位老国公在暮年时,还能率军出征,威慑异域,足可见其老当益壮。 还有一些事,让她联想到昔日所作所为,确实略感轻佻。 卫渊是读书人出身不假,但早已习惯了军人的身份,从不拘泥于小节俗礼。 前世历史上,有那么一位木匠皇帝,饱受诟病。 张辅脸色稍好些,摆了摆手,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聊吧。” “有除红。” 卫恕意‘呸’了一声,将好日那天宴请的宾客名单递给卫渊,道: 张夫人前脚刚走,张辅就说道: “据派往辽国的密探得知,他们今年兵马所需,较于往年上涨了一倍不止。” 卫渊也听说了有关西夏的一些事情。 又过半个时辰左右,卫渊在张府用了晚膳,与恩师还有张睿他们喝了几杯便就离去。 卫渊摇头道:“臣也只是个猜测而已。” 稍微提点一番,小小的纸上谈兵是可以做到了。 卫渊皱眉道:“顾叔,怎会如此严重?” 而他在位期间,也是各种军器层出不穷之时。 “学生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若将来官场不得利,学生最起码还能回代州种地。” 主要是二人即将成婚,在此之前,实在是不方便见面。 张辅抚须道:“你都将代州快经营成你卫家的了,还何须问为师?” 卫渊愣了愣神,他没想到,荣显竟是将此事,如此浅白的就说了出来。 “假以时日,或能出现比战马更好的工器,来被人利用,达到致胜的效果。” “还有压箱底,嫁资,我总觉得宫里的准备太奢靡,毕竟到时候亲朋好友要看嫁资,届时不免觉得咱们太铺张浪费了,要不要缩减一些?” “嗯其他的就算了。” 卫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想去东南?” 卫渊好奇道:“你不是在步军司麾下一营中当差么?怎么对水军感兴趣了?” 可见,在那些人眼里,卫渊远远没有到失势的程度。 张辅抚须道:“不清楚,或许野利遇乞本就有野心,那李元昊是一代雄主,可他疑心太重,擅杀朝中大臣,不得人心。” 一旁的张夫人觉得他是杞人忧天,不免开口道: 瞧见那名单上的字,卫渊就忍不住赞叹道:“我那姊兄的字真是越写越好了。” 待张辅前脚刚走。 卫渊想起顾偃开,特意询问道:“不叫着顾侯一同前去?” 后来,朱曼娘为了进侯府,各种威逼利诱顾廷烨,但始终未能如愿。 卫渊不愿与他多做交涉,索性直接离去。 顾偃开笑道:“我又不是现在要死了” “究竟是你成婚还是我成婚?” “让别家知道,还以为咱们堂堂伯府没了规矩。” 顿了顿,他看向卫渊,忍不住叮嘱道: 后者道:“我虽然是读书人,可我也觉着,只要能使国朝兴盛,无论读书人还是武人,亦或者工匠,都有可取之处。” 卫渊看着他们的准备工作就头痛不已,干脆躲在了春意阁里逍遥。 他二话不说,便是朝着自己父亲的房间走去。 ―― 翌日。 这时。 “好了,今日只聊家事,你们师徒二人,也暂且将这天下大事放一放。” 这个时代,谁要是说,工匠比读书人地位高,八成是要被喷成翔。 随后,赵曦笑着看向卫渊,道:“卫师,你的纪效新书我看了,甚是不错,我有所悟。” 由于英国公的两个儿子正在营中训练,而张桂芬因即将出嫁的缘故,不便见卫渊,所以,此间倒是只有他们三人。 据说野利旺荣的妻子为李元昊生下一女。 而且,让年龄较小的张睿去泉州,也能打消郭颢的一些小心思,不然派个年龄大些的,只怕郭颢就觉得,自己不太信任他了。 张睿是个性子坚韧的,但凡能去泉州,别说都头了,士卒他都愿意。 卫渊道:“今日还是请顾叔好生歇息,侄儿便不叨扰,待顾叔身体好些,侄儿再来探望,到时,再与顾叔把酒言欢。” 卫渊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这一点儿,张桂芬是想到了,但她就是害怕,害怕此刻见了卫渊,小鹿乱撞,还显得轻佻,万一让卫渊心生不悦该如何是好? “可怕就怕在天下太平了一段岁月,突然又要起兵戈.” 卫渊跟着张辅祭拜了老富昌伯,又与富昌伯的子嗣浅聊了几句,便打算就此离开。 说罢,卫恕意轻轻拂去眼角的泪花儿,又去忙活了。 后者抚须道:“渊儿,为师在车上等你。” 后者深深地看了一眼卫渊,语重心长道: “你苦心经营代州,为师能够理解,但不要太过,官家眼神很好。” 婢女掩嘴一笑,“姑娘,这可不像您做事的风格啊。” 比如陈大牛他们一早就来了,直到现在还在喝酒。 小秦氏点了点头,瞬间止住哭声,只是仍旧有些哽咽道: “有些话我本不愿向你多言,但是你父亲对我有恩” “殿下欲学杀敌之术,应该要学排兵布阵之道,后日,我向殿下讲孙子兵法如何?” 张辅想了想,道:“好像是顾廷烨这还是不懂事,整日留恋于勾栏瓦舍,前些时日,还喜欢上了一个戏子,甚至还为那戏子在京中置办了宅子。” 赵曦脱口而出道:“上阵杀敌之术!” 还未到灵堂,卫渊耳边就已听到各种哭腔之声。 但如果真的想成为一名可以流芳百世的‘将帅’,光是纸上谈兵远远不够。 “酒呢?酒没了?” “昌哥儿和木哥儿呢?也将明丫头叫来,让他们陪我玩会。” 一步步走上来,才是他想要的。 顿了顿,张辅才缓缓开口道:“据御医诊断,陛下可能也就.” 冒昧见了,总归是不好。 ―― 翌日,卫渊与张辅一同前往富昌伯家里吊丧。 先是规规矩矩的向王安石作揖道:“见过王师。” 太子尚且年幼啊。 太子赵曦点了点头,“卫师言之有理,我期待着那一日,不过,能代替战马的工器.是什么?” “好,没了吧?这可是头等大事,你现在才让你姊兄写,已经算是晚了!” “若是能去东南,去泉州,弟,感激不尽。” “你顾叔听说此事后,被气到一病不起,就连官家都派了御医前去探望了。” 让一群没上过战场,没见过白刃进红刃出的人去指挥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大军作战? 这不是丧心病狂是什么?这不是纸上谈兵又是什么? 在教导太子赵曦读书期间,卫渊又去了老富昌伯的葬礼,见了不少的勋贵。 “你可别欺负昌哥儿。” 她带着给顾廷烨生下的一子一女离开汴京,不知所踪。 但是奈何,张桂芬实在是太过于羞涩,死活不好意思见卫渊,张夫人也只好让她待在屋子里了。 提起战马,赵曦不禁叹道:“如今燕云十六州都在异族手中,我大周缺马已成事实。” 届时,除了卫渊,大周这边,真无可扛鼎的将领了。 “让贤侄笑话了。” 富昌伯府门前,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蔟官去官来。 卫如意则忙着布置婚房。 顾廷烨惊诧道:“怎会我离开时还好好的.” 由于距离大婚还有三四日的功夫,卫恕意担心会有下人踩脏红毯,还提前给他们买了新鞋。 当初,张辅刚当兵时,也是从都头开始做起。 卫渊的婚事也忙活起来。 “老爷,你身子骨刚见好,不宜饮酒.” 卫渊的课程,排在了后日。 再回首,卫渊已不见了踪影。 可卫渊一直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主要他也无奈。 就连地面,都铺上了红毯。 “让为师感到欣慰的是,你来到京城不久,就已然可以独当一面。” 因卫渊离开一事,张桂芬目含秋波,甚至都快落泪了, “今时不同往日,我即将嫁给卫家哥哥,若是还像往日那般不守规矩,让卫家哥哥觉得我有些轻佻了,该如何是好?” 再出现时,已经是顾廷烨娶了明兰的时候了。 如果在位时间久些或许华夏之军器技术,不至于落后海外诸国。 待此间只有卫渊与顾偃开时,后者才呼出一口浊气,苦笑一声, “让贤侄见笑了。” 这也不得不让卫渊对赵祯的手段钦佩起来。 闻言,顾廷烨若有所思。 徐长志、杨怀仁都有明显短板,而且难以弥补。 人到一定年纪,不服老,还真不行。 听到这里,卫渊颇感好奇,“因为他兄长的死?” 张辅还想说些什么。 比如荡虏军、东南水军等。 尽管这木匠皇帝的确称不上明主。 说到这里时,卫渊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如今,整个忠勇伯府,可谓是喜气洋洋,各处张灯结彩,恨不得要将整个伯府都换上红妆。 “王兄,实在不行,洗把脸吧?” 荣妃也来了,不过未在灵堂,她乃是贵妃,不易见客,留在偏厅祭拜灵位。 但卫渊这样问,他反倒真的是感觉到了卫渊的真诚,遂叹了口气, “命数于此,药石难医,不管了。” 卫渊微微颔首,“张鼎那小子最近在代州如何?” 又被顾廷烨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子,遂将她舍弃。 按理说,写请柬这事,要在婚前半月时就要办妥。 与之相比,知否里继赵祯的下一任皇帝,也就是赵宗全,却是个只知道搞阴谋诡计的。 “弟想去!” 顾偃开叹道:“我的身子骨,我知道,早几年就不太行了。” 自始至终,都不曾见到张桂芬一面。 卫渊认为,张睿就挺合适,不过仍需好好打磨一番。 “我这一生,经历大小战役百余次,每战必先,流血数斛,此前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他伸出二指。 顾廷烨一愣,道:“半月左右?” 结果吊了丧,身躯染了污秽,就不好再去见太子。 张睿欲言又止。 恰巧见到了在外归来的顾廷烨。 如果让他与卫渊换个身份,他前往东南,做得肯定没有卫渊出色。 “古人云,酒色财气,皆如红粉骷髅,大好男儿,不可沉于男欢女爱,自甘堕落。” 与王安石碰面时,却见对方仍是一脸垢面,忍不住开口道: 真不知野利遇乞要是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个怎么情况。 张睿这一去,郭颢不会将其当个威胁,自然也就不会多想。 整座府门也是敞开,前院两边设有鼓乐厅,待有人来吊唁时,青衣当即奏乐。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问道:“你有多久没归家了?” 没过一会儿,东宫。 忠勇伯府后院,一座房间里。 卫渊打算在赵曦这一朝,就将遥控指挥前方将士作战的陋习全面摒弃。 张夫人笑道:“这会儿应在军中训练,到了用晚膳时应该就能回来了。” 反正此刻身为明兰舅舅的立场上考虑。 未来的水军大佬,怕是多半都要从泉州走出。 赵曦笑道:“有卫师在,本宫放心。” “真不知,若有朝一日,异族骑着燕云产出的战马,跨过长城,侵我土地,掠我子民,该如何是好” “为师看了在东南所写的练兵法,还有那练兵实纪.” 一眼望去,四处白茫茫一片。 如果不是赵祯此前所为,只怕军器沉海一事,各家勋贵还要闹腾许久。 让郭颢担任水军统帅,是为了防止不是代州出身的呼延忠做大。 卫恕意因宴请宾客一事找卫渊找不到,只好来到春意阁瞅瞅有没有在此间。 卫、张两家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好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只聊家事,不聊朝堂之事。” 几个人喝吐了又喝,根本就拦不住。 索性也就随他们去了。 卫渊大为震撼。 张鼎去了代州,再让张睿去泉州,也能更好的帮着自己掌控地方上的一举一动。 有许多军方大佬都做过猜测,将来若是想从水军里脱颖而出,一定要去泉州。 没错,确实不太信任,但不能让郭颢感觉出来。 “渊儿是个有主见的,你也老了,一些事,就别过问了。” 王安石回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卫渊摆手道:“你父亲那边,自由我去说,你无需担心。” 然后,顷刻间,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仰面倒地 难道这不过分吗? 府里人这么多,又不至于真让他们做什么,无非就是让他们想想,军中有什么人要请,荡虏军、代州那边,要如何安排一下. 卫恕意瞧着卫渊连忙闭上双眼的样子,颇感好笑,旋即喃喃道: 言外之意是,我已经想好该如何调教你了。 ―― 此时距离大婚还有半月不到。 顾偃开这一生杀人无数,对生死之事,自然也能看开。 “好生看看,有没有遗漏的,有没有什么仇家。” 若是搁在常人问这种话,性格火爆的顾偃开早就破口大骂了,尽管是他的那几个弟弟这样去问,他也依旧不会有丝毫的好眼色。 一旦送了,对方不来还好,就怕真来啊! 张辅对卫渊可谓恩情极深,后者也早就将前者视为‘父亲’。 二来,孙子兵法在后世都有注释,能让人自行阅读理解。 半个月.怪不得他还能笑声出来。 卫渊坐在张辅夫妇身前一侧,问道。 重病? 荣显看了一眼张辅。 他却弄得一团乱麻,又想这个想那个,结果一件事都没搞好。 荣显拱了拱手,“既如此,请忠勇伯慢走,待到正事时,还望忠勇伯再来一趟。” 她心里发毛,随之离去。 张桂芬稍稍回神,叹道:“我一个女儿家,怎的好意思?” 卫恕意摇了摇头,“从今夜开始,就要安床郎陪你睡了,木哥儿年龄还小,思来想去,还是让昌哥儿来。” 而且,这毕竟是恩师家里。 但是卫渊却深知,人家对于工匠很重视。 一来,他有秀才之能,讲解文字不在话下。 待七日后的正事时再来。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那便是国战,是生死之战。 近些时日,她打听了许多有关成婚的事宜。 卫渊朝着张辅拱手道:“恩师见谅,我等兄弟许久未见,自是难抑激动。” 但怎么听太子这意思,就是觉得工匠若对军器兴盛有所助力,那其地位,就该超过读书人? 他又看了一眼王安石。 顾廷烨再整出这样的事,卫渊肯定不赞同他与明兰再有什么关系。 她虽然是多想了,可对于卫渊的用心,也可见一斑。 纸上谈兵的观念,必须极早的就要在赵曦心里生根发芽。 不然得话,足够后世人笑骂的了。 只听荣显继续道:“父亲临走之前,特意叮嘱我,希望我富昌伯府与贵府能结友好。” 卫渊就已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晚上要给这个小孩吃包子、花生、鸡蛋,寓意‘包生儿子’,待‘好日’那天早晨离开时,要给银钱。 反正他就打定了主意,除非是去接媳妇过门,不然他干不了一点儿。 过了片刻,顾偃开正色道:“尚有一事,过些时日,我会向官家请命,由你来担任殿前司都指挥使。” 却被张夫人罕见的打断, 张瞻与张睿二人顿时心中一怯,当看到卫渊站在张辅身后的那一刻,都是莞尔一笑。 如今听到卫渊那么一说,心中岂能不又惊又惧? 待卫渊刚要踏出顾府大门,忽而又转身,看着愣在原地的顾廷烨,沉声道: 关于他的身体,卫渊很了解。 唯独卫渊心里清楚,张辅的猜测不无道理。 卫渊道:“学生杀敌的时候恰逢武襄公去世不久,辽、夏两国虎视眈眈,学生也是没了法子.” “谁输了谁去” “大周若是想要万邦来贺,光是骑兵、步兵强还不行,我大周的水师,要强于海外诸国才可。” 卫渊点头,“应该的。” 莫非是朱曼娘? 张辅听了,忍不住走出正堂,怒斥道:“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王安石深深皱着眉头,“你什么意思?” 那婢女见了,无奈摇头道:“卫大爷又不是外人,您想见,方才见一见该有多好?” 张夫人向张辅使了个眼色,“你看你,孩子刚来,说那些有的没的作甚?” 还有两三年的光景? “毕竟.卫家哥哥也是读书人出身.” “至于嫁资.就大大方方的让他们看,反正都是宫里准备的,跟咱们没关系。” 果真见到卫渊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身边还有两位婢女伺候着。 当张辅看到卫渊在东南所写图书的那一刻,他就深深地感觉自己老了,对于一些事情,可谓力不从心。 如果真是外人,断不会这般直白去问。 “至于我顾家廷烨那孩子是顽劣了些,但是品性不错,还望贤侄今后多多帮衬。” “张瞻、张睿他们二人呢?” 张辅摇头叹道:“话是这么说不假,但是你我都心知肚明,若是常年小战不断,倒也真的不必忧心。” 导致顾廷烨成为了军中的头号人物。 “卫大哥,我看了你的纪效新书,按照你此书中所写,当真能训练出一支战无不胜的水军?” “我这还觉得人手不太够,你这倒好,躺在这儿,不闻不问,还叫来两个婢子伺候着。” 卫渊摇头道:“顾叔千万别那么说,咱们又没外人。” 至于明兰那丫头,就成了个打下手的,跟个下人似的,忙前忙后,累了半天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卫渊看向张辅,摇头一笑, “我这两个兄弟还小,恩师还是莫要太苛责的好。” 他费心费力的给卫渊写宴请喜帖,结果卫渊却在这里‘劝’卫恕意改嫁 卫渊详细的看完宴请名单,补充道: “包孝肃包大人,王安石,范纯仁,这几个都要请。” 赵曦很是期待的问道:“卫师,过两日,你要教我什么?” 张辅摇头道:“这几日,顾家生了不少事。” 卫渊郑重作揖道:“望恩师明鉴,学生生于微末,如无根浮萍,学生不得不那么做。” 他大概能猜到张桂芬的意思,生怕此刻见了,双方都略显尴尬,倒不如不见。 卫渊道:“他可是我外甥,我欺负他作甚?将来还指望着他孝敬我呢。” 直到张辅走了,卫渊才问道:“究竟何事?” 因为在那个时代,能主动引进洋人技术与‘红夷大炮’,且是在百官都反对的情况下,是需要一定魄力的。 甚至听野史记录,他曾对百官说过,“洋人的东西不一定就是差的,试问你们谁能造出这种大炮?造不出,又不承认这大炮的威力,难道要等金国攻到BJ来再悔之晚矣?” 所以,这段日子,卫渊除了教导赵曦兵法之外,再无其它事。 卫渊摇头道:“那不过是史学家杜撰而已,即使是真的,可这千余年来,也就只有一个项羽。” 再加上他对几场大战役的心得,完全可以站在兵家的角度上,去解析孙子兵法。 晚些时候,张辅的两个儿子刚回府,就陆续大声开口, “卫大哥!” 他原以为,那些勋贵们不会给他丝毫的好脸色看,毕竟,军器沉入大海这件事,让他们的利益受到极大损失。 “而学生做这些事情,并无任何不轨之心,学生对官家的忠诚天地可证。” 卫渊眉头紧皱。 卫渊打趣道:“什么?大姐要成婚?想通了,要改嫁?” 顾偃开松了口气,“有劳贤侄了。” 想到这里,卫渊眉头微皱。 卫渊点了点头,道:“殿前司都指挥使一事暂且莫提,至于顾廷烨.能帮的,我会去帮。” 至于六礼,早就由宫里调度,礼部操持,完成了所有环节。 “不聊这些了。” 自卫渊去了东南之后,她就没再见过卫渊,心中岂能不思念? 所以,卫渊不希望,有朝一日,这位老国公还要重上战场,让最后一点儿精气神都被榨干, “恩师,有学生在,您可万事无忧。” 张睿心中一喜,“多谢大哥了!” 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心思,实在难得。 可惜,这些事情,注定不能被载入史册。 唠了些许家长,张辅就以府中事务为由,让张夫人暂且退下。 卫渊大笑两声,恭敬作揖道:“请殿下放心,只要末将还在这朝堂之上,就绝不会让辽夏两国凭着两把破刀,几匹烂马,就越过长城。” 张睿就兴致勃勃的来到卫渊身前,难掩激动道: “富昌伯府遣人来报丧了?” 只不过,勋贵子弟,晋升速度肯定会比别人快。 闻言,卫渊沉声道:“你我两家,没有矛盾,若有,我今日也不会来了。” 随后,卫渊与荣显同时朝着张辅深深作揖。 卫渊笑问道:“太子想学什么?” 卫渊深知自家大姐脾性,往往到了这个时候,他若再说上两句,只怕自己也得去忙了。 卫恕意轻轻拍了一下他,“你说话注意些,如今你可是朝中新贵,大婚在即,别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王安石是个明白人。 在教兵书这一块,卫渊有着十足的信心。 原本卫渊瞧着陈大牛他们几人过来,心中颇为高兴,想着他们来帮忙,也能省去不少心力。 “太子聪慧过人,自古人会利用马匹作战时,一支精锐骑兵,便可左右整场战局的胜败。” 这些繁琐的规矩,卫渊看了就颇为头疼,想着能简略,就尽量简略吧。 原本今日,卫渊与王安石是要前往东宫去见太子的。 张睿郑重其事道:“应该说,弟自幼便对水战有兴趣,为此还专门学过游水。” 卫渊笑着说道。 “你在用兵之道上,已经超越了为师,为师也不得不服老.若为师料想不错,将来若有浩大战役,只能由你出来扛事了。” “如今天下太平,更何况有老师您坐镇,还何须我那两兄弟在将来有朝一日上阵杀敌?” 卫渊摆了摆手,“你是我大姐,我的终身大事,反正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安排。” 如今,在这个时代,大周太子赵曦能有这样的见识,实在是不容易。 “要是爹娘能看到那一天,该有多高兴。” 陈大牛等人都在慵懒的趴在桌子上。 卫渊离开东南这一趟,又来汴京,忙得不是政务上的事情,反倒是这些人情往来。 毕竟,陈大牛他们都是‘自家人’,倒也不用像对外客那样客气,有什么活安排就是,他们也乐得助力,这也是增加彼此兄弟情义的好机会。 今日卫渊只是来拜访赵曦,至于授课,还是王安石来教导。 所谓安床郎,是指婚前一至三天夜里,由一个父母双全的小孩伴新郎同睡,睡于床的里边,称“伴郎”。 转眼间,到了九月底。 途中,他们二人同乘一辆马车。 至于现在来伯府的那些宾客,主要是看看卫渊大婚在即,有无要帮忙的地方。 赵祯也给卫渊放了一个长假,让他可以好好准备。 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能的王安石,头次在一个人面前,就那么破防了。 “别到悔时,方知后悔,否则追悔莫及。” 倘若赵祯也有留意呢? 细想赵祯对自己的微妙态度卫渊不得不慎重。 如今,谁人不知,泉州那边,已经成为水军的摇篮? 卫渊不解道:“不是说等成婚那日同聚,怎的明晚就要见?” 闻声。 卫渊不来见张桂芬的理由也很简单。 “勇战者只可为将,且参与搏杀,有损命数。” 戏子? 顾偃开点了点头,有气无力道:“我这身体,也难以奉陪.坐一会儿就略显吃力了。” 倒是也省去了卫渊不小的功夫。 “再去要啊。” 说起来,这赵曦对于用兵之道,也很有天赋。 卫渊脸色不悦道:“你父亲重病了,你可知?” 听到身边的婢女说,卫渊离开府里的那一刻,张桂芬心里是有些失落的,坐在凳子上,双手托腮,目中无神,暗自发呆。 赵曦想了想,回应道:“万人?本宫听说古之项羽就是万人敌。” 必须还要亲身经历几场大战,深刻体会到什么是水无常形兵无常势。 至于顾偃开称病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只以为,仅是称病,不是真病。 “.” 一时间,整座伯府,当真是好生热闹。 第二百一十八章:十里红妆,禁军开路,将军抬轿,前所未有! 尽管有了宫里的安排,对于大婚之礼,也有礼部官员的协助。 但卫恕意总觉得,还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好,于是只要有空闲了,她总想着在伯府里找点儿事情做。 很多人听说此事后,都说,她这个当大姐的,只怕是要比当娘的还要上心。 官家亲订婚期是十月二日。 按照大周成婚的通俗礼节来说,女子嫁妆,要在好日前一天就送来。 但张桂芬乃是英国公府的独女。 张辅嫁女,自然是要极其隆重。 于是,英国公府送嫁妆这件事情,就被张辅定在了好日当天。 他要让整个汴京城里的勋贵,都去羡慕自家女儿的婚事,包括那些所谓的皇亲国戚。 十月初这天,虽然张府未送嫁妆,但是忠勇伯府这边的准备事宜却丝毫不差。 从府门前开始,街道两侧,一直延伸到十里之外,都铺上了红毯。 卫渊娶妻,势必也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娶张桂芬,是十里红妆。 在此事过去数年之后,他已然要让整个大周的百姓,对他们二人的这场婚事津津乐道。 可以说,为了这场婚事,卫渊将自己能用到的所有底蕴都派上了。 为此,九月底的时候,他专门还去了宫里一趟,请求赵祯,迎娶张桂芬那天,可以允许荡虏军的将士驻守在十里红妆道路两旁。 荡虏军也是隶属于禁军编制。 禁军开路,为一臣子庆贺婚事,这还是古今未有之事。 卫渊就是要开此先河! 对此,赵祯意味深长道:“禁军将士为你婚事开路,你就不怕世人说你是功高震主,就不怕朝中御史因此事上了劄子?” 卫渊道:“怕,但臣依然想做此事,求陛下成全。” 朝中诸多大佬,都曾嫁过女儿,出嫁那天,无非是比嫁妆,卫渊觉得,这都太俗了。 他的婚礼,必须要是独一无二。 而且,他自认为很了解赵祯。 只要自己表现出事事都是一副有所求的模样,反倒是更让赵祯心安。 毕竟,一个连藏拙都不会藏的武将,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至于自污,此前卫渊早就做过了。 让禁军开路迎亲,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污? 赵祯思虑片刻,笑道:“你特意因此事来求朕,朕自是不好拒绝。” “只是,你又要让朕头疼了。” 卫渊笑道:“臣,谢陛下成全!” 见状,赵祯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成亲之后,就要有所收敛,切记不可再做木秀于林之事。” 卫渊深深作揖道:“臣,谨记。” 赵祯摆了摆手,“好了,退下吧,这几日,没事就不要往朕这里跑了。” 待卫渊离开宣政殿。 朱总管不解道:“官家,禁军开路迎亲,这可是从未有之事,您为卫将军开此先河.会不会不太妥当?” 按理说,一個宦官,不该过问那么多的事情。 但是朱总管跟随赵祯多年,一直以来,都是忠心耿耿。 所以,赵祯并不反感他问起这些事情,甚至还耐心的解释道: “卫卿爱面子,对朕,对大周,都是一件好事。” “朕不怕他居功自傲,朕怕就怕他明明有功绩在身,却依旧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他想让他的婚事越隆重,朕反而越安心。” 一个真正有野心的人,是不敢去做那般猖狂之事。 通常来说,做到卫渊这个份上,就要学着如何藏拙,如何蛰伏了。 要卫渊真是这样,赵祯反而会生出担忧。 既然他只是想着让卫氏一族,想让这场婚事有面子,那这面子,给他倒也无妨。 于是,在十月初旬这一日,不少的百姓都看到,有荡虏军的将士,矗立于街道两旁。 他们各个身着甲胄,手握大戟,面容严肃,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一些勋贵、望族、清流、百姓等,对此可谓议论纷纷, “到底还是人家忠勇伯府有排场,竟是让天子亲军都来助阵。” “禁军守路开道,只为一个伯爷的婚事,可谓开古今未有之先河。” “卫将军为国戍边,当得起这等荣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卫渊做得太过了!” “.” 有称赞,有贬低,有冷嘲热讽. 这些人,都有在为忠勇伯府的排场而感到惊讶。 此刻。 伯府里,明兰看着守在府门前的禁军侍卫,暗自喃喃道: “明日舅舅要率领这些将士们去迎舅妈?可当真是威风。” 站在她身旁的卫恕意听了以后,忍不住唉声叹道: “威风是威风了,但不见得是个好事。” 古往今来,有哪个将军,敢在自己成婚时,动用天子亲军? 不得不说,赵祯对于卫渊的宠爱,可真是无人能及。 就在那些禁军来到伯府的那刻起,御史的劄子,已经递到了赵祯身前。 赵祯看到未看,就将其付之一炬,并且向那些御史说道: “朕这一朝,养士多年,如今,朕只有那么一个卫大将军。” “他为朕、为国朝抛头颅、洒热血,难道连他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朕都不能满足?” 就此,再无御史敢对此事说什么了。 世人都说,卫渊要受冷落了,毕竟,从东南回来以后,官家对他是不赏不罚。 然而,如今呢? 官家一直都在宠着卫渊啊! 赵祯除了比较放心卫渊动用禁军迎亲之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卫渊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在赵祯眼里,卫渊就好比是一棵小树苗,在他的细心呵护栽培下,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他自觉已到了晚年,为了太子,今后再也无法为卫渊做些什么了。 而卫渊的婚事,就成了赵祯的心头大事之一。 看着自己心爱、培养出来的将领娶妻生子,也有一种成就感。 每每想到这里,赵祯就恨自己不能再年轻十岁,恨不能早些遇到卫渊。 不然,必成一段君臣佳话。 待到了好日当天。 伯府外,鞭炮、锣鼓声鸣,甚至十几里开外,都能听到爆竹声。 卫渊身为汴京城里的风云人物,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可谓备受关注,更遑论是成亲这样的大事了。 不仅伯府内为请卫渊大婚的客人络绎不绝。 就连伯府外的街道里,都围满了百姓。 虽然人数极多,又有各种爆竹声不绝于耳,但是并未发生任何骚乱之事。 毕竟,街道两旁,有禁军将士在守卫。 当包孝肃与王安石等人刚来伯府时,见到此种盛况,都是陆续说道: “当年天子成婚时,其声势,也就比这强一点儿而已。” “是啊.” “.” 言谈间,他们听到身边不少人都在议论卫渊动用禁军将士一事,认为这太张扬了,难道就不怕被皇帝、百官猜忌? 身为卫渊的忘年好友,包孝肃突然朝着王安石故作大声道: “卫将军为国戍边多年,屡次击败敌国来犯,乃是我大周的英雄。” “如今卫将军成婚,周围百姓自发来贺,但大喜之事。” “可若无禁军将士维持秩序,只怕这场喜事免不得要多些麻烦。” 如此一来,便轻松化解了卫渊将禁军请来的弊端。 王安石明白包孝肃的心思,如今他与卫渊也正在‘蜜月期’,于是附和道: “是啊,下官记得,在去岁的年会上,就有不少百姓,出现踩踏拥挤之事,使多人死于非命。” “官家也因此事追悔莫及,如今官家赞同卫将军请来禁军,只怕也是担心再出百姓枉死之事。” 包孝肃点了点头。 这时,负责接待客人的徐长志连忙朝着他们走来,拱手道: “没想到两位来得这么早,倒是在下疏忽了。” “还请两位里面落座。” 包孝肃摇了摇头,抚须笑道:“待会儿英国公家就要送来嫁妆,不知会送些什么,老夫很是好奇,哪也不去,就在这等着。” 王安石道:“没错,哪也不去,就在这等着看国公府的嫁妆。” 话音刚落,在伯府门前收纳贺礼的柜台处,接连传出几声吆喝, “同知给事中,吏部侍郎,范纯仁范大人来贺!” “宁远侯府来贺!” “.” 卫渊大婚,来往官吏必然极多。 其中,有家底殷实的,也有一些穷官,不能送太贵重的贺礼。 于是,卫渊采取不颂贺礼的方式欢迎来客。 但是,这不代表一些人就不知道谁送的礼物贵重。 比如当‘宁远侯府’几字响起时,忽然就见到顾廷烨身后跟着不少的下人仆从,抬着六个箱子走进伯府, “到底是宁远侯府,虽然不知他们送得什么贺礼,但就从那几个沉甸甸的箱子就能看出来价值不菲啊!” “宁远侯不是与忠勇伯关系不错吗?怎么只派了个嫡子过来?” “宁远侯与忠勇伯的关系再好,能好过人家与英国公的关系?估计这会儿,宁远侯已经前往张府了。” “张府那边也再大摆宴席.如此说来,这宁远侯府岂不是要送两份贺礼?” “每当勋贵之间联姻,各家勋贵都要送两份贺礼,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了。” “.” 卫渊与张辅所宴请的宾客,所涉及到勋贵这块,大都相同。 各家勋贵为了脸面也好,维持彼此之间的关系也罢,通常是要派出两拨人,分别送出贺礼。 同理,如果今后,有哪家勋贵联姻,卫渊这边,也要送出两份贺礼。 通常是夫妻二人各自前往一处。 伯府前院,随着越来越多的客人到来,也显得愈发热闹起来。 此刻,后院。 卫恕意姐妹与明兰正陪着不少的勋贵、官宦家眷聊天。 永昌伯夫人吴大娘子来得是卫家,至于永昌伯,则去了张家。 同理,齐国公一家也是如此。 吴大娘子听着伯府外一直响着鞭炮声,不由得开口道: “从咱们来到现在,这爆竹声一直响个不停,只怕光是这爆竹,忠勇伯就已花费极多。” 几位勋贵大娘子陆续笑道: “听说你们永昌伯府这次为忠勇伯一家送了不少的贺礼,他们光是用你们所送的贺礼,也能让这爆竹声一直响下去。” “不是说这些爆竹都是宫里送来的吗?” “恕意,有这回事吗?” “.” 搁在以往,卫恕意纵然是有个诰命身份,英国公夫妇义女,只怕也难以融入勋贵圈子里去。 毕竟,勋贵是比较排斥文人清流家的家眷。 但随着卫渊在东南的所作所为后,这些勋贵家眷们,是不敢不待见卫恕意。 她的地位,顷刻间便就凸显出来了。 卫恕意朝着众人笑道:“这些事我也不懂,应该是吧。” 不懂? 几人又陆续道: “我可是听说,你为了伱家这小弟的婚事,忙前忙后,耗费了不少的心力,说不懂,倒是谦虚了。” “都说长姐如母,这几日,你这个当姐姐的,倒真是费心了。” “.” 顿了顿,她们又看向一旁坐在亭子里吃着糕点的明兰,纷纷道: “忠勇伯的这外甥女,当真是越长越好看,真不知将来要便宜哪家人。” “算起来,明姑娘的年龄也不小了吧?是该相看人家了。” “.” 此前,她们说这些话,可能更多的是打趣。 但如今说这些,绝对是出于一片善意或是想与卫恕意母女感情更深厚一些。 坐在明兰对面,一直不动如山的齐国公夫人听到她们居然议论起明兰的事情,当即不顾自己身份的开口道: “明兰还小呢,不着急,你说对吧恕意?” 随着卫渊前往东南的这段时间以来,这位齐国公夫人、平宁郡主与卫恕意的关系可谓直线上升。 甚至可以说是‘闺中密友’。 若是两人都还年轻,指不定要成个‘手帕交’。 卫恕意点头道:“是,明兰还小,不着急。” 那些勋贵家眷们一听齐国公夫人竟是‘护起犊子’,都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 平宁郡主有何心思,她们是再明白不过。 就在众人谈笑间,突然有一位婢子走来,朝着卫恕意拱手道: “夫人,张家的嫁妆送到了.” 到了? 卫恕意从石凳上缓缓起身,朝着诸多女眷笑道: “几位姐姐妹妹还有你们几位姑娘,不如随我去看看?” 闻声,众人无不附和道: “当要去看看,毕竟,英国公夫妇的宝贝女儿出嫁,这嫁资定是极为丰厚。” “是,今日来这么早,就是不愿错过此事。” “同去同去。” “.” 大婚之日,讲究的就是一个热闹。 所以这一天,男女有别,众人都看得不是太重。 否则,前院都是男客,她们那些女眷,自是不好露面的。 英国公夫妇选择在这个时候送来嫁妆,其良苦用心就体现出来了。 那就是让更多地人,看到张府所送嫁妆之隆重。 说实话,张家这一次,连嫁妆单子都未准备。 因为实在是写不下。 什么绫罗绸缎,珍奇异宝,那是数不胜数,比如光是海外诸国供奉的,被皇后赏给张家的夜明珠,就有十余颗。 约摸着,一颗夜明珠,少说也能值个上万两银子。 张家自建国以来积攒的财富,实在是太多了,而这次,张家嫁女,将一半的家底子都掏出来了。 当那些勋贵女眷在卫恕意的带领下,前往前院时,她们才赫然注意到,这伯府究竟有多大, “方才来时还不曾注意,如今才发觉,这忠勇伯府还真是够大,够气派。” “毕竟是陛下亲自赏赐的宅邸,非同一般啊。” “.” 等来到前院,随着张家的嫁妆一箱又一箱搬来的那一刻,不只是那些勋贵家眷,是所有人,都因此而深深震撼起来。 只见众人站在伯府门前,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送嫁妆队伍,都是露出极为惊讶的神情,甚至是瞠目结舌, “我滴个娘嘞,这些嫁妆得值多少钱啊?” “不愧是英国公府,当真是出手阔绰!” “废话,人家毕竟是嫁女。” “从这边到街道尽头,少说也有个三四里路吧?都看不到头啊!” “老夫记得,先帝时期,海氏嫁女,十里红妆,乃为当时佳话,如今这英国公府嫁女,也有十里了吧?” “.” 那些勋贵家眷、子女的羡慕神色,都快溢于言表了。 身为女子,谁不想着自己出嫁时,也有着这等盛大场面? 不料,一旁英国公府负责送嫁妆得嬷嬷听到众人言谈后,莞尔笑道: “十里送妆怕是不恰当,老奴估算了一番,少说也得有个二三十里。” 二.二三十里? 闻言,众人无不惊掉下巴。 这什么概念? 太惊人了! 小半个时辰后,送妆的队伍还在持续前来,众人再一次因倍受惊讶而议论不止, “这都过去多久了?送妆的队伍还看不到头?” “以前只觉着英国公府是有权势,如今,倒是我眼拙了。” “今日之后,再谈十里红妆,是绕不过张、卫两家联姻了。” “你们看看矗立在街道两旁的将士,那叫一个虎虎生威啊!” “都是精锐之士!光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都是见过血的人!” “.” 别说他们这些外人了。 哪怕是卫恕意、明兰这些自家人,都被这阵仗吓到了。 她们早就被张夫人知会过了,所送之嫁妆可能会有点儿多。 但是从未想过,竟是如此之多啊,不,简直不能用多来形容了,要用‘巨’字更加恰当。 “娘亲,女儿忽然觉得,此前舅妈给女儿的那些物甚,在舅妈心里,怕是真不值几个钱” 明兰的下巴仿佛哦都快惊掉了。 卫恕意没有吭声,身为伯府这边的人,自当要保持伯府的威仪。 若是她都表现出极其震撼的神情,生怕让别人笑话卫渊这个新贵没什么见识。 一旁的英国公府老嬷嬷倒是笑道: “明姑娘,这些嫁妆里,有不少东西都是送给您的,都是我们家姑娘亲自挑选。” 此话一出,站在明兰身侧不远的一些年轻女子,比如荣飞燕等人,都是一脸嫉妒。 明兰说道:“还是舅妈疼我。” 老嬷嬷掩嘴一笑,道:“我家姑娘原先个一直在说,要多送一些您喜欢的物甚,等忙完了今天得大事,明姑娘好生挑选。” 卫恕意眼瞅着送妆队伍还在陆续过来,像是没个尽头,不由得心急如焚, “若是因此误了吉时,该怎么办?” 老嬷嬷道:“请夫人放心,老夫人那边掐算着时辰呢,不会误了的。” 大概又过去半个时辰左右,英国公府才算是将嫁妆送尽。 此刻,包孝肃、王安石、范纯仁等三人站在一起,看着那些嫁妆,一个个也都显露出惊叹神色。 尤其是范纯仁,更是直言道: “这英国公府的嫁妆,怕是可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了。” 这固然是有些夸张。 不过,在王安石眼里看来,当是如此, “这些只是让我们看到的嫁妆,还有一些看不到的嫁妆。” 看不到的? 范纯仁困惑道:“什么?” 王安石直言道:“军心。” “英国公把持天下兵权多载,在我大周将士心中具有着极高威望。” “张、卫两家联姻之后,卫渊得到的,最大的嫁妆,就是我国朝百万禁军将士的军心。” 包孝肃皱眉道:“慎言,这话要是传入官家的耳朵里,怕是不妙,会给卫渊引来麻烦。” 王安石笑道:“包大人多虑,官家原本就是打算着,让卫将军接力英国公。” “这禁军权柄,迟早是要交到卫将军的手里。” 不是说卫渊成为了第二个张辅,就能真的可以随意指挥天下禁军了。 而是说,有能够指挥禁军的身份。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皇帝要有明旨调动军队,否则,哪怕是张辅、卫渊,都无法直接调动禁军。 说白了,所谓禁军权柄,指的是练兵之权,不是调兵之权。 自周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后,大周的将帅,就再也没有调兵之权了。 另一边。 卫恕一见嫁妆已经送完,便不敢再拖延时辰,连忙嘱咐陈大牛等人, “快去看你们大哥那边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该出发了。” 宫里的准备相当周全,不仅御赐了十八抬御辇作为婚轿,还配了三十六名宫女在婚轿前撒花瓣与喜果。 如今,那御辇已经停在了府门前不远处,随时都可以出发。 陈大牛一听,这就要去接嫂子了,当即开怀大笑,与林兆远等诸多兄弟,就去叫卫渊前来。 “明丫头,你去把花球拿给你舅舅。” 卫恕意叮嘱道。 明兰一脸惊讶,“我去?” 卫恕意道:“你舅舅特意说的,非要让你将花球递到你舅舅手上。” 递花球的寓意,是希望递花球的人,将来也能遇到一门好亲事。 一般来说,都是兄弟去递花球。 但卫渊既然让明兰去递,自然有他的美好祝愿。 明兰也不迟疑,从后院拿起花球就奔着卫渊那边走去。 等明兰到的时候,已然听到陈大牛等人的起哄声, “接嫂嫂去喽!” “大哥,快一点,不然嫂嫂可就被我们接走了。” “.” 自古以来,只有当兄弟的,闹大哥婚事的习俗,没有当大哥开兄弟媳妇玩笑的先例。 卫渊听到他们的那些言语,也只得苦笑一声。 明兰快步来到卫渊跟前,喘出一口气,道:“舅舅,花球。” 卫渊欣慰的看了她一眼,道:“给舅舅戴上。” 待戴好花球,陈大牛等人一个眼神,竟是直接将卫渊抬起,起哄着就朝着外面走去, “接新娘子去!” “.” 见状,明兰也是开心不已。 不久,前院。 卫恕意瞧着他们竟是将卫渊给‘抬’了出来,又听到周围人都纷纷笑了起来,当下眉头一皱,来到众人跟前,道: “放下,放下,让外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待会儿去了张家,可别这么闹,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卫恕意乃是卫渊的大姐,自然就是陈大牛等人的大姐。 大姐发话,他们自是不敢不听,于是连忙将卫渊给放了下来。 卫渊站好,踢了一脚陈大牛,道:“待今日事了,再找你们一一算账。” 随后,他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大声笑道:“接新娘子去!” 闻言,陈大牛等人跟在他的身后,也是陆续笑了起来。 成婚,大家伙本没必要太过严肃,只要热闹,婚礼就算圆满。 待卫渊跨上高头大马的那一刻,引得周围不少围观的百姓与年轻女子惊呼。 她们是真的很羡慕张桂芬,能够嫁给这样一位举世无双的英雄! 卫渊上马以后,陈大牛等人也是陆续骑上马匹,沿着铺在街道地面上的红毯,前往英国公府。 不少人在见到陈大牛、辅国公嫡长子秦振等人后,都是暗自惊叹,议论道: “咱们大周朝,但凡数得着的年轻将领,竟是都来了!” “那可是安国公的嫡子?韩国公家的嫡长子也来了” “这些可都是咱们大周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啊!” “如今,都跟着卫将军去迎亲” “将来,这些年轻将领们,都将是支撑我国朝的中流砥柱啊!” “.” 他们越说越震撼。 那些年轻将领,此刻都跟在卫渊后面,前去迎亲。 这在国朝的历史上,都是极为罕见。 若是有朝一日,张辅这一代人老去后,卫渊就是当之无愧的军方第一人! 随后,由原先守在街道两旁的禁军将士,高高举起手中大戟,站在迎亲队伍的最前列,雄赳赳气昂昂,让人目瞪口呆, “禁军将士.亲自前去迎亲?” “这匪夷所思!” “不愧是忠勇伯!也唯有他娶妻,能得此殊荣了!” “.” 禁军将士开道迎亲,真就是前所未有之事! 很快,迎亲队伍就来到了英国公府。 不少人见到禁军将士开道,卫渊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来的一幕,都是忍不住惊呼起来, “新郎官来了!” “新郎来了!” “那么多英武将士开道.可真是气派!” “是啊!” “.” 坐在正堂里的张辅夫妇,都是面露微笑。 此刻,张桂芬正待在闺房里,听到外面的动静后,双手忍不住牢牢握紧,显然是颇为紧张。 一名婢女开门而入,笑道:“姑娘,卫伯爷接您来了。” 闻声,张桂芬脸颊羞红,低头不语。 话说英国公府门外。 当卫渊等人下马,想要去到府里时,却被从代州赶来的张鼎还有张瞻、张睿三人拦住。 陈大牛怒气冲冲道:“往日卫大哥可待你们不薄,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 张鼎丝毫不惧,道:“陈大哥,你这话说的,好无道理,尽管平日里我们与卫大哥交好,但他若想娶我妹妹,也万不能这般容易。” 张瞻嘿嘿一笑,“咱们这位‘妹夫’可是威震敌国的大将军,所以就不考究妹夫的兵法了。” “不如这样,吟诗一首,就让你们通过这里,如何?” 吟诗? 陈大牛等人下意识后退数步不止。 显然是不能帮助卫渊。 卫渊苦笑一声,道:“三位兄弟,快快退去,省下这些环节。” 张睿摇头道:“规矩就是规矩,怎么能省?” 这时,徐长志偷偷看了一眼陈大牛。 陈大牛顿时会意,联合秦振、杨怀仁等人,心中默许三个数。 突然,齐齐冲进府去, “大哥快走!” “快!” “.” 他们体型壮硕,仅仅刹那之间,就撞开了张鼎三人的封锁。 帮着卫渊走进府里。 见状,张鼎等人郁闷道: “哪有这样的?” “就是,卫大哥,你没有诚意!” “.” 卫渊不去理会那三人,朝着陈大牛等人竖起大拇指,便就朝着正堂的方向走去。 只要来到正堂,就到了接走新娘子的环节了。 不料,刚到前院,却见平日里与张桂芬关系不错的几位高门贵女拦住他的去路。 只听她们陆续笑道: “卫将军想要娶桂芬姐姐,得有诚意才是。” “就是,那作诗一项,你这位卫将军能侥幸过关,可是我们这一关,您可不能再耍赖,不然我们就去告诉桂芬姐姐。” “.” 卫渊头疼不已,面对张鼎那三人还能来硬的。 可是面对眼前这些高门贵女,是一点儿也硬不起来啊。 “几位妹妹,不知你们想要如何?” 话音刚落,就见韩国公家的小女儿拍了拍手。 随后,张府的下人们便抱来两坛酒水。 见状,卫渊顿时目瞪口呆, “几位妹妹,你们过分了,这可是整整两大坛啊!” 韩国公家的小女儿嘻嘻笑道: “听闻卫将军乃是海量,想必自是不惧这区区两坛酒水,饮完,我们便放卫将军进去如何?” 卫渊嘴角抽搐。 真要是一口气喝下去,还能站起来走路? 只怕晚上都要硬不起来了! 他道:“我还是作诗吧!” 那几名靓丽女子不依不饶道: “不行,必须要喝!” “即使喝不完,也不能一口都不能喝才是!” “.” 就在卫渊发愁时,秦振忽的哎呦一声,“谁推我?!” 话音还未落,就见那两坛子酒水都被他打翻在地。 众人赫然见到,那哪是什么酒水?分明是两坛子陈年老醋。 这要是喝下去,那滋味,啧啧,定是酸爽至极。 秦振给卫渊使了一个眼色。 而辅国公家的小女儿,也就是秦振的亲妹妹,当即气得跺了跺脚,道: “哥,你怎么能这样!你们太欺负人了!太耍赖了!” “不行,不能这样就让忠勇伯过关,不行!” 说罢,这小妮子竟是张开双臂,死活不让卫渊过去。 卫渊瞅了一眼秦振,“管管你家妹子!” 秦振无奈道:“我爹太疼她!” 卫渊只好开口,“好妹子,改天请你去樊楼享用美食,先放我过去如何?” 她仍是寸步不让,“一顿饭就想将我打发?” 卫渊顿时明白了,笑道:“长志,大牛,大姐给你们的茶点金呢?” 随后,二人从怀里掏出几大袋银子与首饰,统统扔给那些女子, “在这儿呢!” “.” 趁着那些女子讨喜气哄抢期间,卫渊已经步入正堂。 她们拿了茶点金,便是各自捧上一些自制的茶点,来到陈大牛等人跟前,请新郎的兄弟们喝茶吃糕点。 彼此但是单身男女,若是在这个环节里,有哪个女子看上了哪个男子,便是要留下手帕。 给陈大牛奉茶的女子正是秦振的妹妹。 陈大牛一个劲儿的朝着秦振的妹妹秦蒹葭傻笑。 秦振顿感不妙,忍不住开口道:“陈远之!你若敢打我妹妹主意,我弄死你!” 陈大牛‘啊’了一声,一脸错愕。 见状,小巧玲珑的秦蒹葭顿时噗嗤一笑。 这一笑,直接让陈大牛如痴如醉。 秦振忍不住了,狠狠踹了他一脚。 陈大牛后知后觉,连忙道:“大舅哥,呸,不是,秦将军,你别误会。” 见到这一幕,秦蒹葭一直掩嘴笑个不停。 陈大牛很不争气,看她一直在笑,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卫渊站在正堂外不远处。 正等着新娘子的到来,随后与其一同向张辅夫妇敬茶。 陈大牛等人喝完茶点,也赶紧来到此间。 这时,几位卫渊叔叔伯伯辈的勋贵们齐齐来到此间,皆是脸色不悦的看着卫渊,陆续道: “方才入门时,听闻你耍赖了?” “怎么,娶我大哥的女儿,就不值当的你按规矩办事?” “小子,我们大哥不说什么,但是桂芬这丫头,可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不能那么轻易的就交给你!” “.” 听到韩国公、辅国公等一众长辈们发言。 卫渊顿时欲哭无泪。 都到这儿了,怎么还有麻烦啊? 他看向秦振、徐长志等人。 却见他们一个个的都躲了起来。 是了,说到底,他们只是年轻一代将领中的佼佼者。 如今站在他们跟前的,可都是一些老将,前辈,甚至是自己的父亲。 他们焉敢造次? 只好向卫渊投以‘好自为之’的目光。 卫渊愁眉苦脸道:“几位叔叔伯伯,就饶了侄儿吧!” 人群中,脸色苍白的顾偃开,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来到卫渊身前,笑道: “我们大哥,也就是你恩师娶妻时,曾当中表演扛鼎。” “听闻你小子力大如牛,能扛鼎否?” 话音刚落,就见张府的几个下人抬着一口鼎来到此间。 卫渊瞧着那口大鼎,少说也得有个一百五十多斤。 “若能将此鼎举起,几位叔叔伯伯就不再为难侄儿?” 卫渊开口询问。 顾偃开点了点头。 卫渊道:“简单!” 随后,众人只见他来到大鼎身旁,深呼吸一口气,双手牢牢握住鼎的两耳,大喝一声,“起!” 下一刻,那鼎果真是被他举起。 围观众人不由得拍手称赞, “彩!卫将军果真神力!” “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将此鼎抬起,属实厉害啊!” “.” 顾偃开等人见此,也是露出欣慰笑意。 他们早就知道卫渊力气不俗,所以让其扛鼎,并非是为难。 而是想促成一段佳话。 “新娘到!” 随着一位嬷嬷大声说着。 赫然就见一身红衣,盛妆出席的张桂芬缓缓走来。 她的嫁衣乃是由皇后亲自赏赐,尊贵无比。 就连遮挡在脸前的纱扇,都是用金丝编制。 在婢女的搀扶下,张桂芬被送到张辅身前。 张辅又带着张桂芬来到卫渊那边,行夫妻见面礼。 随后,二人又来到正堂。 张辅回到座位上。 新人向张桂芬父母向跪拜大礼,然后敬茶。 按理来说,女儿出嫁,当父母的,肯定是会有些忧伤。 但是此刻,在张辅夫妇的脸上,却是看不到半点哀愁,反而还洋溢着喜悦之色。 张桂芬嫁给卫渊,他们是真的乐见其成。 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在向张辅敬茶时,张辅特意开口道: “你小子,若是敢欺负我这宝贝女儿,定教你好看!” 卫渊道:“恩师在上,学生哪敢啊?” 一旁人起哄道: “新郎官,怎么还叫老师?” “.” 卫渊顿时一笑,连忙捧着茶,向张辅恭敬开口道: “岳父大人在上,请喝女婿茶。” 说罢,张辅才不甘心的将茶水饮尽。 卫渊向张夫人敬茶时,张夫人倒是并未说什么。 只是轮到张桂芬时,张夫人叮嘱道: “今后要相夫教子,当好渊儿的贤内助,若是听说你又耍性子,为娘必饶不了你!” 张桂芬抿了抿嘴,道:“女儿哪敢啊?” 此话一出,众人再一次大笑起来。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完成敬茶这一环节。 卫渊便可将媳妇接出门了。 这时,秦蒹葭那几名女子起哄道: “姐夫,都说这女子上花轿之前,双脚不可沾地,还请姐夫背着桂芬姐姐出门才是。” “没错,定要背着桂芬姐姐出门!” “.” 不知为何,这时的卫渊竟是有些腼腆了。 张桂芬心疼卫渊,忽然开口道:“在地上撒些花瓣就是,还请几位妹妹嘴下留情,放过你们姐夫才是。” 这要是搁在寻常人家,必然会说新娘不懂规矩,这还没出门呢,就说三道四。 但她是张桂芬啊! 是英国公府的独女。 她说出那话,反倒是英姿飒爽,不拘小节的象征。 像是秦蒹葭这些女子,平日里都是极少出门,也不与荣飞燕等人为伍。 所以在京城的贵女圈里,她们像是不存在一般。 但是,只有她们这些人,才真正能代表京城的‘高门贵女’。 “姐姐莫要说这些,我们就爱看姐夫背您!” “就是,姐夫若是不背,那只能由我们这几个姐妹抬着姐姐出去了。” “.” 听到她们的声音,张桂芬暗自摇头。 这几个丫头,哪哪都好,就是性子太跳脱了一些。 就在这时。 忽然,卫渊直接横抱起张桂芬,让她不由得娇喝一声, “啊。” “卫哥哥,快放我下来,羞死人了.” “爹娘还在后面看着呢。” 张桂芬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干脆将头贴在卫渊的胸膛,不敢看向众人。 她的身上,有股淡淡得清香,沁人心脾。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小声道:“还叫卫哥哥?” 张桂芬顿时红透了脸颊,无论如何,当着众人的面,她都是叫不出‘夫君’这两个字。 卫渊也没为难她,而是抱着张桂芬就往外面走去。 一时间,周围都是起哄的声音。 秦蒹葭等人连忙走在卫渊身前,撒着花瓣、米、绿豆等物,寓意是开枝散叶。 陈大牛等人紧随卫渊,纷纷朝着被他横抱在怀里的张桂芬作揖道: “见过嫂嫂!” “.” 张桂芬在一声声‘嫂子’下,逐渐迷失了自我。 卫渊亲自将张桂芬抱到花轿里。 随后,他翻身上马,朝着陈大牛等人挥手。 而他们却是不为所动。 一个个互相对视。 卫渊不解。 忽然就见他们纷纷来到轿子前,将抬轿子的车夫赶走,陆续笑道: “哥几个,咱们亲自抬嫂嫂的花轿!” “嫂嫂,可坐稳了,兄弟们,起!” “哥几个,走着!送嫂嫂回家喽!” “.” 这一刻,不只是卫渊,就连所有人都惊讶起来,喃喃道: “此后,谁还敢说嫁女能有英国公府风光?” “是啊,禁军将士开道,各营、各军将领亲自抬轿,这待遇.闻所未闻啊!” “秦振、徐长志,他们可都是年轻将领中的翘楚,由他们抬轿估计也就只有英国公的女儿,能够享有此等待遇了。” “.” 禁军将士开道,各军将领抬轿,可谓开大周婚嫁之事,前所未有之先河! 第二百一十九章:封侯,诰命 上百名禁军士卒开路,威风凛凛。 十余名各军年轻将领抬轿,令人羡慕不已。 今日,整座汴京城内,无论是王公大臣亦或贩夫走卒,都在关注着卫渊与张桂芬的这场婚事。 在离开张府前往忠勇伯府时,不少百姓都是见到了那些让人胆寒的禁军将士以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接亲队伍。 卫渊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耳旁听着四周百姓的欢呼声,时不时朝着他们一一抱拳。 同时,接亲队伍里,也会有人当街撒一些钱币或是喜果,图个吉利。 “来了来了,新妇来了!” “舅舅还在饮酒吧?你偷偷去告诉他一声,别让他吃多了酒,免得夜里头疼。” 来得大都是勋贵子弟,自幼便嗜酒,各个都是酒量惊人。 明兰看着她头上戴着的,皇后专门赏赐的凤冠,皱眉道: “这凤冠这般华丽,想必颇重,要不舅妈暂且拿下?” 可将要下跪时,又听到太子所言, “.” “好俊的新妇!” 除了跪拜时,后者一直都用纱扇遮脸。 旨意内容很清晰。 太子来了? “卫渊娶了一个贤妻!” “朱总管,可以宣旨了。” 还娶了一位好媳妇。 如今,赏赐张桂芬雁门郡夫人,可能有赵祯自己的深意在。 难道,张卫两家联姻这么大的事情上,也有人敢来搅局。 新娘出现的那一刻,众人都是欢呼起来, 卫渊感激,于是以作揖姿态接旨。 于是,卫渊就将父母灵位请到正堂里。 “身为女子,若是在出嫁那天,有这般风光,纵然是死,也心甘情愿了。” 顿了顿,明兰坐在张桂芬身旁,双手托腮,喃喃起来。 一个人即使再能喝,也架不住几十人上百人的劝酒。 至于盛还有卫渊二姐的丈夫,都被卫渊安排着去陪包大人他们。 明兰只简单吃了些,就前往卫渊的新房里。 卫渊放下心来,遂与众宾客吃酒。 “是啊,不仅抱得美人归,还被官家赏了侯爵,这份殊荣,实属罕见啊!” “卫师今日乃是新郎官,新郎与新妇不必向本宫施礼了。” 方才,张桂芬说话时,并不是用公公、婆婆这些词汇代替。 “.” 但凡身为女子,谁不会羡慕呢? 等接亲队伍返回伯府时。 闻言,张桂芬笑道: 饱了就好 卫渊笑道:“你们哪也别去,就跟在我旁边。” “.” “你们可吃饱了?” 如此近的距离,太子也是听到了一些人的声音。 而是‘父亲’、‘母亲’。 卫恕意瞧着花轿已经落地,连忙使唤几名女仆去撒花瓣。 但是张桂芬来之前就说,想让明兰将她迎出轿。 明兰微微皱眉道:“该出轿了。” 事实上,许多高门贵女,在成亲后,不少人都会有个诰命身份。 历朝历代,赏赐诰命夫人,很少有用边城为名。 此话一出,所有宾客都大笑不止。 可见,张桂芬心思之诚。 张桂芬低头不语。 然而,张桂芬却是不为所动。 明兰握着张桂芬的手,道:“舅妈辛苦了。” 明兰莞尔一笑,“舅妈是担心我舅舅吃多了酒,只知道自个儿呼呼大睡,不理你了吧?” 就在三跪,九叩首,六升拜这些环节结束后,负责赞礼之人,卫氏族老卫游本要喊出那句‘礼毕、退班,送入洞房’时。 但是张桂芬却说,可以拜父母灵位。 从伯爵迈向侯爵,若无军功,是压根不可能的事情。 明兰本想着要吓吓她,结果看到她这般劳累,属实有些于心不忍了, 卫渊拱手道:“谢殿下。” 往那一停,便会有人来敬酒。 “你还不知?今日乃是忠勇伯成婚,官家特许,禁军开道,以彰显浩荡隆恩!” 这份号召力,在这天子脚下,可谓屈指可数。 闻声,众人不由得皱起眉头看去。 恩典? 卫渊翻身下马。 “真的是他们?他们可都是军中炙手可热的俊杰,竟然在抬婚轿?” “卫侯爷,你今日要多吃些酒才是!” 按理说,这一环节,需要安排一位年幼的女子去迎新娘出轿。 随后,又将明兰唤来,“快去迎你舅妈出轿。” 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 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的卫恕意与卫如意都是目含秋波。 别说什么酒量惊人。 听到他们的言谈,就连茶铺掌柜的都好奇起来。 卫渊也看向声音来处,乃是太子赵曦所言。 张桂芬瞬间脸颊羞红,她没想到,明兰竟是敢那么大声。 “我张桂芬的外甥女,成亲之后,岂能连个诰命都没有?” “卫师,新郎新妇不必下跪接旨,这也是我向父皇求来的恩典。” 朱总管作揖道:“诺。” “嗯?竟是徐护军他们在亲自抬轿?” 二人同时点头道:“饱了。” 初步猜测,一是想让卫渊莫忘初衷,二是特意用此彰显张桂芬将门虎女之称。 “好!” 明兰自是不会拒绝她的请求,于是听到自家娘亲所言后,就连忙来到花轿前,掀开车帘,拉了拉张桂芬衣袖三下,道: “新妇出轿了。” 说罢,她又看了一眼那见不到尽头的接亲队伍。 但今日毕竟是两家大喜之日,势必要让京城里多数人家知道,所以特意绕了几条街道,返回伯府。 此话一出,围观者都是一愣,旋即都朝着张桂芬竖起一个大拇指, 随后,他缓缓展开圣旨。 见状,众人再次跪拜。 这时,张桂芬已然依偎在床榻上迷瞪起来了。 宣读完圣旨之后,赵曦笑呵呵说道:“你们都快起来吧。” 拜卫渊父母期间,张桂芬神情肃穆,言辞诚恳, “儿媳卫张氏,拜见父亲,母亲,望父母在天之灵有知,今后儿媳必与夫君携手共进,不离不弃,若有违此誓,人神共诛。” 与从杭州一道而来的好友,也挤到门外去看,耳旁顿时传来那好友的声音, 赵曦说了一声。 “我娘也是.不知以后我有没有机会,也弄个诰命。” 二人一同进府,跨马鞍,步红毡,一同前往正堂。 待她将要出轿时,跟过来的秦蒹葭等人连忙走上前去,站在左右两侧,送她进府。 “若是你将来郎君不为你讨个诰命,那舅妈就为你讨。” 这是特赏,并不是随夫家品阶晋升再赏。 “.” 议论时,众人也都迎了上去。 闻声,众人都是脸色一惊。 “等过几日,咱们一家人再去樊楼好好聚聚。”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曦打断,“求都求来了,若是卫师您不要,岂不是辜负了学生的一片苦心?” 而且,卫渊的这个侯爵,真要是论起来,要比宁远侯低半头。 张桂芬虽然是明兰的舅妈,可二人的关系更像是至交好友,由好友迎出轿,也是想着可以分些喜气给明兰。 “要是等将来太子登基,这位卫将军不得了啊!” “慎言!” 但是像张桂芬这样,直接就是二品诰命的,可谓屈指可数。 就在这时,路边一间刚开没多久的茶铺里,不少客人听到外面的欢呼声,都是站在铺子门外观看,进而议论纷纷, “那些带甲之士是禁军吗?好大的阵仗啊!” 卫渊来到她的跟前,将花球一端牵在她的手里。 毕竟,今日来的文官就他们几个,若是几人围坐一桌,不免显得冷清。 由于她带来的那些婢女们与明兰都颇为相熟,所以在明兰前来,又见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索性都全当没有看见。 张桂芬道:“等你遇到心仪男子,成婚的时候,就能理解我了。” 瞬间,不少宾客都迎了出去,人人洋溢着喜悦之情, 闻言,茶铺掌柜的掩嘴一笑道:“好了,快去干活吧。” 卫渊父母早去,他原本是要省略拜父母这个环节。 忽的,正堂外响起一道急切的声音, “且慢,卫师且慢!” “待会儿用完饭菜,就去陪陪你舅妈。” 盛长柏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大感不妙,但为时已晚。 卫渊与张桂芬也是如此。 “舅妈.” “没想到,舅妈刚成亲,就已经是诰命了。” 说白了,只授终身,而且并非是以地域封侯。 卫渊看了一眼身旁的张桂芬,轻声道:“桂芬妹妹,得你如此,夫复何求。” 卫渊将张桂芬搀扶起来。 “本宫求了父皇许久,总算是能赶在大礼结束时,将这恩典送来了。” 明兰笑得很开心。 手拿纱扇遮挡面容的张桂芬笑道:“叫舅妈。” 为了防止张桂芬独自待在屋里无聊,特意叮嘱明兰, 卫府这场喜宴,全京城所有的勋贵都来了。 顿了顿,他笑道:“卫师乃是本宫的老师,老师成婚,本宫这做学生的,焉能不来恭贺?” 虽然没有这样的规矩,但成婚之事,若都按照规矩来行事,不免无趣些。 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是侯爵了。 “不愧是将门之女!” 卫渊从伯爵到侯爵,才用了多少时间? 若不是徐长志以豁出性命的方式挡酒,只怕卫渊如今要让人搀扶着了。 张桂芬摇头道:“这凤冠要等你舅舅亲自取下才行。” “.” “参见太子殿下!” 后者笑道:“为了这一日,准备那么久,辛苦是自然的。” 送完太子,张桂芬被人搀扶着去了他们二人的新房。 “.” 若非有徐长志在,只怕卫渊根本就撑不到傍晚。 能亲眼见到自己的舅舅与舅妈幸福,她这个做外甥女的,也极为高兴。 待徐长志挡酒期间,卫渊将盛长柏与长枫这哥俩唤来,问道: 明兰就知道,她没安好心.顿了顿,明兰特意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舅妈,甥女迎您出轿。” 卫渊觉得,大喜之日,请二老灵位来此似乎不妥。 “忠勇伯卫渊?怪不得呢。” 足可见皇恩之重。 紧接着,正堂外就有太监朗声道: “太子驾到!” 张桂芬又说,大喜之日,不请二老在天之灵来见证,才是真的不妥。 更重要的,也可能是让卫渊与张桂芬将来开枝散叶后,也莫要忘记皇族赋予卫氏一族的使命――永保边境安宁,不使胡虏跨过长城。 待太子来到此间,众人纷纷下跪, “人家可是忠勇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像这等人物成婚,自是要与众不同。” 卫渊诚惶诚恐,“太子殿下言重,您能来,就已是臣的福分,臣岂敢奢求.” 无论卫渊在何处,只要还在众人的视线里。 “昨夜里没有睡好?怎么那么犯困?” 最让她们挂念的小弟,今日终于要成家了。 卫渊与张桂芬本也要跪下,结果赵曦却连忙道: “是啊,令人羡慕!” 至于前院那些男客,则就交给了卫渊。 闻言,张桂芬缓缓睁开双眼。 卫恕意姐妹二人在招待后院的女客。 明兰点了点头,“舅舅去忙就好,舅妈那边自有我照料着。” “卫师,恭贺你新婚大喜,但本宫不能多留,待过几日,本宫来卫师家里讨杯酒喝。” 至于卫渊,依旧要应付家里的这些宾客。 从张府到忠勇伯府,其实距离并不算远,即使是走路,至多也就一刻钟左右。 大概就是,卫渊爵位升了一级,已经不再是忠勇伯,而是忠勇侯,未赐丹书铁券,意味着,并不是世袭罔替。 毕竟大周没有忠勇这个地域,却有‘宁远’。 旁观者听到这里时,都是忍不住陆续惊叹道: “太子对卫将军还真是好!” “但是本宫又不知送些什么物甚,只好向父皇求了个恩典。” 张桂芬哪里听不出,明兰这是在打趣她? 当即捏了一下她的鼻梁,道: “你这小妮子,没大没小,如今我与你舅舅成了婚,便是你正儿八经的舅妈,你连你舅妈都敢取笑,我要告诉你舅舅。” 明兰悄悄来到张桂芬身前,轻轻拍了拍她, 陈大牛等人将花轿抬到府门外。 除了他被封侯爵之外,张桂芬也被封了诰命,二品雁门郡夫人。 盛是个会做官的,二姊兄又老实,而且又是自个儿家人,将他们与王安石等人安排在一起,恰如其分。 “卫将军,哦不,卫侯爷,您今日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这一刻,整座伯府内外,又响起了爆竹声音。 “十八抬大轿,十八位堪称无双的年轻将军抬轿.这.真是闻所未闻!” 对于那些人如何想,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卫渊会怎么想。 接下来的事情,正如盛长柏所猜想那般,只要有人给卫渊敬酒,卫渊都会来上一句, “我这两个外甥酒量不错,今夜还有正事,就让他们给我代劳吧,抱歉,实在抱歉。” 一来二去,他们二人直接被人抬着回家了。 第二百二十章:卫哥哥..好官人... 第220章卫哥哥..好官人. 傍晚,除了徐长志等自家兄弟之外,其余宾客几乎都已离开伯府。 就连卫恕意姐妹与明兰也都已返回各自家中。 大概到了戌时二刻。 陈大牛等人均已烂醉如泥。 卫渊在前院找了几个房间,命人将他们送进去休息。 今日来庆贺的禁军将士,都是卫渊亲卫,一人赏了三十两银子与一些布匹,虽然不多,但好歹是一番心意。 等将徐长志等人安排妥当以后,卫渊是一刻都不愿待在前院了,当即快速前往后院新房。 卫渊瞧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奇道:“而且什么?” 细细瞧去,乃是房产、地契与各地的铺子,道: “这些是我的嫁妆,今后,也是官人你的家底。” 此时,明兰早已离去,陪张桂芬的只是几位婢女还有喜娘。 约莫是感觉到了那几人的位置。 “多谢嫂嫂,还请您日后多加管教大哥!” 卫渊握着她的手,半坐着依偎在床榻上,问道:“你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张桂芬凭借着剩余的微末亮光,亲自为卫渊褪去衣衫鞋履。 见状,张桂芬瞪了她们一眼,小声道: “侯爷还睡着呢,别吵醒他。” 张桂芬白了他一眼,道:“待会儿还要去祠堂呢。” “我在爹娘灵位面前偷偷发过誓,终此一生,要帮着官人,将咱们卫家兴盛壮大任何有损家族门楣、威望与前程的事情,我自是不许.” 圣人说白日宣淫,是指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宣淫不可。 “能嫁给夫君,应该是我的荣幸才是。” 张桂芬瞧着他说话语气颇为认真,下意识开口道: “我一介女子,能嫁给夫君这样的英雄,此生已是别无所求.” 她初经人事,哪里能禁得起这般折腾? 张桂芬生怕因自己洗漱穿衣的动作太大,惊醒了还在熟睡中的卫渊,便是去到一旁。 “当我与夫君定下亲事时,整座汴京城里的人都说,官人占了一天大的便宜。” 卫渊又起身吹灭,只留了一根蜡烛。 张桂芬的那几名婢子见了,连忙转身偷笑。 卫渊一手将她揽在怀里,另外一手抚摸着她的脸庞,笑道: “我哪里有说娘子像个男人了?” 等什么? 张桂芬不解。 “若不是东南一行,我只怕也攒不下这些家底。” 听到这里,卫渊大为感动。 卫渊笑了笑,将她抱在怀里,沉寂了半夜的心此刻又躁动起来,欲行好事。 “我滴亲娘嘞,这一箭要是射在身上,那不得去见咱死去的那些袍泽兄弟们了?” “若让旁人知道,只觉着咱们卫家没有家风也有损官人名望。” 宝珠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卫渊听到屋外再无动静,这才将弓箭放回原处。 “我卫渊此生能娶到娘子,是我的福分。” 说到这里,她又一脸正色道: “而且而且” “我向官人也耍了一些小心机只是官人不曾发现过罢了。”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片刻后,卫渊将她搂得更紧,贪婪地吸吮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问道:“你怎知,我心里的想法” “在呢。” 他未从床榻起身,而是轻声唤道:“桂芬妹妹?” 门外顿时响起徐长志、陈大牛等人的声音, “早就给你说了,咱们大哥射艺超绝,能运用兵法,你们便是不信。” 夫君? 张桂芬身上的衣衫被卫渊暴力扯下,她虽然害怕,但又不敢明言,索性便是缓缓闭上双眼,选择逆来顺受。 张桂芬笑了笑,“我才不与官人说,这事,要让官人你猜才是,而且要猜一辈子。” 只是看着卫渊还一脸的意犹未尽,索性便豁出去了。 昨夜宛若一场梦似的。 自从被封了爵之后,卫渊最想做到的一件事,那就是经过自己或是几代人的经营,可以让卫氏成为仅次于皇族的大周第一名门望族。 而后便是迫不及待的抱起张桂芬。 卫渊抚摸着她的额头,关心询问起来。 张桂芬羞涩道:“除了皇后娘娘,寻常女儿家,一生就有那么一次机会戴凤冠,自然要等着夫君亲自取下才是” 张桂芬道:“若让你心里有了别的女人,那是我没本事,我怪不得旁人。” 张桂芬就已将床上的帘子取下,生怕陈大牛他们真看到屋里的动静了,显得很是羞涩。 “.” 见状,张桂芬惊讶道:“官人,这是要.” 张桂芬整张脸都红透了。 随后,他问向张桂芬,“一天没吃东西,你可饿了?” 忽见卫渊起身,将挂在墙壁上的弓箭握在手里。 张桂芬摇头道:“待会儿用过早膳,还要去祠堂祭拜公婆,刚成婚,岂能贪睡?” 卫渊走进房间,看到仍旧头戴凤冠,拿着纱扇遮脸的张桂芬,微微皱眉道: 卫渊看着不远处一桌子饭菜,问道:“你怎么不吃那些饭菜?可是觉得不可口?要不我命人去樊楼买些吃食过来?” 张桂芬再次摇头道:“官人没来,我哪敢动筷?不必那么麻烦了。” 但张桂芬带来的这些人,都是英国公府的老人,是将门里的婢子,她们又深知这位姑爷也不喜劳什子的礼节规矩。 那婢女摇头道:“夫人在等着老爷呢。” 卫渊喜上眉梢,坐在张桂芬一旁,握着她的纤纤玉手,道:“方才你叫我什么?” 至于所谓的收复燕云,或是通过自己的地位与影响力,可以改变后世一些事情. 这都是后话与支线了。 “我们全当见过嫂嫂了,这就散了!” “而且,我自第一眼见到官人时,心里就在想,我必要嫁给官人你,不管千难万难,不论官人是耕田亦或从军,就要嫁给官人,除了官人,我宁可孤独终老.” 卫渊顿时大笑一声。 卫渊瞧了瞧自己搬来的箱子,又瞧了瞧张桂芬拿来的,一时无言,最终,识趣的将自己的箱子关上。 卫渊又道:“你我已经成婚,这里又没外人,叫我一声夫君又何妨?” 张桂芬莞尔笑道:“女人心海底针,官人是猜不透的,其实.” 随后,只见他摆出拉弓搭箭的手势,又缓缓闭上双目,像是在听门外细微的动静。 屋里,听到他走来动静,当即端坐身姿的张桂芬俏脸羞红,就像是寒冬里盛开的梅花,无比娇艳。 卫渊道:“倘若中途我移情别恋了该如何是好?” 张桂芬摇头道:“我哪有那么娇弱。” 此刻,她就真得像是一只任由卫渊揉捏的温顺小猫,从白嫩透红的小脚,到身上每一处的肌肤,他都不曾放过。 张桂芬早已如一滩烂泥,哪怕是稍微动一动,都能感觉有种撕裂般的疼痛感涌上心头。 待卫渊来到此间时,张桂芬带来的那几位婢女,正守在门外,纷纷向他作揖, “奴婢拜见老爷。” 卫渊一愣,“那个时候才多大?” 并且吩咐,今夜都不用来守门或是叨扰。 见状,张桂芬从床榻起身,将婚床旁边的两个箱子也拿了过来,都是一些纸张。 张桂芬道:“好官人,我真不饿,而且而且又不急在今晚这一时.明早我多吃点便是。” 可以毫不违言的说,娶到张桂芬这样的女子,可以让卫渊少奋斗许久。 张桂芬抿了抿嘴,小声道:“夫夫君” “而是在京城那么多年,见了太多的勋贵望族,因家里那些糟心事而逐渐没落” 张桂芬接着说出藏在心底几年的话, “大哥,你这是想要了我们的命啊!” 张桂芬笑道:“我是你妻子,我若不懂官人,那官人希望谁会懂?” 张桂芬道:“刚成亲第一日就赖床,若是让公婆在天之灵知道了,待官人与我百年之后,官人去替我解释?” 闻言,正准备要束发插簪的张桂芬,当即让贴身婢子放下手里的动作,连忙起身来到床榻旁,掀开床帘,坐在床沿边上,看着刚睡醒的卫渊,一脸宠溺道: 距离他想达到的目标,更是能够进一步。 二人双目对视,张桂芬原本白嫩的脖颈都红润起来,愈发让卫渊怜爱。 卫渊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忽然激动起来,给了众人一些银两,便让她们下去休息了。 顿了顿,卫渊正色道: “三个数,若是再不滚,下一箭,可真要射在你们身上了。” 让他以为,有些不太真实。 “夫君切勿这么说” “我不是告诉明丫头了,将你的凤冠取下,你怎么还戴着?” 但如今许多名门望族,为养成家风,是严禁白日行房事。 昨夜,他也不知怎么了,放下了从军多年养成的时刻戒备得习惯,睡得很死,也很安详,仿佛周遭一切动静,都不能打扰自己。 便也就不做理会,各自散去。 她瞧了一眼屋里的烛火。 卫渊瞧着那些饭菜都已经凉了,又道:“我让人重做。” 得此贤妻,所谓的家风、门楣,怕是不用自己去操心了。 闻声,卫渊这边还没觉得有什么。 有从小到大就伺候张桂芬的贴身婢子宝珠轻声问道: “姑娘不睡会了?” 张桂芬悄悄说着。 “我是说娘子你巾帼不让须眉,不似寻常女子但已胜却寻常女子。” 话音刚落,屋外几人顿时大笑起来, “还是嫂嫂说话好听,嫂嫂真好!” 卫渊精力旺盛,忙活半夜才算罢休。 卫渊碰了一下她的嘴唇,道:“还要等等。” “你看你,戴了一天的凤冠,都有印子了,痛不痛?” 卫渊更为好奇了,“长夜漫漫,你好好对我说说,都耍过什么心机?” 随后,只听‘咻’得一声,箭矢穿门而去。 卫渊又将她手中折扇拿来,与凤冠放到一起。 卫渊道:“娘子莫慌。” “.” 成婚之前,早有经验老道的嬷嬷传授了房间秘术,饶是如此,张桂芬依旧止不住的身躯发颤,呼吸加重,显得极为紧张, “官人.将烛火熄了吧” 后者摇头道:“明兰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些吃食糕点。” 听到卫渊所言,张桂芬却一改在他面前的柔弱模样,无比正色道: 听到这里,卫渊心中一喜,旋即就将她抱在床榻之上。 负责伺候张桂芬洗漱的那些婢子们瞧见她这般模样,都是不由得会心一笑。 直到第二天清晨,她仍是觉得双腿发软,就连走路都要让人搀扶着。 “但只有我心里清楚,像夫君这般起于微末的英雄豪杰,即使不靠谁,也能闯出一番天地。” 卫渊摆了摆手,问道:“我娘子可休息了?” 张桂芬执意摇头,轻声道:“到了晚上,随官人如何,妾都依着” “大哥手下留情啊!” 说着的同时,已然站在张桂芬的身前,亲手将那凤冠取下。 卫渊一愣。 听到张桂芬所言,卫渊才深刻意识到,他娶的这位妻子,可不是什么一般女子,更不是什么只知讨男人欢心的红尘女子或如林噙霜那般 而是正儿八经的高门贵女,是有着无双才情的绝代佳人,不是什么俗物艳货就可比。 张桂芬贴在卫渊的胸膛上,也不觉得他身上的酒气难闻,轻声道: 张桂芬明显是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也不敢看他。 新郎进洞房,其实也是有一些俗礼。 待她将要洗漱好时,卫渊才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瞧了一眼枕边空落落的,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但纵使官人今后心里有了其她女人,也万不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我这么说不是为了我自己。” 卫渊故作打趣道:“是是是,我家娘子,那可是将门虎女,什么李娘子、花木兰,都是比不得我家娘子。” “官人.都是自家兄弟,别真伤了他们。” 卫渊道:“不急在这一时,晚会去也行。” 在他眼中,此刻身旁这位衣着极尽奢华,面容极为娇羞的绝美女子,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可以任自己捉弄呵护。 张桂芬娇滴滴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又听那声‘我家娘子’,虽未饮酒,但整个人都像是醉了一样,小声嘟囔着回应道: “哪有说自家娘子是李娘子、花木兰的.我.我就那么像个男人?” 卫渊突然想起一事,将藏在柜子里的大箱子拿了过来,打开以后,张桂芬赫然发现,乃是卫渊这几年辛苦攒下的家底, “今后,就有劳娘子管家了。” “但白日不行,我读书少,但也知圣人说,白日宣淫,无以异也” 等等? 二人紧贴着,卫渊正值血气方刚,哪还能忍住? 遂相拥,相吻,情不自禁,欲从心起。 最关键难得的是,平时卫渊注意不到的地方,或是觉着无所谓的事情,张桂芬都能处处上心,而后让他改之。 如此,卫家岂有不兴盛之理? 第二百二十一章:张桂芬管家 如果换做旁的女子,比如广云台的那位魏行首,定是会应了卫渊的要求。 但张桂芬不是旁的女子。 卫渊这时才真正庆幸,他娶了张桂芬为妻。 这个庆幸,并非是因她的家世背景,只因她是张桂芬。 她亲自服侍卫渊穿衣,这也是她第一次为别人穿衣,虽然略显笨拙,但卫渊很享受此时此刻。 有婢女上前来,想要代替张桂芬为他穿衣,但是都被他拒绝。 众人顿时又大声道: 卫渊连忙询问,“怎么了?冻着了?这祠堂里确实有些冷。” 自家姑娘做了这侯府的女主人,她比谁都要高兴。 所以,卫渊还是很少会说出‘娘子’等诸如此类的言语。 “不要觉着已为人妇,就处处约束着自儿,咱们家才没那么多规矩道道。” “切记,若在犯错,你便收拾东西,滚出侯府!” 那是张桂芬以后要操心的事。 待卫渊收拾利索之后,本要与她一同用早膳。 但那些人,自持是国公府的老人,来到这侯府里,处处都高人一等,张桂芬又岂能不知? 宝珠作揖道:“是,姑娘。” 张桂芬想了想,道:“这些事官人做主就好,不过官人既然问了,那我就说说。” 张桂芬点了点头,吩咐宝珠,道: “我知你喜欢打马球,想去的时候就去,或是让明兰那丫头来陪。” 卫渊摇了摇头,看着祠堂门槛,暗自皱眉道:“明明有留意啊。” 张桂芬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一旁站着的张嬷嬷听到这话,瞬间瞠目结舌。 但主人用膳,何须你一个丫鬟多嘴? 张桂芬深深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 “你要不坐下来吃点?” 宝珠眨了眨眼睛,显得很单纯道:“可是.这里只有奴婢与您” 见状,张桂芬觉得差不多了,手持利剑,让宝珠弄来一根木棍,便走出屋子里,看着站成数排的侯府下人,大声道: “你们有些是出身于国公府,有些是被买来到这里,可今日我要说的是,无论你们之前在侯府,在这个家如何,我都不过问。” 张嬷嬷连忙擦了擦眼睛,笑道:“老奴这是高兴。” 好像是卫氏的列祖列宗在怪罪他,为何将这祠堂弄得这般阴冷,若是冻到了卫家的好媳妇,必拿你是问! 说罢,张桂芬一剑落下。 当他说完这句话,张桂芬任何的异样感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心旷神怡,说不清道不明。 “这两日因我与侯爷成婚之事,府里上下操持得当,一人赏二两银子。” “夫人放心!奴婢们明白了!” “从我这里出去的丫鬟,照顾我时用几分心思都罢,但若是伺候老爷,不能以十全心思,休怪我不认旧情。” 此前,这田蓁也是伺候过张桂芬的。 卫渊点了点头。 打死? “但你没来时,她们毕竟是自由散漫惯了,一向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张桂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林兆远的母亲病情又恶化了, “公公婆婆在上,不肖儿媳桂芬,给二老敬茶了。” 说罢,她轻轻将茶水倒在地面。 说罢,她又下令,让蓁儿跪在自己屋前受罚,同时,让府里所有下人都来观看。 当张桂芬磕头的那刻起。 其目的,就是要让张桂芬过来以后,可以省事许多。 又有微风吹来,烛火再次摇曳,似乎随时可灭,但就是未灭。 “我也只是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但从此以后,谁要是敢做出有辱我卫家门楣,不懂规矩的事情,形同此木!” 这位自个儿从小看到大的姑娘,平日里是极为与人和善的。 “按照规矩,需要在家中摆个流水席,你觉得要不要摆?何时摆?” “今后哪家婚嫁,要备什么礼,或是走亲访友,家里诸多之事,都无需官人操心。” 张桂芬向宝珠使了个眼色,宝珠瞬间就将她搀扶起来,不让她跪下。 这间祠堂肯定是无法与忠烈寺相提并论。 “听说当初雁门之战时,是兆远兄弟不远万里的跑到扬州送家书?” 卫渊方才所言,张桂芬听了没什么。 “今后,这事就劳烦桂芬妹妹了,我也懒得操心。” ―― 用完早膳,卫渊就带着张桂芬去了侯府里的祠堂。 被张桂芬亲自点燃的烛火,于微风中轻轻摇曳着,像是一个个小精灵似的,在欢欣雀跃。 贴身伺候他许久的丫鬟田蓁也是一脸嬉笑道: “我与大姐的意思是,待回门以后,就商议着准备此事,官人以为如何?” 张桂芬道:“那也不行。” 但考虑到,若是逢年过节,因为一些事情抽不开身,无法前往忠烈寺,所以又在家中弄了个小祠堂。 田蓁连忙摇头,“奴婢不敢。” “尽早办,我担心” “嬷嬷无论管账还是管家都有一手,若是没有嬷嬷您操持,只怕这府里,还不知要乱成个什么样子。” 原本心存怨念的田蓁,此刻就只剩下感激涕零,接过药膏,连忙恭敬作揖道: “奴婢明白了。” 由于她与那叫蓁儿的丫鬟,都是从张府里过来的。 待卫渊穿好衣衫,她又亲自为卫渊束发,将每一缕发丝都如若珍宝般的,整齐的束在一起。 张嬷嬷有所惊骇。 田蓁曾是她的贴身丫鬟。 卫渊父母早去,大婚第一日敬茶这个环节,就只能来祠堂了。 卫渊愈发觉得张桂芬贤惠, “回门之后,朝廷里有不少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每日陪你的功夫较少。” 不然,若让旁人知道,还以为堂堂侯府没个家教。 卫渊叹道:“行军作战,哪有不死人的?别说李川,哪怕是岳父大人出征,身为统率三军的主帅,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毫发无损。” 可张桂芬担心,长此以往下去,那些下人们,在自家夫君面前,也摆出国公府出身的谱该怎么办? 必须要让这个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张桂芬只是笑着,不再言语。 随后,张桂芬才去大堂那边用膳。 张桂芬将褥单扯下,亲自叠了起来,放在了一个空荡的箱子里好生保存,语重心长道: “你换个新褥单就是,这个交给我,你不用管。” 可能是‘桂芬妹妹’这几个字眼叫惯了。 张桂芬道:“从明儿个起,由宝珠跟着老爷,让蓁儿先留在我身边,我先教她一些规矩。” “祖宗在上,不肖晚辈卫张氏给列祖列宗磕头了。” 张桂芬道:“官人如今贵为侯爵,又执掌荡虏军,位高权重,家国大事,才是官人应该去关心的。” 从祠堂外突然刮来一阵微风,让人自感一阵清爽。 张桂芬正色道:“还知道自己不敢。” 张桂芬嫁给卫渊,上无公公婆婆,按理说,只要过来就能直接管家。 待卫渊前脚刚走,她又回到床榻前,看着褥单上的点点梅花,不由得俏脸一羞。 若是遇到不懂得,张嬷嬷总会耐心的解释。 好像就围在自己四周,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感觉。 张桂芬连忙道:“您要是再这样,连我都要掉泪了。” 不知为何,张桂芬突然打了个寒颤。 张桂芬连忙道:“自官人回京后,我本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向官人说说此事,可一直都没找到机会。” 今日那田蓁所犯之错,本是一件小事。 卫渊又道:“用膳吧,待会儿去了祠堂以后,你再回屋歇会,我去准备回门之礼。” 卫渊笑道:“回门之礼乃是大事,怎么能是琐事?” “但若今后犯错,就滚出侯府或是乱棍打死。” 张桂芬才看向膝盖已经跪得浮肿的田蓁,语重心长道: “你曾是跟在我身边的老人,我今日罚你,一来是你犯错,二来是若不罚你,那些国公府出身的老人们,便事事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 卫渊点了点头,刚一脚踏出祠堂时,却突然被祠堂门槛给绊倒,差点儿就摔了个狗吃屎。 “这是上好的药膏,你回去之后涂一涂,听说你家中有个小弟,正缺活计,我让他去一间铺子里当伙计,多劳多得,也算是给他个可以安身立命的机会。” 过了会儿,张桂芬才觉得是错觉,索性不再理会。 反倒是卫渊觉得脊背发凉。 闻言,张桂芬面色一肃,“理当如此,这位李川兄弟,当真是一位好男儿,可惜.” 张桂芬语重心长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今后嘱咐府里的下人,谁若敢再没规矩,一律乱棍打死。” 那丫鬟无论伺候过谁,昔日无论与自己关系有多好,但该教训时,仍是要去教训。 所以,张嬷嬷平时管教婢子时,对蓁儿平时所作所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祠堂里每一根蜡烛上的火苗,仍是微微摇曳着,似是在欢舞。 ―― 午后,卫渊前去寻大牛等人的空档。 张桂芬淡淡说着。 卫渊见她几句话就将那丫鬟吓个半死,笑道: “这府里多数下人都是由岳母大人一手安排,张嬷嬷管着。” 这是张桂芬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张桂芬摇头道:“官人别担心。” 田蓁瞬间脸色一白,欲要跪地认错。 她们赫然见到宝珠姑娘拿来的木棍,已经一分为二,见状,众人无不胆颤心寒,纷纷作揖道: “请夫人放心,奴婢们明白了。” 说着说着,眼眶里竟是有泪花在盘旋,似是要哭出来了。 张桂芬道:“今早我与侯爷用膳时,蓁儿那丫头忒没规矩了些,我与侯爷用膳,她竟是敢插话,想来平时在侯爷身边也是如此?” “我在忠烈寺那边为李川兄弟置了牌位,逢年过节时,只要大牛我们几个在京中,都会去问候问候。” 卫渊点了点头,“我去东南时,听说你为兆远说了门亲事?可定下日子了?” 也必须要让那些过来的国公府老人知道一件事,无论国公府还是侯府,谁若想摆什么谱,那便狠狠罚之! 蓁儿体质柔弱,跪地上不足半个时辰,便已然有了种要昏厥的意思。 张桂芬来到祠堂的那一刻,看着卫氏列组列宗的牌位,总是觉得那些祖宗们也再盯着自己看。 刚说完。 张桂芬点了点头。 “代州一战时,李川带着人出关刺探军情,被辽贼擒获,当场自绝身亡。” 没想到,做起事来,竟是与老夫人一般无二,同样的雷厉风行。 只是有很多暗地里的账,嬷嬷不知道罢了。 张桂芬一直在与张嬷嬷看侯府的账本。 张桂芬道:“这些琐事交给我就好,官人只管忙自己的。” 张嬷嬷笑道:“能得夫人您一句夸赞,老奴是打心里高兴,这一恍惚,夫人也成了家,老奴这心里,真是” “是,老奴记下了。” 因此,卫渊还有所感慨道: “以前我总是想着要将卫家兴盛,可极少感到什么是‘家’。” 卫渊道:“这事你与大姐做主就行,兆远兄弟是个苦命的,如今业已立,也该成家了。” 宝珠连忙道:“奴婢记住了。” 宝珠跟在她的身后,低头问道:“奴婢将这褥单洗了吧?” “告诉府里的下人,我张桂芬行事,一向恩怨分明,有过必罚,有功必赏。” 张嬷嬷恭敬地说道。 “今后府里的婢子们,由你来管。” 张桂芬很满意,最起码,家里的账本,在明面上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她的母亲考虑的实在是过于周全。 “老爷说得对,姑娘哦不,夫人,咱们家确实没那么多规矩,您尽管原先怎样,现在就怎样。” 张嬷嬷一脸尴尬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亲自点燃祠堂里的每一根蜡烛,与卫渊跪在一起,看着眼前的牌位,双手合十, 张桂芬敬茶之后,又朝着卫氏列祖列宗三跪九叩, 毕竟张桂芬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 待张桂芬与卫渊起身准备离开祠堂时。 但张桂芬以还未收拾妥当为由,让卫渊先前去大堂那边用膳。 见状,张桂芬才让田蓁起身,待众人退下后。 “桂芬妹妹,此生娶你为妻,当真幸甚。” 卫渊道:“我想起一事,如今我被官家升为侯爵,虽然不是世袭,可好歹也是侯爵。” “成婚时排场太大了些,纵然官家现在不觉得有什么,可我们若是再摆流水席,不免会让官家觉得咱们太张扬了。” “对此,张嬷嬷也说了我好几次,说我这样不行,会惯得下人没了规矩。” 却见卫渊一直在等她,“收拾好了?” 张桂芬一脸肃然,“大声些!都没吃食还是如何?!” 张桂芬微微皱眉道:“以后不要再叫姑娘,要叫夫人。” 侯府里管事的,几乎都是从张府过来的人。 张桂芬笑道:“我若每日伺候你宽衣穿衣沐浴洗漱束发,你是不是每日都要这般想?” 待二人走了以后。 见状,张桂芬连忙搀扶着他,“官人没事吧?” “不如就等这个月过去,待到月末,再请一些亲朋好友到家里聚聚就是。” 卫渊摇头道:“不过是外人谣传而已,真正送家书的人是李川,不过兆远也是斥候出身。” 这哪是管家啊? 是将国公爷管理军队那套方式给拿来了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哪只手动得明兰,就废哪只 相较于明兰,张桂芬还未嫁过来之前,并未表现出管家的天赋。 或者说,张桂芬根本就不会管家。 但她自幼在国公府长大,从小听到的事迹是父亲与兄长们讨论哪场战役。 耳濡目染下,她可能不太会管家,但若是让她管理军队,她还可能真有一手,不过身为女儿身,难以从军报国罢了。 稍后,张桂芬便开始准备回门之礼。 期间,张嬷嬷说道:“夫人,这汴京城里的望族新妇归宁时,都讲究一个排场,您看,过两日的回门,是否要用宫里赏赐的十八抬御辇?” 张桂芬摇头一笑,“卫、张两家,是一家人,荣辱与共,何须在乎什么排场。” “我与侯爷成婚时,闹得阵仗就足够大了,不宜再搞什么排场。” 张嬷嬷点了点头,“还是夫人您考虑的周全。” 卫渊离开侯府,去寻陈大牛等人,不过是借口说辞而已。 其目的,就是要让张桂芬在府里立威。 他在的话,张桂芬做事,总是要有些顾虑。 将回门之事敲定后,恰巧明兰来访。 张桂芬亲自迎接,笑道:“昨日刚见,今日又来,可是想我?” 明兰应声道:“总要瞧瞧您这位新妇可还适应才是。” 前者握着后者的手腕,行为举止都很亲昵, “你可觉得,我成婚前后,有何变化?” 闻声,明兰认真地上下打量一番。 一夜之间,张桂芬的身上,的确是产生了些许变化,好似更有女人味了一些? 好比是熟透了的果子,就连女子见了,都想忍不住尝一尝是什么滋味。 顿了顿,明兰正色道:“以前觉得舅妈是这京城里名副其实的高门贵女,处处都显着尊贵。” “如今嘛,更像是一位当家主母.昨日我娘亲高兴地一夜未睡着,反复对我说,舅舅娶了您,是卫家的福气。” 张桂芬摇头道:“你今儿个回去之后告诉我大姐,今后就别说这种话。” “要说,也得说我嫁给你舅舅,是我的福气。” 明兰微微颔首,道:“只要舅妈能与舅舅和和美美,谁是谁的福气,倒也无妨。” “舅舅呢?不会刚成婚,就去朝廷里忙公务了吧?” 张桂芬道:“说是去找陈大牛他们几个有事,我也没过问。” 明兰故意捉弄道:“舅妈就不担心,舅舅今夜里又与那些袍泽兄弟去广云台?” 张桂芬早就习惯了她的这张嘴,不急不躁道:“去呗,你舅舅要是想去,我还能拦着?” 明兰朝着她竖起一个大拇指,“还是舅妈大气,今后这京城里谁要说您是妒妇,我第一个不愿意。” 张桂芬白了她一眼。 明兰又道:“今日来寻舅妈,一来是看看舅妈在忙什么,二来舅妈若是无事,陪我去逛逛如何?” “集市那边新开了一家茶铺,掌柜的是从杭州过来的,舅舅在东南时,喝过她做的茶汤,还称赞茶做得不错。” “咱们一同去瞧瞧,顺道请教做茶汤的一些手艺,等您学会了,可以做茶给我舅舅品鉴。” 闻言,张桂芬瞬间来了兴致,道:“你舅舅还喜欢喝茶?” 明兰道:“无事时总要喝上两杯,总不能整日饮酒吧?” 张桂芬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便就前往集市那边。 若不是明兰带路,张桂芬都很难发现集市中的一处偏僻角落里,竟是还有一间茶铺。 “赵氏茶铺?” 张桂芬喃喃一番。 门面虽然不大,但也有两层小楼。 明兰道:“咱们京城里的铺子租金极昂贵,听说这掌柜的为租下这间铺子,费了不少的手段。” “虽只开业几日,但往来饮茶的人却是不少。” 她带着张桂芬刚走进来,善于察言观色的赵掌柜的就瞧见了,连忙迎上前,作揖道:“盛姑娘来了,见过盛姑娘。” 这赵小娘子虽然来京城的日子不久,但是却也听说了盛明兰的一些事迹。 虽是家中庶女出身,可人家的娘亲乃是当朝诰命,又是国公爷的义女,人家的舅舅与舅妈,都是当朝风云人物。 她愈发庆幸,当初在杭州时,选择与眼前这位盛姑娘交好了。 别的不说,就说城中一些勋贵女子,听说盛明兰经常跑到这来喝茶,便也抱着试试的态度来品鉴过。 可谓吸引了不少有质量的客人。 假以时日,若是那些女儿家聚会什么的,都来此处,光靠着她们,也能赚够铺子的租金。 盛明兰介绍道:“赵掌柜不必客气,这位是我舅妈。” 闻言,赵小娘子猛地一惊,旋即再次作揖, “不知是雁门郡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张桂芬朝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笑道:“给我们安排一处雅间吧,瞧瞧你的手艺。” 赵小娘子喜出望外,连忙伸出一手,“贵客楼上请。” 张桂芬可是忠勇伯的妻子,英国公府的嫡女。 这身份.要是能与之交好,简直想都不敢想啊! 紧接着,赵小娘子就亲自带他们来到楼上一处雅间,恭敬地向张桂芬开口道: “不知夫人想喝些什么,我们这的果子也不错,品茶时吃点果子,更为惬意。” 张桂芬被封雁门郡夫人这事,已经张了皇榜,众所周知, “你们这茶品有多少?最好喝的是哪一种?你来推荐一番。” 这时,她们所待在的雅间外面,正有两位带甲侍卫守着。 此二人都是卫渊亲卫。 卫渊在离开侯府之前,就从荡虏军亲卫里调来百名好手,负责张桂芬的安保工作。 她觉得这太张扬了些。 无奈,卫渊只好从百人里又挑选出三十余名好手,有部分是守在府里。 另外有几人,负责在张桂芬出门时,贴身保护她。 说实话,天子脚下,能出现事情的概率不多。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今盯着卫渊的人太多了。 别看雅间外只有两名亲卫守着,但是,随着她来到这间茶铺,隐藏在四周的卫渊亲卫,少说也有十余人。 这排场,可堪比皇室贵胄暗访民间了。 雅间里,赵小娘子推荐了几个茶品。 张桂芬让其一律上来,若是觉得好喝,她便请教那些茶品的做法。 心里想着,若是今后,卫哥哥喜欢喝我做得茶百戏 想着想着,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她已经决定了,等回门之后,多去几家茶铺,学学这做茶的手艺。 大概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左右,张桂芬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问道:“怎么那么慢?” 她刚成婚,在外抛头露面,属实不太好。 除了明兰之外,只怕旁人今日也喊不出她来。 明兰道:“不太清楚,在等等吧。” 忽而,她们二人听到有些嘈杂声音传来,隐约听到‘衙门’、‘带走’之类的词汇。 张桂芬与明兰心生好奇,遂打开雅间。 守在外面的亲卫当即抱拳。 张桂芬看向一楼铺子里,来了几名官差,不由得皱起眉头。 忽见一人朝着赵小娘子开口道: “是她,就是她,从杭州来到京城,要敲诈欧阳公子!” 闻声,那几名差役拽着赵小娘子就要往外走。 见状,明兰连忙开口道:“且慢!” 说着,她走下楼去。 张桂芬朝着身后一位亲卫使了个眼色。 那亲卫旋即紧跟在明兰身后。 明兰站在赵小娘子身前,问向那几名差役,道: “不知她犯了何罪,竟是劳烦几位吏胥大哥为何要将她带走?” 为首差役看到明兰身后的的带甲之士,当即不敢小觑,作揖道: “衙门办案,还望姑娘莫要插手过问。” 赵小娘子突然跪地道:“请盛姑娘做主,我来京城,一是为了想要好好做生意,二是为了寻我未婚夫。” “可是到了这里才知,我那未婚夫早已心有所属,这些人欲将我抓走,是担心我会误了那无情郎的好事。” 她简短的将事情原委说出。 明兰是属于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的性子,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审时度势的情况下。 像是现在这般情况,她万不会就让差役将赵小娘子带走。 女子一旦入了公堂,非死即伤。 带着差役过来的那个中年男子冷哼道:“明明是要缠着欧阳公子,竟在这里倒打一耙,简直不知羞耻!” 随后,他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向明兰开口道:“姑娘,还请你莫要多管闲事!” 说着,他便越过差役,推了下明兰,欲要将她身后的赵小娘子带走。 而明兰因一时没有防范,退了几步,差点跌倒。 张桂芬见状,立时大喝道:“放肆!” 随着她话音刚落。 整座茶铺内外,顿时涌出十余名带甲佩刀的将士。 他们原本并未露甲胄,而是用一层外衣裹住。 如今,纷纷都将外衣褪去,围住了那几名差吏。 为首的捕快拱手道:“不知几位隶属何司?这茶铺掌柜赵娘子涉嫌卖假茶,已有不少人喝坏了肚子,按律,我们需要带她回去审讯。” 话音刚落,就有一名将士将腰牌取出。 那捕快一瞧,竟是‘荡虏军’腰牌,当即吓了一跳,连忙恭敬作揖, “不知是荡虏军,冒昧了,我们走。” 说罢,就欲带着那些个捕快离开此间。 然而,荡虏军的十几名将士却不为所动。 直至张桂芬来到明兰身前,关心问道:“无碍?” 明兰摇了摇头。 张桂芬看向那中年男子,沉声道:“方才,你哪只手臂撞得她?” 那中年男子此刻早已看清形势,魂儿都要被吓走了,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终,忽的跪倒在地。 见状,张桂芬道:“既然不说,那就将你两条手臂都给废了。” 刚说完,就有两名将士分别擒住那中年男子,稍稍一用力,他那两条臂膀便已断骨。 剧烈的疼痛感瞬间涌上心头,仅是片刻,就已晕厥倒地不起。 随后,张桂芬又瞧了瞧那些捕快,道:“哪个衙门?” 为首一人心生惊骇,连忙恭敬道:“小的来自开封县衙。” 汴京城有开封府,开封府下辖多县,其中一县就名‘开封’。 张桂芬道:“你说她的茶,是假的?” 那捕快顿时不敢言语了。 张桂芬看向赵小娘子,笑道:“去将你方才为我推荐的茶品做出来,我要尝一尝。” 赵小娘子喜极而泣,心说今日若非遇到贵人,只怕难以善了,甚至会被那薄情郎赶出汴京也不一定。 她连忙点头,为张桂芬开始做茶。 当茶品好了以后,张桂芬与明兰一同坐下品鉴。 原本一楼里是有不少客人,可那中年男子带人来闹这么一场,早就将客人都给吓跑了。 而那些捕快们因为荡虏军将士的身份,也不敢妄自擅动。 所以此刻,整座茶铺显得格外幽静。 张桂芬静心的品着茶水,一时回味无穷,时而会向明兰问道: “这茶挺不错,我在汴京里喝了不少名贵的茶水,与之相比,却总觉得少了些滋味,你推荐的这铺子甚好。” “这个茶叫做戏水丹青?光看这茶汤品色,却是像极了一幅山水画嗯.味道也不错,就是不知你舅舅喜不喜欢。” “.” 说罢,她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赵小娘子,朝着她招了招手,道: “这里是三十两银子,你别嫌少,我今日出门并未带太多现银。” 到了她这个身份,在京城中消费,压根就无需亲自带着银子。 比方说,她去某个酒楼里吃食,待吃好以后,自会有人将钱付上。 如今亲自给赵小娘子付钱,自有一番心思。 见状,赵小娘子连忙施礼道:“要不是夫人您在,只怕我就被那些差吏带走了。” “如今哪还敢收您的钱,而且您给的太多了,我若拿了恩人的钱财,只怕是要折寿了。” “所以这钱,我不能要” 张桂芬笑道:“给你你就拿着,但并不是白白给你。” “自明日起,你抽出半天的功夫,前往忠勇侯府教我做茶,如何?” “作为回报,我每月会给你银子,就当你这铺子里的租金了,怎样?” 闻声,赵小娘子顿时瞠目结舌。 去.去忠勇伯,哦不,是去忠勇侯府上,教雁门郡夫人做茶? 这.这何止是泼天的富贵啊! 只怕是从此以后,再无人敢来寻自己的麻烦了. 一时间,赵小娘子有些不知所措。 坐在张桂芬对面的明兰笑着问道: “怎么?你不愿意?” 赵小娘子连忙摇头,忽的跪倒在地,向张桂芬施以大礼,道: “幸得夫人您看得起,妾自是感激不尽,心中唯有惶恐。” “谢夫人大恩大德!” 说罢,重重磕头。 张桂芬道:“快起来,方才听你与这几名差吏交涉,也是个苦命的女子。” “些许小事而已,算不得什么。” 顿了顿,她看向那些差吏,道:“你们还不走?” 张桂芬当着他们的面喝茶,又让赵小娘子教自己做茶,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难道,她还能找人教她做假茶不成? 那几名差吏从方才言谈中早已听出张桂芬的身份。 卫渊大婚,整座汴京城谁人不知? 此刻,若非顾及着人多,只怕早已被张桂芬的身份吓尿了。 如今,谁还愿过问着这档子破事? 二话不说,便是争先恐后的离开茶铺。 至于那晕厥在地的中年男子,则被荡虏军的将士扔到了街外一处阴暗角落,任由其自生自灭。 原本张桂芬是懒得过问这铺子里的事情,不过既然涉及到了明兰,那赵小娘子做得茶,自家官人也是喝过。 索性,就略微涉足一番,也好让那赵小娘子欠自己人情,好尽心教自己做茶的手艺。 请假,明日多更! 我说最近状态不好...下午睡了会儿发热了... 请假一天!抱歉 第二百二十三章:回门 明兰回家之后,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卫恕意。 后者严厉批评了她,“你舅妈刚成婚,若是在那铺子里发生意外,外人该如何看你舅舅?” 听到这里,明兰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忍不住有些后怕。 若她在那铺子里出了事情,倒也没什么,毕竟是无性命之忧,事后由父亲出面解决便是。 但张桂芬不同,她若被人冲撞了去,传到世人耳朵里,只怕会说卫家不重视这个新妇。 更甚,还可能会影响两家的关系。 虽说是有杞人忧天之嫌,但今后再遇到这种事情,明兰不得不去慎重考虑, “娘亲说的是,这次是女儿考虑不周,幸好舅舅在舅妈身边安排了许多护卫。” 倘若没有那些护卫呢? 若是张桂芬表露身份不及时,受了伤,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而她将此事告知卫渊后,他倒是觉得没什么,“赵氏茶铺?” “我在杭州游玩时,的确是遇到了一伙贼寇,不过并不是冲着我来的。” “至于到底是不是赵氏茶铺我还真记不太清了。” 不说在京城,就说在东南时,他每日要处理的公务数不胜数,更要见几十上百人。 哪里能够记得太清楚? 张桂芬道:“官人不觉得我是多管闲事?” 卫渊笑道:“你想插手过问的事情,便不是闲事。” “为夫当官,是为家国天下,更是为了咱们能够随心所欲。” “如果处处都要殚精竭虑,小心翼翼,为夫又何苦从军杀敌报国?回老家种地岂不是更省心?” 张桂芬噗嗤一笑,“官人所言不错,只是话可以那么说.今日我也思虑了些,若处处都管这种闲事,怕是管不完的。” “咱们卫家根基还是太浅,万般行事都不宜太过张扬,今日之事,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卫渊摇了摇头,“莫想那么多,妹妹,夜深了,该就寝了。” 说着,就欲将她压在身下。 见状,张桂芬脸色红润,喃喃道:“还没洗脚呢” 除非是天热时,否则即使像是卫渊这种勋贵家庭,也很少一日一洗,几乎都是隔日沐浴一次。 寻常不沐浴时,便只泡个脚,就匆匆睡去了。 卫渊点了点头,“那就洗完脚在歇息。” 说罢,就端坐在床榻上,静等着侍女将洗脚水端来。 不料,却是张桂芬起身端来洗脚水,放到卫渊跟前。 见状,卫渊皱眉道:“你是家中主母,这种事让下人来做就是。” 张桂芬蹲下身子,为他褪去鞋履,又轻轻脱掉裤袜,放到一旁,又用着自己细嫩的双手,将卫渊的脚放到盆里, “水温可还合适?” 卫渊点了点头,“夫人快坐着,莫要如此。” 张桂芬笑道:“我是你妻,这种事情,本来就该我来做。” 卫渊拗不过她,只好随了她的心意。 感受着细长指尖划过自己脚背,自有一番惬意。 过了片刻,卫渊将她硬拉在旁边坐下,也亲自拖下她的鞋子。 张桂芬是即羞又惊,连忙道:“官人.” 卫渊抚摸着她的白嫩小脚,一同放进盆里,“一起洗,洗完好早些休息。” 张桂芬低头不语。 玉足贴在卫渊的脚背上,心里像是有蚂蚁再爬,有些情不自禁。 过了会儿。 卫渊连烛火都未熄,便就再次将张桂芬压在身下。 一时间,后者的身躯,犹如一滩汪水,彻底酥麻。 转眼之间,就到了回门的日子。 这两日,卫渊都无太多事情,不是陪着张桂芬闲聊,就是与其在床榻上嬉戏。 导致回门这日,张桂芬上轿子时,都要被侍女用力搀扶着,才能走路。 不时传来的疼痛感,更是让她欲罢不能。 宝珠自幼就跟随在张桂芬身边,见她走路都略显难受,不由得埋怨了卫渊两句,脱口道: “主君与夫人琴瑟和鸣,自然是让人羡慕,只是也该节制些” “这次回门,若是让国公爷与老夫人看出端倪.可该如何是好?” 卫渊尴尬一笑,连忙道:“宝珠说得对,日后定会节制。” 张桂芬瞪了一眼宝珠,“怎么向主君说话的?该掌嘴!” 卫渊与她一同上了车辇,笑道:“无妨,宝珠这丫头也是在关心你。” 顿了顿,他又抚摸着张桂芬的纤纤玉手,语重心长道:“这几日,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这种问题,让张桂芬如何回答? 她不过才初经人事,说身体还没长全都不为过 哪能禁得起卫渊连夜数次折腾? 而且每次都在半个时辰左右 实在是.难以招架。 张桂芬低头不言。 卫渊也觉尴尬,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待来到英国公府,张辅夫妇与张睿、张瞻四人已经恭候多时。 卫渊先下了车辇,然后亲自将张桂芬接下车辇,轻声道:“妹妹,没事吧?” 细细想来,他确实有点儿考虑不周了。 若是让自家恩师知道.太尴尬了。 张桂芬又白了他一眼,低头柔声道:“没事,别担心了。” 随后,她强忍着某处的疼痛感,来到爹娘身边,深深作揖道: “女儿见过爹、娘还有两位兄长。” 卫渊也朝着张辅夫妇抱拳道: “女婿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见过两位舅兄。” 闻言,还不等张辅夫妇说什么,张睿便是连忙道: “咱们哥几个还是向以前,我们是桂芬的兄长不假,但也是你兄弟。” 卫渊笑了笑,没有吭声。 这若是搁在其他家庭,怕是要说张睿不懂事了。 但这是在英国公府,张辅夫妇从来也不拿这个当回事,道: “快进府。” “芬儿,这几日,你可想死为娘了。” 众人走进英国公府时,张瞻向张桂芬笑道: “小妹有所不知,今日一早,娘就在府门前等着了,左盼右盼,不见们过来,这心中别提多着急了。” 张桂芬毕竟已为人妇,行为举止与往日大有不同,搀扶着张夫人的手臂,笑道: “拐条街就是侯府了,今后娘亲想女儿时,差人告诉女儿一声,女儿不就来陪娘亲您了?” 张夫人摇头道:“还能让你天天来陪我?只怕你愿意,渊儿也不愿意。” 卫渊连忙道:“岳母大人此言差矣,咱们两家没那么多说法,改日我与桂芬在家里多住一些时日,陪陪您老。” 张夫人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就年前吧,等鼎儿再回来时,你们在这儿多住一些时日。” 卫渊与张桂芬成婚之后,张鼎就返回了代州。 他本想多留几日,结果却听说,雁门关外有辽骑活动的迹象。 如今天寒将至,每年这个时候,辽骑总会扮做山匪等,劫掠雁门关周遭村落百姓或是商队。 赵祯早已下令,将雁门关方圆百里的村落全部迁至关内。 但是,仍旧难以打消辽骑想要劫掠些财富的心思。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边关总会爆发一些冲突,并不是太大的事情。 卫渊与张辅还有他的两个儿子来到正堂谈话。 至于张桂芬则是被张夫人带到了后院。 母女二人多日未见,张夫人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有很多话想问, “这两日,你在侯府里如何?” 张桂芬如实道:“娘亲放心就好。” “如今整个侯府都由女儿操持管着,平日里也没什么闹心的事。” “不过女儿毕竟是第一次管家,多有不熟络的地方。” “好在明兰有管家的经验,这两日她常来帮女儿。” 闻言,张夫人才算是放下心来,语重心长道: “管着那么大一座侯府,确实是有些难为你了。” “不过平日里,除了管好家之外,也要多对渊儿上上心。” “身为女子,即使管家的本领再好,都不如将自家男人的心牢牢攥着。” 这一点儿,张夫人绝对是有发言权的。 张辅乃何等人物? 武勋之首啊! 结果家中却无小妾之类的女人,唯有张夫人一人。 二人感情和睦,此情可以说是超越了生死,让汴京城里的不少勋贵家眷都是极其羡慕。 张桂芬点头道:“您那好女婿是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知,女儿决然是受不了什么委屈,也会如娘亲所言,好好照顾您那宝贝女婿。” 张夫人笑了笑,“只要你们能将日子过好,我与你父亲就算了却一桩心事了。” “只是.你们毕竟刚成婚,万事还需节制,不可太过.” 听到这里,张桂芬一愣,旋即俏脸红彤彤的。 她岂能不清楚? 这是自家娘亲瞧出自己身上的端倪来了。 怪不得,硬要将自己拉到后院歇着 “娘” 张桂芬低头羞涩。 张夫人笑呵呵说道:“那有什么?我与你父亲,也是这般过来的.” 正堂那边。 只要卫渊与张辅见面,几乎很少谈家事,都是谈国事。 因这两日,卫渊刚大婚的缘故,所以并未上朝,不知朝中发生何事。 张辅先将张睿他们暂且赶走,才压低了声音,向卫渊说起一事, “寒冬将至,有辽使前来朝贡,送来一些猪马牛羊。” “辽使与官家交谈时,官家突然愣神,随后手舞足蹈,口吐涎水,不能言语。” “辽使大惊,遂问情况,韩相说,因官家见辽使高兴,吃醉了酒后来官家就被几个太监搀扶着下去。” “这几日,宫中都无官家的消息传来。” 辽使朝贡,只是面子上的事情而已。 一般来说,他们朝贡之后,大周会送出几倍的回礼。 那些自诩为士大夫的人,认为这种礼尚往来的事情,关乎着国朝与他们的颜面,要体现出天朝上邦的优越感来。 实际上,是担心,要是回礼给少了,会让边关的冲突激烈化,进而引起大战。 武将团体对这事无法过问,反正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武将极为忧郁的几日。 听到张辅所言,卫渊眉头深皱。 官家的身体,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突然手舞足蹈中风了?偏瘫了? 不至于吧? 由于此事,事关龙体,为防国朝动荡,所以韩章等人下了死命令,严禁此事外传。 所以,就连卫渊都不曾知道。 当然,如果这两日卫渊上朝的话,也无需经过张辅的转告,自会知道有关赵祯的事情。 “御医说,官家龙体暂且无恙,只是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为师担心的是,若是辽使将官家龙体欠恙的事情带回国内,会引起社稷动荡。” 卫渊深知兹事体大,连忙问道: “韩相公那边怎么说?可有应对的法子?” 张辅抚须道:“韩相公的意思是,派遣一员大将,暂且镇守边关。” 卫渊心中一惊,“韩相公不会要让女婿去吧?女婿刚与桂芬妹妹完婚.” 并非真的战事来临,只是去镇守边关一段时日,若无战争,连个功绩都没有,白跑一趟,他实在不愿。 张辅笑道:“为师也是这般与韩相公说,你刚大婚,此事尚且只在忧虑之间,并未遇到最坏结果。” “而且,官家若真的有事,你也必须留在京城。” “韩相公拗不过为师,又决定让顾偃开去,可是你顾叔身子骨也不行了。” “所以为师举荐了长志,你以为如何?” 卫渊松了口气,道:“徐长志与辽国交战数次,经验老道,由他坐镇代州,短期内不会有太大风险。” 张辅点了点头,“抽空去看一下宁远侯吧,为师担心,他可能熬不过年关了。” “明日你还要去东宫一趟,经由太子引荐,去拜见官家。” 卫渊道:“请老师放心,学生明白。” 用过午膳与晚膳之后。 卫渊便与张桂芬离开这里。 后者只觉时辰过得好快,心中难免失落。 坐在车辇里时,卫渊安慰道: “这几日没事你就常回来看看。” “咱们两家距离如此之近,倒也不用顾虑太多。” 张桂芬道:“家里还一堆事,能忙完这几日再说吧。” 卫渊道:“明日我要去趟宫里,午后你请大姐来家里,将兆远的婚事定下。” “过几日长志可能要出趟远门,在此之前,咱们叫上大牛他们来家里吃酒,请樊楼的庖丁过来。” 张桂芬微微颔首,“官人放心,我记住了。” 成婚之后,有一个明显好处,那就是一些琐事,完全不需卫渊亲自来操心了。 自有张桂芬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回去路上,卫渊在车辇上看到许多皇城司的人在巡街。 也不知赵祯的身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韩章在这种时候,动用皇城司,是不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倒也能理解,毕竟,身处他那个位置,不怕有功,就怕犯错。 一旦犯错,社稷都有倾覆之危。 第二百二十四章:殿前司都指挥使卫渊 在英国公府时,卫渊听张辅的语言并未太沉重,可见,赵祯的身体并非是到了大限之期。 不然的话,此刻,像卫渊与张辅这样位高权重的武将,就不是在家中,而是在宫外,亲自负责官家安危之事了。 纵然韩章已下令,严禁外传赵祯龙体欠恙一事,但是一些身居高位的武勋或是文官,都已知晓此事。 此刻,宁远侯府。 躺在床榻上的顾偃开正看着一封密信。 身前站着小秦氏、顾廷煜与顾廷烨。 由于顾偃开身体每况愈下,他们都担心,忽有一日,顾偃开会像老富昌伯那般突然撒手人寰。 所以,每晚这个时候,必来请安。 由于卫渊此前的忠告,顾廷烨也特意调查了那戏子,于是才后知后觉,认为自己父亲所为,是正确的。 他也向自己的父亲顾偃开承认了错误。 父子二人之间的嫌隙总算是缓和了不少。 当顾偃开看完那封密信之后,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了不少,看向顾廷烨等人,问道:“最近城中.可有违和之事?” 违和之事? 顾廷烨想了想,道:“每日多了不少皇城司的人巡街,是不是再抓捕什么密探?” 皇城司. 顾偃开喃喃一声,连忙起身。 见状,顾廷烨与小秦氏等人连忙欲要上前搀扶。 顾偃开不肯,看向顾廷烨,“你留下,其他人,都走。” 闻言,顾廷煜与小秦氏微微皱眉,心有不甘,但也只得退下。 过了会儿,顾偃开来到烛火旁,先是将密信付之一炬。 随后,又让人请来文房四宝,写了道札子,准备上达天听, “殿前司都指挥使的位置,为父准备留给卫渊。” “来年科举你若不第,则投奔卫渊,若那时为父尚在,定为你安排一切后路与前程。” “若为父不在了,从今日后,你要以卫渊马首是瞻,他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听懂了吗?” 顾廷烨一愣,旋即深深作揖道:“儿子明白,请父亲大人放心。” 翌日,卫渊身着太子少保官服前往东宫。 太子赵曦见到他来,一扫两日心中阴霾,道: “卫师刚大婚不久,便这么着急要教本宫习武了?” 卫渊作揖道:“臣见过太子殿下。” “敢问太子,如今官家情况如何?” 他并未犹豫,直接选择开门见山。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犹豫,反倒越显得心不诚。 闻言,太子摇头叹道:“不太好,御医说我父皇无恙,可是本宫能感到,父皇的身体已是大不如从前。” 自赵祯突然手舞足蹈之后,除了韩章之外,便是谁也不见。 如今,韩章可谓是大周常务副皇帝,赵祯出事,他无恙,总能会使一些人心安。 卫渊想要见赵祯,唯一的办法,就只能通过太子赵曦的引荐。 如此非常时刻,他来见赵祯,主要是想趁此机会表忠心。 “臣想见一见官家,不知太子殿下您是否.” 话还没说完。 赵曦便点头道:“我带你去。” 与此同时。 皇帝寝宫里。 韩章正坐在赵祯身前,将顾偃开所写的札子一五一十的念给他听。 闻声后,面无血色的赵祯问道:“顾卿身体如何?” 韩章摇头道:“听说是不太好,臣问了御医,说是很难挺过年关了。” 赵祯微微皱起眉头,“怎会如此严重?” 说罢,还咳嗽了几声。 韩章连忙道:“官家,保重龙体啊!” 赵祯叹了口气,“朕的身体,朕比谁都清楚,也就这样了。” “顾偃开想让卫卿担任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卿以为如何?” 韩章想了想,直言道:“臣认为可行。” 闻声,赵祯感到些许意外,“朕以为,你会不赞同此事,毕竟,一直认为,卫卿升的太快,容易滋生野心。” 韩章深呼吸一口气,正色道:“非常之期当用非常之人,陛下保养龙体这段期间,由卫渊镇守禁中,足可保证不出什么乱子。” 顿了顿,他又道:“臣希望可以让徐长志去镇守代州,严防辽国,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赵祯缓缓闭上双眼,有气无力道:“拟旨,封徐长志为代州招讨安抚使,总领边城一应事务,赐其临机决断之权。” 韩章作揖道:“诺。” 待他离开此殿不久,太子赵曦便带着卫渊来了。 卫渊在殿外等待,赵曦走进殿内,跪倒在赵祯身前, “父皇,儿臣来看您了。” 闻声,赵祯缓缓睁开双眼,看向赵曦,挤出一抹笑意, “皇儿来了,地上凉,快坐下。” 赵曦点了点头,“父皇,卫渊也来了,他想见您。” 赵祯‘嗯’了一声,“宣他进来吧,算算时日,他也该来了。” 待卫渊刚走进殿里。 赵祯就将顾偃开所写的札子递给他看,语重心长道: “韩相刚给朕送来这份札子,你就来了。” “怎么样,能担此大任吗?” 卫渊看完札子,深深作揖道:“臣来时并不知此事。” “臣已身兼众任,若是还担任殿前司都指挥使国朝没有这个先例” 赵祯道:“朕将你马军司都指挥使一职卸下,由徐长志担任此职,马军司副都指挥使一职,由秦振担任。” “将荡虏军划在殿前司麾下,你仍旧担着兵部侍郎一职,如何?” 卫渊恭敬道:“臣听陛下的。” 大周马军司与步军司,分别管理着禁军的骑兵与步兵。 若是等将来水军有所壮大,可能还会出个水军司。 但就眼下而言,水军司是隶属兵部管辖。 而殿前司执掌的军队,都是禁军中的精锐之师,并且还负责掌管皇城安危。 这个职务,要比马、步二司都指挥使更为位高权重。 换句话说,卫渊又升官了。 让徐长志彻底接管马军司,那和他接管,又有何区别? 估计徐长志那边的正式任命,要等到他从代州返回了。 “臣今日前来,看到陛下并无大恙,便也就放心了。” 卫渊诚挚的说道。 赵祯道:“卫卿,由你来担任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朕是放心的。” “韩相说,非常之期,当用非常之人。” “对朕来说,当下并不是非常之期,而你,更不是非常之人。” 一句话,就将卫渊推到了韩章的对立面。 是个人都会想,什么叫做非常之人? 这不是在拉仇恨么? 对赵祯来说,臣子间的仇恨,该拉还得拉。 “韩相怎么说,臣不敢过问.” “臣只知道,能为陛下分忧,为国朝尽忠,便是足矣。” 卫渊的回答不卑不亢。 他还能怎么说? 总不能拿着刀去干韩章吧? 如果是旁人,此刻文武之间的矛盾就要被激发出来了。 但是卫渊还真不在乎这个。 他在乎的是皇帝心中如何想。 君臣闲聊几句,卫渊便准备退下。 待离开大殿时,耳旁传来赵祯语重心长的声音, “朕虽不认当下乃非常之期,但朕又不得不重视。” “卫卿,朕与太子的身家性命,就暂且托付于你了。” 卫渊下跪叩首,“请陛下放心,有臣在,则陛下与太子无忧!” 当日,赵祯就亲自下旨,封卫渊为殿前司都指挥使。 就此,卫渊算是正儿八经的,可以接触到国家核心权力的中枢大臣了。 不足而立之年的中枢大臣,想想就令人感到可怕。 但退一万步说,但凡赵祯还有别的法子,也不会这般选择。 顾偃开病倒的不合时宜,其余将领里,唯独卫渊可担此大任。 第二百二十五章:着甲佩刀,镇守禁中! 从殿前司都指挥使这个职位上再进一步就是枢相,或是封疆大吏,替国朝永镇一方。 当前,张辅就在枢相这个位置上。 英国公与宁远侯打拼大半辈子,才勉强走到这里。 然而,卫渊只用了前后几年的时间,就让后来者生出一种高山仰止,望而却步的感觉。 当然,不少人也再唱衰他。 以这个年纪就做到了这个位置,将来还有路走吗? 若是没了前路,岂不成了末路? 当年甘罗十二岁拜相,又能如何? 此刻,侯府里。 就连张桂芬都在担忧这个问题, “殿前司都指挥使官人如今可谓位极人臣将来可该如何是好?” 将来? 卫渊不是没考虑过。 他幻想过和平时期,自己最好的结局。 无非就是替大周永镇一方安宁。 但在此之前,他要坐到身为臣子,最高的那个位置。 至于有没有机会更进一步,最起码,他现在是没这个念头,但他亦在为将来得自己与卫氏考虑,暗中积蓄实力。 “韩相说,非常时期.如今官家龙体欠恙,不知能不能恢复,朝野内外波云诡谲,暗流涌动。” “长志镇守边疆,为夫镇守大内,种家严防西夏,如此,才能确保万一之时,国朝不会有大乱之象。” 一个国家,最为脆弱与危难之际,便是权位更迭之时。 韩章为了预防万一,连卫渊都大胆启动了。 可见,当真是到了不得不有所准备的时候。 至于赵祯究竟能不能挺过这一关,谁的心中也没底。 “这几日,你若是无聊,就将明兰叫来陪你。” “陛下养病这段期间,我可能都要一直待在宫里。”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会命人通知你,届时就待在家里,哪也不要去。” “我将三百名亲卫都调来了,以防万一。” 听卫渊说到这里,张桂芬焉能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紧张地问道:“真会有那个万一吗?” 卫渊摇了摇头,“不清楚,说两句关起门来的话。” 话音刚落,就见服侍他二人的婢子们已经离开此间。 随后,卫渊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为夫倒是真的希望,官家能够挺过这一关。” 张桂芬眨了眨眼睛,不敢说些什么,只能是听着。 卫渊又道:“在外人眼中,太子登基,我才有希望再进一步,成为宰辅之臣。” “但官家一旦.届时势必天下大乱,辽贼若趁机跨过长城,长志与我.可能都拦不住。” 结合大周的实际情况来说,真要是展开国战,同时面对辽、夏,像卫渊与张辅,都无必胜的把握。 尤其还是在皇位更迭之时。 毕竟,在大势面前,个人能力,往往微不足道。 他说的那些话,对于张桂芬一介女子来说,太大了。 但是这些话,卫渊也只能向张桂芬说。 只要不是傻子,任何人都不会希望,赵祯真的出事了。 否则,那真就要天崩地裂了。 翌日。 卫渊就去了殿前司当差。 由他亲自坐镇禁中,别说赵祯和太子了,就连韩章都能睡个好觉。 此刻。 忠勇侯府里。 赵氏茶铺的赵小娘子如约而至。 她前脚刚到府里,明兰就紧随其后。 待来到后院一处亭子间。 赵小娘子才忍不住震撼道:“若是没有人带路,只怕奴家都要迷路了。” 她也算有见识,去过很多地方,可是像侯府这么大的宅院,她还是第一次见。 一旁的明兰笑道:“多来几次就好了,我第一次来时,也有些迷路。” 张桂芬白了她一眼,“你那是迷路?你本就有些路痴之症。” 说罢,又看向赵小娘子,问道:“今日要教我们什么茶艺?” 赵小娘子想了想,道:“上次卫侯爷在杭州时,喝得是紫苏饮子,明兰姑娘已经知道了这个做法,但可能还尚缺一些细节。” “不如今日就教夫人与姑娘紫苏饮子的做法如何?” 张桂芬点了点头,“那便开始吧。” 明兰好奇询问道:“听说舅舅又升官了?昨夜用膳时,父亲说,舅舅现在已算是位极人臣,为武将之最?” 枢密使这个职位虽然有武将曾担任过,但不是只有武将才能担任。 所以,这个职位不能说是武将专属职位。 但殿前司都指挥使是武将这条路所能走到的顶点。 再往上就是一些勋官等荣誉职称了。 “什么武将之最旁人说说这话也就算了,你是你舅舅的亲外甥女,你可不能说。” “舅舅越是升官,咱们平日里就越是要低调行事。” 张桂芬缓缓开口。 明兰点了点头,“昨夜我父亲还想让我问舅舅官家的事情,我拒绝了,不然怕有大祸。” 张桂芬一脸欣慰道:“你知道就好,朝廷里的事情,咱们别操心,自有你舅舅他们应对着,天塌不下来。” 明兰不再多言。 而坐在一旁的赵小娘子,愣是连话都不敢说。 就连与忠勇侯有关的女子,张口闭口都说些令人感到惊叹的大事,更遑论是忠勇侯本人了? 一些话,左耳朵听到了,右耳朵得立刻出去,否则,就像明兰姑娘说的那样,恐有大祸临头。 三女做茶期间,张桂芬看向赵小娘子,好奇询问道: “赵掌柜的茶艺不错,靠着这份手艺,在京城中谋条生路是可行的,因何故惹上了官司?” 官府的人即使再想找她的麻烦,也得等有朝一日,她不来教张桂芬茶艺的时候。 这就是忠勇侯府的威慑力。 赵小娘子简短的将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她乃艺伎出身,在大周是属于贱籍。 后来靠着自己一点儿一点儿攒下的积蓄,才勉强赎了籍,后来在杭州一带开了个小茶铺。 当时与一个读书人好上了,二人甚至还私定终身。 结果现在才发现,那读书人不过是图她的钱而已,用她的,吃她的,就连上京赶考的路费也要她掏。 不料,今年会试并未举行。 可那复姓欧阳的读书人,就一直待在了京中,也没给赵小娘子写信。 她只好找来京城,却意外发现,那复姓欧阳的读书人竟是傍上了官宦人家。 他让赵小娘子做妾,赵小娘子不肯,一来二去,二人有了口角矛盾。 复姓欧阳者,想将赵小娘子赶出京城。 听到这里,张桂芬好奇道:“欧阳.与当朝参知政事欧阳永叔是何关系?” 欧阳永叔?参知政事? 即使赵小娘子再孤陋寡闻,也不可能不知道欧阳永叔。 在她心里,欧阳永叔可是仅限于民间传说中才存在的人物,与卫渊一样,是当之无愧的擎天柱石 叫欧阳的读书人,岂能与那种大人物攀上关系? 赵小娘子摇头道:“那位欧阳大人,我是听说过的,虽说都姓欧阳,但两者并无什么关联.” 张桂芬点了点头,“那负心汉攀上的官宦人家是吏部官吏,吏部王尚书与我家关系不错,改日见了王尚书,我向他念叨两句,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吏部王尚书? 尚书?! 听到这里,赵小娘子心头一惊,连忙道:“奴家这些小事,怎敢劳烦堂堂尚书大人出手过问?” 张桂芬摇头道:“无妨,一句话的事情而已,那位王尚书嫉恶如仇,若是让他知道,他治下还有这等官宦人家,必是不会轻饶,那欧阳的前途也就到这儿了。” 此话一出,更是让赵小娘子感激涕零的同时,也是心怀惊惧。 一句话,就将一位有着不俗才华的读书人前程给断了? 这就是堂堂忠勇侯府夫人的底气吗? 简直不可思议! “那欧阳毕竟还有功名在.” 赵小娘子心怀忧虑。 张桂芬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改日他便没那所谓的功名了。” 闻声,赵小娘子竟是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向她下跪道: “夫人待我已是恩重如山,如今又让夫人掺和此事奴家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感激” 张桂芬朝着一旁的宝珠使了个眼色。 宝珠将她搀扶起来,随后,众人就听张桂芬缓缓开口道: “我帮你,是因为你是女人,身为女子,受了委屈,就不该让那些负心汉逍遥法外,就该让他有应得的报应。” “其次,我也不是白帮你,今后你若有空,就来教我做从茶。” “若是有那么一日,侯府招待客人,你若无事,就来亲做些茶点,如何?” 首先,赵小娘子的茶做得确实好喝。 如果今后侯府招待客人,也用她做得茶,定然不同。 毕竟,以前的张桂芬,可以不用与各家勋贵的女子家眷们往来。 但是现在,她不仅是英国公夫妇的女儿,更是忠勇侯府的大娘子。 少不得时常要请各家勋贵望族家眷前来。 女子们聚在一起,又不像男子以饮酒为乐。 更多的时候,是品茶茗香。 就在三女做茶言谈间,忽然,田蓁急匆匆过来,道:“夫人,侯爷回来了,说是要沐浴着甲佩刀。” 着甲佩刀? 莫非是出事了? 想到这里,张桂芬豁然起身,连忙向卫渊收藏甲胄兵刃的房间走去。 明兰也是担心出事,就紧随其后。 赵小娘子与卫渊有一面之缘,后来又听说,如果不是他的一句话,她在杭州的铺子早就关门大吉了。 于是想去感激一番,便也就跟在明兰身后。 可刚迈出步子才猛然警觉,此事去道谢感激,是否不妥? 但事已至此,她若是返回原先的亭子里,怕更是不好,索性就跟着去了。 待来到兵器房那边。 张桂芬等人就听陈大牛嚷嚷着说道:“那夏使的鼻孔都朝天上去了,按我说,就该一刀剁了他,万事大吉!” 林兆远皱眉道:“那是相公们该考虑的事,与你有何干系?” 陈大牛道:“怎么与我无关?你没瞧今日朝会上,夏使是何态度?咱们官家病没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说着说着,张桂芬就已来到他们跟前。 陈大牛与林兆远连忙作揖道:“见过嫂嫂。” 张桂芬皱眉道:“发生了何事?” 林兆远道:“西夏今年照例来朝贡,听辽使说了官家身体的事情,遂大闹朝会,扬言要见官家,说若是官家在的话,必然会怜悯西夏的难处,给他们粮草过冬.” 提起这事,陈大牛便气急败坏,“他们今年发了灾,跟咱们有何关系?那些相公们说要考虑考虑,考虑个屁?大哥为何亲自来拿刀佩甲?就是要给夏使他们好看!” 卫渊来沐浴更衣,着甲佩刀,是想着赵祯卧床不起的这段期间,不出什么乱子。 至于夏使的事情,他虽然心中也有气,可为了大局考虑,还是要看相公们的意思,当然,相公们也不可能为了面子就失了里子,所以打算先拖拖看。 陈大牛等人,是今日被卫渊临时调到禁中,有自己的人在,真出了事,也好安排调度兵马。 但不管怎么说,卫渊身为殿前司都指挥使,如若不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反而会助长了辽夏两国的嚣张气焰。 先是辽使,又是夏使,明眼人都能清楚,他们是在赤裸裸的试探。 如果在这种要紧关头让步,那可真就要出事了。 所以,韩章思虑再三,也让卫渊着甲镇守禁中,就是要摆出一个态度,让辽夏两国的人都清楚一点,无论大周的官家病没病,真要打仗,大周不是无人可用,更不是不敢打。 张桂芬道:“大牛兄弟,朝廷里的事情,我一介妇人不懂,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多说也是无益,稍安勿躁,多听听你大哥的。” 陈大牛点了点头。 随后,张桂芬走进兵器房中,此时卫渊已经在下人的侍奉下穿上甲胄,正准备要拿着关刀返回禁中。 张桂芬心中胆怯道:“是不是真有大事要发生了?” 卫渊摇头道:“韩相让我着甲带刀戍卫禁中,是要告诉辽夏两国,大周已经准备好随时开战,但据我猜测,应该是打不起来。” “好了,等我回来再说,这几日,就辛苦你了。” 说罢,就走出屋外。 陈大牛等人严阵以待。 明兰上前,拱手道:“舅舅。” 卫渊点了点头,“若无事就陪你舅妈在府里住几日。” 言尽,就与陈大牛等人离开侯府,再次前往宫中。 也没有注意到赵小娘子向他作揖施礼。 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明兰挽起张桂芬的臂膀,忧心忡忡道: “是不是朝廷真出事了?” 张桂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你舅舅在,能出什么事?放心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的心里也有些忐忑,一直望着卫渊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 第一百二十六章:升爵宴,兆远婚事,大牛所属 原本卫渊与张桂芬二人打算在十一月初举办宴席庆贺升爵之事。 但考虑到如今官家身体不适,实在不宜大操大办。 不过,官家却记着这事。 十一月初,赵祯身体刚有好转,就将卫渊唤到寝殿里来问话, “朕听说,你升爵宴尚未办?” 卫渊一愣,皇帝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回官家,确实未办。” “如今朝中事务繁杂,可谓千头万绪,听闻王尚书都将某些地域的大考一事推迟.” “臣此时举办升爵宴,多有不妥,不如等着官家身体好些再办也不迟。” 卫渊如实所说。 赵祯不出意外的点了点头,“朕知你心思,你如今着甲佩刀镇守禁中,想必外面的人,都要传朕快死了吧?” 闻言,卫渊心中一紧,连忙单膝下跪,“陛下福寿.”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祯打断, “朕的命数究竟如何,其实朕心中清楚。” “朕如今时而昏聩,时而清醒,若是一直这个模样,莫非你那升爵宴就不办了?” “朕认为,不仅要办,还要大办特办,由宫里操持,将朝中文武大吏乃至各国使节,都邀请过去。” 听到这里,卫渊有些明白赵祯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他身为殿前司都指挥使,武将之最,他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大周的军方。 如今他着甲佩刀,外人定然以为,赵祯出大问题了。 可若不让卫渊这么做,韩章、富彦国、欧阳永叔、司马君实等几位中枢大臣,都不会放心。 “臣听官家的,不知这升爵宴,官家认为何时办比较妥当?” 卫渊询问。 赵祯想了想,“自然是越快越好,朕会让礼部尚书苏辙以朝廷的名义向各百官发送请帖。” 卫渊作揖,“诺。” 赵祯又道:“朕如今下榻都需他人搀扶,不知何时才能行走自如每日朝会也是韩相一人操持.” “朕想让河南经略招讨安抚使文彦博回京,复尚书省,让其担任尚书令,你认为如何?” 前朝时期,有三省,即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分别负责起草诏书、审核诏书和执行政令等,统领天下政事。 如今,这尚书省早已名存实亡。 韩章职务的全称名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负责管辖中书、门下两省。 其权力不可谓不大。 赵祯康健时还好说,相权再大,也大不过皇权。 可如今赵祯自个儿都不清楚何时能下床走路,更别说处理政务了。 这样一来,韩章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周常务副皇帝。 想要制衡韩章的权力,不至于使其影响到皇权甚至是太子,他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复尚书省,让尚书令制衡韩章了。 其实按照赵氏皇帝的想法来说,枢密使就已经能够起到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抗衡的作用了。 但是,有富彦国那些人在,纵然是张辅,也只能处处掣肘,根本就无法在政务上与韩章一较高下。 既如此,赵祯只能请他不太喜欢的那个人,也就是文彦博出山了。 为何不喜欢他?原因很简单,赵祯是个有雄才大略的皇帝,想要通过改革改善如今大周存在的三冗弊端。 但文彦博是出了名的反对改革。 起初王安石要吏治大考,文彦博可是直接上书朝廷,河南府官吏拒不参与大考,当然,这是他个人的意思,不是整座河南府官吏的意思。 因这件事,还让赵祯头疼了许久,甚至都想到再将文彦博贬一级。 正打算解决这事得时候,忽然,病倒了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赵祯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来京制衡韩章了。 文彦博与富彦国关系极差,二人可以说是政敌。 而韩章今日能够坐上宰相这个位置,又离不开富彦国的帮助。 所以,不用想也知道,文彦博一旦回京,对于大周的官场来说,势必是一场水深火热的战争。 如果能够在一时间分出胜负还好,怕就怕在双方都渐渐陷入胶着状态,可这又是赵祯想要看到的结果。 当然,对卫渊这种武将来说,无论文彦博还是韩章,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如果说,文彦博与韩章等人,最为和睦团结的一段时期,应该就是狄青担任枢密使的时候了。 韩章对狄青说,东华门外唱名方是好男儿。 文彦博对狄青说,无他,朝廷疑耳。 最终,狄青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朝廷是谁?赵祯?想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卫渊对文彦博提不上好感,但是并不妨碍他回答赵祯的问题, “陛下做出这个决定,想必已有周全的考虑,臣无异议。” 关键也不敢有。 “这几日,由你守在禁中,使辽夏两国使者不敢再有妄动,徐长志也已去了代州,由你们二人在,朕对外事无忧矣。” “你要好生帮着的老师,将我大周的军国大事稳住,至于这内政之务,你们也无需涉及过问,听懂了吗?” 赵祯的意思是说,我告诉你文彦博回京的事,是让你提前打个预防针,但这个决定不是针对你们武勋,只要你们做好分内之事,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臣明白。” 卫渊作揖。 自从着甲佩刀的那刻起,他在宫中足足待了七日。 某次,有夏使想要求见赵祯,打探赵祯身体虚实。 结果差点儿被卫渊吓尿了裤子。 就此,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辽夏两国,再也不敢说求见赵祯的事情。 卫渊也清楚,辽夏并不会选择开战,他们只是想借着赵祯身体抱恙为由,以势压人,迫使大周的相公们可以交出些许钱财息事宁人。 但赵祯这一朝的士大夫,除了在极个别事情上,大多时候,表现的还是挺有骨气。 所以,辽夏两国的想法自然落空,关于赵祯抱恙有可能带来的后患,也消去了一半。 等过了年关,徐长志大概就可以从代州回来了。 返回忠勇侯府时,卫渊将举办宴席的事情告知张桂芬,并且嘱咐道: “官家的意思,是由宫里来操办,但说起来,这也是咱们卫家的事,总之你与宫里协调一番,将宴席办得隆重些。” 对于这升爵宴,卫渊有着自己的疑虑。 皇帝让一个武勋在这种宴席上大操大办,岂能不增加武勋自身声望? 既然会增加,那皇帝愿意看到这个结果吗? 卫渊百思不得其解,但赵祯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这宴席,不想大办都不行。 新婚燕尔,几日不见卫渊,张桂芬心里想的紧,前两日还想去宫里见卫渊,结果被告知,最近这段时间,除了中枢的一些官员外,任何人不能入皇城。 就连张辅都住在了皇城里,严禁家人探望。 张桂芬总不能显得卫渊比他人特殊吧?只好不了了之了。 如今见到卫渊回府,没有人比张桂芬激动与高兴, “既然是官家的意思,咱们自然是努力办好。” “你这次回来,还住宫里去吗?” 卫渊摇了摇头,“暂时没什么事了。” 说罢,忽的端起身旁的杯子喝了口茶,有别样滋味涌上心头,抿了抿,甚是好喝,道: “这茶泡的不错,谁做的?” 一眼望去,卫渊就知,这是极费工夫的茶百戏,如果单纯是用茶叶泡出来的茶汤色泽不会这般浓郁厚重。 张桂芬笑了笑,没有回应。 站在她身后的田蓁突然应声道:“侯爷有所不知,这是夫人得知您要回来,提前费心费力做好的茶。” “你做得?”卫渊看了一眼张桂芬,一脸惊诧道:“我去宫里之前,听府里人说你在学茶艺,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真用心钻研了。” 张桂芬笑道:“你觉得好喝?” 卫渊点了点头,“自然是好喝。” 张桂芬道:“那我每日都做给你喝,换着花样的来,保证你喝不腻。” 卫渊笑道:“我家娘子果真是贤惠。” “对了,你可与大姐商议了林兆远与小蝶的婚事?” 张桂芬道:“说过了,宜早不宜迟,不如就定在十二月初如何?” 十二月? “还有一个月,这般匆忙,来得及吗?” 卫渊知道,自己待在东南时,京城这边,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自己与林兆远的婚事了。 张桂芬道:“若是寻常人家,一个月定是有些不够充分,但以咱们家的实力,一个月办一场婚事,倒也足够了。” 卫渊叮嘱道:“官家要求的升爵宴你也要上心。” 张桂芬颔首道:“你放心好了,即使我忙不过来,还有大姐与明兰,她们总会帮我的,实在不行,我让母亲来操持着。” 卫渊笑道:“如果岳母大人能亲来操持,那就万无一失了。” 张桂芬道:“明日就着手安排,我命人请母亲过来。”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一事.前些日子,你在宫里时,大牛兄弟特意来寻我,说要拜托我一件事。” 陈大牛这几日虽然也在殿前司当差,但是他吃住都不用在宫里,所以倒是可以抽出功夫来侯府。 “他来寻你?所为何事?” 卫渊好奇道。 张桂芬笑道:“大牛说,他相中了一户人家的女儿,我说这是好事,但有点儿棘手,你猜他相中的是谁家女子?” 卫渊脱口道:“怪不得在殿前司这几日,他见了我就躲着走,我以为他又闯出什么祸事来,原来是让你去说亲。” “谁家女子?在你面前还棘手?” 张桂芬直言道:“辅国公家的幼女秦蒹葭。” 辅国公家的? 卫渊思虑片刻,道:“这确实有些棘手。” 张桂芬道:“升爵宴那天,我请秦家姑娘过来,当面问问她的心意,她若是不喜欢大牛,那便作罢。” “若是喜欢,就尽力撮合撮合,若是不喜,那我就帮大牛兄弟在物色物色。” 闻言,卫渊瞬间将张桂芬揽在怀里,笑道:“你这个当嫂嫂的,还真是尽心尽责。” 因此间乃是后院,身边的丫鬟们见此早就转过身去。 再加上几日不见,张桂芬当真是万分想念卫渊,所以也不觉得害羞了,直接抱着他的脖子,柔声道: “那些都是你的生死兄弟,是跟随你从代州一路走来的袍泽,你一个人好,不算是好,你们一起好,才是真的好。” “我身为你妻,又被他们喊一声嫂嫂,自然要对他们的事情上点儿心,这也是为了帮你。” 卫渊点头道:“即使你不对他们上心,他们也得尊称你一声嫂嫂。” “我在男人堆里是老几,你在女人堆里,就是老几。” 张桂芬笑道:“这话我可记住了,要是有朝一日,我受欺负了怎么办?” 卫渊道:“你若受欺负了,光是兆远与大牛他们就不会愿意,更遑论是我?定为你出头。” 张桂芬又问,“若那个欺负我的人就是你呢?” 卫渊想了想,笑道:“那要看是哪种欺负。” ―― 翌日。 张桂芬是第一次用家中主母的身份举办宴席,生怕有什么差错,所以特意将自己的母亲张夫人与大姐卫恕意等人请来,一起张罗着忙活。 如果是寻常,倒也不必这般重视。 但谁让卫家的升爵宴,都惊动了官家呢? 此事又涉及着政治,张桂芬实在是不敢大意,万一出现差错,传到官家耳朵里,那可就不妙了。 有了张夫人帮忙,该怎么办宴席,又该准备什么,张桂芬瞬间一目了然。 与此同时,整个府里的下人,都开始忙活起来。 虽然升爵宴的排场不用比成婚宴要大,但是该有的程序,也是一样都不能少。 “官家的意思是,届时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都会来。” “前院仍旧招待男客,但是要分清主次排序,比如像是韩相公还有你父亲这样的勋贵,要坐在首座,但是文武不同席,这是忌讳,你要牢牢记在心里。” “请京中几家不错的戏台班子来捧捧场,热闹热闹,到了那天,就别整什么让各家点曲的事情了,所有的曲目,都由咱们来定,至于要点什么曲目,这个我待会儿再交代你。” “后院招待女客,为了防止有人醉酒闹事,你要在前院与后院的几条走廊、通道里安插一些侍卫,别让醉客冲撞了后院的女客,届时再闹出笑话来,就不太好看了。” “.” 听到自家娘亲的长篇大论,张桂芬丝毫不敢走神,每个字眼都是听到心里去了。 随后,她看向站在卫恕意身后的明兰,道:“赵小娘子的茶不错,到了那日,请她来府里做茶。” “大姐推荐的那家郑记糕点也不错,到升爵宴那天,请他们来府里做茶点。” 说完没过多大会儿,又喃喃说道:“卫哥哥的演武场那边,可以临时改成投壶射艺的地.” “后山那块地也不错,就是不知现在改成马球场或是曲水流觞还来不来得及.” 第一百二十七章:忠勇侯府‘盛极’ 十一月七日,诸事大吉。 忠勇侯府升爵宴就定于此日,辰时三刻左右,宾客纷至。 今日来的人,远比卫渊成婚之时来的人要多。 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几乎都来了。 卫渊更是亲自站在府外接待客人。 像是今天这种场合,盛家都没有资格参加。 卫渊也只是让大姐卫恕意还有明兰二人前来瞧瞧热闹。 盛倒是很想来,但这卫府的升爵宴,自从被皇帝重视后,就已不是简单的一场升爵宴了。 像他这种微末小官,即使来了,都找不到可以堂而皇之坐下的桌子。 这场升爵宴的目的,百官心里都清楚,他们来,不是给卫渊面子,而是给皇帝面子。 此刻,站在府门外的卫渊,远远就瞧着韩相的轿子缓缓驶来,不敢有丝毫犹豫,当即迎上前去, “韩相,您也来了。” 闻声,韩章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出轿子,看到正站在一旁作揖的卫渊,抚须笑道: “官家特许,礼部亲下的请柬,本相焉有不来之理?” 顿了顿,韩章瞧着由皇帝亲笔书写的‘忠勇侯府’四个大字,喃喃道: “前后二十年,无人能比你卫家显赫了。” 卫渊连忙道:“韩相言重。” 言重?韩章莞尔笑道:“言不言重,二十年后就知道了,只是不知老夫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卫渊不卑不亢道:“您老身体康健,别说二十年,哪怕是再过一个甲子,依旧能与旁人把酒言欢。” 韩章大笑两声,“人老为妖,老夫能活到你卫家极尽显赫之时,就已心满意足了。” 卫渊听不懂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升爵宴这事,他比任何人都想低调。 但是,他想低调的时候,皇帝那边又不愿意了,他能如何? “韩相,快里面落座。” 卫渊不再与他废话,亲自带着他前往府内。 待已经来到的宾客瞧见韩章身形时,都是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朝着他深深作揖道: “拜见大相公。” “见过韩相,您老今日也来了。” “拜见韩相。” “.” 今日韩章的威望,仅次于当年的范文正公。 文官这边自是不用多说,就说武勋子弟,见了韩章,也要规规矩矩的尊称其一声‘韩相’。 朝中半数以上的年轻文官,都说自己是‘韩相门生’,仿佛这就是政治正确,是给自己弄了一张保护符。 待众人拜见韩相之后,就开始私底下议论起来, “你们说官家这是什么意思?让一个武勋如此大操大办宴席,不就是摆明了要让武勋养望?” “官家的心思岂是我等可以揣摩的?” “都少说两句吧,韩相都来了,咱们也既来之则安之。” “.” 卫渊将韩章带到前院的一处阁楼里,从这里能眺望整个忠勇侯府的风光,而且比较安静,不会有太多的官员前来叨扰, “待会有戏台班子来,从这刚好可以看到,若是韩相不满意,我在给您换个地方,如何?” 韩章摇头道:“此处挺好,就在这儿落座吧。” 卫渊点了点头,“包大人等几位应该在来得路上,韩相需要什么,知会一声府里的下人即可。” 韩章坦然落座,抚须道:“卫侯爷有心了。” 顿了顿,他瞧了一眼卫渊,语重心长的问道:“昨日官家下旨,要复尚书省,这事,不知你可知晓?” 卫渊道:“这么大的事情,在下岂有不知之理?” 韩章缓缓道:“当年太宗时期,右谏议大夫王化基上疏言‘复尚书省’,太宗皇帝陛下并未应允,如今官家突然要复尚书省,是不是远在河南府的那位要回来了?” 卫渊笑道:“这事您应该要问参知政事他们,我一个武将,岂知道这些?” 韩章好奇道:“当真不知?” 卫渊摇头道:“当真不知。” 韩章点了点头,“卫侯爷去忙吧,老夫在这儿等着孝肃他们。” 卫渊抱拳告辞。 刚来到府门外,就瞧见顾家的车队驶来,满载着各种礼物。 卫渊见到顾廷烨,皱眉道:“如今你们顾府的日子也不好过,怎么这般铺张?” 后者作揖应声道:“这都是我父亲执意要送的,还请卫侯您收下。” 卫渊微微颔首,“你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顾廷烨摇头道:“不太好,父亲托我给您带句话,若是等您空闲时,还请过府一叙,我父亲想与您说几句话。” 卫渊想了想,道:“后日无事,我去登门拜访顾侯。” 不管怎么说,他能顺利的成为殿前司都指挥使,要多亏了顾偃开上的那份札子。 “快进去吧,已经给你安排好座位了,今日来的人比较多,少饮酒。” 卫渊是担心像顾廷烨这种年轻人心高气傲,一旦饮酒过多,嘴上容易犯错。 顾廷烨抱了抱拳,就由下人带着进了府去。 张辅夫妇一大早便就过来了。 同样是安排在了韩章所在的阁楼里,不过二人并不是同桌。 文武同桌用宴,在大周是个不小的忌讳。 此次卫家举办宴会,完全就彰显出了张桂芬的能力。 虽然有张夫人不小的助力,可如今她毕竟是家中主母,旁人瞧见侯府这般井然有序,也只会夸她是个有本事的。 没过一会儿,六部尚书相继赶来。 首先是吏部尚书王安石,再然后是刑部尚书刘沆、礼部尚书苏辙、工部尚书海忠、兵部尚书曹耀衡、参知政事兼户部尚书欧阳永叔几人。 今日卫府举办的这场宴席,像是各部侍郎,各司副官,除了少数几个,比如范纯仁等人,其余人都没资格来。 毕竟,光是三司使、枢密院等诸多大佬,就不是那些侍郎级别的人物,可以陪同坐席的。 来的人越多,整个侯府便是愈加热闹。 卫渊只期盼着,今日别出现什么差错才是。 “怀仁,兆远,你们几个,待会儿与辽夏两国使者同席。” “若是他们敢在侯府闹事,不用给他们好脸色看。” 卫渊见两国使者缓缓驶来的一幕,当即吩咐身边的几个兄弟。 他们陆续点头。 此次前来的两国使者,卫渊并未见过,甚至可以说是陌生。 不过,他们对于卫渊却不陌生。 此次前来大周,李谅祚与耶律信先都是叮嘱过他们,一定要小心卫渊。 因此,两国使者都不敢对卫渊产生任何轻视之意,待见到他,连忙陆续作揖,随后,辽使开口询问, “贵国皇帝陛下仍在重病当中,贵府就操办此等盛宴,岂非不妥?” 卫渊轻笑一声,“重病?我们陛下的病,已然痊愈,只不过御医说仍需静养一段时日,所以并未亲自处理政务。” “陛下的病既然已无大恙,本侯举办这场宴会,自然也无不妥。” 闻言,辽夏二使顿时皱起眉头,暗道: “真没事了?” ―― 今日前来的妇人女眷,基本都是勋贵女子,很少有所谓的清流官宦子女前来。 想来,对于那些文臣来说,他们来,只是为了顾及皇帝陛下的面子而已。 但文武两家,大可不必有过于亲密的往来,所以,便也就不让家眷随着自己前来了。 此刻,侯府后院。 张桂芬正坐在主位,一些年轻些的勋贵女眷们,相继称赞着她, “我来时见侯府来得人可不少,文武都来了,能将这么多人都安排妥当,张大娘子费心了。” “是啊,近几年,也就听说,只有们侯府能有这样的派头,竟是让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都来了。” “忠勇侯府当真是显赫” “.” 她们说的也都是真心话。 除了忠勇侯府的升爵宴与几年前的狄青开府宴,还从未听说,有哪个人,能同时将文武两派的大员们都召集过来。 狄青开府宴之后,文彦博就找借口将狄青贬出京了,那所谓的借口是,“无他,朝廷疑耳。” 憨厚耿直的狄青也不敢面见赵祯,当面将这句话捅出来。 文彦博正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才能在执政期间,联合韩章等人,将其赶出京城。 紧接着,就是为期数年的党争。 “我们侯府哪有这样大的能耐,可以将朝中的擎天柱石都请来?” “这是有官家的旨意在,一些人能来,不过是看在官家的面子上,哪里是看我侯府的面子?” 张桂芬看向众人,如实说道。 就冲今日来得这些客人,侯府的面子已经有了。 完全没必要,非得将里子坐实。 否则,盛极而衰,到时,又不知有多少要踩忠勇侯府一脚。 但说一千道一万,不管卫渊夫妇认不认可,自今日这场升爵宴过后,人们谈及卫家,都要用‘盛极’两个字来形容了。 至于盛极之后会不会衰,则就看卫氏气运命数如何了。 一些比较年轻的勋贵家眷们,虽然也是府里的大娘子,但她们上头都有婆婆压着,根本不可能像张桂芬这样,刚来就管家了。 就比如现任富昌伯荣显的妻子,原本老富昌伯去世后,荣显就成了一家之主了,但是,荣显的妻子却很难触摸到管家的权力,依旧是荣显的娘亲来统领着这些事情。 因此,她们当中有不少人,都很羡慕张桂芬, “你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大娘子,今日将这宴会办得如此圆满,只怕明日就有很多人夸你会管家,是个好媳妇,哪像我们,唉” “有时我们真的很羡慕张姐姐你,你刚嫁过来,上面没有公婆压着,就是名副其实的家中主母。” “.” 一些较为年长的勋贵家眷们,都前往另外一处正堂,由张夫人招待着。 主要是对付那些人精,张夫人担心,自家女儿的经验会略显不足。 应对这些年轻的勋贵家眷,那是绰绰有余。 众人言谈间,明兰命人端着赵小娘子等人做好的茶百戏,向一众勋贵女眷点头作揖道: “见过几位大娘子,这是我舅妈专门请人做的茶百戏,也不知合不合你们口味,你们尝尝。” 说罢,负责端着茶水的那些婢子们,便就将茶水依次端到她们跟前。 张桂芬见明兰过来,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说实话,她还是不太习惯与眼前这些人往来,但是身为侯府的大娘子,今后这些事情与人情往来,又不能避免,好在明兰在关键时刻来了, “明兰,快来我身边坐。” “给诸位介绍一下,这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坐在末位的忠勤伯府嫡长子袁文纯妻子章秀梅打断道: “盛家盛明兰,如今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我家二弟的妻子华兰,就是明兰的大姐。” 又有几人陆续道: “你们忠勤伯府与侯府还有这等渊源呢?” “什么叫与侯府有这等渊源?那是与盛家有渊源。” “我见过好几次明兰了,相传咱们这位忠勇侯,最疼爱的晚辈,就是明兰这个外甥女了。” “.” 闻言,张桂芬也笑道:“这话说的不假,明兰也是我最疼爱的外甥女。” “明兰,你快来我旁边坐下。” 待明兰落座以后,她才看向章秀梅,询问道: “我记得侯府里向我大姐下了请帖,今儿个怎么没有瞧见她来?” 章秀梅道:“我是随婆婆一块来的,她应该在后面,算算时辰,也该来了。” 话音刚落,明兰就在正堂外瞧见华兰的身影,连忙上前迎去, “大姐,总算是等到你来了。” 这时的华兰,已经成婚一年左右,不算是新妇,满脸憔悴,像是多日来都没睡好的样子, “这么多人呢,待会儿再叙,我先去见过卫家舅妈。” 明兰点了点头。 随后,华兰就在明兰的陪同下,来到正堂,向张桂芬郑重作揖道: “见过卫家舅妈。” 张桂芬道:“我常听明兰说起你,细细想来,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明兰笑道:“您与舅舅成婚那天,我大姐也来了,只是那天人太多,舅妈又拿着纱扇,故而没有注意。” 张桂芬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快坐吧,明兰见你来都要高兴坏了。” 华兰道:“多谢卫家舅妈。” 随后,她经由宝珠指引,坐在了一个空位上。 明兰是晚辈,不好在外人面前与张桂芬坐一排,索性就坐在了华兰身边,嘘寒问暖道: “多日不见大姐,怎么大姐的气色看起来那么差?” 第二百二十八章:燕云十六州布防 一个时辰后,宴会开始。 都说女子多了,事情也多。 但是没有哪个女子,包括齐国公夫人在内,会傻到来‘忠勇侯府’捣乱。 所以后院这边,倒是显得其乐融融。 至于前院那边,宴会开始期间,出现了个小插曲。 原因是陈大牛在卫渊的授意下,故作吃多了酒,要挑战辽、夏两国使者,说是要‘以武会友’。 此事一出,不少人都是有些惊诧。 顾偃开思来想去,认为只有顾廷烨能够撑起宁远侯府。 真要是打起来,光一个陈大牛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卫渊叹了口气,“顾叔叔唤侄儿前来,可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真长我天朝志气!” “后来宫里失火,官家的那份布防图毁于一旦,如今,整座大周,独此一份。” 张桂芬笑道:“你若是担心这个,就不必忧虑,全推我身上便是,难道你父母还要责罚我不成?” 有意思? 张桂芬喜上眉梢,“你是说,你中意他?” 大周何时这般强硬过? 一句不知敢否,直接激起周遭武将浓浓战意,纷纷大笑道: “不知敢否?!” “你叫我一声舅妈,我自是要竭尽所能,护你周全,让你能有个好亲事。” “这图,官家知道吗?”卫渊询问道。 若是不应战,只怕就要丢了本国的面子 辽使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卫渊郑重作揖道: “卫侯爷,今日是贵府大宴,不宜动武,改日如何?” 另外一处。 待两国使者前脚刚走,韩章等人就议论起此事, 府中一应开支,可谓入不敷出。 “陈将军威武!早就看不爽他们了!” 他来到顾偃开床榻旁时,顾偃开特意支开了所有人。 卫渊喃喃一声。 闻言,顾偃开摇头不止, “卫侯爷,你们什么意思?我们是经过你的邀请,才来参加此次宴会!” 张桂芬没有与她打趣,而是极其正色的开口道:“甥女,女儿,都一样的。” “.” 张桂芬道:“你若有好感,我便替陈将军上门提亲,如何?” “.” “亦或者,等再晚两年,我为你亲自寻个上等的人家,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顾家,廷烨,就拜托贤侄了。” 离开顾府,坐上车辇的卫渊,才认真看起燕云十六州布防图。 秦蒹葭微微皱起眉头,瞬间明白了张桂芬的用意,俏脸一红,道: “我与陈将军只有一面之缘,何谈中意?” 不过少女哪有不怀春的,先问问人家的意思,倒也是好的。 “还有,舅妈莫不是做媒做习惯了?”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接过那张图,朝着顾偃开郑重作揖道: “请顾叔叔放心,终此一生,侄儿都会以收复燕云十六州为己任。” 张桂芬瞧了瞧她的神色,觉得有戏,又道: 此间,他们也是不能待了,索性就与夏使一同离去。 “卫侯对抗辽国多年,岂能不知辽国是个什么性子?我们不愿挑起战争,辽国就敢了?” “罢了,先不说,姐姐见谅,时辰不早,妹妹该回去了” 别人不知这布防图的含义。 借醉酒缘故,想要嘲笑大周武德不充沛。 “用着你的嫁妆贴补家用,还要处处刁难你,这是何道理?” “若你将来有机会能够率军出关,这布防图,或对你有用。” “这事我也怪不到你舅舅,毕竟卫家舅舅能来参加我的大婚,我就已是感恩戴德了。” 秦蒹葭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我不知道.但若让父母知道,我与外男相见怕是要打断我的腿” 两国使者在返回官驿途中,一直在纳闷一个事。 “听闻还有一些勋贵家里的恶毒婆婆,动辄就要出口打骂儿媳.” 明兰道:“大姐成婚时,我舅舅也去了。” “这布防图是二十年前的布防图了,由我缴获所得,官家那里一份,我这里一份。” 用宴之后,许多人都未急着离去,她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当然是想着借忠勇侯府这块宝地联络联络感情。 顾偃开摇头道:“我当时有私心,认为得到此图,燕云十六州便唾手可得,然而,只怪当时太年轻气盛。” “经过那个陈远之那么一闹,我倒是想起汉武帝曾说过的一句话,寇可往,吾亦可往。” 顾廷煜身子不行,指不定哪天就去了。 顾偃开点了点头,有气无力道:“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秦蒹葭原本还有些困惑呢,张家姐姐好端端的,叫自己所为何事? 一听问起那位陈将军,当即开口道:“姐姐成婚那天,妹妹曾见过陈将军,那位将军挺有意思。” 秦蒹葭想了想,忽的又摇头道:“我兄长说了,不让我与那陈将军多交涉我.” 见状,卫渊忍不住询问道:“顾叔叔究竟得了什么病?当真就药石难医了?” 在卫渊离开此间时,顾偃开努力地说出他对卫渊此生的最后一句话, “本侯听说,昔日无论我大周何等宴会,只要有两国使者在,必要以武会友,怎么如今倒是怂了?” 趁此机会,张桂芬将秦蒹葭叫到一处无人地界,问道:“方才他们议论的那个陈将军,你认识吧?” 舅舅、舅妈待自己的好,怕是一辈子都要还不清了。 ―― 大宴结束之后,张桂芬就着手准备林兆远的婚事。 “怎么以前敢,现在倒是不敢了?” 此女如今才十四岁,还没有到正儿八经论亲的年龄。 但卫渊知道。 “辽夏如若一心,在辽使受辱时,夏使就该站出来,可见,辽夏之盟,也并非密不透风。” 喜欢我? 秦蒹葭道:“自古婚姻大事,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我.” “难道这忠勤伯府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也要苛责于你?” 怎么就现在敢了呢? 他用了‘怂’这个字眼。 “用这种方式,告知两国,我大周并不怕主动挑起战事,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万一辽使不堪受辱,辽国借由此事,真要跨马越过长城,该如何是好?” 那就是,今时今日的大周,并不怕挑起战争。 自华兰嫁到忠勤伯府后,才明白这座表面富丽堂皇的伯府,其实已经快烂到根里去了。 “.” 后者见了,大吃一惊,“燕云十六州布防图?此图顾叔叔因何得到?” “.” 华兰直言道:“我刚嫁去的时候,公公婆婆倒是希望通过我与卫家舅舅相识,但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卫家舅舅根本不给忠勤伯府面子” 这时的顾偃开,已经虚弱不堪。 “你们辽夏两国不是说我大周没有武德么?不敢与我等一战?” 有另外一名辽使当即拍案而起,大怒道: “不只旁人羡慕,有时我也羡慕自个儿,能遇到你舅舅这样的男子,此生已是别无所求。” “今日这场宴会,圆满了。” “气血有亏,昔日看似与常人无异,不过是凭着一口气而已。” 提起陈大牛,张桂芬才忽然想到自己今日的另外一个任务。 华兰摇了摇头,“说起来,我倒是有些羡慕你舅妈,咱们做女子的,只怕修几世的福,也比不得你舅妈。” 小秦氏的儿子能力不行,难堪大用。 卫渊摇头道:“十年前,我朝官家贺四十寿,在官家寿宴之上,你们辽国提出,以武会友。” “你那姊兄性子一向温和,凡事不争不抢,我这已算是好的了。” 其余几名辽使都是不能容忍, 但此图,顾偃开居然有? 这让他如何能够不震撼? “今日将此图交给你,希望对你有用,但时过境迁,二十年前的布防图,换到今日,只怕难堪大用。” 基本上,被两国派来大周的使者,对于大周的文化、语言,都很精通。 明兰内心感动。 毕竟,在大周官方宴会上,基本上都是辽、夏两国使者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如今,那些嫁妆,快要被她的婆婆折腾干净了。 华兰出嫁时,带走了很多丰厚的嫁妆。 “怪不得与荣飞燕她们相聚时,总是不见这丫头踪迹.” 明兰这时在想,不知将来自己要嫁过去的人家,又是怎样的? 大宴结束之后,明兰就将自家大姐的事情告知张桂芬,她听闻以后,说道: 顾偃开费力的将枕下一幅图递给卫渊。 卫渊认为,像是伯府、侯府这样的勋爵家庭,父子之间的关系,其实很淡薄。 卫渊不以为然的大笑道:“欺人太甚?我周使在们辽国如何,想必不用本侯多言吧?” 他将不敢了这几个字咬的很重。 面对这些嘈杂之声,辽使最终还是选择不声张,将此事咽到了肚子里。 秦蒹葭一跺脚,“哎呀,妹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辽夏两国使者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陈大牛稍稍用力,就将那辽使扔到一旁,怒道:“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据说这位陈将军是跟着卫侯爷从代州过来的,真刀真枪的杀过辽兵呢。” “但那口气,被我泄了,自然是命不久矣。” “索性就与妹妹实话实说,那陈将军喜欢你,你若觉得对他有些好感,改日来侯府,让你们再见上一面。” 时至今日,怎么反倒是大周的将军故意挑衅,辽夏两国使者反而不愿应战了? 官家从来没有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想法。 明兰正与华兰聊天。 中意? “咱们盛家再富,在人家眼里,不过就是小门小户。” “后来.也怪大姐这肚子不争气,一直未能为袁家延续子嗣” 华兰叹气道:“六妹妹有所不知,伯府再穷,说到底也是伯府,门第在那摆着。” 顾偃开为何看重顾廷烨? 原因很简单,因为在整个顾家,顾廷烨是最合适的接班人。 听到这里,明兰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切都是以家族为优先,所以,顾偃开重视顾廷烨,这当中父子情分占多少,还真不好说。 “你们周国欺人太甚!” 张辅为何被称为擅守之将? 古来名将,有谁愿意落得个擅守之名? 明兰皱眉道:“大姐,委屈你了。” 说到这里时,她握着明兰的玉手,语重心长道: “别人家的事,我管不到,也不想管,但倘若你今后成婚,遇到这种事,我定是会为你撑腰。” “没错,曾几何时,但凡是有两国使者的宴会上,我大周何时敢主动挑衅或是找他们比武?陈远之,或者是说卫侯,开了一个好头。” 后者顿时会意,旋即伸出一手,竟是光靠蛮力,就将那名辽使提了起来,大笑道: “怪不得不敢比武,如此弱小,只怕挨我一拳,便是了不得了。” 一时间,不少人都热议起来, “主动挑衅辽使?这位陈将军还真是好胆魄!” “如今唯一感到不甘心的就是燕云十六州了。” “罢了,择个好日子,亲自去一趟辅国公府,探探叔父叔母的口风再说吧。” 卫渊甚至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虽然皇城司常派人前往燕云十六州,可获得的情报,也只是一些基础的而已,远没有这布防图的意义大。 说罢转身便走了。 张桂芬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道:“辅国公家里管这丫头管那么严?” “放肆!我等乃大辽使者,你怎敢!” “当时你们辽国可谓气派十足,三战三捷,我们官家说寿宴不宜再动武,你们却说,意犹未尽,当继续比试。” 以前的大周,哪怕是所谓的武襄公在世时,也很少有人敢主动挑衅两国。 陈大牛羞辱辽使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张桂芬等人耳旁。 思虑片刻,他们也只能得到了一个讯息。 “不过.” “二十年前的布防图.二十年后,燕云十六州,究竟有着怎样的变化?” “怎么如今,你们却不敢了?” 他上次来时,见到对方,仍能靠着自个儿勉强走路,可如今,即使在旁人的搀扶下,也难下了床榻。 张桂芬正色道:“此事与你兄长关系不大,主要还是看你如何思量。” 后日,卫渊前往宁远侯府。 后院。 “这在我们大周,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若不服,就与我朝将士一战,不知敢否?” 他亦在思虑,当宫中失火,官家所掌握的燕云布防图被付之一炬前,官家为何不将此图命人多画几份?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的清楚。 应战?有卫渊在,足可保证大周立于不败之地。 皇城司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仍是不能打探到有关此图分毫。 没有确切的布防图,燕云十六州的所有情况,对大周而言,都是一个谜。 顾偃开缓缓开口道:“有你在,廷烨今后之事,我放心。” 他们是真不敢。 “我年轻时与你一样,也曾扬言,要收复燕云十六州,可你我都心知肚明,太难了,难到并非一代人就可功成之事。” 明兰笑道:“舅妈,您这说的,好像我是您女儿似的。” 寻摸半天,终于找到了辅国公家的幼女秦蒹葭。 “呈给官家的布防图乃是缴获的原版,此图是我一笔一笔亲自所绘,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出关作战时能够用到。” 随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陈大牛。 怎么就突然之间,冒出来那么多武力惊人的年轻将领? 殊不知,他们眼中看到的年轻将领,大多都是卫渊从代州带来的班底。 他现在无比确定,未来有朝一日,迟早是要去燕云十六州的土地上看一看,或者不只是看一看。 毕竟,祖宗土地,一寸也不得假手他人。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返回上一章按进入下一章 第二百二十九章:卫师,我不负你,你也不要负我 卫渊返回侯府时依旧显得心事重重。 数年前,他还未发迹,当时雁门之战结束,顾偃开曾教导他武艺。 若非如此,他难以习得众家之长,开创出‘卫家刀法’。 他可以毫不违言的说,卫家刀法已经超越了顾家枪。 卫氏后世子孙若习此刀法,在武艺上就可胜顾氏子孙。 此外,顾偃开曾多次提携卫渊,甚至在作战时也对其照拂有加。 如今得知,待自己如此之好的前辈即将离世,卫渊的心中岂能好受? 侯府正堂里。 老人家一旦生了病,身子总让人觉得不干净。 最惋惜是英雄迟暮啊! 说着的同时,就已经到了里屋去,看到了林兆远的母亲。 “还有这些新做的衣裳,妥善放好。” “待大牛他们成婚之后,也会给他们买宅子,都有得,此事莫要再说,今日我见叔母高兴,你可别让我生了气。” “卫师,你一定不要负我,一定。” 但现在有钱了,总不能再让兄弟们跟着受苦吧? 光靠他们那点俸禄,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买得起房子啊? 张桂芬也不知该说什么。 但秦振从始至终,都未踏上真正的战场,最多也就是奉命去某地剿匪,算不得大场面,大战役。 “好,好” 卫渊与大嫂对他的好,他岂能不知? 要不是大哥,就没有他今日。 比如说辅国公退下之后,秦振就做了一军指挥使。 “等着日子吧。” 其实张辅与顾偃开之间的关系,起初并没有太好。 张桂芬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林兆远屋里的各种摆设,皱眉道: 以前是没钱,买不起,所以只能给迫切需要宅子的几人买京郊的小宅子。 此时,林兆远的母亲看着不少人搬着东西来家里,不由得感到害怕。 在她从小的印象里,顾偃开就是一位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卫渊心中一叹。 见状,张桂芬摇头道:“兆远兄弟,一家人,不准见外。” “我害怕,我害怕扛不起大周的社稷江山。” 忽然听到院子外有声音响起,“请问林将军可在?” 林兆远看向张桂芬,当即就要下跪。 这时,听到她的问话,林兆远才回过神来,应声道: 甚至说两人还曾暗中竞争过兵权归属。 张桂芬一时无言,这可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哪怕是与辽夏两国的武夫单挑,也少有败绩。 这也算是当嫂子的一点儿心意。 若是子孙不济事,到头来还要回老家去住,那么他们在京城打拼大半辈子的努力,可就要付之东流了。 卫渊看到顾偃开的下场,实在是于心不忍,亦在暗想,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落得那种下场呢? 这什么概念呢?相当于一平十几万左右。 林兆远刚想拒绝,就听张桂芬又道:“你唤我一声大嫂,你娘亲便是我叔母,我买的那些物甚,不是给你用的,是给你娘亲用的,你不可拒绝。” 说到底,赵曦还是个孩子。 林兆远连忙道:“小弟不是这个意思,是.是家中太简陋.” “你能委屈自个儿,可不该委屈叔母。” “如今兆远成婚,今后再有子嗣,不便住在那里了,我打算重新买个宅子送给他,就当是咱们得贺礼了。” 过了会儿,她又道:“顾叔叔那边,需要我们准备什么?” “那些补品,你斟酌着给叔母服用,我担心叔母的身体虚不受补。” 自赵祯病倒以来,太子赵曦像是突然成长了不少,说话也没往日瞧着的那般稚嫩了。 足足教导了赵曦一下午的兵法韬略。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桂芬狠狠瞪了回去, “不可什么?叔母这是喜欢我,她是你娘,我是你大嫂,兆远兄弟,咱们是一家人,哪来那么多事?” 张桂芬摇了摇头,“你留着用,再说,都要当新郎官了,没几件好看的衣裳穿出门怎行?” 林氏突然像是好了一般,不再痴呆,笑着应声道: “兆远要娶新妇了” 卫渊点头道:“好,就定在十二月六日。” 直至今日,张桂芬才明白,为何陈大牛他们那些铁骨铮铮的汉子,就乐意给自家官人卖命。 随后,赵曦转过身去,看向北方,目光似透过层层墙瓦,万里河山,最终落在燕云十六州的位置,正色道: “卫师,答应我!” “我不负你,你也不要负我!” 忽的,林氏看向林兆远,有些口齿不清晰的说道: “跪下,磕头,跪下,磕头” 怪不得卫渊提出要给林兆远买房的事情。 要不是大嫂,只怕直到自己娘亲去世那天,也不一定能见自己娶了新妇。 说着说着,这位曾上阵杀过敌的新军将军,竟是落下泪了。 至今为止,像是包孝肃、欧阳永叔这样的大官,还买不起一座大宅子。 房子车子都买了,还在乎那些小钱? 卫渊将张桂芬揽在怀里,笑道:“我就说,此生能娶你为妻,是我的福分。”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谢” 卫渊点头,深深作揖道:“臣必不负殿下。” 只是他们的后代子孙呢? 张桂芬莞尔一笑,“什么千金之躯?我又不是皇室贵胄。” 在京城买座宅子,即使不是三进三出的大院,只有个十几间的屋子,也要上万贯钱乃至更多。 林兆远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将张桂芬迎进来。 毕竟,但凡是在朝中当官当久了,都会对如今军方的情况感到棘手与无能为力,特别需要一批新鲜血液的灌注。 “对了,大嫂,那新宅之事,万万不可.” 在那个大周武将凋零的年代里,是顾偃开的出现,撑起了大周的‘武德’。 赵祯询问了一些有关边镇诸事,就让卫渊退下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曦强势打断,“肯还是不肯?” 午前,林兆远刚做好一点儿吃食,打算与年迈痴呆的母亲一起用饭。 卫渊瞧着她脸色不太对,连忙道:“兆远,大牛他们跟着我打拼数年,出生入死不在少数,我这个当大哥的,总不能让他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吧?” 说着的同时,还看到桌子上摆的一些吃食,忍不住掩嘴一笑道: 张桂芬道:“宅子都买了,在一人给他们配辆马车和轿子。” 卫渊出乎意料的点头道:“正有此意,我给大牛他们说了,今后谁成婚,我就送宅子。” 林兆远颇为好奇,遂走出屋子,赫然见到张桂芬与站在她身后的两名婢子。 但是卫渊的决定,她也不敢反驳,思来想去,也只能随他心意了。 “起初为了让兆远方便照顾叔母,我特意在京郊买了座宅子,不大,但也够他们母子二人居住。” 无论赵祯还是满朝文武,都将希望寄托于一个本该草长莺飞的少年身上,焉能不使这个少年感到压力? 可他是储君,这辈子注定不能像常人一样。 ―― 又过两日,张桂芬专门挑了林兆远休沐的日子,买了些补品,打算去看望林兆远的母亲。 因此,卫渊从代州带来的那些经历过真正战争得袍泽弟兄们,会显得极其稀缺。 张桂芬命令下人们将她细心准备的礼物搬到屋里去。 若自己是男儿身份,也愿意为自家官人效命。 合适? 听到这番话,张桂芬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林兆远见了,连忙道:“大嫂,这些东西都太贵重了。” 林氏木讷的点了点头,张桂芬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位叔母似是有些不怕了。 张桂芬笑了笑,“就打算让我待在院子外与你说话?” 她来到林氏跟前,蹲下身子,亲切地握着林氏那略显粗糙的老手,笑道: “叔母,我是卫渊娶的媳妇,兆远兄弟唤我一声大嫂。” 细细想来,她也颇为赞同卫渊的决定,自家兄弟出生入死的,不能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卫渊能够感受到,赵曦的目光里,充满着一种期待与兴奋,兴许是不想让赵曦扫兴,卫渊郑重其事道: “北伐,臣之所愿也!” “但是每当异族权位更迭时,都会选择南下,异族文武也都支持,认为这是在耀国威,固国本。” 前者今日无事,可苦了后者,第二天清早起床时,总觉得身子无力,已经虚脱。 ―― 卫渊起身较早,参加完由韩章主持的朝议之后便就入宫面圣。 想当年,谈笑间,气壮山河,如今忆,只道是苍天弄人。 “这几日,我与你大哥正在物色新宅,等将宅子买下之后,就作为你的婚房,不必住在此处了。” “今后不用你做吃食了,我让人去附近一些酒楼每日定时给叔母送些饭菜。” “可卫师之前说,最好的防守是进攻.那些士大夫们,究竟在想什么?” “这一看就是兆远兄弟做得吧?” “过两日我去兆远兄弟家里瞧瞧,买些补品看望叔母,看看他家里还缺什么,一并补齐。” 闻言,张桂芬掩嘴一笑,“您老可得谢谢我这个当侄媳妇儿的,为了您儿子这门婚事,我可没少费口舌” “我找钦天监的官员问过了,十二月六日诸事大吉,不如就定在这一日如何?” 赵曦忽然饱含热泪,喃喃道:“父皇病倒了,将来.将来除了卫师,除了王尚书,没人会帮我” 顿了顿,她又问,“平日里,若是兆远兄弟在忙,都是谁来照顾叔母?” “将这些补品都搬到屋子里去吧。” 张桂芬也不知如何安慰卫渊。 卫渊眼前一亮,“合适。” 张桂芬打量四周。 她还担心林氏有些耳背,听不到,所以说的特别大声。 大周的军方领导,可以说,一直都采取着一种‘世袭’制度。 张桂芬笑道:“你将要成婚,我这个当嫂子的,于情于理都要来你这里看望叔母才是。” 卫渊摇头一叹。 “前些时日雇了一个婢子,负责照顾我娘亲,后来小蝶打听到了我的住处,我不在时,都是小蝶来给我娘亲做些吃食。” 张桂芬道:“买宅子不是多大的事,只是兆远兄弟是一个,那今后远之他们呢?难道你要给每人都置办一座宅子?” 离开皇帝寝宫,他就直奔着东宫去了,早就答应了太子,今日要教他兵法。 “来年若是顾廷烨科举不第,我想办法,让他去从军,好继承顾叔叔的衣钵。” 不过,他们有官邸,倒是不用为了住发愁。 此前,林兆远就向林氏说过这事。 这时,时而清醒,时而浑浊的林氏突然开口道: 少年老成,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无论卫渊如何重用他们,除了某些御史,很少有人再说什么闲话。 “顾叔叔英雄一世,临了,却卧榻不起,骨瘦如柴,若我也有那么一日.活着就是煎熬。” “自我大周立国以来,除太宗皇帝北伐期间,极少有出关作战之事发生,大都以守为主。” “宅子,马车的事情,你都无需操心,交给我就是。” 当然,张桂芬也不是心疼钱,只是站在当家主母的身份上,一些开销,她想着能省则省。 太子赵曦认真地看着卫渊,一字一句道:“待父皇百年之后,本宫登基为帝,那时,让卫师率军北伐,卫师肯还是不肯?” 他大为震撼,连忙打开院子外围的栅栏,抱拳道:“小弟见过大嫂,大嫂怎么来了?” 张桂芬笑道:“叔母,我给兆远兄弟说了个媳妇,等过段时日,兆远兄弟大婚的时候,您就能见到了。” “官人正值壮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宝珠,你去集市上买些屋炭还有暖炉过来,再叫两个人买些厚实的被褥。” 张桂芬皱眉道:“方才都与你说了,我和你大哥给你们的东西,你们不能拒绝。” “不能让顾家从此就在军中绝迹。” 不知为何,原本已经十分痴呆,诸事不知的林氏,此刻突然拍了拍张桂芬的手背,一个劲儿的点头说道: 大嫂唤我娘亲为叔母? 林兆远有些感激,“大嫂.您千金之躯.” 如今,又要忙前忙后,给自己操办婚事,买新房. 这份恩德,该怎么还啊? 卫渊一愣,想了想,道:“太子,您还年轻,对当前局势.” 林兆远低头沉默。 赵曦笑了,笑得很开心,这时的他,才更像是个孩子。 送宅子,送马车,还包婚姻大事,像是这样的好大哥,去哪里寻? 这房子属实是简陋,只有三间屋子,还都是草屋,院子也不大,走个几步就能到头。 说完,他又看向卫渊,“答应我!” 她老人家一直在重复着这四个字,生怕林兆远听得不清楚。 卫渊现在是很有钱,但是买宅子那么大的事情,他认为还是有必要与当家主母商量商量。 “每当皇权更迭,新皇欲伐异族,士大夫们总会跳出来说不宜妄动国本。” 林氏张开大嘴笑了起来,忽的,摸了摸张桂芬的后脑勺,就像是一位慈祥和蔼的长辈,在看自己的晚辈一样。 他没有自称本宫。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大英雄,也有迟暮的一天。 所谓送佛送到西。 而他也问出一些让卫渊感到惊诧,或是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卫师,这几日我看史书,发现一件事。” 只能用命来报答了。 林兆远说道:“娘亲,这就是我与您常说的,卫大哥娶的媳妇.。” 卫渊不知如何作答,毕竟国情不同,士大夫的考虑不一定就是坏的,异族选择在权位更迭时南下,也不一定就是好的。 女声? 张桂芬忽然想起林兆远的事情,问道:“官人去顾府的时候,兆远兄弟来了,说这婚姻大事,全由咱们做主择好日。” “小蝶好,小蝶好” 叔母? 虽说这两日赵祯的气色好了许多,但仍旧有些难看,一看就是命不久矣之相。 林兆远一瞧,连忙道:“娘,不可,我这嫂嫂乃是” 一时间,林兆远这个八尺高的汉子,突然感到鼻子一酸。 “如今天寒了,我来看看您,您身体可还好?” 不过由于卫渊的出现,使这两位都想栽培,久而久之,关系倒是变得极好了,常以‘兄弟’相称。 张桂芬似是察觉到了卫渊心事,忍不住问道:“顾叔叔情况如何?” 他知道,今日过后,大哥与大嫂的恩情,无论如何,都还不清了。 而今日,就连张桂芬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这些有意无意间的举动,换来的是数代林氏后人对卫家得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第二百三十章:顾侯去世,谥号之争 转眼之间,就到了林兆远成婚的日子。 来的人比较少,基本都是卫渊一系的将领还有少数的武勋子弟,如秦振等人。 林兆远的母亲林氏一整日都是乐呵呵的,病情并未影响到她的情绪,她似乎知道,今日是他儿子成婚的大喜之日。 虽然来庆贺林兆远大婚的人比较少,但都是有着无量前程的年轻将领,大家伙聚在一起也并不显得拘束,所以很是热闹。 小蝶无父无母,只有个弟弟,早早就被林兆远接来京城。 她自知身份卑微,想着婚事也不会有多好,而且还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稍微置办一场喜宴,只怕就要将普通人家的积蓄掏光了。 闻言,众人一愣。 在大周,忠武是身为一名武将来说,最好的谥号了。 真的假的?还能预知死期? 唯独顾廷烨跪倒在地,低头不语。 诸多兄弟里,唯独陈大牛喝得最多,甚至都醉了,一直不停地嘟囔道: “大哥大嫂偏心,给兆远找媳妇,都不给俺找!” 一杆顾家枪,杀得敌寇闻风丧胆。 卫渊道:“真要有那一天,学生一定为您争一个‘忠武’。” 没过多久,小秦氏等人都来了。 卫渊也颇感无奈道:“按照读书人的说法,谥号是对一个人生前的评定,顾叔叔能得个武烈的谥号,也算恰如其分。” 一句话,就让一个十年寒窗的人放弃读书? 这. 顾廷烨能愿意? 后者顿时会意。 张桂芬道:“可是近日有倭使前来,在韩相面前,无端指责官人杀了平忠盛一事?” 顿了顿,他又看向新妇,道:“今后要唤我大哥,我娘子你要唤一声大嫂。” 只是这武勇. 与武字搭配的二字谥号里,勇字要排到最后了。 小秦氏问道:“都这么晚了,怎么要穿衣?” 她们正在客栈里的某个房间陪着小蝶,听到外面有爆竹声响起后,母女二人陆续笑道: “过了今日,小蝶也是新妇了,要孝顺长辈,相夫教子” 顾偃开乃是侯爵,要敲四次钟,一次四下,以诸侯之礼葬之。 等一些繁琐礼节结束后,林氏突然拉住将入洞房的新妇,又看了看新郎官林兆远,心里有说不尽的喜悦,她老人家努力地试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心思总是有些不宁。 “你们.向.侯爷磕头。” 离世之前,喃喃的那几声北伐,或许是让顾偃开短暂的回顾了自己一生。 顾家众人都感到不可思议,这就不参加科举了?―― 深夜,皇帝寝宫。 四声钟响? 那人下跪叩首道:“顾侯.薨了!” 但不曾想到,前来接自己的花轿以及迎亲队伍,依旧显得十分隆重,就像是哪个官宦家的女儿出嫁。 卫恕意与明兰也都来了。 八抬大轿,爆竹喜乐,样样不少。 到了第二天一早,礼部官员前来面圣,议顾偃开追封、谥号。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在顾廷烨身上。 卫渊看了一眼张桂芬。 顾偃开的死,对朝廷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情。 说着的同时,已经快步走向府外。 卫渊道:“岳父大人老当益壮。” 不知过了多久。 林兆远连忙道:“还不快见过大哥大嫂。” 卫渊正在书房里研读兵书。 顾廷烨等人都是被吓了一跳,正当不知所措之际。 卫渊道:“自家兄弟,说这些作甚?” 话音刚落,就有婢子拿来他平日要穿的衣裳。 顾偃开朝着婢子摇头道:“爵服,爵服!” 新婚夫妇顿时相视一眼,连忙朝着卫渊下跪, 正在熟睡的赵祯,忽听外界隐约传来几声钟响,好似从礼部衙门那边传来。 躺在床榻上的赵祯点了点头,略微思绪一番,便不再搭理,又昏昏欲睡起来。 受伤最严重的一次,流血有几盆! 但. 让他执念一生的北伐大业,却在他这里,画上了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 “父亲,您可是有感到不适?” 说着,就抱着一个酒坛喝了起来。 张桂芬站在一旁说道:“你大哥说得对,今后都是一家人了。” 顾廷烨没有丝毫喜悦。 若是没有这个遗嘱在,如今拿到爵位的人,只能是病秧子长子顾廷煜。 但对于其死后诸事,仍需妥善安排,不然,容易引起武将心中不满。 林氏已经病入膏肓,能说出一句清醒的话已实属不易,又担心自己不稳,遂不言,只是看着林兆远。 “侯爷.若不是侯夫人,奴婢哪怕是修几世的福分,也难以嫁给林将军,您也是奴婢的恩人,请受奴婢一拜。” 韩章给的回应是,谥号‘武勇’,追封‘宁国公’。 有太监听到他的声音,连忙道:“回官家,刚传来的消息,宁远侯顾偃开薨了。” 闻言,众人都大笑起来。 听到自家父亲一声大喝,顾廷烨二话不说,就冲到了顾偃开所在的榻前, 张辅与卫渊师徒二人自然不愿,争来争去,最终为顾偃开定了一个‘武烈’的谥号。 “老侯爷,魂去来兮!” 似乎上苍都在以这种方式,送别这位年轻时战无不胜的顾老侯爷。 “关于那个顾家二郎,你要怎么安排?” 而且,还是忠勇侯卫渊亲自陪着林兆远来接新娘。 正在熟睡中的顾偃开,突然睁开双眼,大声道:“来人!快来人!” “待你父亲丧事一了,就来荡虏军中,我自保你远大前程。” 卫渊摇了摇头,“总觉得定不下心思。” 离开皇帝寝宫时,张辅唏嘘不已,“这些士大夫,一个个都闲的没事干了,连个谥号都要争来争去。” 跪坐在女眷一侧的小秦氏刚想开口,卫渊就已听顾廷烨应声道:“父亲去世前,只说了‘北伐’二字。” 同时,依照条例,尊重顾偃开生前遗嘱,让顾家二郎顾廷烨继承爵位。 “顾侯去世前,可有说什么?” “说不定,再过个几年,兆远都能为你讨个诰命了。” 这位英雄一世的顾老侯爷,以极其不甘的方式撒手人寰,离开人世。 只要听到有任何动静,以便随时来见他。 便没有下文。 无奈,林兆远只好将老人家送到屋里休息。 诰命? “小蝶姐,我舅舅陪着林将军一同接你,你这婚事,也算是颇为隆重了。” 小蝶受宠若惊,深深作揖道:“奴弟妹见过大哥大嫂。” 待卫渊来到宁远侯府时,顾偃开的尸体已被放到棺椁里,灵堂也已经设好了。 顾偃开沉声道:“我死之后,由廷烨继承我的爵位。” “大哥,这一拜,您当受,您对小弟的恩情,小弟都铭记于心!” 张桂芬站在林氏一侧,笑道:“您老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了。” 这是老侯爷对这个世上留下的,最后得声音。 没过一会儿,有人执招魂幡,站在顾偃开死去的屋顶上,不停地大声道: “顾侯薨了!” 听到这里,顾廷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将顾偃开的侯爵服翻找出来。 北伐!北伐!北伐! 没过一会儿,顾偃开昏昏欲睡。 旁人见了,都是开怀大笑起来。 ―― 嘉佑五年,十二月中旬,某夜。 再回首,小蝶已是泪流满面。 顾偃开死前的声音,众人音犹在耳,深深震撼不已。 以林兆远的能力来说,若无较大动荡,过个十几二十年,为妻子讨个敕命,其实是有可能的。 张桂芬瞧着愣在原地的下人,怒斥道: “愣着作甚?速速给侯爷备马,是备马,不是马车!” 张辅抚须道:“也不知为师薨去时,能得个什么谥号。” 在张桂芬的运作下,小蝶早已不是奴籍,自然也就不用待在盛家等着花轿,所以暂且居住在了距离盛家不远的酒楼里。 张桂芬听了,直接头大,道:“这不是在帮问着秦家女儿的心思?就那么坐不住?你若真想娶新妇,明儿个我就随便给你找个,后日就成婚,如何?” “魂去来兮!” 卫渊心中一紧,连忙道:“备马,备马!” 由于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所以顾廷烨平时睡在了顾偃开旁边的屋里。 然而他的回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只见他极为平淡的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小蝶感激不已,竟是朝着卫恕意下跪道: 顾偃开的几个兄弟你看我,我看你,眉头紧锁。 “叔母,这可使不得,今日除了您之外,就属新婚夫妇最大,我岂能受他们一跪?不可,也不妥。” 所以,单纯地认为,这场婚事应该就是走个过场,毕竟能与林兆远在一起生活,她就已是心满意足了。 “.” 北伐 卫渊喃喃一声,这是多少大周武将的心中不平? 他看向顾廷烨,深呼吸一口气,正色道: 卫渊如实道:“若是他想安稳一生,来殿前司当差是最合适不过,只是难有功绩。” 紧接着,顾偃开的几位亲兄弟也都来了。 渐渐地,苍茫大地下起鹅毛般的飞雪。 顾偃开突然睁开双眼,大声道:“燕云十六州啊!” “北伐!北伐!北伐!” 陈大牛一愣,旋即憨厚笑道:“大嫂勿要见怪,俺说错话了,俺自罚一坛!” “夫人,您当受小蝶一拜,若不是您,只怕小蝶没有今日,小蝶跟您磕头了。” 卫渊仍是摇头,“韩相早知道是我动的手。” 忠勇侯府。 闻言,还不等新婚夫妇说什么,卫渊就已快步上前,连忙道: “我要死了。” 林氏笑着点头。 小蝶想都不敢想。 本就是打趣,张辅倒也没生气,反而还笑着开口道:“若是如此,也不枉为师疼你一场。” 自从顾偃开病重开始,宁远侯府就在准备白事所需物甚,所以能够在第一时间,就将一切安排妥当。 下人连忙点头。 躺在床榻上的顾偃开瞧着人都齐了,才缓缓开口,语出惊人, 随后,二人将新婚夫妇搀扶起来。 小秦氏掩面哭泣。 每战必先,深入敌后,取敌军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 突然,就在这时,有宁远侯府的人,在自家下人的带领下,来到卫渊身前。 坐在首位的林氏也笑了起来。 武烈公,叫起来要比武勇公要好听多了。 可是没过多久,林氏便昏昏欲睡,最近哈喇子流个不停,显然又再次痴呆。 没过多大会儿,张桂芬捧着一碗安神汤来到这里,看向卫渊,道: “都这么晚了,官人可是有心事?” 赵祯特意将韩章、卫渊与张辅等人聚集一处,商议此事。 待将新妇迎到新家,在张桂芬的搀扶下,林氏已经来到正堂,准备接受新婚夫妇的跪拜。 顿了顿,张辅又叹了口气,道:“你顾叔叔就那么去了,为师也老了,这将来,就要靠你们年轻人的了。” 张辅摇了摇头,“什么老当益壮,都是骗人的罢了,若是让为师再去一趟边关,只怕为师也没那个心气了。” 卫恕意连忙将她搀扶起来,语重心长道:“傻丫头,今后要好好的,要幸福。” 顾偃开沉声道:“穿衣,穿衣” 在婢女们的一通折腾下,总算是为顾偃开穿好衣裳与鞋履。 宁远侯府。 索性站在书房外看着皑皑飞雪。 卫恕意笑道:“没什么,我那小弟是林将军的大哥,今后你也不必再以侯爷称呼,就称呼他为大哥,过了今日,就都是一家人了。” 侯爵追封国公,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忽的,赵祯睁开双眼,“谁去了?” “不要读书,也不要科举了。” 卫渊来到顾偃开灵前,深深一拜,看向跪倒在一侧的顾廷烨,问道: “不准你在称呼侯爷,侯夫人,更不准在自称奴婢。” 但没有一个人,离开他的床榻前。 此刻。 闻言,小蝶大吃一惊,“忠勇侯也来了?这可怎生使得?” 不等那人开口说话,卫渊就已是瞧见他身上的丧服,急忙道:“顾侯怎么了?” “学生心想,那顾家二郎也是想做出一番功绩的,去荡虏军当个都头在合适不过。” “毕竟将来若是战起,荡虏军必为先锋。” 第二百三十一章:双相之争,朝中局势 顾偃开停柩七七四十九日,陪葬皇陵。 他征战数十年,其中绝大部分岁月,都耗在了与西夏的斗争上。 在其死后,据说与之交手的西夏不少将领,都在本国的土地上,遥拜顾偃开。 这是武将之间的惺惺相惜。 顾偃开到此为止,但顾家迎来了新的开始。 卫渊并未着急让顾廷烨前往荡虏军中任职,而是打算到了来年开春三月,再让顾廷烨叙职。 元旦前日,文彦博返京,任尚书令,与韩章一同统辖六部九寺百官。 至此,在赵祯一朝的晚年,迎来‘双相’时代。 后世史学家称这段历史为‘双相之争’。 这场由皇帝主导的,两位位极人臣的老臣之争,也被称作是一个时代的收尾。 今年可能由于赵祯卧榻不起的缘故,所以朝廷也并未如何庆贺元旦到来,甚至连朝廷举办的年宴都取消了。 卫渊本就不愿去那种场合,取消了更好。 过了元旦,各勋贵之间,就开始紧密往来,笼络感情,俗称‘走亲访友’。 去年这些事情都是卫渊一手安排,他不胜其烦。 但是今年,却不用考虑那么多了,因为有张桂芬在,像是人情往来这种事情,交给她更为合适。 “我看了官人去年这时前往各勋贵府上的往来名单,只是唯独没有见官人去过盛家,这是为何?” 张桂芬查着礼单,忽然发现这件事,不由得疑惑起来。 卫渊道:“盛家?你是说去看大姐?二姐那里我也没去,都是亲姐弟,还用特意去?” 张桂芬道:“可是大姐家与二姐家都送礼来了,以前也就算了,今年官人已成家,不去岂不让外人知道了笑话?” 卫渊想了想,道:“二姐家里由我去,你去大姐那边看看,如何?” 张桂芬摇头道:“官人要么都不去,让我去,要么你我夫妻同去,岂能你去一家,我去一家?” “大姐自然是不怕她多想什么,但是咱们那个姊兄呢?他会不会多想?” 卫渊不愿去盛家,就是不想见盛。 这厮太官迷了,朝廷一有风吹草动,他恨不得就腿就长在忠勇侯府。 不问个彻底,不了解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压根就不会离开。 卫渊都能想到,此去盛家,盛要问自己什么了。 无非是官家再次重用文彦博,会对朝廷大势造成何等影响,该怎么站队 这种事情,卫渊能说吗? 他是武勋! 一旦说了,传出去,岂不让他为难? 而且,官家重用谁,乃是国策,以卫渊今时今日的身份,都不宜过多思虑与言及。 不然,让世人知道了,还以为朝廷尽是搞些阴谋诡计。 就算盛不提这些事情,也会说其它事,总之,定是与他当官有关。 卫渊是武勋,提拔武将还可,要真是提拔一个文臣,那文臣也不敢让他提拔啊? 但盛总觉得,跟着卫渊混没啥坏处。 主要是卫渊也不敢带他这个队友。 生怕坑了自己。 陈大牛虽然蠢,还经常惹祸,前段时间外出吃酒,就揍了个勋贵子弟。 但陈大牛听话啊!盛呢? 就在卫渊沉默期间,耳旁又传来张桂芬的声音, “官人与我刚成婚,于情于理,大姐与二姐那里,你我都要同去一趟。” “大姐在盛家虽不是主母,可也有个诰命的身份,咱们若不去,不免又要被盛家人小觑了。” “二姐表面上看着大大咧咧的,实则最为细腻,大姐那里都去了,不去二姐那里,只怕二姐会伤心难过。” 以前这种人情往来的事情,卫渊一向都不太重视,可以说是他的短板,但如今有了张桂芬在,他只需听安排就好,倒是少去很多心思。 “你光说了大姐与二姐那里,我岳丈那边也有许多亲戚,要不要也去拜访?” 卫渊询问。 张桂芬摇头道:“那些琐事就不用官人操心了,改日我一一去拜访就可。” 卫渊听了,心中有些感动。 去自己大姐与二姐家里,在她心里,并无琐事。 而去张家亲戚那边,她担心自己不愿去,就说成琐事.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卫渊握起张桂芬的纤纤玉手,含情脉脉的说道: “这几日朝中也无大事,我陪你一同去,你我刚成家,没有让独自去的道理。” ―― 翌日。 卫渊夫妇二人前往盛家。 此前,侯府这边早就派人通知了盛家,所以,一大早,盛就带着王若弗、卫恕意一众人等站在家门外等候。 对于盛来说,自从卫渊被封伯爵的那天起,他与卫渊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堑之隔。 更不用说,卫渊如今还是朝中擎天大佬之一,可以直接参与重大国策,算是一位以武将职务进驻中枢的大臣。 此刻,盛家门前,王若弗等人着急的看向不远处的街道,陆续开口道: “算算时辰,该来了吧?怎么还没到?” “别着急,再耐心等等” “柏儿,枫儿,你们两个,今日定要好好与你们卫家舅舅痛饮一番。” “.” 以前王若弗还可能因为卫渊的存在嫉妒卫恕意。 但现在更多的是敬畏了。 她心知肚明,以卫渊现在的实力,仅凭一句话,就能将盛长柏的前途断了。 所以,她是万万不敢寻卫恕意的麻烦或是再因嫉妒她闹出一些事情了。 “是忠勇侯府的车队,舅舅他们来了。” 就在这时,明兰忽然见到侯府的车队驶来。 盛二话不说,连忙迎上去, “渊弟,可让愚兄好等啊!” 闻言,卫渊缓缓下了马车,然后又亲自将张桂芬搀扶下来。 卫恕意瞧见这一幕,不由得莞尔一笑。 自家小弟与弟妹感情和睦,自然是她所期盼的。 明兰站在她的身后侧小声道: “前段时日,官家身体不适,舅舅奉官家旨意亲自镇守禁中,以防大乱。” “那几日,舅妈是吃不好也睡不好,人都瘦了好几圈,如今这几日舅舅无事,感觉我舅妈那张脸都圆润了不少。” 这些细节,唯独身为女子的明兰能够察觉到。 至于卫渊,起初还只觉着是张桂芬吃不惯侯府的伙食,接连换了好几个庖丁。 张桂芬听说此事时,也没往自己身上联想什么,只是单纯觉着卫渊要换换口味了。 “你这个小舅妈心里是喜欢你舅舅的,你舅舅在东南的时候,她常和我抱怨,说你舅舅一去那么久,也不差人送个信来。” “当时甚至还担心,你舅舅不愿娶她了,好几夜都睡不着觉。” 听到自家娘亲所言,明兰顿时瞪大了双眼, “还有这回事呢?” 言说间,卫渊夫妇二人已经朝着她们娘俩走来。 张桂芬作揖道:“大姐,新年好。” 明兰嘻嘻笑道:“舅妈新年好。” 随后,盛长柏等人陆续道: “见过卫家舅舅、舅妈,新年好。” “.” 待众人打过招呼以后,盛便连忙迎着卫渊夫妇进了家中。 明兰牵着木哥儿的手缓缓走着。 卫渊见了,直接从她手中抢过木哥儿,抱在怀里,高兴地说道: “好木哥儿,快叫舅舅。” 时光苒,岁月如梭,转眼间,木哥都已经三岁了。 卫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孩子时,还不太会走路。 “舅舅。” 木哥儿很乖巧的说了句,同时还亲昵的抱着卫渊的脖颈。 盛抱他时,他总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唯独卫渊抱他,不会让他心中生出抵触。 “木哥儿真乖。” 卫渊抱着木哥儿大踏步向前去。 张桂芬跟在身后,连忙道:“木哥儿还那么小,你别摔了他,小心些。” 卫渊还没回应,木哥儿就已瞪着大眼睛看向张桂芬,忽的笑嘻嘻说道: “舅妈.真好看。” 一句话就将张桂芬夸得羞红了脸。 卫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卫恕意等人也是掩嘴一笑。 张桂芬凑上前,摸了摸木哥儿圆润的脸颊,道:“你倒是说说,舅妈怎么好看?” 木哥儿牙牙学语道:“像像仙女。” 张桂芬笑了笑,从身上找出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递在了木哥儿的小手里,道: “小嘴巴这么甜,将来不知要哄得多少女子开心。” 经过木哥儿那么一闹腾,盛家众人原先的那种紧张感倒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较舒服的感觉。 仿佛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卫渊夫妇,并非是大将军、雁门郡夫人,就是自家亲戚。 待来到盛家正堂。 盛、长柏等人与卫渊闲聊。 而卫恕意则是带着张桂芬先看望盛老太太,然后在正堂的屏风后面闲聊起来。 此刻,正堂前。 盛向卫渊闲聊了几句,随后就问起文彦博任尚书令一事, “渊弟,文相公担任尚书令,会对当前局势造成何等影响?” 果然不出所料.卫渊微微皱眉道:“姊兄想知道什么?或者姊兄想做什么?” 当他们二人聊到这种话题时,坐在一旁的盛长柏就看向盛长枫,随后兄弟二人就找了个借口离开此间。 他们前脚刚走,盛便连忙开口道:“渊弟,听说文相公参了欧阳大人,你也知道,愚兄刚到户部当差.” “前几日还专门拜访了欧阳大人,愚兄会不会因此事而受到牵连?” 由于王安石大刀阔斧的改制,导致各司官吏被裁掉不少,这盛是去户部补缺,仍是任员外郎一职。 但不管怎么说,户部员外郎掌握的权力,要比工部员外郎大一些。 那欧阳永叔主管户部,年关之前,盛以拜年为由,曾拜访过欧阳永叔。 据说二人还讨论了书法,彼此相谈甚欢。 不出意外,盛凭借欧阳永叔的扶持,有望担任户部郎中一职,乃是正五品。 户部员外郎是从五品。 千万莫要小觑这官升一阶,一旦迈出去了,今后自有远大前程。 卫渊看了一眼盛,心说,要不是顾着大姐的面子,他就要破口大骂了。 文彦博参欧阳永叔,是想将户部掌握在自己手里,削减韩章的羽翼,是对大人物的设局。 其目的是要改变朝中现状。 但你一个员外郎这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吗? 那可是文彦博啊! 如此通天的人物,岂会对你动手?不掉价吗? “姊兄,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这些事,轮不到你来操心,或是你不该操心。” “俗话说在其位谋其职,想得太多,反而不好。” 卫渊委婉的说了句。 盛连连点头道:“渊弟说的是,倒是愚兄浅拙了。” “渊弟,这欧阳大人,会被外放吗?还是说,不再兼着户部尚书一职?” 卫渊:. 文彦博参欧阳永叔的理由是‘不修德业,懈怠轻佻’。 甚至还根据民间的风言风语,暗地里指欧阳永叔与儿媳的关系不太正常。 此事一出,欧阳永修直接被气病了。 这不是赤裸裸的污蔑是什么? 但他偏偏又不能说什么,比较,人家文彦博也说了,是可能关系不正常,也可能关系正常。 这个事是影响官声名望的,无论事情是否真实存在,欧阳永叔势必都不能待在中枢了。 韩章等人也没想到,文彦博这厮刚上任,就这般不讲情面。 甚至司马君实等一些守旧派还都站出来力挺文彦博。 现在就等官家明旨,那欧阳永叔就要被削职了,届时,能不能待在京城还两说。 可是这种事情,卫渊不好直接告诉盛。 朝廷的事,并非黑白就可概括。 “姊兄,还是那句话,你好好当差便是,至于欧阳永叔与文彦博之间的事情,你最好别掺和。” “姊兄,不是吓你,值此关头,你若有站队的丝毫迹象,最终的下场,一定不会好过。” 听卫渊说到这里,盛深以为然道: “愚兄明白了,多谢渊弟指点。” “愚兄只是想着,在此关头,有无可能更进一步。” “确实疏忽了这当中的厉害。” 他是一个听劝的。 卫渊向他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其实也是看在自家大姐在盛家的面子上。 倘若没有明兰与木哥儿,怎么都好办,就怕盛在官场因为站错队,连累了她们。 毕竟,就连欧阳永叔那样的人物都难自保,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盛家? 第二百三十二章:张桂芬怀孕 相较于卫渊对盛的严肃。 正堂屏风后面,张桂芬与王若弗等人的交涉倒是显得颇为融洽。 如兰、墨兰二人又是给她倒茶,又是各种问候,显然是想与张桂芬的关系更进一步。 与张桂芬交好,有个比较显著的优势,那就是汴京城里的高门贵女都会高看自己一等。 千万莫要小觑这个优势,一旦打入贵女的圈子里,没准还能得到个较好的姻缘,或是在成婚之后有着不错的助力。 “卫家舅妈送得这花可真是好看,五颜六色的,比真花还好看呢,上边还有金丝,看着真尊贵。” “确实好看,多谢舅妈您送来的礼物。” “前不久,苏家的那位大词人写了首诗,人老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想必不日全汴京都要有不少人戴这簪花了,侯夫人有心了。” “.” 簪花,又叫做象生花,是一种可以佩戴在发饰上的假花,属于汴京城中流行的一种玩物,多是由女子佩戴。 前段时间,苏轼写了首诗词,就是在赞美这种簪花。 所以,这几日以来,京城里又有不少的人戴起了这种花。 张桂芬觉得,送这些物甚,应该能让盛家里的一些女眷高兴高兴。 “你们喜欢就好,改日我再派人给你们送来些。” “这些簪花都是宫里的御品,在集市上很难买到。” 众人一听张桂芬这番话,顿时对于手中的簪花更为爱不释手。 宫里的御品啊! 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这时,坐在张桂芬身旁的王若弗忽然问道: “听说海家向宫里进献了不少的簪花,是这一种吗?” 闻言,张桂芬笑道:“我们侯府与海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这些簪花的确出自海氏之手,属于簪花中的绝品。” 侯府与海氏有生意上的往来? 听到这个消息,王若弗顿时喜上眉梢,笑问道:“桂芬可知海家一位叫做海朝云的女子?” 海朝云? 张桂芬想了想,道:“听说过她,是个知书达理的,海家教女一向是极好,大娘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了?” 王若弗道:“这还不是你那外甥长柏,相中了那海家女子,只是我盛家与海家平日里素无往来,这几日,光想着找谁去搭个线呢。” 张桂芬若有所思道:“侯府虽然与海氏有生意上的往来,但那是我家官人与海氏对接,平日里并不让我掺和,要是说搭线你还要问问我家官人的意思。” 问侯爷? 王若弗想到卫渊那一身煞气,便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她得敢啊?! 只是长柏确实也到了适婚的年龄. “夫人,我与侯爷并不相熟,您看,要不待会儿,您向侯爷谈谈此事?” 王若弗小心翼翼的询问起来。 张桂芬看向坐在对面的卫恕意。 后者只是自顾自地饮茶,并无表露什么。 张桂芬只好说道:“听说两浙那边已经改了盐制,海舟海大人不日就返京。” “不如让盛大人去拜访一下那位海大人便是。” 王若弗眼前一亮,这倒是个法子。 如果卫渊能陪盛一同前去,那更好了。 海家看在卫渊的面子上,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稍后,张桂芬找借口要到卫恕意的院子里去瞧瞧。 待来到暮苍斋这边,眼瞅着王若弗没有跟来,张桂芬才向卫恕意吐槽道: “这王大娘子当真是不拿自个儿当外人,我与她并无什么关系,头次与卫哥哥来盛家拜年,她却要让我搭线保媒,真把我当成是说媒的了?” 卫恕意挽着张桂芬的臂膀,劝慰道:“好妹妹,莫要生气了,她也并无恶意。” 张桂芬不满道:“大姐,这也就是您在,如果不是您,我都懒得和她说话。” 说着,又看向身后明兰牵着的木哥儿,蹲下身子,摸了摸木哥儿的脸颊,道: “瞧着木哥儿,我心情也好了不少。” 木哥儿张开双臂,嬉笑着看向张桂芬,奶声奶气道:“舅妈抱抱。” 闻言,卫恕意母女都是掩嘴轻笑。 张桂芬捏了捏木哥儿的鼻子,道:“你重的跟个猫熊似的,舅妈可抱不动你。” 木哥儿才不管这些,张开双臂就走向她,吵着闹着要他抱抱。 明兰略感稀奇道:“平日里我和娘亲抱他一下,他都心不甘情不愿的,怎么见了舅妈,反而还主动要抱抱了。” 张桂芬抱起他,笑道:“兴许是我与木哥儿有缘。” 卫恕意趁机说道:“你与小弟也该有个孩子了。” 听到这些,明兰将木哥儿从张桂芬的怀里抱出来,走向别处。 张桂芬俏脸一红,“大姐,您怎么比小妹还急?小妹才嫁给卫哥哥多久?” 卫恕意道:“该抓紧的还是要抓紧,男孩女孩的名字想好了吗?” 张桂芬摇了摇头,“不急,若是有了身孕,再想也不晚。” 另外一边。 明兰牵着木哥儿的手来到屋里,语重心长的问道: “你怎么回事?往日里我想抱,你都不愿,爹娘也是,怎么今儿个见了舅妈,就跟走不动道似的?” 年龄还小的木哥儿一脸木讷的说道:“不知道刚才就是想让舅妈抱抱” 明兰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是不是想要讨好舅妈,让舅妈送你更多的东西?” 木哥儿摇了摇头,“就是想让舅妈抱抱.” 明兰莞尔一笑,没再说什么。 稍晚些,卫渊与张桂芬夫妇二人又前往寿安堂看望盛老太太。 卫渊道:“长志去戍卫边关后,这段时日,勇毅侯府那边可来人看望您老了?” 盛老太太一边握着张桂芬的手,一边笑呵呵应声道:“来了,应该是长志这孩子临行前特意叮嘱的。” 卫渊点了点头,“来了就好,做晚辈的来看看你老,也显得热闹。” 盛老太太一脸慈祥和蔼的看着张桂芬,道:“卫侯爷,你可娶了个好妻子。” 说着,将手腕上的玉镯给了她, “老太太我这没有什么好的物甚,你莫要嫌弃。” 张桂芬本欲拒绝,但是当看到卫渊点头示意后,她也只好收下。 待离开盛家时,卫渊才向她说道: “这位老太太待大姐与明兰都不错,我外出征战之时,大姐那会儿还没诰命,盛家后宅又不安生,多亏了老太太的照拂。” 张桂芬微微颔首,“怪不得你特意叮嘱我,要准备一些补品看望老太太。” 卫渊道:“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盛家最大的财富,不在于盛家的那些后辈小子,就在于这位老太太。” “若是没有这个老太太,盛别说来京当官,只怕就连当个扬州通判都勉强。” 张桂芬并未将王若弗之事告知卫渊,因为她知道,像是这种内宅之事,卫渊一向不喜听闻,转而问道: “今日与盛员外郎交谈,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听到这儿,卫渊便是忍不住冷哼道: “他就是个官迷,一心只想着如何攀附权贵升官发财。” “但殊不知,真想升官的最好法子,就是先将分内之事做好。” “如今他只是个小小的员外郎,就敢随意打听朝中党争。” “他日要是让他进了中枢,只怕整个朝廷都要乌烟瘴气,勾心斗角了。” 张桂芬掩嘴一笑,“如今这庙堂之高,就清明了?” 卫渊语重心长道:“虽有党争,可无论韩章还是文彦博,都是想着做事,在朝为官,永远是先做事再做人。” ―― 嘉佑六年一月十七,赵祯亲自下旨,欧阳永叔被贬离京,出知蔡州事。 赵祯这一朝,宰相、中枢大臣,就如流水一般,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究其原因,无外乎一点儿。 改制时用拥护改制的大臣,改制受阻时,为了防止社稷出现乱子,只好又用不支持改制的大臣。 这番左右摇摆,要是能成功解决三冗问题,那可真就奇了怪了。 而此次欧阳永叔被贬离京,主要是因为,那个不支持改制的大佬回京了。 不过这与卫渊并无关系,让他值得关注的是,在欧阳永叔离京之时,包孝肃突然患病。 起初,卫渊还觉得,这是赵祯的意思,想让包孝肃为文彦博一党的人腾出位置。 但是,直到看望包孝肃之后,他才知道,对方是真的病了。 至于到底患了什么病,御医那边也说不清楚。 卫渊虽然有着现代的远见,但依旧说不清包孝肃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王安石一同离开包孝肃家时,王安石说道: “包大人突染重疾,向官家请辞枢密副使一职。” “在文彦博的举荐下,吴奎权知开封府,就以当前形势来看,此人是最有机会担任枢密副使一职。” 在赵祯这一朝,权知开封府后,再进一步,就是枢密副使了。 吴奎此人与文彦博乃是同年进士。 那年进士榜,韩章,包孝肃等人都在其列,被后世称为仅次于嘉佑二年龙虎榜的宰执榜。 王安石向卫渊说那么多,无非就是在提醒他,小心文彦博这厮有将张辅拉下马来的可能。 不过卫渊却觉得王安石有些多虑了,张辅是武勋,不是文臣,他来担任枢密使,是要稳天下武将之心。 赵祯不可能让文彦博彻底染指枢密院。 “包大人病的不是时候.” “欧阳永叔离开京城,谁来顶替他的位置?” 卫渊询问。 王安石想了想,道:“近几日中枢还没拟定一个结果,不过大概率是赵概了。” 赵概?此人与文彦博也是同科进士。 论能力,他远远不如欧阳永叔,如今顶到那个位置上,只怕也是迫不得已。 “你让各州府官员参与大考,那位文相公可是出了名的反对,你的处境不太好吧?” 卫渊询问道。 王安石摇头道:“我又不参与党争,在韩相公与文相公眼里看来,我这个吏部尚书,暂时还不能得罪。” 卫渊忽的一愣,恍然大悟道:“文相与韩相之争,你才是获大利的那个。” “毕竟,谁都清楚,你这个吏部尚书支持谁,谁就能占得上风。” “官家还真是布局深远。” 王安石笑道:“吏部改制本就极难推行,许多人包括韩相都有些反对,想要顺利推行改制,解决冗官的问题,只有在党争形势日益严峻之时才有可能做到。” 卫渊道:“你就不怕玩火自焚?” 王安石道:“当官要是还担心这个,怕那个,谁去对得起百姓?” 卫渊叹了口气,“你与包大人是一类人。” 王安石点了点头,“包大人病得确实不是时候。” “这段时日,你我还是少见为妙,我担心,你也会被卷入到党争当中。” ―― 在卫渊与王安石看望包孝肃期间。 张桂芬正在家里绣着一只香囊。 自从她向卫渊送第一个香囊时,就已养成了一种习惯。 每隔三个月,就会绣一只香囊,让卫渊戴着。 旁人香囊里都是香料。 但张桂芬所绣的香囊里,是一些止血的药材。 就是担心,卫渊在外征战,若是不幸受伤而急缺药材时,可以用得到。 虽然是有些多虑,但也证明了张桂芬的一片心意。 以卫渊现在的身份地位,只要出征,必是三军统帅。 如果身为统帅,还要真刀真枪的与敌军厮杀,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决战的时刻到了。 是生死之战。 到了那时,什么药材,都不如将此战打赢的生还几率大。 “夫人,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奴婢还记得您给主君绣得第一只香囊.” 站在张桂芬身侧的宝珠忽然掩嘴一笑。 张桂芬瞪了她一眼,道:“就你话多。” 刚说完,突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连忙放下手里的半成品香囊,跑到屋外,将一早用的吃食都给吐了出来。 见状,宝珠连忙道:“夫人,您没事吧?” 张桂芬只感觉有些难受,倒是没有别的异样。 就在这时,蓁儿忽然开口道:“夫人,您不会是有了吧?” 宝珠一听,顿时有些着急忙慌,“我去请大夫来瞧瞧。” 张桂芬也希望是有了身孕,这几日,她倒是明显感觉自己的饭量比往日多了些。 但这种事情,不宜声张,也没敢告诉卫渊。 她忽然想起,前不久,去盛家时,大姐朝着自己说出的一番话。 也该有个孩子了. 不会那么巧吧? 真让大姐一语成谶了? 就在这时,她又想到平时不喜欢让别人抱的木哥儿,缠着让自己抱抱的事情了. 于是,连忙看向田蓁,道:“去盛家请我大姐,告诉我大姐,务必让她带着木哥儿前来。” 若真是有了身孕,卫渊与卫家,都有后了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送子金童,卫家有后 宝珠去请了大夫,然而张桂芬执意要等木哥儿到的时候,再让大夫诊脉。 蓁儿来到盛家,表明身份,去了暮苍斋,见到卫恕意,深深作揖道: “盛夫人,我家夫人说,要请您带着木哥儿去一趟府里。” 带着木哥儿? 卫恕意不解道:“这是为何?” 蓁儿将方才张桂芬呕吐一事说出。 卫恕意瞬间就明白过来,张桂芬这是将木哥儿当成是‘送子金童’了。 一些常年不孕的女子,因为抱了孩童,第二天或是相隔一段时日,就会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而孕妇之前所抱之孩童,就会被视为‘送子金童’。 张桂芬刚抱了木哥儿没有多久,就突然有了身孕的迹象,自然也是将木哥儿当成是那种福音了。 因此,非要等到木哥儿来的时候,她才肯让大夫诊脉。 “桂芬今早可有用较为油腻的吃食?” 卫恕意惊喜交加,连忙询问。 蓁儿如实道:“并未用什么油腻吃食,一开始是干呕。” 干呕? 那八成是了! 卫恕意连忙从房间里抱起还在赖床的木哥儿,二话不说就朝着家门的方向走去。 中途恰巧遇到明兰,见自家娘亲抱着木哥儿,一脸急匆匆的,便是不解道: “娘,您这是” 卫恕意恨不得立即飞到忠勇侯府,一颗心思都扑在了张桂芬那里,哪能听清明兰再说什么? 身形越过她,直接走向前方。 明兰更为困惑。 这时,跟在卫恕意身后的蓁儿向明兰解释道:“我们家夫人今早有些干呕,可能是有了身孕,盛夫人这是太激动了。” 闻言,明兰瞬间一愣,随后又连忙拉住蓁儿的手腕,也是难以掩饰激动的问道: “我舅妈有了身孕?真假?” 蓁儿被明兰拽的生疼,但也只当是她是关心急切,“府里已经请了御医,这会儿估计正在为夫人诊脉呢。” 听到这里,明兰也是二话不说,直接紧追着自家娘亲离开家中。 见状,蓁儿不由自主的喃喃道: “这到底是夫人有喜了,还是盛夫人有喜了?” “怎么感觉盛夫人与盛姑娘比夫人还要激动呢?” 待众人来到侯府正堂。 卫恕意欣喜若狂的看向张桂芬,压低了声音,正色道:“真有了?” 木哥儿奶声奶气的询问道:“舅妈有什么了?” 明兰也凑了过来,只是笑着,并未说话。 张桂芬道:“大姐先别急,人家大夫还在旁边看着呢,别闹了笑话。” 卫恕意这才注意到,正堂里还有个外人在。 张桂芬接过木哥儿,将其抱在怀里,笑嘻嘻问道: “木哥儿,让舅妈抱你一会儿好不好?” 木哥儿咧开大嘴笑着,“喜欢舅妈抱抱。” 卫恕意母女、宝珠等一些丫鬟,都是相视一笑。 张桂芬落座,一手抱着木哥儿,一手搭在脉枕上,看着旁边坐着的大夫,笑问道: “我抱着他,可影响诊脉吗?” 大夫起身作揖道:“不碍事,只是诊脉时还请夫人您静气凝神,以免出了差错。” 张桂芬端坐身子,点了点头,看向抱着的木哥儿,道:“木哥儿乖,让舅妈抱着你,一会儿就好。” 木哥儿木讷的点了点头。 随后,那医师就开始为张桂芬诊脉。 卫恕意与明兰焦急的坐在一旁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 卫恕意等得着急,又不敢打扰医师诊脉,只好来到正堂外来回走着,边走边双手合十,喃喃道: “卫家列祖列宗在上,一定保佑桂芬妹妹怀了身孕,让卫家有后,请列祖列宗保佑。” 还没念叨几句,为张桂芬诊脉的医师便缓缓起身。 还不等张桂芬问什么。 坐在屋子里的明兰便是起身急忙问道:“大夫,怎么样了?” 闻声。 医师先是朝着张桂芬一拱手,随后抚须笑道:“恭喜夫人,您这确实是喜脉无疑。” 喜脉? 站在门外的卫恕意听到这两个字,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兴许是激动导致,眸子里竟是隐隐有泪花儿浮现,快步来到大夫跟前,又问道: “可确定?” 医师再次拱手道:“为侯夫人诊脉,老朽不敢有丝毫差错。” 卫恕意喜极而泣,“卫家有后了,有后了。” 明兰更是因为激动,都不知该说什么了,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张桂芬双手抱着木哥儿,缓缓起身,看着怀里的木哥儿,笑道: “木哥儿真是舅妈的福星。” “木哥儿,舅妈在京城里给你买座大宅子,送给你好不好?” 木哥儿才多大,哪里懂什么好不好? 只是舅妈送的东西,他一律说好。 当木哥儿将那个‘好’字说出来以后,众人都是大笑起来。 随后,张桂芬又看向宝珠,吩咐道:“大夫诊脉辛苦,赏百金。” “府里所有下人,一律赏银五十两,吩咐后厨,今日请全府的人大宴。” “蓁儿,你亲自去一趟国公府,将这件喜事告知我爹娘。” 宝珠笑着点头,紧接着就带着那医师下去领赏了。 张桂芬身为侯府的主母,她怀孕,是整座侯府的大喜事,没有人不因此感到高兴。 蓁儿连忙道:“侯爷那边,要派人知会一声吗?” 张桂芬想了想,摇头道:“先不用,等侯爷回来了,给他个惊喜。” 这时,卫恕意看到张桂芬抱着跟个小熊似的木哥儿,怕她累到,于是开口道: “木哥儿,让娘来抱抱,你舅妈现在有身孕了,不能让你舅妈抱着了。” 木哥儿嘟着嘴,显得不满道:“不要,我就要让舅妈抱!” 随后,小木哥儿看向张桂芬,问道:“舅妈,什么是有身孕啊?” 张桂芬看着木哥儿肉嘟嘟的小脸,不由得有些母爱泛滥,笑道: “你长大些就懂了。” 卫恕意道:“快将他放下,别累到了身子。” 张桂芬摇头道:“没事,我多抱一会木哥儿,多亏了木哥儿这个送子金童,妹妹我才能有了身孕,能为卫家延续子嗣。” 明兰笑道:“木哥儿纵然是送子金童,可舅妈直接送给木哥儿一座宅子,这出手未免也太阔绰了。” 别人家顶多也就是给送子金童打个长命锁而已,哪有像张桂芬这样,动不动就送宅子。 张桂芬道:“木哥儿,怎么办,你姐姐不想让我给你买大宅子。” 木哥儿什么也不懂,但是却能听出来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听舅妈那么一说,他顿时不乐意了,气冲冲的看着明兰,挥舞着小拳头,似乎想要打她, “姐姐坏!姐姐坏!” 众人听了,又笑了起来。 ―― 英国公府。 由于这几日朝中党争之势严峻,张辅为了图个清静,特意请了几日休沐,此刻正与张夫人闲聊。 忽的,有下人带着田蓁小跑着来到他们夫妇面前,边跑边大声道: “老爷,老夫人,大喜,大喜!” 远远地,张辅夫妇就听到了‘大喜’二字。 喜从何来? 二老都是有些不解。 “那丫头好像是以前伺候桂芬的吧?之后又被桂芬安排着伺候渊儿去了,她怎么来了?” 张夫人顿感疑惑。 待田蓁来到他们跟前,气喘吁吁地说道: “老爷老夫人,大喜,大喜.” 张夫人让人给她看茶,问道:“慢点,什么喜事?这般毛毛躁躁的,没个规矩。” 田蓁这才方知自己失态,又连忙规规矩矩的作揖道: “老也,老夫人,夫人有喜了。” 夫人? 张夫人瞬间眼前一亮,连忙起身,握着蓁儿的手腕,声音微颤,不敢置信道: “你说什么?你是说桂芬有喜了?” 田蓁点了点头,“方才大夫来瞧过了,夫人的确是喜脉,老夫人,恭喜,您要有外孙了!” 张夫人心情顿时无比激动,看向张辅,欣喜若狂道: “咱们家芬儿有身孕了,有身孕了!” 张辅连连点头,“知道了,你还愣在这作甚?快去侯府那边看着芬儿。” 相较于张夫人的激动,张辅这边倒是显得极其淡然,毕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军方首脑,岂能连这点儿定力都没有? 张夫人急忙道:“对,说得对,我这就去看看芬儿,挑几个接过生的嬷嬷,不,我亲自去宫里请几位嬷嬷,照料着芬儿。” 说罢,便是急匆匆离去。 待她前脚刚走,张辅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格外喜悦, “传令下去,府里所有下人,每人赏五十两银子!大宴三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 张夫人带着宫里为贵人接生过的嬷嬷连忙来到侯府。 卫恕意等人见了,连忙齐齐起身,恭敬道: “见过母亲。” “明兰拜见舅婆。” “.” 张夫人朝着几人点了点头,随后就亲自搀扶着桂芬坐下,道: “你现在有了身孕,要好好歇着,最近府里的事情,你就暂且先别操劳了,交给张嬷嬷,好好养胎。” 张桂芬笑着应声道:“娘,您女儿哪有那么娇弱?您没听外界的人都怎么说女儿?他们都说女儿是将门虎女。” 张夫人极其严肃的看着她,叮嘱道:“你底子即使再好,可也是个女儿家。” “自古女儿家生孕之事,都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前,马虎不得。” 张桂芬点了点头,又看向站在卫恕意身旁的木哥儿,朝着他招了招手,道: “木哥儿,快过来,见见你舅婆。” 随后,她又向张夫人说了木哥儿‘送子金童’的事情。 张夫人不由得对木哥儿宠溺起来,摸着他的小脑袋,笑着说道: “改天找个能工巧匠,再给木哥儿打块金锁。” 她曾去过盛家,是为了见卫恕意,与之商谈卫渊与张桂芬的婚事。 那时,张夫人曾送给木哥儿一块长命锁。 卫恕意连忙道:“母亲,不可,方才桂芬妹妹说要给木哥儿买座宅子,他小小年龄,那承受的起这些。” 张夫人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座宅子而已,哪有什么?” “再说,岂能亏待了咱们这个送子金童?” 卫恕意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张桂芬打断道:“大姐,您再说就见外了。” “我瞧着木哥儿与我肚子里的孩子缘分大着呢,一座宅子而已,有什么?” 估计也就只有英国公府与忠勇侯府,不将京城里的一座宅子看得太重,毕竟他们是有这个底气的。 “娘,您今夜就别走了,陪陪女儿吧” “待你那好女婿回来了,府里摆宴,刚好您来,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言谈间。 二姐卫如意便是兴高采烈地来到此间,见到张夫人以后,连忙施礼,随后握着张桂芬的纤纤玉手,道: “桂芬,你可是我们卫家的大功臣。” 张桂芬笑道:“哪有二姐您说的这般夸张?怎么没见昌哥儿?” 卫如意道:“这会国子监那边还没散学呢。” 张桂芬连忙吩咐宝珠,“差人备好轿子到国子监,等昌哥儿散学了,将他接来,今日府里摆宴,人多热闹。” 卫如意连忙让张桂芬坐着,说道:“昌哥儿哪有那么娇气,让他自个儿走着来便是。” 张桂芬笑道:“您对昌哥儿不免太苛责了些,昌哥儿多好的孩子,见了您就害怕。” 卫如意道:“我见识少,可也晓得,要严教子宽待女,要不是渊弟,昌哥儿哪能到国子监那种地方读书,若不时常催促着他,这孩子是会偷懒的。” 一旁的张夫人呵呵笑道:“如意这话说的不错,严教子,宽待女。” 闻言,张桂芬忽然想起一事,道:“说起这个,女儿倒是记起某日与您那好女婿聊天,你女婿说,希望您女儿我能给他生个女孩.” “这当爹的希望抱个女娃,女儿还真是头次听说。” 张夫人连忙‘呸呸呸’了三声,道:“渊哥儿乱说话,你可不能。” “卫家这一脉,到渊哥儿这就是单传了,就指着你开枝散叶呢。” 张桂芬点了点头。 稍晚些。 卫渊从殿前司回来时,太阳早已落了山。 他来到府里,却见一个下人都没有,四周静的出奇,以往这时自己回府,早有婢子迎上来了。 “人呢?” 卫渊喊了一声,仍是不见有动静,瞧到正堂那边灯火通明,遂走向前去。 赫然见到张桂芬、张夫人等人。 瞧这架势,除了岳丈大人之外,一家人都要聚齐了。 而且每个人都盯着他看,这让他感觉有些奇怪,这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卫渊先是向张夫人施礼,“见过岳母大人。” 随后,看向张桂芬,“怎么那么大阵仗?是出什么事了?” 说着的同时,卫渊坐在一旁的座位上。 明兰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他拿起茶杯就要一饮而尽。 这时,张桂芬轻声道:“你都要当爹了,能不隆重吗?” 卫渊将茶入腹,抿了抿嘴,道:“嗯?当爹?什么当爹?” 张桂芬低头不语。 卫如意瞪了卫渊一眼,没好气儿道: “你说什么当爹?” 忽的,卫渊像是意识到什么,看了看张桂芬,又看了看似笑非笑的众人。 随后,只见他猛地一拍大腿,慌忙起身来到张桂芬身前, “你有身孕了?” 张桂芬俏脸一红,点了点头。 这一刻,卫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目瞪口呆,完全不像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 第二百三十四章:张桂芬的心思,辽国重骑 来到这个世上那么多年,卫渊想过率军出关收复燕云十六州,想过位极人臣,想过让卫家成为在大周仅次于皇族的名门。 也幻想过成婚后与张桂芬过上没羞没燥的日子。 但是唯独没想过,有朝一日,能为人父。 最起码是现在不曾想过。 如今,张桂芬有了身孕这事,给卫渊带来的冲击感很强烈,以致于无论何事放到面前都能一脸淡定的卫渊,也有慌神的一幕。 此刻,侯府正堂里。 所有人都看向呆愣在原地的卫渊,没过一会儿,卫恕意率先笑出声来,道: “小弟这是听说自己要当爹了,过于高兴,愣着了。” 闻言,卫渊稍稍回神。 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整个正堂里,除了张桂芬之外,便没了旁人。 他站在张桂芬身前,慢慢蹲下身子,握着她的纤纤玉手,静静地看着她。 夫妻二人双目对视,一切皆在不言中。 又过了片刻,卫渊贴在张桂芬的小腹上,似乎想听她的肚子里有没有动静。 而张桂芬见到他这般模样,似是不忍心叨扰,只是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见状,张夫人率先起身离去。 卫恕意等人紧随其后,将此间留给他们夫妻二人。 又过了会儿,卫渊才抬起头,抚摸着张桂芬的脸庞,语重心长道: “妹子,自爹娘逝去,我漂泊半生,从不知何为‘家’。” “此生能娶你为妻,乃我人生之幸,不只是因为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更是因为你,你们,能让我找到去处。” 张桂芬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直看着卫渊,不停地傻笑。 随后,二人紧紧相拥,似要将彼此的身体交融,犹如雨滴落在水里,再也不分彼此。 当夜,整个侯府都很热闹,卫渊吃醉了酒,是被人抬着到了床榻上。 迷迷糊糊间,他一直在叫着‘张桂芬’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卫渊的酒意有些消退,听到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以为是张桂芬来了,遂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却是盛妆打扮的宝珠。 见状,卫渊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宝珠抿了抿嘴,跪倒在卫渊身前,略显羞涩,低头道: “我本就是夫人带来的通房丫头,如今夫人身子不便,自然要由奴婢伺候主君您就寝。” 闻言,卫渊又岂能不知,这是张桂芬的意思? “夫人呢?” 他问道。 宝珠道:“夫人去了春意阁那边休息。” 卫渊点了点头,缓缓起身,离开此间。 宝珠仍旧跪倒在地,看着卫渊离去的背影,目中带泪,急切道: “主君可是觉得奴婢姿色平平,不堪入主君眼?” 卫渊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是今夜本侯没有兴致,怪不得你,去你该去的房间歇着吧。” 今夜他满脑子都是张桂芬已经怀了身孕,的确没有那方面的兴致。 要是向宝珠不说清楚,只怕这丫头会心生郁结,今后再难全心照顾张桂芬。 待来到春意阁那边,经由下人指引,卫渊来到张桂芬暂时居住的房间里,悄悄打开房门,却见张桂芬正在一盏烛火下绣着荷包。 张桂芬见他走来,皱眉道:“官人?你.怎么来了?” “那些下人怎么不知会一声,我好去迎你。” 说着,已经起身,为他倒了杯茶水。 卫渊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是不是我嫌弃宝珠那丫头。” 张桂芬一愣,道:“宝珠姿色尚可,官人真没相中?” 卫渊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宝珠姿色再好,焉能有妹子你半点好看?” 闻言,张桂芬忽然紧张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开口道: “若是没诊出喜脉也就罢了,但如今我有了身孕,怎能伺候官人?不行不.” 卫渊瞧着她这样子着实可爱,不由得大笑起来,道: “难道在你心中,你官人就是个非得夜夜做新郎的人才可?” 张桂芬想起自与卫渊成婚后,她难以招架的无数个夜晚,旋即从脖子红到脸颊,道: “官人.官人力壮如牛我.我.我害怕.” 说着的同时,还摸着自己的肚子。 卫渊摇了摇头,凑到她身前,将她拥在怀里,贴在耳边,喃喃道: “相较于官人,我更喜欢听你叫” “卫哥哥” 张桂芬彻底把持不住了,两个耳朵都红润了起来,心脏扑通扑通在跳,像是又回到了新婚之夜似的,低着头,有些委屈道: “可可大夫说了.有了身孕不宜不宜再行房事” 卫渊笑了笑,突然将张桂芬横抱起来,轻轻放在床榻之上。 随后,他褪去外衣,紧紧抱着她,似要将她融在自己身体里一般。 张桂芬整个身子似乎都变得火热起来,难受极了,心脏不只是在急速跳动,还像是有千万只蚁虫在爬,“官人.” 卫渊微微皱眉,“嗯?” 张桂芬将脑袋埋在卫渊的胸膛里,小声道:“卫哥哥好哥哥.妾有了身孕.” 卫渊微微颔首,“我知道,我就抱着你,什么也不做。” 张桂芬脱口道:“当真?” “当真,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我为卫哥哥褪去衣衫.” “不用。” “我衣服还没脱呢” “没事,别动。” 卫渊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此刻,张桂芬连大气都不敢喘了,炙热的鼻息接触到卫渊的胸膛。 张桂芬在他怀里躺了会,迷迷糊糊地将要睡着,突感卫渊那里不适,遂俏脸一红。 她从卫渊的怀里滑了下去。 一位高门贵女,天之娇女,竟是屈身施为,可见,她爱卫渊,爱她的卫哥哥,爱得深沉。 她在外人面前,宛若炙热炎阳,让人不敢直视; 亦如神秘冰山,让人望而生畏。 但在卫渊这里,她放下了所有的身段,包括身为女子的所有矜持、尊严,只希望,她的卫哥哥,能够开心高兴,仅此而已。 “嗯――”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卫渊呢喃一声,就此一夜无话,夫妻二人双双陷入熟睡。 ―― 翌日。 卫渊早早前往殿前司。 羞愧难当的宝珠特意前往张桂芬这边,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状,张桂芬将周围的婢子都散了出去。 随后,宝珠便是向张桂芬下跪叩首道: “夫人,求您念在奴婢跟您多年的份上,放奴婢出府,让奴婢自生自灭去吧!” 闻言,张桂芬问道:“可是因为昨夜之事?” 宝珠点了点头,“奴婢是您带来的通房丫鬟,伺候主君就寝,乃奴婢分内之事。” “但是一来,主君不喜奴婢,二来,今日一早,这府里的人都在说,昨夜是奴婢存了心的勾引主君,被主君嫌弃。” “奴婢.奴婢怎还有脸待在这侯府里!” 张桂芬皱眉道:“我即刻吩咐下去,若是府里的人,谁还敢乱嚼你的舌根,我便将他逐出府去!” “至于侯爷那边,你且宽心,绝不会对你生怨。” 宝珠再次磕头,“奴婢多谢夫人,谢夫人.” 说着说着,竟是失声痛哭起来。 她自幼就跟在张桂芬身边,不是旁人家的奴婢,有着自己的傲气。 昨夜自己投怀送抱,结果却未得主君丝毫看重。 她纵使身为婢子,可日久天长跟在张桂芬身边,也有了几分傲骨,自是觉得太丢人,待不下去了。 但是听张桂芬那么一说,她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 张桂芬将她搀扶起来,道:“我如今有了身孕,定是不能继续伺候主君,主君血气方刚,难免有需,届时,你是希望主君从外面找个小妾过来,还是愿意帮我?” 她对这种事情看得很明白。 她不是自己娘亲,可以一辈子将自己的父亲牢牢攥在手里。 张辅别说纳妾了,哪怕是逛个青楼,只怕回到家都没好果子吃。 但卫渊不是她的父亲。 她站在卫渊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哪里敢因女人这种事情找卫渊的麻烦? 思来想去,让宝珠来帮自己,是最好的法子。 昨夜,张桂芬让宝珠伺候卫渊,也已经说得很透彻了,那就是要让宝珠暂时代替自己。 宝珠自幼就跟着自己,容易把控。 即使将来肚子有了崽,也不会影响太多。 可卫渊若是真从外面带来女子. 张桂芬担心应付不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宝珠道:“可是昨夜.主君” 张桂芬笑道:“不着急,以后再说吧。” 顿了顿,她又道:“听说你昨夜找主君时,张嬷嬷提前给你喝了避子汤?” 宝珠点了点头,“是奴婢心甘情愿想喝的,这也是规矩。” “奴婢跟着夫人您来侯府时,老夫人也提醒过奴婢,若是坏了规矩奴婢万死难恕其罪” 张桂芬认真地看着她,问道:“若是没有老夫人与张嬷嬷,你也自愿喝那避子汤?” 通房丫鬟喝避子汤,的确是不成文的规定。 宝珠想也没想,直言道:“奴婢可以发誓,那避子汤,的确是奴婢自愿饮下。” 张桂芬点了点头,姑且信她,道:“少喝避子汤,对身子不好。” 少喝,不是不喝。 待宝珠退下,张桂芬又叫了张嬷嬷过来,道:“让宝珠饮下避子汤,这事嬷嬷做得对。” “今后若是宝珠福分到了,可以有伺候主君的机会,你且对她说,那避子汤,如若是自愿饮下就饮,如不是自愿,且随她去。” 张嬷嬷惊诧道:“宝珠姑娘若是不愿,一旦有了麒麟种” 卫渊身为侯爵,朝服乃是麒麟袍,故而一般勋爵子嗣,又称作‘麒麟子’。 张桂芬道:“我相信,她知道该怎么做,若是不知,我自会让她知道的。” 闻言,张嬷嬷内心感到一惊。 随后,有下人来报,说是茶铺的赵小娘子来了,今日照例跟着她学茶。 ―― 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卫渊来到殿前司,一整日都是高兴到合不拢嘴。 直至散衙之前,有皇城司的吏员送来边关奏报还有一副甲胄,是西夏独有的铁鹞子盔甲。 奏报里说,辽国从西夏那边,购买了大量的铁鹞子盔甲,装备在了辽国重骑兵团铁林军身上。 这种甲胄经过了一定的改良,可以防备一般的兵刃挥砍,非钝器不可破。 卫渊神情凝重。 铁林军本就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重甲铁骑,论杀伤力,只怕比自己亲手创建的亲卫重骑营还要厉害几分。 唯一的短板,可能就是这甲胄了。 如今却都装备上了铁鹞子盔甲,这如何能够让他不慎重? “铁鹞子盔甲乃是西夏不传之秘,怎会轻易给了辽国?” “两国之间,到底有何往来,你们皇城司可探查到了?” 卫渊询问前来的皇城司干吏。 然而得到的回应却不尽人意。 皇城司付出十余人的代价,深入敌国,仍是不知,辽国许诺了西夏什么好处。 “陛下可知此事?” 卫渊又问。 皇城司侍卫抱拳道:“回卫帅,官家已经获知。” 卫渊点了点头,随后入宫面圣。 待来到皇帝寝宫,看到赵祯气色比往日好了许多,连忙道: “约莫官家在休养一段时日,应该就能痊愈了。” 躺在床榻上的赵祯笑道:“卫卿何时学得医术?” 卫渊道:“臣是看到官家您的气色好了许多。” 赵祯道:“先不说这事,你来见朕,是为了辽国重骑甲胄一事?” 卫渊点了点头,“一旦铁林军全部装备上这种甲胄,将如虎添翼,若是在平原作战,臣实在想不到,谁能是其对手。” 赵祯语重心长道:“皇城司已经在盯着这件事,待有了眉目,再做打算。” “正巧你今日来了,朕听说,张家丫头如今已有了身孕?” “朕要恭喜你,将为人父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对西夏用兵 张桂芬确定有了身孕是昨日之事。 此事,到目前为止,知道的人不多。 卫渊也没向旁人透露过。 但久居深宫的赵祯知道,只能用一个理由解释,家里有对方安插的探子或是皇城司盯自个儿盯得比较紧。 赵祯向皇城司都指挥使燕达说过,不用对卫渊监视,但那是以前,不是现在。 皇帝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向西夏用兵,朕可以答应你,但至于要用谁,朕还需思虑。” 这支种家军的禁军名称为‘康定军’。 经赵祯那么一说,前因后果,卫渊都是明白了。 身处皇帝那个位置,别管是怎样的皇帝,疑心永远要比一般人要多。 “种谔?种世衡若没逝去,朕让他挂帅倒也放心。” “眼下辽夏之盟已无可瓦解,官家想要如何针对辽夏两国?” 最起码也要酝酿酝酿,否则容易被猜忌。 “卫卿难道没有察觉,就连这汴京都比往年要冷些了?” 然而,这正中卫渊下怀, “种谔是担心误了父辈留下的基业,所以往年对于西夏的滋扰,只是一昧采取防守。” “只是这种谔固守有余,进取不足。” 赵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卫渊,笑道:“卫卿举荐人才,还真是不避嫌啊。” 卫渊道:“至于对夏打两场胜仗,迫使西夏因国内积重放弃与辽国的合盟。” 实际上,卫渊在他面前,也一直在装着这种做派。 卫渊点了点头,道:“当年杨文广因犯事被官家革除爵位,臣与杨怀仁以袍泽兄弟相称,臣常听杨怀仁说,此生唯求报国,以图复爵,臣想给他一个机会。” “杨怀仁?就是如今荡虏军副都指挥使,杨家后人?” 但是皇帝执意扯什么‘家事’,什么意思? 只听赵祯笑道:“张家丫头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你又是朕的好臣子,你的家里,朕自然要关注。” 想到造反二字,卫渊倒是记起‘知否’中扬州一带有反叛军作祟。 杨怀仁要是去了渭州,借助马军司的权势,可迅速培植班底,将渭州收入囊中。 “如今文相公将这事捅到朝廷上来,欧阳相公的儿媳岂堪受辱?” 西夏的确又受灾了,但是朝廷不愿给他们钱粮过冬。 毕竟,西夏建国这事,肯定是要减损赵祯的文治武功。 这仗,是真没法打。 但真的不怕吗? “臣相信杨将军的能力,但臣也的确出自私心举荐,请官家治罪。” 当然,这只是他以为。 “朕有时在想,你年少成名,坐拥权势,是什么,非要让你活得这般小心翼翼?是朕吗?” 倘若赵祯不提自个儿是因西夏受灾过于高兴激动而突染疾,卫渊也不会这么快就将此事说出来。 一旦让大周得到大量的铁鹞子甲胄,西夏在大周面前,就很难保存优势了。 自发现西夏向辽国贩卖甲胄的那一刻,卫渊就已经打算,要在这件事情上做做文章了。 “几日前,钦天监传来的消息,西夏天寒更甚以往,若非辽国接济,西夏子民,今年难以过冬。” 赵祯眯着眼问道:“你举荐杨怀仁可有私心?” 毕竟,他乃大周武将之最。 “代州一战之前,西夏闹灾,朕让各司官吏暗访西夏,探究灾情缘由。” “不瞒说,朕接见夏使,听说西夏受灾时,朕实在过于高兴,这才落此疾患。” 赵祯微微皱起眉头。 听赵祯说到这里,卫渊忽然意识到,今年比去年,确实冷了一些。 卫渊直言道:“让西夏主动遣使,只要能将西夏打到谈判桌上,一切就都好说了。” “荆妻怀有身孕一事竟是惊动官家,臣惶恐。” “官家的意思是,就放任两国之事不管了?” 对于这个回答,赵祯很是满意, “提起永叔,朕也知道,朕欠他一个说法。” “卫卿,忠义是好事,但你荐人不避嫌,不妥,今后要改。” 不理会? 卫渊沉声道:“两国互通有无,他们想要钱粮,迟早会向我大周下手。” 赵祯好奇道:“你也认为欧阳永叔私德有损?” 但身为天子近臣,以为天子出气为由,就能使赵祯放下戒备,再说,他也点明了自己藏有私心,就是希望,要给赵祯营造一种耿直的形象。 他今日是想向赵祯说‘甲胄’一事。 卫渊拱手道:“臣也只是听旁人谈及,至于究竟如何,臣不敢妄言。” “自欧阳永叔离开京城之后,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朕?” 如此大好时机,一旦错过,可真就不多见了。 卫渊思虑片刻,深深作揖道:“请官家治罪,臣的确有私心。” 士大夫们如果需要一个出征的理由,那么这个理由,就是辽夏之盟。 对此,赵祯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不管种家军还是卫家军,亦或者以前的杨家军,他们所能指挥得动的军队,也就那几万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听到这里,卫渊哪里还敢坐? “这一日,总要咳嗽几次。” 如今马军司是徐长志说了算,也就等同于他卫渊说了算。 “可没想到,尽是议论永叔私德有损之事,竟无一人替他言说一二。” 卫渊道:“只要辽国不插手,以西夏如今的情势,臣实在想不出,我大周有输的可能。” 而这个时代正建立在无数百姓的生死之间。 “朕原以为,满朝文武听说朕因所谓私德一事,就将一位大相公贬出京城,是要受些微词。” 赵祯道:“如若开战,你可想过,要打出怎样一个结果?” 卫渊道:“与其说是害怕官家,倒不如说是敬畏官家。”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卫渊坚信,杨怀仁此去渭州,定能做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卫渊亲自统辖的荡虏军,如今也被一些人渐渐称作‘卫家军’。 卫渊刚想请御医,就见赵祯摆了摆手,道: “卫卿的意思是要伐夏?” 针对?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莫过于钱粮之事,而大周内部存在的政治斗争,同样也是绕不开钱粮二字。 “若非伐辽,辽国只会作壁上观,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赵祯一愣,“说说看。” “卫卿所言,朕不是不知,可眼下,朕只想让吏部尽快削减各司官吏,尽可能将冗官之事解决,或者说能解决多少,就解决多少。” 赵祯不愿将这些难事留给自己的孩子。 如今,摆在大周眼前的难题也很简单,首先是政治上存在的三冗问题,其次是各种天灾人祸,再然后是外敌环伺。 始于前朝纷乱之际? “但不管怎么说,这杨怀仁乃名将之后,擅武艺,精练兵,此去渭州,必能有一番作为。” 他深深作揖道:“官家多虑,臣并无小心翼翼,臣只是想做该做的事情,想说该说的话。” 赵祯半坐在床榻上,招了招手,示意卫渊坐近些,随后,他笑道: “朕听说,永叔的儿媳自缢多次未遂?” “铁鹞甲胄一事,非同小可,还望陛下明察。” 这事要是不解决,唯恐后患无穷。 ‘康定军’被世人称作种家军,主要是这支军队的驻地,就在延州,归种世衡之子种谔管。 卫渊心中一紧,“民间怎么议论,臣不知,但是臣这几日倒是听不少大臣们说,欧阳相公身为中枢大臣,然而却私德有损,确实该暂离京城。” “真若讨夏,谁为主帅?最熟悉西夏形势的顾偃开已薨去,你老师已年迈,你又即将为人父。” 吃都吃不饱了,左右都是一个死,干嘛不去造反? 以往与夏国作战时,辽国从不插手,只因辽国实力强横,不惧大周将西夏收拾以后,转而会北上。 如果张桂芬没有怀孕,卫渊顶多就是提出西夏与辽国之间的问题,绝不会主动提出要打几场战役之类的话。 行军作战,拼的并非个人之勇,而是整体国家的实力。 值此关头,正是身为武将来说,最好的时代。 一旦投入极大精力到战争中,即使是拖,卫渊也有把握将西夏拖垮。 赵祯想了想这个问题,摇头道:“暂且不予理会。” 这些事情与卫渊并无多大关联,顿了顿,他问道: “臣初步猜测,西夏将这等军国要器都卖给了辽国,要么是想与辽国近期犯我大周,要么,就是西夏真的遇到难题了。” 身为殿前司都指挥使,不只是要戍卫禁中,练兵治兵,对于敌国的情况,更是要了若指掌。 “正好,也为官家您出出气。” 卫渊叹道:“女子视清名为己命,欧阳相公的长子早逝,儿媳未改嫁,本就有些风言风语。” 说到这里,赵祯又咳嗽了几声。 听到这个,赵祯毫不在意,笑呵呵说道: “朕知你向来忠义,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犯忌讳,领亲卫跑到人家通判家中耀武扬威了。” 赵祯摇了摇头,算是否决了卫渊的举荐。 赵祯若有所思道:“等过段时日,朕在永叔的家乡,为他儿媳建个贞节牌坊。” “朕就那么让你们害怕?” 当年富彦国都被赵祯猜忌有造反嫌疑,更遑论是身为武将的卫渊了。 可以说,没有一起政治斗争纯属是因为私人恩怨,私人恩怨也不会上升到政治斗争的程度,一切的背后,都与利益钱粮有关。 他之所以这样做,还是为了‘安身立命’四字。 卫渊镇守禁中的直观结果,就是给辽夏两国一个讯息,大周不怕开战。 李元昊又深知,自从西夏宣布建国之后,他与赵祯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绝无修好的可能。 卫渊不是文臣,不用去在乎所谓的党争,但他是武将,是殿前司都指挥使,他必须要提防敌国有觊觎本国钱粮的野心与企图,这是他的职责。 除非是在集结军队出征期间,一边行军,一边整合军队,但是只要战争结束,各军仍返回各自驻地。 “朕若让你为帅,实在是于心不忍。” 卫渊紧皱眉头,故作沉思,思虑半晌,开口道:“种世衡之子,延州刺史种谔,此人戍边多年,常与西夏交战,或可为帅。” 届时,以赵祯对西夏的痛恨,不兴兵讨之,那才是邪乎。 至今日. 怎么感觉与明朝末年著名的小冰河时期有点儿类似啊! 小冰河时期,是农家子的亡命期,也是造反的黄金期。 “钦天监根据前朝司天台记载的风云气色之异做过推算,天寒地冻,应始于前朝纷乱之际,至今日更为明显。” 可西夏李元昊自知,倘若燕云十六州真被大周收复了,夏国必然会迎来灭顶之灾。 因此,西夏就算卖给辽国铁鹞子盔甲,也不可能卖给大周。 卫渊连忙作揖。 西夏缺粮,这就是他们最为致命的地方。 卫渊拱手道:“臣对种谔知之甚少,但对杨怀仁颇为熟悉,二人若是联手,倒是能让西夏长个记性。” 比如文彦博挤走欧阳永叔,并不只是因为‘权势’,而是因为户部掌管天下钱粮。 大周冗兵问题,还有一项难题,那就是各州府军队番号多如牛毛,难以统一管理,无法同时发号施令。 此后,赵祯命范仲淹戍卫边疆,由此在边将中挖掘出来不少可堪大用的人才,比如狄青、种世衡。 如今,卫渊的势力涉及东南、与辽国接壤的代州还有汴京城内的荡虏军,如今,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手插进延州。 渭州距离边城较远,位置不如延州靠前,但是由马军司遥指的广锐军、蕃落军三万人在那驻扎。 “至于私下议论朝中大臣是否私德有损.臣认为,这不是臣应要所为之事。” 赵祯微微摇头,“打赢了还好,可若输了,那代价,你承受得起吗?” 此事一直被顾偃开引以为恨。 卫渊点了点头,作揖道:“谢官家提点。” “此番与西夏作战,即使取得接连大捷,也不足以使其复爵,但好歹也能让其恢复杨家将的一些声望。” 范仲淹离开延州之后,种世衡根据他的建议,继续改革边军,最终建立起一支规模约有三万左右的种家军。 “此前,西夏使节欲借朕重病期间,讨要过冬粮草,若非韩章与你这个亲自镇守禁中的大将军,只怕真要如他们所愿了。” “西夏不好过,我们大周又能好到哪里去?” 闻言,赵祯大笑两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向西夏用兵,赵祯所欲也。 古来帝王都希望先平内患再绝外忧,事实是外忧不止内患不绝。 只有卫渊与几个中枢大臣们知道。 “但臣还是相信他能够打几场漂亮仗,若官家实在不放心,臣倒是有一人选,可领渭州军,知渭州,与延州同时进军西夏。” 连扬州那种地方都能出现反叛了,其余各州县只怕情况更为糟糕。 赵祯摇头一笑,“朕就知道,不将此事说个透彻,你是不会善罢甘休。” 当年西夏建国,李元昊为了让大周承认西夏的地位,遂举兵伐周,导致三川口之战大败。 卫渊当然清楚,方才所言一切,都是铺垫,目的是打消赵祯的部分疑虑,但真想让杨怀仁去渭州,还需一个助力。 这个助力,就是文彦博。 第二百三十六章:卫渊上书《对西夏攻防总略》 卫渊返回侯府之后,就差人将杨怀仁请来。 二人于书房中相谈。 杨怀仁已知晓卫渊的打算,直言询问,“官家当真愿让我去渭州?” 卫渊道:“对官家来说,谁有能力,就会用谁。” “明日你在荡虏军中摆擂,我将你连战连捷之事宣扬出去。” “其余诸事你都不必忧虑。” 杨怀仁点头道:“我去了渭州,该怎么做?” 卫渊道:“伐夏期间,寻一些可用的人才,将他们安置在渭州与西夏接壤一带。” “边军事关中原安危,我们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自身,还有为了大周的长治久安。” 杨怀仁忧心道:“怕就怕在官家会盯得很紧。” 武将暗中在军队里培植自己的势力,乃是不成文的规定。 就像是种家军一样。 毕竟,大周武将地位低微,兵权说没就没,若是还不能培养一些人才为己所用,很容易就会被架空权力。 一个没有了兵权的武将,岂不是任人宰割? 当年顾偃开也有培植亲信。 卫渊笑道:“盯得紧又如何?我们是为了边关安宁,才要整改边军,当年范文正公为了更好地控制延边,不也重用了一些‘自己人’?只要做得不过火,官家是不会追究的。” 杨怀仁郑重抱拳道:“末将明白了,请卫帅放心,若真去了渭州,必以卫帅之令马首是瞻。” 他能走到今日这一步,有望振兴杨家,全是拜了卫渊所赐。 卫渊让他做什么,他都认为,是分内之事。 至于官家那边如何他认为,无论是杨家还是卫家,都无反叛之心,对国朝都是忠心耿耿。 区别只在于,有朝一日,他们不想任人宰割,他们想要有一些安身立命的依靠,这无可厚非。 毕竟文臣之间还讲究收个门生传承,武将培养心腹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卫渊与杨怀仁相谈半夜,至于都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在后者走后,前者仍是未离开书房,而是看着案桌上的纸张怔怔出神。 良久,卫渊写下几字:《对西夏攻防总略》。 不知过了多久,张桂芬瞧见他仍是未歇息,便亲自端来一些宵夜来到书房里,恰巧瞧见他奋笔疾书的一幕,不敢太过叨扰,将吃食轻轻放在桌子上,站在他的身后。 他自是有所察觉,暂且放下手中笔杆,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着?” 张桂芬捏着他的肩膀,想为他解解乏,“官人不是也未歇息?” 卫渊趁机握着她的手,“你现在已有身孕,不宜过于劳累,应当早些歇着才是。” 张桂芬摇了摇头,“我哪有那么娇弱。” 说着,还看到卫渊所写的文字,下意识惊讶道:“对西夏攻防总略?朝廷要对西夏用兵了?” 他们夫妻一体,朝廷上的事情,即使让她知道了,他也不会怪罪什么, “有可能,这几日应该就能出结果了。” 张桂芬眉头一皱,“若是对西夏用兵,岂不是要任用官人为帅?” 如今徐长志远在代州,张辅等诸多将帅已老,思来想去,最适合挂帅的人选是卫渊。 若真是他去,张桂芬定然不太如愿,毕竟,他担心孩子出世那天,对西夏之事难以结束。 但如果朝廷已经做出安排,她一介妇人,也只能听之认之。 卫渊搂住她的腰,笑道:“又不是国战,何须我亲自去?我打算让怀仁前去即可。” 听到这里,张桂芬松了口气,道:“官人若是想去就去,切不可因我有了身孕而误了朝廷大事。” 她内心是矛盾的,一边不愿让卫渊离京,一边又担心会误了他的前程功绩。 ―― 翌日,杨怀仁趁着将士们训练期间,特意站在点将台上,摆擂比武。 并且扬言,只要将士们能在他的手中挺过三十招,一律有赏。 若是三招还有可能,三十招 属实有些困难。 卫渊让他这样做的原因,是要为他造势。 方才官家传来旨意,午后,要让韩章、张辅、文彦博等人前往宫中商议对西夏之事。 在此之前,卫渊将顾廷烨唤来。 如今,他已继承宁远侯爵,想要从军,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顾偃开去世后,需有亲子守孝三年,顾廷烨上面还有个大哥,此事倒是无需他来操心。 忠勇侯府正堂里。 卫渊直言道:“让你跟着杨怀仁前往渭州去伐西夏,你可愿意?” 西夏? 顾廷烨有些激动道:“朝廷要对西夏用兵了?” 卫渊点头,“是要用兵,但只是小打小闹,其目的,是要给西夏压力,迫使他们不再向辽国卖甲胄。” 顾廷烨道:“若是能跟随杨将军前往渭州,小弟必将建功立业,还望卫大哥成全。” 卫渊喝了口茶,莞尔笑道:“此事不急,你回去之后全当不知此事,静待时机,我会提前通知你。” 一旦对西夏战事结束,杨怀仁势必不能留在渭州。 那谁来掌控杨怀仁留在渭州的势力?顾廷烨是个不二人选。 待其走后,杨怀仁摆擂那边就传来消息,接连与上百名将士比武,无一败绩,所有人都在他的手下抗不过三十招。 卫渊专门差人将此事宣传出去。 午后。 待张辅、韩章前往皇帝寝宫之时。 卫渊特意在入皇城的宣德门那边特意等着文彦博。 没过一会儿,就瞧见文彦博的轿子驶来。 卫渊当即迎上前去,作揖道:“殿前司都指挥使卫渊,见过文相。” 闻声,文彦博亲自掀开车帘,看了看卫渊,好奇道:“卫将军是特意在此等候本相?” 卫渊点了点头。 文彦博也没说什么,只是经由下人搀扶,缓缓走出轿子。 二人一前一后。 待走进宣德门,文彦博突然驻足,问道:“卫将军有事?” 他与武勋一向不熟。 卫渊拱手道:“听闻文相想让吴奎担任枢密院副使一职?” 文彦博一愣,道:“听卫将军言外之意,似对这枢密院副使一职感兴趣?” 卫渊当即摇头道:“这职位一向由文臣担任,下官乃是武将,岂敢觊觎?” 文彦博微微皱起眉头,抚须道:“卫将军究竟想说什么?” 时间紧迫,卫渊也不再向他打哑谜,直言道:“原枢密副使包孝肃请辞,告病在家,您几次上札子,请求官家任吴奎为枢密副使,官家始终不予回应。” “下官猜测,这枢密副使一职位高权重,官家担心,换一个资历不如包大人的官员上位,会引起诸多武将不满。” “但若吴奎是由我岳丈推荐担任枢密副使一职,则此事可成。” 听到这里,文彦博神情有些变化,沉声道:“想要什么?或者说,本相又能帮到你什么?” 卫渊应声道:“今日之议,乃是官家与我等商议是否要对西夏用兵,该派何人为帅,我想举荐杨怀仁,但是我资历太浅,若是文相能够举荐,官家必会斟酌考虑。” 他不是没想过让岳丈举荐杨怀仁。 但师徒二人同时举荐一人,多少是有些任人唯亲的嫌疑。 师徒共同举荐,这种事,在私底下,固然可以。 可是在这种正儿八经的议事上,不妥。 但是与文彦博做个交换,那么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这场政治交易在文彦博看来也无不可,只是.杨怀仁? 年轻将领,没有上过战场,威望也不如延边种家,怎么能突然举荐他为帅? 需要一个理由. 文彦博道:“无端举荐,你就不怕官家起疑?” 他解决政敌的惯用手段,就是‘莫须有’,朝廷可能对你有疑心,官家可能怀疑你不诚 说难听点,就是挑拨离间。 但这里的起疑,是他想要个万全的回答,否则,不易举荐杨怀仁为帅。 卫渊笑道:“今早,荡虏军副指挥使杨怀仁在军中与上百名武将对决,全胜。” “如今坊间都传,杨怀仁不负杨家将之名。” 缺身份?杨怀仁乃荡虏军副指挥使。 缺背景?名将之后。 缺能力?与上百名武将对决全胜,而且卫渊早已向官家说,此人擅用兵、练兵。 缺资历?所以需要用到文彦博来举荐了。 文彦博思虑片刻,道:“走吧,一同入宫面圣。” 闻言,卫渊嘴角微微上扬。 他知道,此事成了。 来到皇帝寝宫。 几人坐在赵祯的床榻前。 卫渊献‘对西夏攻防总略’。 他认真研究过范仲淹经略西夏之事,也从狄青与西夏的对战中有所感悟。 所谓对西夏攻防总略,无外乎就是战时该怎么打,打完以后又该如何。 总结起来就四个字:步步为营。 与当年范仲淹对西夏之策略不谋而合。 这份总略里,也详细提到了整改边军一事。 即将各部、各番号所属军队进行整合,统一训练、任职,作战。 且根据敌之寡众,长期向西夏边境进行滋扰,营田实边,主张主动发起小规模冲突,即避免大规模作战,小规模出击,如遇敌军大部主力,仍是以防守为主。 待边境渐丰,遂转守为攻。 为了不使让赵祯察觉到卫渊经营延边的真实目的,还特意提出,与西夏接壤各边城将领每三年一轮换。 试图将那里打造成一个为大周源源不断培养出将才得地方。 赵祯看过以后让众人传阅,缓缓道:“卫卿这份总略写得很详细,诸君以为如何?” 文彦博率先发言,“按照此总略经略延边,至多十年,西夏将不足为患。” 当年韩章跟着范仲淹经营过延边,所以很清楚,卫渊的这份总略,就是在范仲淹的策略上进行创新。 起初,他年轻气盛,认为羽翼已丰满,遂主动向西夏发动大规模战役,导致兵败,经营数年之劳苦毁于一旦。 从那以后,就践行起范仲淹的策略,那就是以积极防守为主。 如今,看到卫渊所写之总略,他岂能反对?若是反对了,就是在质疑范仲淹了。 “臣也认为可行。” “只是对西夏之战,要投入多少兵力,何人挂帅,打出怎样一个结果,仍需商议才可断定。” 韩章表明自己的立场。 赵祯道:“此事朕与卫卿早有商议,就用延边诸州府之兵力即可,若有扩大战势之情况,再行商议。” “至于这挂帅之人,朕正在思虑,诸君可有举荐人选?不妨说来听听。” 一旦绝对对外作战,询问士大夫举荐合适将帅,是不成文的规定。 最终,皇帝在众人举荐下,挑选一可堪大用的将才。 韩章举荐的人选是种谔。 当初他与范仲淹经略延边时对种谔是最为熟悉。 待韩章话音刚落,文彦博赫然开口道: “官家,臣这里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臣入宫之前听坊间传闻,杨无敌后人杨怀仁有万夫莫当之勇,今日于军中与各将领比武也是无一败绩。” 举荐杨怀仁? 赵祯微微皱起眉头。 这时,卫渊突然一笑,想要引起众人注意。 文彦博故作不解道:“卫将军何故发笑?听闻这杨怀仁乃你部下之将,莫非是卫将军认为,杨怀仁难堪大用?” 卫渊连忙摇头道:“非也,文相误会了。” “下官笑是因为文相举荐之人与下官不谋而合,这杨怀仁可堪大用。” 文彦博抚须道:“卫将军也向官家举荐了杨怀仁?” 赵祯点头道:“卫卿的确向朕提过杨怀仁,此事容后再议。” 卫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管何人为帅,顾廷烨都要去渭州。 杨怀仁去了,朝野上下的人都会盯着他,不会有太多人盯着顾廷烨。 卫家与顾家的关系,在顾偃开请求卫渊照拂一二时,就已是荣辱与共。 所以,他可以放心的去用顾廷烨。 待众人相继离开皇宫以后,赵祯亦在思虑,到底该不该用杨怀仁。 从形势上来判断,种谔才是那个该挂帅的人选。 只是卫渊与文彦博都举荐了杨怀仁,又不好不用。 毕竟,赵祯要用文彦博制衡韩章,若是在对西夏用兵的事情上不采取文彦博的建议,不利于他与韩章之间的制衡。 思虑再三,赵祯才做出决定。 分两路出击,一路以种谔为帅,领军三万。 另外一路归杨怀仁率领,仍是领军三万。 稍后,赵祯又看着放在身边的《对西夏攻防总略》,喃喃道: “卫卿之才强于狄卿啊。” 第二百三十七章:勿谓言之不预也 嘉佑六年二月初旬,赵祯下旨,命杨怀仁知渭州领军三万,与延州刺史种谔伐夏。 理由是疑似夏与辽欲对大周图谋不轨。 其实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大周的文武百官意见都很统一。 辽夏走得太近,触及到了大周所有官员的底线,若是不表明态度与立场,只怕其形势将会愈演愈烈。 待到两国共同伐周的那一刻,一切都为时已晚。 所以迫使夏国低头认错,也是政治上的当务之急。 杨怀仁前往渭州时,卫渊亲自相送并且特意叮嘱了随军出征的顾廷烨, “不要堕了你父亲的威风,遇事多向杨将军请教。” 后者身着甲胄,深深作揖道:“卫大哥栽培之恩,小弟没齿难忘!” 他知道,若是没有卫渊的运作,他不可能随着杨怀仁前往渭州。 所有人都清楚,不远的将来,会有一批将领在与西夏接壤的边境线上获得军功。 谁不想抓住这个机会? 但是要看卫渊与杨怀仁愿不愿意。 “此去渭州,只需几场小胜,此后无过即功,遇事谨慎抉择。” 卫渊说完这句话之后,杨怀仁一行人便启程。 又过两日,张辅入宫面圣,举荐吴奎担任枢密副使。 赵祯经过数月疗养,已经可以在旁人的搀扶下稍微下榻走动。 说实话,就算是一个正常人,在床榻上一躺就是数月,铁打的身子也会熬坏。 好在平日里专门有御医为他活动筋骨,不至于落得太大的隐患。 “你举荐吴奎?说说理由。” 赵祯意味深长的看了张辅一眼。 枢密副使一职迟迟未定,就是担心以张辅为主的武勋集团会不满意。 但如果是由张辅举荐,那这些担忧倒不成问题了。 张辅直言道:“臣年迈,处理军务尚有心无力,而这枢密院不只是军国大事,若无人帮衬,臣独木难支。” “吴奎乃是文相引荐之人,同朝为官多年,臣了解文相,一向是举贤不举亲。” “是以,老臣认为,可以让吴奎在这个位置上试一试。” 赵祯在朱总管的搀扶下,缓缓走到殿外,看着久违的,丝丝缕缕的阳光撒在自己的脸庞之上,忽感一阵轻松。 片刻之后,张辅凝视着他的背影,耳旁只幽幽传来他的一句话, “那就.让他试试吧。” 张辅起身拱手,“诺。” 赵祯渐渐松开朱总管的搀扶,在阳光的照耀下,尽情舒展的伸了个懒腰,慢慢呼出一口浊气,转身回到空荡荡的大殿时。 殿外仅剩的一抹阳光也被阴云遮盖。 不知过了多久。 整座汴京城上空,似被黑云压顶,顷刻间,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这时张辅已经离去。 赵祯将所有人都散了出去,独自一人坐在床榻上怔怔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喃喃道: “老了。” ―― 卫渊夫妇为庆林兆远新婚大喜,给他在保康门街那边买了座宅子,此地距离大相国寺比较近。 盛家居住的积英巷是在西城,正好与保康门街这边属于一东一西。 当晚,林宅里,晚膳之后。 小蝶本要搀扶着林兆远的母亲林氏去往屋里休息。 而此时林兆远仍在军中。 林氏端坐在椅子上,向小蝶笑呵呵说道: “先别忙活了,将那日你与兆远成婚,我穿的衣服拿出来,给我换上。” 小蝶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下意识回应道: “娘,不逢年不过节的,怎么想起来要穿那身衣裳了?” 林氏和蔼的说道:“给我换上吧。” 小蝶不敢违背婆婆的命令,遂将衣裳取来,小心翼翼的给林氏换上。 待林氏穿上衣裳,小蝶才恍然大悟,道:“娘,您清醒了?” 林氏笑着点头,拉着小蝶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林氏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能嫁给兆远,是我们林家的福气,你是个好孩子,我痴傻了半辈子,也没有什么东西可送你的。” “只希望,你能与兆远好好过日子,咱们林家能在京城扎根,不容易。” 小蝶微微颔首,“娘,能嫁给林大哥是我的福分才是,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林大哥。” 林氏莞尔一笑,看向外面不断落下的大雨,喃喃道:“兆远今夜还能回来吗?” 小蝶道:“兆远大哥今早走时说是军中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回来的会晚些。” 林氏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小蝶明显感到她的手愈发冰凉,遂开口道: “娘,我再添点屋碳,您身子禁不住风寒。” 林氏摇头道:“别费心了,没事的。” 又不知过了多久。 林氏问向小蝶,“你知道兆远所在的兵营在哪吗?” 后者若有所思道:“大概是知道。” 林氏道:“能找到他吗?让他回来.” 小蝶皱眉道:“娘,您” 林氏直言道:“都说男怕浑,女怕清。” “唤我一声娘,我心里受着,为娘痴呆半生,一顿晚膳的功夫,脑袋却清明了不少,为娘怕是大限要到了。” 刚说完这句话,小蝶就听到屋外电闪雷鸣之声,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连忙起身,蹲在林氏身前,“娘,您别吓我。” 林氏抚摸着她的脑袋,道:“快将兆远唤来,我还有事,要向你们二人说。” 言罢,小蝶心里一慌,“娘,我这就去,你等我。” 随后,连蓑衣雨伞都没穿,就慌忙跑到宅子外面。 可荡虏军兵营在哪?她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 下了几个时辰的雨了,街道上早就不见一个行人,她就是想问别人,都不知要问谁。 在雨中蹉跎片刻,远远地,看到一辆马车驶来。 她认得,那是侯夫人给他们买的马车。 “林大哥!” 小蝶慌忙跑上前去。 纵然是在雨夜里,耳旁传来的大都是雨滴拍打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的声音。 但,坐在马车里的林兆远依稀能够听到小蝶的呼喊。 他掀开车帘,看到不远处已被雨水浸透衣衫的小蝶,连忙叫人停下马车,遂下了车去,将小蝶抱在怀里,急匆匆道: “不在家好好待着,怎么跑出来了?” 小蝶指着家里的方向,气喘吁吁道:“娘娘.” 娘? 林兆远瞬间感到不妙,二话不说,就往家里的方向小跑着前去。 小蝶紧随在他的身后。 待二人来到屋里,见到林氏微笑着看向他们,彼此都是心底一松。 林兆远连忙道:“娘,您怎么了?可是感到有哪儿不舒服?我去请大夫。” 林氏摇了摇头,道:“兆远,你和小蝶都跪下。” 跪下? 夫妇二人相视一眼。 小蝶率先下跪。 林兆远褪了甲胄才跪倒在林氏身前。 林氏语重心长道:“你们向娘发两个誓,第一,终此一生,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听到这里,林兆远预感不妙,想说什么,却看到小蝶摇头。 索性随了自家娘亲的心思发起誓来。 随后,林氏又道:“这第二个誓,兆远,侯爷对咱们家有大恩大德,终此一生,咱们都无以为报。” “娘要你发誓,不可背叛侯爷,要对侯爷效死忠,人无忠义则不立,你明白为娘的意思吗?” 林兆远道:“娘,请您放心,卫大哥对咱们家的大恩,孩儿都记着。” 他发完誓以后。 林氏亲自将两人搀扶起来,看着他们,笑道: “可惜,等不到我乖孙儿出世那天了。” “累了一天了,你们都去歇着吧。” 说完,林氏去往自己的房间里。 小蝶将林兆远未来之前,林氏所言说出。 至此,夫妻二人都不敢入睡,纷纷守在林氏的屋外。 第二天清早。 小蝶打开房门,准备伺候林氏起榻。 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心中不由一急,遂上前探鼻息,却见林氏已逝。 ―― 二月中旬。 卫渊等人帮着林兆远料理完林氏的丧事之后。 西夏遣使前来,斥责大周无端伐夏。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出使大周,要求大周撤军的西夏使者乃是李谅祚。 即被世人誉为年轻一代人里三大名将之一的西夏皇子。 卫渊亦是当世三大名将之一,所以,赵祯让他负责应对李谅祚。 二人都不曾想到,两年光景过去,再见,竟是彻底走到了对立面。 卫渊在鸿胪寺摆宴邀请西夏使臣。 双方在此地进行一次交锋。 李谅祚说:“自代州一战后,三国已达成盟约,相互通商,我大夏与辽国的往来,你们周国还管不到!” 卫渊强势回应,“我大周虽同意你西夏建国,可你西夏仍每年照例向我大周朝贡,乃是我天朝之附属国度,何以称‘大夏’?” “你们与辽国若是正常生意往来,我大周自然是管不到,可你们西夏向辽国卖的是甲胄,是军器,三国通商契约里早已说明,各国无有军器往来。” “我大周可以撤军,前提是,你们从此不向辽国贩卖军器并且应有相应赔偿,毕竟,是你们违背三国通商盟约在前。” 李谅祚猛地一拍桌子,将身前的饭菜都给掀了起来, “赔偿?你倒是说说看,想要什么赔偿?” 卫渊一脸淡然道:“你们向辽国贩卖了多少甲胄,就要赔偿给我大周多少,并且对外宣布,承认你国过错。” 李谅祚深深皱眉,“据我所知,代州一战结束后,你们向辽国引进了一批战马,那不算是军器?” 卫渊反咬一口,“谁给你说那是战马?我大周百姓就爱骑马,那批马,并非为军队所用。” 李谅祚冷哼一声,“无论如何,你们周国都不肯撤军了?区区几万人,你觉得,能打进我西夏的疆域里来?” 卫渊道:“听说去岁西夏受灾,冻死了不少牲畜,你们西夏人今年又该如何过冬,想清楚了么?” 李谅祚咬牙切齿,“你当真就不怕辽夏盟军跨过长城?” 盟军? 卫渊大笑两声,道:“你们西夏受灾,辽国的情况就好受了?他们敢冒着得罪我大周的风险,与你西夏一同出兵?” “退一万步来说,真若是敢越过长城,我大周也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闻言,李谅祚再次坐在椅子上,目光透露出几分忧虑与困惑。 如果今日前来商谈此事的不是卫渊而是一些文臣,或许还有的谈。 但是,卫渊太强势了。 况且,大周皇帝赵祯命两镇兵讨伐西夏,欲给西夏边境造成压力一事,就是由卫渊一手促成。 也就是说,卫渊是希望战争会发生的人。 他怎会那般甘心的偃旗息鼓? “卫将军,明人不说暗话。” “究竟要让我夏国如何做,你们才肯撤军?” 李谅祚沉声询问。 卫渊有句话说的很明白,西夏内部情况比较复杂,百姓们熬过去岁冬天,但今年呢? 对西夏来说,他们需要广积粮,否则,一旦今年也受灾,只怕是李元昊的统治政权将充满变数。 “需要你们夏国怎么做,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卫渊略显漫不经心。 要不是赵祯下了旨意,他压根都不会见李谅祚。 朝廷开战的意愿已经通知下去了,如今你说撤军就说撤军? 可能吗? 李谅祚正色道:“你我都知道,你提的那些要求,我国难以应允。” 卫渊缓缓起身,“那就没得谈了,准备开战吧,你们西夏是想大打还是小闹,我大周,都奉陪到底。” 李谅祚脸色极其难看,双拳牢牢握紧,恨不得将卫渊给杀了。 但是,他又心知肚明,哪怕是单打独斗,卫渊让他一只手,他都不一定能赢。 卫渊来到设宴的门前,负手而立,语气狠厉道: “李谅祚,如果我是你,便不会来到我大周自取其辱。” “自你们决定要卖给辽国甲胄的那一刻开始,你们就该想到,将要面临怎样的后果。” “勿谓.言之不预也。” 话音刚落,便已大踏步离开此间。 李谅祚陷入沉思,喃喃道:“勿谓言之不预也什么意思?” 有精通中原文化的西夏臣子尝试翻译道:“这句话应该是说,已经提前通知了我们,如果我们还去做,后果自负” 李谅祚怒声道:“他什么时候提前通知了?不是他主动请旨要对我大夏用兵的吗?” 那西夏臣子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卫将军说得应该是三国通商盟约,其中不准贩卖军器那一条.确实是咱们先违背了盟约.周国用兵,有理有据.” 有理有据? 李谅祚越听越气,直接一脚踹向那西夏臣子,怒气冲冲道: “周人给你钱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卫渊担任会试考官 李谅祚在来大周之前,其实就已与辽国有过接触。 他的本意,是希望通过辽国的介入向大周施压,逼迫大周撤军。 正如卫渊所料,辽国喜欢作壁上观,轻易不会入局。 上次与夏国联军伐周,也不过是因为作战地点在代州。 但如今,周国出兵的方向是延州,与他们辽国无关。 在卫渊这里碰了壁,李谅祚只能寄希望于赵祯那边了,可接连数日想要求见赵祯始终无果。 迫不得已的李谅祚又去了相府求见韩章。 韩章的回应很简单,“听闻我朝卫将军向贵使说了一句话,叫做勿谓言之不预也,今日这番话,本相同样转交贵使。” 世人都说,大周的庙堂之高很复杂,充满了尔虞我诈。 但实际上,没有世人想得那般复杂。 没有决定的事情,大家该争就争。 但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就轻易不会更改,枪尖一致对外。 别说李谅祚来找韩章了,即使是寻求韩章政敌文彦博的帮助,其结果也不过如此。 无奈之下,李谅祚只好灰溜溜地离开汴京。 ―― 嘉佑六年二月中旬,会试开始。 会试举行的地点是在贡院,位于朱雀大街东侧附近,再往东走个二三里路,临近大相国寺,就能看到‘状元楼’了。 沿着大相国寺那条主道一路向北,是东华门的位置。 殿试结束后,公布各位考生成绩,就是在东华门那边。 此时,贡院前,人来人往,多是望族勋贵,来送自家孩子入考场。 盛家也不例外。 此刻,盛与大娘子王若弗正站在盛长柏与盛长枫二人跟前,前者忍不住再三提醒道: “一定要审题,要字迹工整,千万不要有错字,不要有污点,切记切记。” 盛长枫显得很有信心,笑道:“爹,请您放心,孩儿必然高中。” 盛长柏则就显得较为沉稳,“请父亲、母亲放心,孩儿定尽力为之。” 说话间,坐在轿子里的明兰、如兰、墨兰三人陆续开口道: “二哥,三哥,好好考,待你们考完,我给你们做些佳肴犒劳你们。” “墨兰恭祝二哥三哥金榜题名。” “.” 盛家这些子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们兄弟两个,只要有一个能中榜的,那么对于盛家来说,就是一件大喜事。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齐国公府小公爷齐衡见到正掀开车帘的明兰,连忙心中一喜,遂迎上前去,道:“六妹妹也来了。” 明兰点了点头,“见过小公爷。” 齐衡正欲说什么,忽听身后响起自家娘亲的声音,“时辰不早,快些进场吧。” 顿了顿,又看向明兰,“近日若是得空,请你娘亲去我府上坐一坐,赏赏花。” 随后,才向盛夫妇笑道:“常听齐衡这孩子说,你们家的长柏文章写得极好,长枫也很聪慧,想必定能金榜题名。” 王大娘子嬉笑道:“郡主夫人多誉,科考一事哪有十拿九稳的,这两个孩子尽力就好。” “我看小公爷才是真的聪慧,非常人可比。” 双方见了面,无非就是吹捧寒暄几句。 齐衡始终盯着明兰,将明兰盯到不自在,索性将车帘放下。 前者这才回神,喃喃道:“六妹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总觉得她不愿理我了.” 轿子里。 如兰先是看了一眼墨兰,又向明兰笑着开口道: “方才那小公爷的眼睛似要长你身上,都走不动道了。” 明兰正色道:“五姐姐切勿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若是传了出去,有损小公爷名声。” 如兰点了点头,忽想到一事,问道: “听说咱们与西夏要打仗这事,是你舅舅一手促成的?” 明兰摇头道:“咱们女儿家,议论这些作甚?” 如兰笑道:“确实跟咱们没多大关系,我只是想到,此次主持科考的官员乃是吏部尚书王安石,这位王尚书不是与你舅舅关系较好吗?” 明兰道:“王尚书是王尚书,我舅舅是我舅舅,五姐姐,可别再说下去了。” 如兰点了点头,“但愿二哥哥能高中吧。” 墨兰一直在听着,没怎么吭声。 自从林噙霜在盛家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后,平时有些娇生惯养的墨兰性子也愈加温顺起来。 待众人进了考场,盛家等人返回各自去处时,明兰找了个借口,去寻自己舅妈了。 让三兰、盛夫妇,或是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她们方才谈及到的主考官‘王安石’此刻正在忠勇侯府。 卫渊今日难得休沐,本想与张桂芬一同出城赏花,结果刚欲离开府里的时候,就瞧到王安石走来。 卫渊瞬间感到不妙,问道:“今日会试首考,你这个主考官来我这儿作甚?” 王安石大大咧咧的笑道:“听闻弟妹有了身孕,我来恭贺。” 卫渊给张桂芬使了个眼色,让她暂且返回住处。 随后,正色道:“王尚书,我已半月未休沐,都在盯着延边情况,如今好不容易松口气,你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 王安石点了点头,“好。” 随后径直走入侯府。 卫渊无奈,跟在他身后,道:“王尚书,我没得罪你吧?” 王安石一愣,“侯爷何出此言?” 卫渊道:“平时不见你来寻我,怎么在这个会试关口来寻我了?” “你就不怕被朝中那几位相公知道了,将我卷入党争?” 王安石道:“文相举荐杨怀仁,英国公举荐吴奎,这两件事放到一起,你不早就卷进来了?” 顿了顿,他一边朝着侯府正堂的方向走去,一边说道: “此次科考,不考经义与史书,主要是考些时务。” “你可知,他们今日要考什么?” 卫渊都怀疑这侯府不是自己家,是他王安石的家, “考什么?” 会试一般来说,要考三天,考三场。 分别是经义、史书和时务。 听王安石这意思,似是将科考给改了,都改成考时务? 想要挖掘一些能干实事的人才? 王安石道:“这第一天考的是如何应对辽夏两国,如何收复燕云十六州。” 卫渊不屑道:“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二人说着,已经来了正堂。 大周朝考试不考八股文,但同样要让考生揣摩考题与答题的诀窍。 虽然相比来说,肯定是八股文更难一些。 但对考官来说,不考八股文,审卷时会比较困难。 因为八股文有模版可以参考,考官根据模版决定考生优劣。 但大周的科举考试,完全就要根据考官的知识水平来判断考生优劣了。 换句话说,若是有两名考生,试卷都差不多优秀,这时候非要排个前后,就等同于是给考官出的试题了。 毕竟,他们评的优劣,不只是优劣,还有考生的未来前程。 待二人来到正堂,王安石直接坐在卫渊身旁,丝毫不将自己当做外人, “所以我今日来寻卫将军,是想让卫将军与我一同阅卷。” 一同阅卷? 卫渊瞪大了双眼,感到不可置信道: “古往今来,没有武勋身为科考官的先例,你要是说武考,我当个考官还行,这文考.我若与你一同阅卷,只怕天底下的读书人都要将我骂死了。” 王安石笑道:“卫将军别忧心,只阅这首日第一卷。” “你的‘对夏攻防总略’我看了,写得相当精彩,用你的法子,不出十年,西夏将不足为患,除非期间有较大变数。” “可见,侯爷你不管是带兵打仗还是做文章,都是人中翘楚,由你来审会试第一卷再合适不过。” 王安石有一个很大的优点。 他一直坚信,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既然是为国取才,那么就要交给知军国大事的人去审卷。 虽然没有这样的先例,但从此刻起,可以有这样的先例。 “官家也赞同了此事。” “卫将军乃是秀才出身,有读书人的身份。” “就当帮我,如何?” 听王安石说到这里,卫渊仍是有些忧虑, “武勋参与文考盛会,你这是将我推在火炉上考。” 武勋参与文考盛会,最直观的一个后果,就是有文武结党之嫌。 将来,经由卫渊审卷的那些考生,都会称呼他为‘座师’。 虽然在前世历史上的宋朝没有流行这种说法,但这是大周朝。 一名武勋一旦与读书人建立了裙带关系,那就距离毁灭不远了。 再则,一旦审卷有任何问题,天下读书人都能将卫渊的脊梁骨给戳出无数个洞来。 王安石抚须道:“你因何心忧,我心知肚明,官家说了,由你阅首日卷,定名次,但不向外人说。” “这件事,韩相也已给朝中大臣打了招呼。” “如今朝廷里,都希望选拔一批可用之才。” 韩、文之争,得王安石这个吏部尚书者胜出。 所以对于他提出的意见,韩章和文彦博都不会轻易反对。 不过就是让卫渊参与审卷,又不是主考官,无伤大雅。 卫渊道:“帮你有何好处?” 王安石瞪大了双眼,“为官家做事,为国取才,你问我要好处?” 卫渊道:“所以.没好处?” 王安石道:“为国家做事,你我义不容辞!” 卫渊双手一摊,“所以还是没有好处.” 王安石豁然起身,猛地一甩官袍,“羞与你为伍!” 说罢,就摆出一副要走的架势,缓步走到正堂外,见卫渊还没吭声,不由得驻足。 卫渊故作好奇道:“王尚书要走?慢走不送。” 王安石转过身来,看着他,道:“日上三竿了,你赶我走?不留我用个午膳?” 卫渊微微皱起眉头,“王尚书一直都是这般不要脸吗?” 闻言,王安石倒也不恼怒,笑道:“听闻樊楼又上了不少新菜,有劳侯爷破费了。” 言谈间,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王安石吏部尚书与太子少师的俸禄加起来约有三百贯钱。 在大周,两贯钱约等一两银子,也就是说,光算钱财,不算粮食、丝绸、棉花等诸物,一个月一百来两银子,在汴京真玩不了什么。 张桂芬有身孕时,侯府都能给下人赏赐五十两银子。 在钱财这方面,文臣真没法跟武勋比。 王安石也想偶尔奢侈一回,又不想掏钱,只好让卫渊来破费了。 卫渊:. 待至正午,卫渊差人将樊楼的厨子请来在侯府做些饭菜。 在此期间,明兰早已从贡院那边来到侯府。 既然来都来了,那干脆就同桌用膳。 在侯府没那么多规矩,而王安石又不是在乎小节的人,甚至用膳时还夸赞明兰, “听闻侯爷有个好外甥女,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明兰噗嗤一笑,这都能用上‘名不虚传’? 张桂芬笑道:“王尚书,我这外甥女可禁不住你捉弄。” 王安石一边胡吃海喝,一边含糊不清的开口道: “捉弄?怎么捉弄了?我是瞧着侯爷这外甥女模样着实可爱。” 卫渊不满道:“吃还堵不上你得嘴?你要实在是话多,不如向我说说明日该考什么?” 王安石忽然放下碗筷,极其认真地开口道:“我敢说,你敢听吗?” 原本不想饮酒的他,突然喝了口酒。 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要是会试题目从侯府这里泄露,那他大可以说是他来请卫渊审卷,卫渊强行将他灌醉了,然后套他的话。 明兰低头干饭,压根就不敢抬起头来。 顿了顿,她小声向张桂芬说道:“舅妈,要不我们去别处吃吧?” 后者掩嘴一笑,“王尚书,你看你,将我这外甥女都吓到了。” 王安石连忙亲自给卫渊倒了杯酒,笑道:“倒是我的不对了,侯爷,你我饮酒,来。” 卫渊举杯一饮而尽,看着他,笑呵呵问道:“说啊。” 王安石脱口道:“说什么?” 卫渊道:“明日与后日都考什么?” 王安石道:“你还真敢听?” “所以.你不敢说?” “你敢听吗?” “我敢听,你敢说吗” “你让我说,我就说?” 卫渊忽的正色道:“明后日的试题中,没有以削爵为题吧?” 王安石一愣,神情瞬间变得沉重,“侯爷莫开玩笑,好端端的,因何削爵?” 昔日他曾上札子《皇帝言事书》,其中有一项就着重说了,要削爵,谁是爵?不言而喻。 卫渊突然问那么一句话,只是想知道,现在的王安石,还没有这想法。 如果没有,他相信,会与王安石成为好友。 如果有,二人迟早会走到彼此的对立面。 第二百三十九章:卫渊有心栽培盛长柏 方才在贡院时,三兰还在聊今年科举主考官王安石。 如今明兰就在舅舅家里见到了,心中如何能够不惊讶? 又听到对方与自家舅舅所言,恨不得不长耳朵。 这是自己一介女流之辈能听的吗? 哪怕是自己父亲在这里,也不敢吧? 科考题目一旦泄露,往严重了说,都能夷三族! 然而,舅舅与王尚书却将此事当成玩笑般讲了出来? 对于他们这些大人物的思维,明兰是真的不懂。 用过午膳之后,张桂芬与明兰来到一处亭子间做着茶百戏。 明兰将心中困惑说出,“科举试题一向不容外泄,舅舅这般明目张胆的问,不会引来麻烦吗?” 张桂芬笑道:“那位王尚书不是也没说?不打紧。” 明兰道:“可若王尚书将今日舅舅所言禀明官家该如何是好?” 张桂芬想了想,摇头道:“那位王尚书与你舅舅关系不错,二人常谈时务,应该不会。” 明兰下意识道:“我虽然不懂那些,可也知道,哪怕是友人之间也会存在矛盾,若是今后.” 张桂芬眉头一锁,“你舅舅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儿,他们之间的事情,咱们别掺和着议论了,听说你那两位兄长也参加了科举,他们可有把握?” 明兰放下手里的茶具,双手托腮道:“科举一事哪有十拿九稳的,听闻昌哥儿不日要回老家参加乡试,也不知昌哥儿能否考好。” 张桂芬掩嘴一笑,“两位亲兄长不去关心,倒是关心起你那表弟了。” 明兰道:“您还说我.昌哥儿回老家参加乡试这事,不是你出的主意吗?” 张桂芬道:“国子监里妖孽那么多,要是在国子监考,即使考中也不一定有个好名次,将来昌哥儿若是入朝为官,就连最简单的乡试名次,也是要考究的。” 以昌哥儿在国子监所学的知识,回到老家参与乡试,定是能考个好名次。 一般来说,寻常读书人想进国子监深造读书,身上得有功名,比如贡生等等。 除此之外,一些少数民族的子弟也可以来,再就是家里有背景靠山的,比如昌哥儿身为卫渊的外甥,就可以入国子监读书。 像是昌哥儿这种,靠家里关系或是世袭官爵才进入国子监的,想要有更好地发展,依然要参加科举。 明兰看了一眼张桂芬,有些崇拜道:“舅妈怎么懂那么多?” 后者白了她一眼,略显妩媚,“你若是从小生活在京城,你也懂得多。” 明兰一直双手托腮,笑眯眯的盯着张桂芬。 后者都被她盯到有点不适了,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我脸上有花?” 明兰嘻嘻笑道:“舅妈比花都好看。” 张桂芬会心一笑,“就你嘴甜,跟抹了蜜似的。” 明兰道:“自从舅妈成了婚,感觉舅妈愈发不一样了,尤其是现在有了身孕,您这眉眼一笑,我这个做甥女的,看了都是有些心花怒放。” 此话一出,身边的婢子们,如宝珠等人,都是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张桂芬先是瞪了她们一眼,让她们不敢再笑,随后又正色的看向明兰,“这妮子,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今日怎么尽捡好听的话 明兰道:“有舅舅与舅妈在,整个汴京,谁会招惹我?我又从不主动招惹别人。” 张桂芬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明兰笑嘻嘻的看着张桂芬的肚子,问道:“孩子的名字可想好了?” 张桂芬道:“没呢,这些时日,你舅舅都在盯着延边,哪有功夫想这个。” 明兰好奇道:“真要开战了?前几年代州一战,死了好多人,据说连不少官宦人家都吃不饱饭了。” “现在外面的人都在传,舅舅巴不得与西夏两国开战,是想要功绩。” 闻言,张桂芬眉头一皱,气急败坏道:“乱说!” “若不是你舅舅,雁门早就失守了,届时指不定要死多少人。” “能太平过日子,谁愿意起战端?他们不懂,你也别议论这事。” “再说,你舅舅如今还缺功绩吗?西夏给辽国贩卖甲胄这事,就算我一妇道人家心里也清楚,迟早会是咱们大周的威胁!” 明兰道:“舅妈别生气,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张桂芬叹道:“这几日我也听说了外界不少传闻,说你舅舅唯恐天下不乱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今日能肆无忌惮的议论这些,是谁在护着他们。” 明兰道:“大多数人都说,此次向西夏用兵,是扬我大周国威的好时候。” 张桂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喃喃道:“如今最不希望起战事的人,不是他们,是我。” ―― 翌日,会试第二场考试如常举行。 今日,卫渊与会试主考官王安石等人审查首卷,暂定名次。 为了防止考生知道是谁写出的答卷文章,有舞弊嫌疑,所以答卷并无署名,只有排次编号。 每年的会试考官,都是由翰林院学士、太学先生、国子监博士与礼部官吏交叉审核,最终交给主考官审阅。 而今年这场会试首卷,是卫渊与王安石一同审查。 贡院里两间屋子,卫渊与王安石待在一间,正在静静等着另外一间屋子里其余考官将一些较为上等的文章答卷递过来。 在此期间,卫渊好奇询问道:“听说王尚书当年本该是要成为状元的,结果因为几个字,就被官家点为一甲第四名了?” “当时的主考官乃是欧阳永叔,如今,王尚书可对欧阳相公心存怨气?” 王安石瞅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道:“我与状元失之交臂,耽误我为国朝做事了?” 卫渊道:“王大人晓不晓得我有两个外甥也参加了会试?” 王安石道:“又不是亲外甥,再说,首卷所定名次,到第三天会试结束,会重新排名。” “你能知道哪篇文章是你那外甥所写?” 卫渊笑了笑,没有再回应。 脑海里想到昨夜盛来访的事情。 他不仅来了,还带了盛长柏与盛长枫二人所写过的文章,笑着说道: “渊弟,听说你写得一手好文章,如今这两个孩子正在参与会试,你帮愚兄看看,他们之前所写文章,可有什么纰漏?待会回去,我好教导他们。” 盛的目的是让卫渊看文章吗? 主要是看盛家兄弟两个的字! 只要卫渊能将他们的字记个八九不离十,首卷排名之事,算是十拿九稳了。 至于盛为何知道卫渊会参与会试首卷审查,其实并非明兰透露,而是王安石来到侯府那刻起,就有不少人知道了此事。 这件事官家已经同意,虽无明旨,但是通过人脉稍微打听打听也并非难事。 毕竟,身为会试主考官,却在首日去了忠勇侯府,这太令人怀疑了。 当时卫渊让盛将文章放到一旁,表示自己有空会去看。 盛说表示感激,打算给他送一些财物,毕竟这是盛家唯一能给的了。 同时还向卫渊表明,今后盛家必以忠勇侯府马首是瞻。 但说实话,卫渊在乎这些吗? 他在乎的是盛长柏的才华。 待盛回府之后,因此事,还被盛长柏教训了一番, “所有人都知道会试主考官王尚书去了侯府找卫家舅舅,您这个时候去,纵使孩儿所答之卷毫无差错,但卫家舅舅若是为了避嫌该如何是好?” “再则,卫家舅舅即使有心帮衬,但毕竟是首日答卷,想要在会试有个好名次,还需看明后日如何。” “您这样做,岂不是让卫家舅舅为难?” 原本参与会试的考生,要留在贡院歇息。 但因为盛长柏等人的家就在京城,而且会试考题乃是王安石临时所想,也就是说,王安石来寻卫渊时,连他都不知第二天的考题是什么。 所以,像盛长柏这样的情况,贡院那边也并未多苛刻,待他们考完,想回家休息的,就让其回家了。 只要是别耽误第二日的考试就好。 盛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别叫!” “为父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与长枫?” “你知道王安石是什么人吗?是出了名的严格!” “如今咱们有这个机会与人脉,为何不去尝试?” 盛长柏道:“父亲,您错了,大错特错!” “其一,卫家舅舅未发迹之前,您如何待卫小娘,卫家舅舅岂能不知?如今卫家舅舅对咱们盛家已是多有照拂,不然,何以京城官吏,都卖您三分薄面?当真是您有面子吗?” “其二,卫家舅舅对咱们盛家算是仁至义尽,咱们盛家何时回报一二?将来,这人情债该怎么还,您想过吗?” “其三,科举本就是为国举才,应当各凭本事,您是父亲,怎能为孩儿开此先例?将来咱们盛家若与卫家舅舅生出嫌隙,卫家舅舅借此事若是胁迫我盛家,孩儿岂还有前途可言?” “即使以卫家舅舅的品行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但孩儿心中如何能安?您这不是在帮孩儿,我盛家若想真在京城立足,旁门左道不足用也!” “这般粗浅易懂的道理,父亲又因何不明白?” 这是盛长柏第一次这般直言说自己的父亲。 平日里,自己父亲纵有诸般不好,可那也是自己的父亲。 今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盛听到那么多,心里甚是羞愧,遂不言语,沉默起来。 过了片刻,盛心里实在是觉得丢人,毕竟被自家儿子这般去说,面子上挂不住,只好摆手道: “你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入场。” 后来,明兰知道此事,特意告诉了自己的祖母盛老太太,希望老太太可以训诫盛两句,让他不要给自己的舅舅找麻烦。 盛老太太道:“你舅舅是什么样的人物?岂能不知你父亲去寻他的后果?你舅舅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为何没训诫你父亲?” 明兰有所困惑,“祖母您知道?” 盛老太太莞尔一笑道:“想必你舅舅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以及一些后果也都想清楚了。” “你舅舅只怕也是想帮衬你的二哥哥,毕竟,咱们盛家与忠勇侯府的关系,因为你们母女,已被众多人所熟知,从此,旁人谈及盛家,只会说是依附在忠勇侯府人家。” “你舅舅心里清楚,你父亲是帮不了你舅舅的,将来,或许也就你二哥哥能帮到侯府,所以,你舅舅这是想有心栽培你二哥哥。” 明兰道:“二哥哥耿直,若是不希望舅舅那般栽培二哥哥呢?” 盛老太太道:“你不懂朝廷上那些事。” “有些时候,不是看个人想不想,愿不愿意,而是要看旁人怎么想。” “今后,你二哥哥的仕途只能是与你舅舅绑在一起。” 这番话说得明兰云里雾里,听不太懂,可也不敢细问,只好木讷的点了点头。 若是让卫渊听到盛老太太所言,顶多也就是尴尬一笑。 他在盛长柏身上下注,可不是觉着盛长柏有什么惊人的才华,而是‘知否’里那句评断盛长柏一生的话: 【四次入阁,三度拜相,履及六部十三省,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这含金量,足可与韩章相比了。 从此也可判断出,盛长柏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扶持这样的人,只要利用得当,对卫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此刻,贡院里。 一些考官将审核出来的答卷交给卫渊与王安石。 随后,这二人便开始交叉审核以定名次。 盛长柏过年时经常为卫渊写拜年贴等,所以,对盛长柏的字迹,卫渊很是清楚。 接连看了几份答卷,都没有瞧到盛长柏的字体,不由得眉头微锁,难道他被外面那些考官刷下来了? 以盛长柏的功底,不至于被刷下第一轮吧? “此人说对辽夏两国要采取远交近攻真要是按照他这个法子,只怕要猴年马月才能收复燕云十六州,而且看过几篇战国策就敢夸夸其谈,言过其实,难堪大用。” “这篇文章写得不错,对燕云十六州应当采取蚕食之策,用数代人之功逐步收复,只是见效太慢,暂且留中,待会儿再议。” “王尚书,你看这篇文章,大力赞同范文正公与狄青之法,稳扎稳打,一边巩固防御诸事,一边侵扰辽夏两国,这法子,对西夏尚可,对辽国.有些想当然了。” “.” 如今能走到这里的考生,哪个肚子里没点儿墨水? 卫渊能给出较为中肯的评断,已经比二人屋外的考官强上不少。 王安石也看到了几份不错的答卷递给卫渊, “我对西夏的情况还算熟悉,对辽国只能是一知半解。” “他们这几个人对辽国所写文章尚可,解题也不错,你瞧瞧。” 卫渊接过来详细的看了看,直到看到第三人所写答卷时,看到上面的字体,瞬间眼前一亮,直言道: “此篇文章,当为第一。” 第一? 王安石拿过来看了看,皱眉道:“中规中矩,解题也不错,以魏汉吴三国为开端,深入解析我大周与辽夏两国之间的利弊.” “积攒国力,联夏攻辽只是,将这份答卷列为第一,无论如何,都有些说不过去啊。” 卫渊笑道:“那些参与会试的考生,有几个是从边关过来的?有几个亲自上过战场,了解辽夏两国的实力?” “就如我方才所言那篇文章,逐步蚕食燕云十六州,还有说主动出关作战,不宜以防守为主,想法都很好,但王尚书不觉得,都有些纸上谈兵了吗?” “要是真有他们说得那么容易,太宗皇帝陛下当年亲征又为何惨败而归?” “锐利进取,想要表现,是好事,但也更容易出错,反观此人所著文章,处处都透着一个稳字,若真是用他的法子来针对辽夏,即使收复不了燕云十六州,也不会出现太大的乱子。” “一个未曾上过战场,不敢轻易纸上谈兵的稳重读书人,不正是我国朝需要的人才?” 听到这里,王安石抚须道:“那就如侯爷所言,将此人定为首卷第一名。” 如果第二卷与第三卷试题,此人还能名列前茅,那么会试前十名是没跑了。 会试名次有何重要呢? 殿试主要是官家钦点出前三甲。 除了前三甲之外,基本上,会试什么名次,殿试就是什么名次了。 比如,会试第八名。 那么殿试结束后,此人大概率也会是一甲前十名左右。 除非是殿试所著文章不堪入目。 但凡能通过会试参与殿试,谋个进士与同进士出身是没多大问题。 而一旦在进士榜里的名次较高,就相当于有个很好的开端,能为自己未来的政治前途加分。 比如说韩章、文彦博这些人,如果不是一甲,他们今日能够做到宰相吗?只怕不一定。 如今,卫渊与王安石的审卷,可以说是直接将一些人的前途命运给定了性。 当初代州之战结束,赵祯本想赐卫渊同进士出身,结果被韩章否决了,如果卫渊有个同进士出身的身份,那么今日,他在文官圈子里更能如鱼得水。 而今日,仅仅只是秀才出身的卫渊,却要对未来的进士、同进士们点头论足,决定他们的命运前程。 不得不说,这就是权势带来的好处了。 第二百四十章:纸上谈兵议延边军事 盛长柏的字体有其父之风。 而盛的字体在朝中都是出了名的好。 每到过年时,与盛家交好的许多名门望族,都会请盛写几篇桃符。 所以,盛的字体分辨率很高,连带着盛长柏的字体也很容易能够辨认出来。 如果卫渊与盛长柏没有丝毫关系,站在王安石的立场上来说,盛长柏所著那篇文章,确实很难得到魁首之位。 将首卷前三甲评出,王安石找来监考官,询问那篇答卷是谁所写。 最终得到答案――盛长柏。 监考官问道:“王尚书,这篇答卷是卫侯爷定得第一?那盛家子似与卫侯爷有亲,这” 王安石思虑再三,仍旧是将那篇答卷定为第一,并且叮嘱监考官, “举贤不避亲,更何况,卫侯爷又不知这篇文章是谁所写,那盛家子的确可为首卷魁首。” 言外之意是,将盛长柏的答卷定为第一,是因为盛长柏真有这个才华,而并非是卫渊的刻意为之。 至于王安石为何这么做,只怕暂时无人知晓。 今日会试所考题目为‘解决三冗之弊政’,这是王安石的强项。 他提出这个题目,是想为国朝挖掘出一批将来可以重用的改革大臣。 所以,只要是吹捧改革旧制的考生,基本上都能有个好成绩。 第三日所考题目为‘论古今兴衰’。 这是一个较大的题目。 首先,考生要对古今之史颇为钻研,借古喻今。 其次,是能够综合判断出考生的能力。 待会试结束后,王安石将已经定好名次的答卷入宫呈递给赵祯。 盛长柏位列贡生第十名。 至于盛长枫.由于底蕴太浅薄,直接被王安石刷了下来。 包括齐国公府的小公爷也没有通过会试,之后的殿试更与他无缘。 赵祯将那些会试答卷暂且放到一旁,询问道: “听说今年有不少勋贵子弟也参与会试了?” 王安石点头道:“不过都未通过会试。” 赵祯笑了笑,道:“你还真是不留情面。” 王安石直言道:“臣与勋贵之间并无情面可言,再则,此次科举选士,是要为今后的改革培养班底,臣必须慎之又慎。” 赵祯道:“此次会试选拔,可有遇到一些值得重用的人才?” 王安石说出几个人名:“赵果、盛长柏、傅春绪等人都不错,但过于年轻,需要磨炼。” 盛长柏? “这盛长柏.可是出身于与忠勇侯有亲的盛家?” 赵祯询问道。 王安石拱手道:“官家慧眼如炬,此人的确出身盛家。” 赵祯皱眉道:“这盛家与忠勇侯府走得太近,盛长柏.朕认为,不可大用,用之需慎。” 王安石不以为然道:“臣差人打听过这盛家子,都说他有其祖父之风,丝毫不像户部员外郎盛。” “此人品行端正,行事稳重,不骄不躁,臣认为,倒是个不错的苗子。” 赵祯微微皱眉道:“此次科举选士,本就是朕为你将来入主朝政做铺垫,用什么人,该怎么用,朕怕是难以过问了。” “只是,这盛家毕竟是与忠勇侯府走得太近,朕不希望卫卿掺和文政之事,你懂朕的意思?” 王安石与卫渊,一个主文,一个主武,一个负责内政,一个负责外事。 都是赵祯留给太子赵曦的班底。 二人无论是谁有逾距的嫌疑,赵祯都不会如愿。 王安石道:“请官家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 赵祯又问道:“朕听你言外之意,是想好好栽培着盛长柏?” 王安石直言道:“此人的确是可造之材,臣将其列为贡生第十名,全出自于公心。” 赵祯道:“盛家子可为一甲第十名,至于这前三甲,朕仍需细细思量。” 翌日。 贡院前,会试张贴今年贡生榜单。 盛家一行人都来了。 此刻,他们正在焦急的看向名单。 贡生榜单的公布,一般是从最后一名到第一名。 明兰等人看了半晌,终于是在前十名里找到了盛长柏,一时间,不由得欢欣雀跃起来, “中了,二哥哥中了!” “真是二哥哥,二哥哥中榜了!” “.” 盛夫妇都被他二人的声音所吸引。 他们认真看去,赫然见到盛长柏的名字排在上面。 会试榜单有名,就已经算是一位‘准进士’了,就可入朝为官。 盛夫妇如何能够不高兴? 只是盛长枫与墨兰有些失落。 他们看了半天,也不见有‘盛长枫’三字出现在榜单之上。 也就是说,盛长枫落榜了。 但此刻,盛完全没有注意到盛长枫的失落,而是一个劲儿面露喜色的夸赞盛长柏, “贡生第十名,不出意外,待殿试结束,东华门外唱名,柏哥儿可为一甲前十!” 一甲前十啊! 将来有八成概率,可以成为中枢大臣,或者更进一步成为宰执也是有可能的。 明兰等人都在为盛长柏的会试成果感到由衷高兴。 可唯独长柏却是一脸的心事重重,他先是安慰了盛长枫,语重心长道: “长枫,此次你落榜,不能说明什么。” “你是有这个聪慧的,三年之后,必定高中。” 顿了顿,又看向盛,深深作揖道: “父亲,找个机会,定要好生谢谢卫家舅舅才是。” 他贵在有自知之明,说实话,做文章答卷,并非是盛长柏的强项。 他的强项,在于精通实事,从不纸上谈兵。 如今能够进入会试前十,当中只怕是有卫家舅舅的推波助澜。 事实也是如此。 如果盛长柏的首日答卷名次不高,那么很难入会试前十。 王安石举荐人才从来不避讳什么,毕竟,他当年就吃过这样的亏,所以不希望后来人也吃这样的亏。 当年若非几字之差,他该成为状元。 有些官吏特意避嫌,将某些本来名列前茅的可造之材排到最后,害人前程,只为己名,这种事情,王安石也做不出来。 他是一位合格的政治家,更是一位自己淋过雨,所以想为他人撑伞的士大夫。 盛长柏应该庆幸,他们这一届的主考官乃是王安石,给了不拘小节的读书人更多的机会。 会试公布榜单,几家欢喜几家忧,就比如齐国公府那边,齐国公夫人见到齐衡落榜,直接坐马车离开此间。 只留下齐衡一人站在原地,失魂落魄。 甚至有些读书人,都嚎啕大哭起来了。 寒窗苦读十年,就是在等今朝,可一切都化为泡影 再等三年谁敢说,三年之后必定中榜? 三年又三年,谁能耗得起? 随着会试榜单公布以后,殿试举行的时间,也已经昭然若揭,就定于三日之后。 当日,盛就带着盛长柏与明兰,准备了许多厚礼,前往忠勇侯府。 盛长柏本想劝阻盛,他说的找个机会多谢卫渊,不是指今日。 再怎么说,应该要等到殿试结束之后才是。 可盛不以为然,如今都已经成为贡生了,只要不出意外,有个进士出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既然如此,何时感激卫渊,又有何妨? 卫渊散衙回府后,就见张桂芬正在招待着明兰等人。 正堂那边,盛父子正端坐着,见到卫渊走来,陆续起身作揖: “渊弟。” “见过卫家舅舅。” 卫渊点了点头,看向盛长柏,笑道:“听说柏哥儿已经成为贡生,可喜可贺。” 一般这个时候,对于他们这种贡生来说有两种选择。 一是前往国子监深造,待有了一定名气,被皇帝赐进士出身,走这条路线,大概率是想求个世袭荫官。 再则就是入翰林院修书,同样是要积攒名气、才华,厚积薄发,待有朝一日,到地方或是朝廷里当官。 不管是选择哪条路,其实都可行。 除非是朝廷急缺人才的情况下,会试结束后,直接将贡生叫到大庆殿那边举行殿试,然后在翌日于东华门外张榜。 虽说自王安石担任吏部尚书裁掉了不少的官员,极大改善了冗官的情况,朝廷许多部门也都出现人才紧缺的现象,但王安石依旧没有选择快速填充各司官吏。 主要是担心冗官的情况日益严峻。 再加上赵祯身体的缘故,因此,会试结束后,倒是不用急于举行殿试。 “外甥能成为贡生,还要多亏了舅舅您的相助。” 盛长柏对于卫渊很敬重。 在他看来,这位卫家舅舅,不仅是知兵事,近代以来,最有望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将领,更是有着大智慧。 他那样开口询问,也是想试探卫渊,自己成为贡生这事,他究竟有无推波助澜。 卫渊笑道:“你首日所写答卷,我看了,很不错,你能通过会试,全凭的本事。” “待殿试结束,前往翰林院中修书几年,攒攒才气,届时,朝廷定会委你重任。” 但凡是有些志气的贡生,一般都不会选择前往国子监深造。 盛长柏道:“若无舅舅的帮助,外甥心知肚明,名次绝不会那么高。” 天下英才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会试又是与天下英才同台竞争,能获得这么好的名次,绝非是偶然。 卫渊语重心长道:“你莫要多想,你唤我一声舅舅,我总是要为你考虑的。” 顿了顿,又看向盛,“长枫那孩子虽然聪慧,可平日里太贪玩了些,你这个当父亲的,要严加管教。” 后者连忙道:“渊弟说的是,愚兄回去之后,定会用心督促长枫的学业。” 待盛父子与明兰离去后。 张桂芬忍不住询问道:“我方才听明兰那丫头说,长柏能获得那么高的名次,是因为你给他的答卷评了优?” 何止是优卫渊笑道:“我也只是给王尚书一个建议,至于最终结果如何,我无法决定。” 殿试的事情,卫渊就不用操心了。 总之,他有意提携盛长柏,是因为盛家人里,唯一能配做卫渊当做棋子的,也就只有他了。 不出意外,三日后的殿试,盛长柏为一甲第十名,有了进士出身,到翰林院中修书去了。 据说盛长柏成为进士的第二天就开始准备向海家女提亲的诸多事宜了。 从两浙那边来的海舟自然也是知道,新科进士盛家子对自家妹子中意。 他还特意见了自家妹子海朝云, “盛家准备前来提亲的事你知道了吧?可见过那盛长柏?” 海朝云道:“前不久,盛家大娘子来咱们家了,远远地瞧见过那盛长柏。” 海舟道:“你可中意于他?若是不中意,尽管他们盛家与忠勇侯府有亲,咱们也不用怕。” 海朝云羞涩不语。 见状,海舟大笑道:“那盛家子也的确为一良配,他们盛家与忠勇侯府有亲,而咱们海家与那位卫侯爷也颇有渊源。” 海朝云好奇道:“听说兄长与卫侯爷关系不错?” 海舟想了想,道:“应该说是咱们海家与忠勇侯府关系不错。” 海朝云不解,这有区别吗?―― 嘉佑六年三月中旬。 延边传来消息,种谔与杨怀仁兵分二路,一路进军西夏西平府,一路进军夏州。 此刻,宣政殿里。 卫渊、张辅、韩章、文彦博等几位擎天大佬,正站在沙盘与两国堪舆图前审时度势。 赵祯则坐在摇椅上听着众人议论。 韩章率先开口道:“西平府有西夏重兵翔庆军在,此军多为骑兵,兵力说是有五万,可此前据皇城司探子来报,此军规模已有六七万之众。” “杨怀仁从渭州出兵,只有三万余,而且多是步卒,能不能牵制住翔庆军?” 文彦博询问道:“如今翔庆军统帅是谁?” 卫渊道:“刚传来的消息,李元昊任李宁令哥为翔庆军统帅,留有三万兵力镇守兴庆府,其余兵马一路出西平府进军庆州,想要迫使种谔军撤兵。” “另外一路,应该是以防守为主,打算拖住杨怀仁的主力。” 庆州? 韩章皱眉道:“庆州尚有一万兵力,康国公韩绛亲自镇守此地,应该无虑。” 应该? 文彦博冷哼道:“难道韩相公忘记当年好水川之惨败了?若事事都应该、不确定,只怕延边一带,早被西夏夺了去。” 当年韩章跟随范文正经略延边时,曾主动率军出击迎战西夏军,导致好水川大败。 至于那康国公韩绛,在一众勋贵里倒是并不显得起眼,常年镇守庆州,极少来京城。 与张辅等人的关系也不是太好。 只因韩绛的父亲曾担任太子少傅时经常挤兑其他勋贵,后来张辅为武勋之首,干脆将韩家赶到庆州一带的偏远地区了。 论在延边的影响力,这康国公韩绛还不如种谔。 韩章皱眉道:“文相公,今日议军国大事,本相不愿与你争这口舌之利。” 文彦博适可而止。 赵祯缓缓闭上双眼,任由他们吵来吵去。 韩章又看向卫渊,“你兜个实底,种谔若与夏州敌军在无定河附近展开决战,胜算几何?” 卫渊直言道:“我已写信告知种谔,劝他莫要进军无定河,避开夏州主力,尽可能以最短时间拿下宁朔城,切断夏州与兴庆府之间的联系。” 兴庆府乃是西夏国都。 而这宁朔城是夏州麾下重镇。 夏州有三万西夏主力,大部分都镇守在秦长城一带。 越过无定河,就是夏州主城朔方所在。 此地历代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卫渊让种谔舍弃朔方进攻宁朔,一是不想让战事扩大,二来,只是想给西夏边境造成压力而已。 文彦博询问道:“若是拿不下宁朔该如何是好?即使拿下,若夏州兵力合围宁朔,岂不是让种谔军有全军覆没之可能?” 卫渊道:“本就没打算拿下宁朔之后固守此地,我让种谔根据情势而定,若是夏州有兵力合围的嫌疑,让种谔且战且退,找机会伺机骚扰夏州即可。” 张辅抚须道:“既然翔庆军没有支援夏州的迹象,那么此战之关键,只怕不在夏州,而在庆州、渭州。” “杨怀仁率渭州军逼近西夏腹地,渭州内部空虚,西夏南军司尚有五万兵力,距离渭州不算太远。” 韩章看向沙盘之上兰州方向,大惊失色道:“渭州.南军司.快马加鞭,差人通知熙州刺史,让其务必严防西夏南军司动向。” 富彦国盯着卫渊,叹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想不大打都难了,可是卫将军先前怎么说的?只需骚扰西夏即可,这要是大打起来,谁该承担这个责任。” 后者道:“李元昊没有全部调出翔庆军,就是因为他不敢大打,难道就凭借三四万人,我军还能真打到兴庆府?” “既然西夏不愿大打,最多也就是想拖住我军,可我军一开始就不会恋战,他们怎么拖?” “至于西夏的李宁令哥是想攻打庆州还是渭州,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旦西夏军可在我大周的土地上作战,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有来无回? 韩章脱口询问:“渭州没有兵,庆州兵力匮乏,怎么使敌军有来无回?” 张辅道:“即使现在调秦州、凤翔的兵力,只怕也不够。” 卫渊道:“一旦李宁令哥敢围魏救赵,杨怀仁随时都会杀个回马枪,再配合凤翔兵力,随时让他有来无回。” 张辅皱眉道:“杨怀仁若将军队回撤,西夏必定有所察觉,李宁令哥岂会坐以待毙?” 卫渊笑道:“老师莫非忘了,杨怀仁身边还有个宁远侯顾廷烨。” “杨怀仁虽只有三万人,可他要做的,只是与西平府军力对峙。” “由顾廷烨率军与凤翔军前后夹击李宁令哥。” “顾家这杆大旗,对西夏军还是有些用处。” 第二百四十一章:不要,那就毁了它! 自杨怀仁离开汴京前往渭州那一刻,经由兵部、枢密院、殿前司等共同商议的既定战略早已传达下去。 如今在这宣政殿中大谈边疆战事,不过是要进一步掌控全局。 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前方形势究竟如何发展,谁也不敢确定。 “卫将军的想法固然很好,可西夏不是傻子,西夏军更不是酒囊饭袋,他们岂会一步步落入你的圈套?” 韩章在年轻时常与西夏交手,所以对于西夏军的实力,有个比较清晰地认知。 卫渊道:“韩相说的是,可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打出怎样的一个战果,只要持续能对西夏造成消耗、滋扰,对我军来说,已然是功成。” 西夏近几年都在受灾,若不是李元昊年轻时积攒下来一些家底,只怕早就出现大乱子了。 三国间,此刻最不愿发动战争的,就是西夏。 卫渊想用滋扰战术,迫使西夏不堪重负,遣使来求和,这是此次大周用兵西夏的最高战略意图。 可大周想要拖垮西夏,西夏又岂能让大周白白如愿? “怕就怕在,渭州、庆州一带,会有较大战役发生。” “眼下,就看杨怀仁等人,该如何临机决断了。” 文彦博喃喃至此。 稍后,以中书门下的名义,命凤翔、秦州各地驻军集结在渭州一带,随时应对西夏军的突袭。 “先让杨怀仁他们打打看,实在不行,就边打边谈,只要能起到让西夏外忧内患的目的,我大周自可立于不败之地。” 卫渊话音刚落。 一直装沉默的赵祯忽然睁开双眼,轻声道: “就按照卫卿的法子做吧。” “若是西夏想要大打,我军也不必与他们展开决战。” 避免双方主力发生冲突,只用小股军力不时骚扰,待到西夏军粮草耗尽,难以耕种养殖畜牧时,这场战争自然也就结束了。 离开宣政殿时,张辅忍不住夸赞卫渊, “渊儿,你比以前更懂得如何掌握全局。” “为将者,只记一时、一局之得失。” “但为帅者,就要如你这般,战事刚起,就已对全局了然于心。” 卫渊连忙拱手道:“老师谬赞,学生之所以能够总观全局,也要看是用的哪位将领,杨怀仁乃名门之后,学生放心。” 纵然与张桂芬成婚,他称呼张辅,还是习惯以‘老师’来尊称。 张辅抚须道:“你请旨出兵西夏,为师还担心,你是想亲自挂帅。” “如今桂芬刚有身孕,离不开你,不到万不得已,莫要离开京城。” 张桂芬是他唯一的亲生女儿。 站在父亲的角度上考虑,自是不愿卫渊又上战场。 “请老师放心,学生明白。”顿了顿,卫渊想起一事,道: “前不久郭颢来信,说是东南沿海一带又发现些许倭寇踪迹。” “如今正值用人之际,睿弟对于水军颇为关注,不如让他前往东南参军如何?” 此前,张睿就有表明过这个念头。 卫渊出于对‘郭颢’的考虑,也同意了此事,只是一直未来得及向张辅言说。 “睿儿想去东南?” 张辅略微思虑片刻,道:“满朝文武都知你在东南经略半载,东南水师统领郭颢又代州边军出身.” “如今你再让睿儿去,怕是不妥。” 卫渊苦心积虑的劝说道:“恩师此言差矣,我等勋贵子弟,若是有机会能为国效忠,何须在意他人看法?” “再说,学生只是想让睿儿去了东南从都头做起,难道学生安排一个都头,也要被人说是任人唯亲?” 张辅笑道:“小子,尽是一些歪理。真若是想让睿儿为国效忠,为何不愿让他去渭州?” “您舍得?”卫渊挑了下眉头,笑道:“所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睿弟对水事颇有钻研,待去了东南,才能更好地一展拳脚。” 张辅认真看了他一眼,随后扭过头去,冷哼道: “别以为我不知你这个臭小子打得什么主意。” “归根结底,你是担心郭颢自立门户,睿儿去了,可以助你牵制郭颢。” “你这小子,先是让鼎儿去了代州,如今还要将睿儿赶到东南,再过一些时日,是不是还想将瞻儿送到延边?” 卫渊心中一喜,下意识脱口道:“瞻弟想去延边?学生怎么没听他说过?” 张辅猛地瞪眼,狠狠踹了卫渊一脚,怒气冲冲道: “你小子,将我那几个宝贝儿子当成什么了?给你白白务工?” 卫渊笑道:“岳丈大人,您这是哪里话,我也是您半个儿啊,怎会那般待自家兄弟。” 张辅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其实但凡身边有可用之人,卫渊也不想让张家三子过早入局。 武将不像是文臣。 文臣只要养望养到一种程度,有的是可造之材会拜在他们的门下当门生。 但武将呢?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在朝中掌握一定的话语权,就只能任人唯亲。 这也是为何军中将领比较重视袍泽兄弟的原因。 大都是一人有了前程,拉着兄弟们一同去建功立业。 一旦犯了事,那些与犯事武将过于亲密的军中将领都会遭到连坐。 离开宫里以后,卫渊就去了皇城司见了燕达, “无事不登三宝殿,方才宣政殿中议事,官家的意思是,将皇城司重点放在延边。” “顾千帆是个不错的人选,将他派到延边去吧。” 燕达一愣,好奇道:“为何是他?” 卫渊道:“东南时,他查了几件大案要案,是个有能力的,如今延边战事焦灼,他去,我比较放心。” 所有人在内,都不知在‘两王案’时,卫渊与燕达就已经走在了一起。 这姑且算是军方与皇城司之间的一次秘密联盟。 燕达想在卫渊身上下注,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谁都知道,卫渊是赵祯留给太子的班底。 “好,可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卫渊道:“最好是能让大批皇城司干吏前往西夏腹地打探情报,在第一时间告知杨怀仁、种谔,不要怕死人。” 深入西夏腹地? 燕达摇头苦笑道:“这何止是要死一些人?西夏的谍报不亚于我皇城司。” 卫渊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皇城司多死几个人,延边军队就能少死数千人,孰轻孰重,无需我再多言了吧?” 燕达点了点头,“好,我即刻让顾千帆启程。” “突然对西夏用兵这事,官家为何答应的如此痛快?” 闻言,卫渊想了想,笑道:“官家对西夏一向深恶痛绝,如今有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可以讨伐,有何不妥?” 燕达摇了摇头,“最近韩相与文相争得厉害,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少州府政策朝令夕改,官家这是想让朝野上下,莫要过多关注党争。” 卫渊道:“党争形势再严峻,与你我又无关系,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做好咱们分内的事。” 燕达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官家身体欠恙,两相之争势如水火,今朝不是这个官吏被免职,明儿个就是那个官吏犯了事,搞得我皇城司也不得安宁。” “官家这么做,是不是想借文相公的手将韩党连根拔除?” 卫渊笑道:“朝廷的事,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近日被革职的那些官吏我也有所耳闻,平日里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不革他们革谁?经此一闹,朝廷的风气也能好不少。” 燕达笑了笑,“你倒是看的看。” ―― 卫渊返回侯府以后,与张桂芬温存了片刻,听她说道: “前几日,明兰对我说,是时候该给咱们孩子取个名字了,你可想过?” 卫渊正色道:“想过了,叫静姝如何?” 静姝? 卫静姝? 张桂芬眉头一皱,“这是个女孩名?男子呢?” 卫渊毫不在意道:“随便吧,阿猫阿狗都行。” 张桂芬: “官人的心思还真是让人琢磨不定。” “只听说重男轻女的人家,却从未听说重女轻男.” 张桂芬摇头笑着。 卫渊道:“俗话说穷养男富养女,若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丁,取个贱名反而容易养活。” “若是个女孩,那得从小就宠着,只有这样,将来待她长大成人,才不至于被某些男子的花言巧语就给忽悠了。” 张桂芬笑道:“官人倒是从未对我说过什么花言巧语。” 卫渊将她搂在怀里,笑问道:“你想听什么?我说与你听?” 张桂芬缠着他的脖子,顺势坐在他的双腿上,笑道:“才不要让你说那些羞人的话。” 她本就喜欢卫渊,嫁给卫渊更是得偿所愿。 在这种情况下,卫渊要是还说什么花言巧语,只怕她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 她对自己的心思拎得很清。 顿了顿,张桂芬又道:“无论男子女子,你这个当父亲的,都应想个名字。” “而且咱们卫家是将门勋贵,卫静姝.太文雅了些,哪里符合什么将门虎女的称谓?” 卫渊皱眉道:“谁说生在咱们卫家就一定要是将门虎女?做个江南温婉女子,我觉得也挺好。” “至于男子之名.要不你得空想一想,叫什么无所谓。” 张桂芬彻底无语了。 诚然,家族继承需要男丁,但这丝毫不妨碍卫渊想要个闺女。 如果说,张桂芬真得生出一个女子,那此女就是忠勇侯府的嫡长女,只怕将来求亲的人都要将侯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随后,卫渊说出让张睿去东南的事情。 张桂芬听了,先是沉默片刻,而后正色道: “我那三位兄长,两位都被你安排到了别处,与爹娘也不常居。” “三哥与我年纪相仿,你别让他再离开汴京了。” “如今我又有了身孕,爹娘身边,总要有个人照顾着才是。” 她是用着一种哀求的语气说出这番话。 因为她不知道卫渊到底有着怎样的心思,也不敢打破砂锅问到底。 卫渊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让你三哥陪着你爹娘,绝不让他离开汴京。” 说实话,他也是有些于心不忍了。 为了暗中积攒势力,将张家三兄弟都给拆散,也不太妥当。 张辅的白发越来越多,这段时日,张夫人也患了风寒。 确实不宜将张瞻再调出去了,尽管,他有想让张瞻去延边的心思。 ―― 第二天,卫渊听说一件事,昨日王安石特意邀请盛长柏去他府上。 二人以师生相称,相谈甚欢。 卫渊总觉得王安石别有深意,不过当前,他也没有太多精力关注这事。 如今为了延边战事,殿前司这边也不消停,每日都有战报传来,需要卫渊统筹大局。 就比如卫渊刚到殿前司,就听道一则军报,说是杨怀仁已经跨过长城,进入西夏腹地。 由于古长城与西夏和大周接壤,所以双方都未在那里驻军,如今更像是一个三不管地带,属于一个战略缓冲区。 谁跨过长城,谁就是在侵略。 从渭州一路北上,周军跨过的长城,不过是一些散碎城关而已,早就没了长城的原貌。 而种谔军要经过的从长城,还保留着较为完善的设施。 “杨怀仁这是想从兜岭进军.” “割踏寨首战就要打响了。” 卫渊对杨怀仁很是了解,所以能轻而易举的看透他的军略意图。 割踏寨是大周通往西夏腹地的必经之路,那里如今已被西夏经营成一座军事要塞。 根据皇城司探子来报,如今割踏寨中有带甲精兵五千。 “割踏寨的地形就是个葫芦口,易守难攻,杨怀仁能拿下吗?” 这时,与卫渊一同分析当前战事的兵部尚书曹耀衡深感忧虑。 卫渊道:“尽人事听天命,杨怀仁性格稳重,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事实上,很多人都没想到,杨怀仁第一阵,竟是要打割踏寨。 此时此刻。 杨怀仁早已兵围割踏寨两日,并未着急进攻,而是选择每日叫阵,消磨西夏军士气。 一处山坳前。 杨怀仁将大军驻扎于此,距离割踏寨仅有数百步之遥。 顾廷烨领命叫阵,靠着一杆顾家枪,倒是杀了几名夏将,使得大周将士军心大振。 但杨怀仁始终不急于发动总攻。 这可急坏了一众将领, “杨将军,再不打,等西夏周围州县兵力合围,咱们可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了!” “如今李宁令哥率领的西夏精锐不知踪迹,咱们只能一鼓作气,抢在李宁令哥有所行动之前,拿下割踏寨!” “.” 就连顾廷烨也是积极请战。 大帐内,杨怀仁看向众人,缓缓开口道: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若是卫帅在此,此战,该怎么打。” “卫帅一向用奇,思来想去,本将军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荡虏军中有位将领,想必各位都听说过,他叫陈远之。” “陈将军一向喜欢打硬仗,啃硬骨头,若是他来打割踏寨,该怎么打?” “今日,我想明白了,即使拿下割踏寨,我们也守不住,若是一昧强攻,反而易损兵折将。” “所以,割踏寨,我们不要,也不能让西夏再拥有,干脆毁了它!” 毁了它?怎么毁? 第二百四十二章: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除了顾廷烨与少数几名将领,其余人都是常年驻守在延边,与西夏爆发冲突也绝非一次两次了。 按理说,杨怀仁未曾与西夏军或是辽军交过手,那些边将为何能服他? 原因很简单,他乃是卫渊亲自点的将。 别人不服杨怀仁,难道还不服卫渊吗? 谁不知卫渊阵斩五将,死守雁门,威震辽夏的事迹? 就连辽夏两国的将领,此刻都将卫渊视为心腹大患。 他举荐的将领,没有一个人敢小觑。 最终,杨怀仁给的法子也很简单,那就是火烧割踏寨,并且绕道韦州,攻打康乐城。 康乐城战略地位虽然不如割踏寨,但是却如咽喉,进可攻退可守,若拿下此城,将如钉下一颗钉子,使西夏坐卧难安。 并且,康乐城的守备力量远远不如割踏寨。 当割踏寨四周山脉燃起熊熊大火时,此寨守将都以为周军要来攻打了。 可是,除了不断蔓延的山火,却不见周军一名士卒前来攻寨。 割踏寨建于山坳之间,乃是扼守山道的险要之地,四周大火难以对寨子造成影响。 可山脉周围,还有数不尽的草原与牧羊场。 这大火一燃,附近西夏百姓就要遭殃了。 当火势难以扼制时,杨怀仁又命大周将士射火箭于寨子内。 顷刻间,遥遥看去,连带着割踏寨,犹如一条火龙横卧于山岗。 这一刻,火攻才算是奏效。 待寨子里的西夏将士自顾不暇时,杨怀仁已经带着军队继续东进。 诚然,此时攻寨,事半功倍,可寨子已经被一场大火给毁了。 杨怀仁没有时间攻下此寨后重新构筑防御工事。 率领大军前往康乐城时,顾廷烨忍不住忧虑的说道: “这场大火,受损更多的还是西夏百姓,他们也是我天朝子民,将军这样做,会不会在今后落人口实?” 杨怀仁道:“当年范文正公经略延边攻打西夏时,对西夏百姓也是秋毫不犯,可那又如何?” “卫帅曾说过,我们在外征战,一直自诩为王者之师,所到之地,对百姓爱戴有加,这并没错,错的是,这会让我等行军束手束脚。” “若是等着西夏与辽国有朝一日南下,只怕我大周子民会死伤更多。” 当年太宗皇帝北伐,确实拿回不少的故土旧地,对当地百姓也是展现出仁慈,不仅秋毫不犯,甚至还减免税赋。 但那场战争,他败了,整个大周都败了。 开国精锐之师损失殆尽,数十年里,大周都未抬起头来。 倘若太宗不在乎所谓的王者之师的名头,不在乎某些地域的百姓,一路北伐,烧杀抢掠,还需担心粮草问题吗? 但如果不这样做,损失可能会更大,毕竟是失了民心。 那民心,何尝被太宗皇帝真正掌握过? 只要是战争,就没有不伤平民的事情发生,谁也无法避免,辽国不在乎这个,他们每攻下一座城,都会烧杀抢掠,所以他们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让大周军队永远处于被动。 所以,卫渊教导各级将领用兵时,就曾明确说过一点,只要打赢了,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可以,前提是赢。 今日杨怀仁如不放火烧山,割踏寨的战略意义就还在,他们来这么一趟,很难对西夏造成压力。 但这山火一旦燃起来,影响到数以万计的百姓生机,就足够西夏头疼片刻的了。 毕竟,此次大周用兵,最大的目的,就是要让西夏感受到压力。 ―― 嘉佑六年四月初旬,种谔率军攻打贺兰山。 此山乃是西夏著名兵库之一,守备森严,约有六千余名西夏军将士在此驻扎。 上个月初旬,包括卫渊在内,所有人都以为,种谔会去进军长城,然后攻打夏州某城。 因此,西夏军提前将兵力集结囤于夏州,打算与周军决战。 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如果种谔按照既定战略行军,并没有听取卫渊的意见,尽量避开夏州主力。 那么如今种家军就会被死死缠上。 决战胜了还好,但倘若败了呢? 卫渊亲自拟定的全盘战略计划瞬间都会土崩瓦解。 此刻,贺兰山的战役已经打响。 三万种家军正在围攻此山。 一座小山丘上。 正值而立之年的种谔正在这里看着贺兰山战势发展。 当关于夏州一带的情报传来时,种谔忍不住惊叹道: “忠勇侯卫渊坐镇京城,尚能推断出此间情势,真乃将帅之才,吾不及也。” 种谔的弟弟种谊沉声道: “夏州集结兵力要与我军一战,谁都能看出来,兄长何以觉得忠勇侯只推断出一些形势,您就不及他了?” 种谊也是边将,他们这些边将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他们在外征战时,高居于庙堂之上的那些人会不停地指手画脚。 显然,他觉着卫渊也在指手画脚。 种谔道:“我们身在边关,近日才清楚夏州动静,但在我军进入西夏疆域之前,卫侯爷就已经想到这一点儿了。” “甚至,我军都未将进军路线告知卫侯爷,他便已经猜到,劝阻为兄莫要横渡无定河,进军夏州,而是尽量避开夏州主力。” “如果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为兄很难做到他这一点。” “再则,若无卫侯爷在京城,只怕朝中那些士大夫会更胡来。” 他没有说错,如果卫渊不在京城遥指延边战事,而是换做张辅等人,只怕都认为,进攻夏州,才更符合大周的利益。 至于贺兰山. 不过是个藏兵地而已,即使越过贺兰山,后继乏力,又有何用? 但他们根本不知,一旦将贺兰山拿下,与贺兰山接壤的洪州、盐州等地,都会派兵来攻。 届时,按照卫渊的既定战略,种家军随时都可以撤出贺兰山,并且将此山内藏有的兵刃全部付之一炬。 西夏有了这个损失,还能不能继续与大周军队死磕到底都说不准。 “卫侯爷所写之练兵法,你又不是没看过,他能有个侯爵,为兄心服口服。” “大周有此良帅,让为兄看到了希望。” 种谔凝视着贺兰山一带正在发生的战火,心中突然有了种想要追随卫渊南征北讨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 戍卫一地不受侵扰,已经是极限了。 而卫渊远在京城,就已经将局势了然于心,对于此战之最终结果,也能有个大概的设想。 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过如此。 正因这个原由,种谔才对素未谋面的卫渊产生钦佩之意。 别的不说,就说战绩这一块。 当年雁门一战,用着一支残军,能抵抗住辽国先锋主力数日征伐,谁能做到? 卫渊做到了。 包括此人经略东南,水军成立,更堪称是神来之笔。 若是让种谔去做,他做不到这种程度。 ―― 依然是不出卫渊所料。 李宁令哥压根就没有分军抵抗周军的想法。 而是趁着渭州内部空虚,直接长驱直入,进攻渭州。 恰巧这个时候,殿前司与中书门下的意思也已经传到凤翔。 定边军、怀德军等诸多军队驰援渭州、庆州二地,与李宁令哥展开攻坚战。 此时,京城。 每日都有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送往殿前司。 杨怀仁、种谔那边的情况,卫渊并不是太担心。 唯独渭州情势,已然日益严峻。 “报!四月十日巳时三刻,李宁令哥下令攻打渭州!” “报!四月十日申时二刻,西夏军首次攻城结束,我军伤亡一千余人.” “报!怀德军援兵已至渭州!” “.” 一日数条军报传到殿前司,让兵部、各军主将都是心怀忧虑。 这战势稍有控制不住,就可能酿成国战。 而国战,是周夏两国都不愿发生的事情。 此刻,韩章、文彦博、卫渊三人坐成一排,不动如山。 他们都在等着近日有关渭州最新的消息传来。 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这几位擎天大佬,就越不能慌。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即将散衙时,韩章缓缓开口道: “我写札子,将这几日军报整合呈递官家。” “接下来就看渭州之战了,若渭州被西夏军拿下,卫将军,你我都担不起这个罪过” “.” 话还没说完,忽然又有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急匆匆走来, “渭州军情!渭州军情!” 听到他反复说得这四个字,卫渊连忙站起身来,迎上前去,搀扶住那斥候的臂膀,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凤翔的援军到渭州了吗?多少人马?” 那斥候郑重点头道:“到了!” “凤翔府知府陈希亮、凤翔府通判苏轼亲自领兵三万!” “其中,有三千骑兵。” 三万! 听到这里,卫渊快速来到沙盘前,将凤翔的旗帜插在渭州附近,大笑道: “韩相,文相,大局已定!” 二人陆续道: “渭州无恙,待这李宁令哥无功而返,杨怀仁与种谔部,想必也能极早结束战争。” “若不是卫将军猜测到西夏军有意染指渭州,只怕渭州局势危矣。” 卫渊笑道:“若无两位相公倾力相助,只怕凤翔的兵不敢擅动。” 大周州县最高长官只有练兵之权,没有调兵之权。 如果他们不得朝廷旨意调兵前往渭州,即使解了渭州之难,也会落不着好。 若是遇到个怕担事的长官,只怕去都不去。 到时,渭州真的危矣了。 顿了顿,卫渊又问道:“凤翔府知府一直是韩希亮,这个我知道,大词人苏轼怎么回事?” 如今,苏轼的词已经有了较大的名气,所以称呼他为大词人倒也没错。 韩章道:“此人给官家上札子,说吏部改制不妥,去岁官家重病期间,此人还上了几道札子。” “官家一怒之下,本要将他革职入狱,苏辙上书求情,文相公推波助澜,就让这厮去了凤翔府当通判了。” 文彦博道:“什么叫做推波助澜?苏轼乃有才之士,应当重用。” 韩章道:“李太白也有才,有才有什么用?就凭苏轼写过几首诗词?诗词毕竟乃小道尔。” “再说,张怀民也为可造之材,这二人同上札子,你怎么只保苏轼?难道就因苏洵与你关系不错?” 文彦博皱眉道:“乱说,张怀民怎么就成可造之材了?大朝议时,此人在紫宸殿外站着都能睡着,就这还可造?” 这事张怀民向上司解释过,说大朝议前一天晚上,苏轼来敲他家的门,把他弄醒了,他开门,苏轼说你也没睡啊,就拉着他去赏月了。 卫渊道:“两位相公且先争辩着,我入宫去见官家,将渭州军情告知官家。” 说罢就已离开此间。 韩、文二人吹胡子瞪眼,谁也不服谁。 ―― 又过两日,渭州战事焦灼,但有了凤翔的兵力在,卫渊已经不担心渭州会有失了。 这两日,王安石向卫渊表露出想收盛长柏为学生的想法。 卫渊很不理解,问道:“新科进士那么多可造之材,你怎么就偏偏选了长柏?因为他是我的外甥?” 王安石道:“会试诸考生首日答卷,比盛长柏所写答卷优者不计可数,你怎么就将他的答卷列为第一了?” 卫渊道:“我又不知那答卷乃是盛长柏所写,再说,我也只是给个建议,最终仍需你拍板决定。” 王安石道:“那我收他为弟子,也是我拍板决定,与有何关联?” 卫渊哑口无言。 最终,在四月十六日这天。 在卫渊、盛的见证下,盛长柏向王安石行拜师礼。 盛那叫一个高兴啊。 王安石可是吏部尚书,当朝太子少师,将来等太子登基,盛家傍上王安石还有卫渊这两颗大树,还用担心不昌盛吗? 拜师礼结束之后,卫渊与盛家人同行归去。 途中,卫渊特意让盛长柏上了自己的马车,问道:“王尚书为何收你为徒?” 盛长柏摇了摇头,“外甥也不知道,难道舅舅不清楚?” 卫渊不好说。 他在心中暗想。 既然王安石心知肚明盛长柏首日答卷一事,就应该知道,自己是想栽培盛长柏。 如今,他又收盛长柏为弟子,为了什么?将自己的棋子抢夺过去? 还是想着,让盛长柏成为二人之间的纽带? 或者说王安石是要利用盛长柏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一件好事啊! “长柏,你性子坚韧,稳重,是个能做实事的好官。” “你只需将你分内之事做好,莫要过早涉及朝廷里的浑水。” 卫渊只能站在长辈的立场上多去叮嘱盛长柏。 至于将来如何,谁也说不准。 朝廷里的那些人精,一个念头,都能被掰成无数份。 卫渊先去送盛长柏,从王安石家里到积英巷那边要通过虹桥,也就是汴河桥。 当要过桥时,卫渊掀开车帘,看着往来络绎不绝的人群,突然喃喃道: “长柏,你说,我这一生如履薄冰,能走到对岸吗?” 盛长柏一愣,“舅舅再说什么?” 卫渊摇了摇头,“没什么。” 自来到京城,身居高位以后,所作所为,哪一个不是如履薄冰? 像是欧阳永叔他们,谁又能在京城真正立足? 不还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可卫渊想要的,是一直都能登场。 顿了顿,盛长柏笑了笑,应声道: “舅舅如今不是正坐在官家御赐的车辇上么?要到桥对岸,何须舅舅亲自走过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离间计,请封爵 嘉佑六年五月底,西夏储君李宁令哥攻打渭州无功而返,自六盘山撤军。 种家军踏破贺兰山阙,一路北上,直逼盐州。 杨怀仁率军一万袭扰康乐城,与种家军遥相呼应。 顾廷烨率领两万大军,自李宁令哥大军撤退必经之地围追堵截,顾家枪之威名再现。 六月初旬,李宁令哥败北逃窜至西夏。 此前,卫渊下令,不准周军伤及李宁令哥分毫。 无论庙堂之上还是边军各部,对这条将令都有所不解。 甚至韩章亲自过问,卫渊给出的解释也很简单,活着的李宁令哥,更容易对西夏造成麻烦。 首先是李谅祚与李宁令哥夺嫡之争,再是父子相疑心,李宁令哥又遭此大败,若是逃回西夏,必然面临惩处。 届时,若西夏生出内乱,自然更无心与大周继续发生战事。 六月中旬,西夏不堪重负,遂派遣使者向周国求和。 同月底,大周军队驻扎在延边,继续与西夏对峙,卫渊请种谔与杨怀仁回京接受百官庆贺。 不管怎么说,他们二人在西夏闹了一通,是长脸的事情,自然值得朝野上下的庆祝。 六月十六。 忠勇侯府。 卫渊正陪着张桂芬、卫恕意、明兰等人说笑。 如今,张桂芬已有身孕八个月左右,肚子逐渐大了起来,就连走路都需要她人搀扶。 无论是张家亦或卫恕意等人,看着张桂芬那日益隆起的肚子,心中都有说不出的高兴。 “最近这两个月尤为重要,家中要备好产妇、医师与接生所需诸物。” “桂芬,你可一定要多歇着,家里的事,暂且交给张嬷嬷,你就别操心了。” 一间凉亭里,卫恕意语重心长的说着。 张桂芬笑着应声道:“大姐莫要担心,娘亲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御医、宫里伺候娘娘们生产的婆子都在府里候着呢。” 虽然现在还不足月份,但卫恕意经历过生子磨难,且早产之事在民间也是时有发生,必须要小心再小心。 毕竟,张桂芬肚子里的孩子,是忠勇侯府的未来。 也是由于她临产的日子将近,最近一些时日,卫恕意等人只要是有空,就会来侯府陪着张桂芬。 毕竟延边战事刚结束,很多事情都是千头万绪,等着卫渊去处理,也很难长时间陪着她。 “若是朝廷事情不多,小弟也多陪陪桂芬,越是这个时候,桂芬身边就越不能离开人。” 对于卫恕意等女子来说,普天之下,没有比生孩子更为重要的事情了。 虽然知道卫渊很忙,但还是忍不住的多去叮嘱两句。 卫渊这边还未说什么,张桂芬便是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替他辩解道: “朝廷里的事情关乎家国社稷,卫哥哥这也是没法子,大姐就莫要说她了。” 一旁坐着的明兰也不言语,只是盯着张桂芬的大肚子一个劲儿的傻笑。 卫渊道:“大姐说的也对,能忙完这段时日,我便陪着桂芬,哪也不去了。” 话音刚落,就见侯府的一名下人急匆匆走来, “侯爷,方才有殿前司的将军送来消息,说是夏使李谅祚进京了。” 卫渊早就知道,西夏派来求和的使臣仍旧是李谅祚。 此人与大周打过的交道不少,李元昊派他来,也是情有可原。 而这一次负责与夏使洽谈商议的人,仍旧是卫渊。 待那下人话音刚落,张桂芬原本兴高采烈地的神情顿时难掩失落。 卫渊因忙于国事,已经许久未曾与她好好坐下一块说说话了。 原本以为今日有这个机会,可谁曾想 卫渊只是察觉到了张桂芬的不对劲,轻轻握着她的手,道: “今日我尽量归家早些,让大姐她们先陪陪你。” 张桂芬为了不使卫渊感到为难,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道: “官人快去,正事重要,我这里又没什么要紧的。” 她一向都很懂事,但就是这般懂事,让卫渊觉得有些愧疚, “我速去速回。” 张桂芬点了点头,“官人去就是,家里与我都不用操心。” 卫渊看向卫恕意,“大姐,就有劳你与明丫头陪陪桂芬了。” 卫恕意道:“你且去吧。” 卫渊这才离去。 待他前脚刚走,卫恕意便是摇头一笑,道: “忙于政务,也是没法子的事,就是苦了你了。” 张桂芬掩嘴一笑,“什么苦不苦的,外人指不定有多羡慕小妹呢。” 卫渊一走,明兰才敢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肚子,喃喃道: “舅妈,我感觉他好像在踢你。” 说着还将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面,“小弟弟,快快出世吧,别让你娘亲太辛苦。” 卫恕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月份还没够呢,乱说话。” 明兰嬉笑道:“娘亲说的是,乖弟弟,听姑母的话,等月份到了你就快出来吧,别让你娘亲难熬。” 闻言,张桂芬与卫恕意都是相视一笑。 ―― 卫渊亲去官驿见李谅祚。 二人距离上次相见还不足半年。 那次,李谅祚在京城丢足了脸面,这次,作为战败国使者前来求和,只怕脸面也很难保住。 卫渊本以为,李谅祚会对他冷眼相待,毕竟,此人年少成名,在国内呼声越高于李宁令哥,此番身为战败国使者,面对卫渊,又怎能轻易放下一身傲骨? 然而,让卫渊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见到李谅祚,对方竟是主动将姿态放低,深深作揖道: “卫兄,半载未见,你可是风采依旧。” 卫渊看着他,发丝间掺杂着几缕白发,少年白头,怕是经历了极大变故。 “听说李宁令哥孤军深入我大周腹地时,你曾上书你的父皇,要求李宁令哥迅速撤军,但是被你父皇拒了?” 听到卫渊问话,李谅祚的神情并未有太大波动,只是平淡点头,苦笑一声, “我那位兄长指挥不了军队,可偏偏还要主动请缨” “他自领兵抵御你们周军的那刻起,我就已料到今日之情势。” 卫渊微微皱眉道:“既如此,你明知此来不会有丝毫利处,为何还要来?” 李谅祚长叹一声,“如有可能,谁愿意来?” 顿了顿。 李谅祚命人端上几盘小菜与酒水,与卫渊相对而坐,正色道: “谈谈条件吧。” 卫渊点了点头,“你们贩卖给辽国三万副铁鹞子甲胄,同等数量,也给我大周,贺兰山一带,归我大周所有。” 闻言,李谅祚面露难色,“卫侯爷,卫大将军,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见卫渊已经摇头,“这已经是最低的要求了,不过分。” “今年,你们西夏的朝贡,倒是可以减免一些,好好让你们的百姓过个年吧。” 如果真把西夏逼急了,百姓吃不上饭,就只能侵略大周了。 谁也不想让战事继续发生。 李谅祚正色道:“一万副铁鹞子盔甲,贺兰山、长城岭、十里井一带,都归你大周所有。” 他所说的这三个地方,原本都是西夏的边境,实际意义不大,但也聊胜于无。 失去贺兰山脉这一天然屏障,对西夏来说,也绝非一件好受的事情。 “卫兄,你们大周并无太多损失,这场战事持续下去,对你我两国皆有不利。” “你们可别忘了,北方,还有一个辽国在虎视眈眈。” “倘若真要掀起国战,最终得利者,只能是北辽!” 李谅祚言至于此,静静地看着卫渊。 不知过了多久。 卫渊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你,不容易啊。” 李谅祚再次长叹一声。 西夏内忧外患,不只是受灾情况严峻,还有一个野利遇乞已生反心。 但凡再继续打下去,野利遇乞一旦造反,对李元昊政权来说,绝对是致命一击。 “就按你说的吧。” “李谅祚,我很期待与现在的你交手,但不知你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卫渊负手而立。 李谅祚眉头一皱,脱口道:“言外何意?” 卫渊正色道:“我会命人将西夏赔偿三万副甲胄的事情传出去,但并不包含贺兰山一带疆域。” “同时,也会将与你把酒言欢之后,削减的甲胄赔偿与你主动说割让贺兰山疆域之事公之于众。” “并且,会有谣言说,你自觉夺嫡无望,有意投我大周。”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大周索要的赔偿,只是,这样做得代价,是战争的继续,是会让你的父皇痛恨你不争气。” “你也难以借这个机会踩死你的兄长李宁令哥。” “思来想去,似乎.你没得选。” 说罢,李谅祚欲豁然起身,但却被卫渊死死按住肩膀, “别着急,不过是谣言而已,谣言止于智者。” “但巧就巧在,无论李宁令哥的进军路线与撤退路线,均被我大周所获知,你说,你们西夏会不会有内鬼?” “亦或者,那个内鬼就是你?” 此话一出,李谅祚顿时脸色阴沉, “卫侯爷,你不免太卑鄙了些!” 周军之所以能够掌控李宁令哥的行军路线,是因为皇城司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就连顾千帆这个指挥使都身负重伤。 可见,皇城司在刺探战报上面,确实下了极大的功夫。 卫渊去皇城司见燕达时,让皇城司不惜人力刺探军情,实际也想到了为这一步做好铺垫。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此来大周的使者是李谅祚。 “早些回去吧。” “不然,谣言若是先你一步到了西夏,你猜,战败之后的李宁令哥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同室操戈的事情来?” 卫渊言尽于此,大踏步离开驿站。 李谅祚失魂落魄,眉宇间忧愁之意难以散去。 此来大周,他想了很多后果。 但是唯独想不到,卫渊能这么毒。 “当年,耶律信先说,若我与他合力,或能对付卫渊,我不以为然.” “没想到,竟是被他言中。” “卫渊,待我平定内患,登基称帝,必会与你堂堂正正一战!” ―― 李谅祚并未在汴京逗留太久,正如卫渊所言,若是谣言先他一步抵达西夏,那么他就彻底陷入被动了。 待其走后,赵祯于宣政殿中召见卫渊。 听了他的想法以后,赵祯点头道: “若是能引起西夏夺嫡之争,才是此战我朝之最大收获。” 随后,他将一份密报递给卫渊, “李宁令哥大败之时,李元昊吐血昏厥,他的身体,只怕也要不行了。” 赵祯与李元昊斗了一辈子,如今他的身体已经无药可医,但李元昊同样如此,怎能让他不高兴? 老对手要随自己而去,且让后辈子孙们再争去吧! 大周人才济济,反观西夏,无论军政两界,皆是人才凋零,怎么与大周斗? 其实,若非李元昊猜疑之心太重,常杀大臣,也不至于搞到无人敢为他卖命的程度了。 李元昊喜欢人妻,曹操也喜欢人妻,李元昊生性多疑,曹操也生性多疑。 李元昊喜欢抢重用大臣的妻子,曹操对重用大臣的妻子一向是礼敬有加。 李元昊喜欢杀左膀右臂,曹操喜欢宠着左膀右臂。 李元昊兵败,被气吐血,曹操兵败,笑着说定有卷土重来日。 从这一点来看,二人有着质的区别。 “卫卿,李元昊的几个儿子里,你是不是最担心李谅祚上位?” 闻言。 卫渊毫不违言的点头道:“李谅祚是雏鹰,假以时日,必为我朝心腹之患。” 赵祯脸色略显激动,“依靠此离间计,能否杀了他?” 卫渊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但最终得到的答案都是否。 “请官家放心,只要有机会,臣一定会杀了他。” 六月下旬。 杨怀仁与种谔进京。 卫渊亲自在城外迎候。 这是种谔与卫渊的第一次相见。 前者很诧异,甚至都呆愣了起来。 卫渊笑道:“种大将军,怎么见了本侯却失了神?” 闻言,种谔回神,连忙作揖道:“早就听闻忠勇侯年轻,可是不曾想,您居然这般年轻。” “在您面前,末将岂敢称大将军三字?” 卫渊哈哈大笑道:“如何称不得?” “只要于国有功,就是我朝的大将军。” 说罢,他拽着种谔与杨怀仁的手腕一同上了御辇, “走,随我进宫面圣。” “今夜,官家在大庆殿宴请在京百官,我等定要不醉不归!” 不远处。 城头之上。 王安石一手负后,一手抚须,问向身后之人, “你说,种谔与杨怀仁会被官家赐爵么?” 那人恭敬应声道:“官家圣意,学生不敢妄自揣摩。” 王安石笑呵呵说道:“你舅舅已经上了札子,想请官家赐二人爵位。” 盛长柏应声道:“舅舅对我朝武将一向很看重。” 王安石又道:“你舅舅前来迎接此二人时,我向官家说,大周的世袭勋贵已经足够多了,且形势要比冗官更为严峻。” 盛长柏沉默无声。 第二百四十四章:为国尽忠,为民尽力,吾所愿也 从大局观念上来说,大周可分为两大派系,彼此政治观念很不统一,甚至可以说是敌对。 那就是武勋集团势力与清流望族势力。 卫渊代表的就是武勋利益,所以勋贵越多,对他就越是有利。 清流望族势力的代表人物里就有王安石。 清流与望族,又是两个不同的派系,但在针对武勋派系上面,彼此都是出奇一致。 清流派系往往代表的是改革派,年轻时候的韩章、欧阳永叔以及已经去世的范文正公,都是这一派系的佼佼者。 后来韩章逐渐从一个清流人家发展成名门望族,为了巩固自己家族的势力,就极少掺和甚至是反对改革之事了。 望族势力中著名的几家,比如司马家、苏家,海家等等,因为家族势力的缘故,得以让他们在朝中有着不小的权柄,而改革会影响武勋派系,也会影响望族势力。 粗浅一点来说,毫无根基、背景的读书人入朝当官,可被称之为‘清流’,这些清流势力想着尽自己所能为国尽忠,但如何能为国尽忠尽能?这就需要改革了。 望族势力都是盘桓在这方土地多年的家族力量,他们如果想要一直昌盛不衰,只能是尽量避免改革,否则真如范文正公那般改革,家族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寒门子弟出头的读书人越来越多,自然也就影响到了望族势力。 可为何清流与望族能走在一起,形成一个强大的朝中派系? 一是因为都乃读书人出身,二是因为在历代大周皇帝的操盘下,使这两股派系,彻底走到了对立面,即‘文武之争’。 韩章不如范文正公,是因为范仲淹无论到了何时,都自诩为是清流,绝不会因为自己得势就为后人安排前途。 虽然他的儿子范纯仁如今在朝中身居高位,但那是曾经追随范文正公的一批清流有心扶持。 如今王安石无论是站在改革的角度上,还是清流势力的位置上,都不希望,再有更多的武勋出现。 先帝时期,辽国经常以大周的各大派系斗争施展反间计,屡试不爽,直到范仲淹的出现,才改变了这一情况。 如今,王安石向赵祯说,不可封杨怀仁、种谔为爵,无疑是将文武之争又摆在了台面上。 翌日朝会,满朝文武都在争执此事, “种谔,杨怀仁也算是为国开疆拓土,如何不能被封爵?” “此二人虽有将帅之才,但毕竟是小打小闹,开疆拓土也是因为谈判之利,不宜封爵。” “有功之臣加官便是,何须进爵?” “.” 这场朝会,赵祯以身体不适为由,让韩章代为主持。 而卫渊与王安石这两位始作俑者都告病在家。 文武两派双方争执不休,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韩章见张辅不动如山,索性开口询问道: “枢相认为此事该如何?” 张辅淡淡道:“官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闻言,韩章在心中冷笑一声。 这老家伙,越来越会踢皮球了,一点儿不似从前,想来是身居枢相这个位置太久了。 要是皇帝能一时拿出主意,何须今日称病? 需知,官家的身体,在最近这几日,可是大有好转啊! “文相呢?文相以为如何?”韩章又问起文彦博。 随着他的两次发问,紫宸殿内,群臣顿时哑口无声,十分寂静。 文彦博假装思虑片刻,正色道:“本相认为,枢相说得对。” 如今,除了皇帝之外,朝中最有权势的三位大佬,就是韩、文、张三人了。 可他们似乎都不愿将这种事摆在台面上,给个定性。 要是将问题留给皇帝,那皇帝用他们的意义何在? “官家让我主持朝议,只怕是又要替官家做这个恶人了。” “王安石这厮倒是逍遥快活” 想到这里,韩章缓缓开口道:“官家龙体欠恙,此间之事,还是莫让官家操心的好。” “有功之臣要赏,但是赐爵未免太过。” “当初雁门之战,忠勇侯卫渊居为首功,尚且只是加官,并未进爵。” “是以,本相提议,由种谔担任陕西经略安抚招讨副使一职,杨怀仁担任渭州团练使一职,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他将最后的答案说出来了,言外之意是,进爵,不太可能。 文彦博瞧了一眼几位怒气冲冲的国公,比如韩国公、辅国公等人,适时开口道: “为将者为国立功,需重用才可,韩相,您太武断!” 什么叫副使?有正使存在的情况下,副使就是虚职。 诚然,当初范文正公也担任过陕西经略安抚招讨副使一职,可当时赵祯是说了的,对西夏攻防之事,由范仲淹与韩章二人节度,这就加重了此职务的权柄。 没有那句话,副使很难有作为。 还有渭州团练使一职. 当初卫渊是从都头一跃至代州团练使,官升数阶。 可杨怀仁本就是荡虏军副指挥使,升为地方团练使,名誉上是官升一阶,但从京畿之地到地方上到底是升是贬? 所以,文彦博才说,韩章过于武断了! 这句话无疑是激起了一众武将怒火,纷纷要求见官家,弹劾韩章。 至此,原本种、杨二人进爵之事,演变成了文武之争,如今又成为导火索,彻底点燃了两相之争。 可以预料到,接下来一段时日,因这进爵之事,要使两相死磕到底了。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此事始作俑者,卫渊与王安石二人,竟是相聚在城外一处桃林里把酒言欢。 二人席地而坐,面前只有些许梅果与两壶酒水。 王安石笑道:“算算时辰,如今紫宸殿中,应该是要吵起来了。” 卫渊道:“我那岳丈不会掺和此事,能拍板决定的,也就只有韩、文二相,可无论是他们哪一人做出决定,都不会使杨、种二人进爵之事出现。” “是以,二人必定借助武勋怒火对彼此口诛笔伐,朝廷的水,算是彻底让你我二人搅浑了。” 无论王、卫二人立场是否相同,但现在仍是处于二人蜜月期,他们不可能做出忽然向对方出手的事情。 这一切,都是想将朝廷的水搅浑。 “只有党争愈发严峻,才可将吏治改革顺利推行。” “最迟年底,要见成效。” 王安石缓缓开口。 卫渊笑道:“你我算是互助,经此事,种、杨二人吃亏,但对于武勋派系却有极大益处。” 王安石点头道:“待此事闹出一个结果,整个朝廷的人都会觉着对武将多有亏欠。” “对今后武将立功加官进爵的情势必有所改变。” 卫渊现在的路,已经走到一个暂时的尽头。 殿前司都指挥使乃是武将之最。 走到这一步,就不能继续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了吗? 唯有一条路,那就是不停地培养自己人,让陈大牛等诸将也能独当一面,到了那时,卫渊自身的势力必然如日中天。 可怎么才能使跟随自己的诸多将领都能加官进爵而不至于遭他人反对,进而改变官家的念头? 那就必须要让武将势力吃亏。 当种、杨二人吃亏以后,再有此类之事发生,满朝士大夫都不好拒绝了。 毕竟,他们也是要脸的。 而且,武将立功,多是以赏些钱财为主,想要加官进爵,简直难如登天,不像文臣,但凡在地方上做出功绩,回京之后便如鱼跃龙门,甚至入主中枢者也是比比皆是。 卫渊要改变这一情势,只能是走以退为进的路子。 王安石想要的就更简单。 借助进爵一事,彻底点燃朝中党争,届时,满朝文武都致力于党争,谁还会过多关注吏部的改革? 冗官情况自然也能得到缓解。 可以说,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卫渊与王安石合力唱的一出戏。 至于为何能让皇帝也能入局,那是因为,皇帝也希望看到吏部改制出政绩、效果。 “种、杨二人吃亏已定,关键是,此事该如何了却?” “了却以后,党争之势是否继续严峻?” 王安石开口询问。 党争严峻,朝廷的水就越浑,越浑,就越能摸到鱼。 “就算此事了却,文、韩二人已经算是公开宣战,这个时候,满朝士大夫必须要站队,谁也无法保持中立。” “至于如何了却.最近你可有去探望包大人?” ―― 此刻。 皇帝寝殿前。 满朝文武下跪叩首,求见赵祯, “陛下,韩相欺人太甚,欺我武将太甚!延边将士出生入死,韩相却只赏些虚职,我们不服!” “对,我们不服,求陛下做主!” “官家,延边一战,并非国战,加官已是足够,万不可进爵!” “纵然不进爵,可也不能赏虚职吧?” “官家,韩相太独断了!” “没错,韩相恐要做权臣!” “官家,文相有挑拨离间,使天下大乱之嫌!” “.” 他们争吵的很厉害。 也不管党争不党争了,总之就是文武互怼,清流望族之间互怼。 赵祯早就预料到这一幕,所以无论他们争吵成什么样子,他始终是不为所动。 炎炎夏日,赵祯担心他们会受不了酷暑之热,还特意让宫里给他们煮了酸梅汤还送上各种水果。 约有一个时辰过后,众人吵得口干舌燥,都有人忽然中暑晕厥,不知装晕还是怎样。 总之,有不少人在吃完皇帝赏得各种应季水果之后,又一次争吵起来,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直至傍晚,众人才散去。 至于一些武将说辞,自然是有着卫渊的授意。 毕竟,想让这场架吵起来,必须要有人煽风点火。 此刻,寝殿里。 赵祯透过门缝看到诸多大臣渐渐散去的一幕时,才忍不住冷哼道: “王安石与卫渊倒是乐得清闲,只是苦了朕。” “明日他们若再来,就让他们去紫宸殿吵,就说朕需静养。” 果然不出他所料,到了第二日,朝中各个派系,仍旧是争吵个不停。 甚至都有人因此而大打出手了。 韩章与文彦博看了,都是深深皱起眉头,陆续道: “此乃朝议,不是市集,一个个成何体统!” “肃静!肃静!” “.” 争吵归争吵,但是不能动手啊! 可是,自从动手的那一刻,已经有不少人都加入到了战斗,局势已经无法控制。 “禁军!禁军!进殿,将他们拉开!拉开!” 韩章大吼着。 他已经许久没经历过如此一幕了。 还记得,上次见到这种场面,是包孝肃怒渐赵祯一脸的时候。 可即使是那时,也没动手过啊! 像是秦振、已经从代州返回的徐长志等诸多武将,见到这一幕,也是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怎么感觉,我等像是读书人,他们反而像是武将?” “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动手?” “动手?咱们要是掺和,一旦失手打死某个士大夫怎么办?” “.” 没错,参与‘械斗’的人,都是文臣,没有一名武将。 皇帝不在,韩、文二人又任由他们争吵,吵着吵着,不免有些肢体接触,这一接触,就酿成大祸了。 也是由于众人动了手,使整个事情的性质都发生了改变。 一连又吵了数日。 直至七月一日。 整个朝廷都是乌烟瘴气。 赵祯忍无可忍了,斥责各派系大臣, “一个个都是饱读诗书之辈,却在朝殿当中大打出手,丢人,简直是丢人现眼!” 紧接着,他便派出朱总管,前往包孝肃家中,以探望之名,希望在朝中有着极高威望、资历的包孝肃,可以出面解决此事。 为何选择包孝肃? 原因也很简单,除了方才所言威望资历一事,是因为满朝文武心中都清楚,那位刚正不阿的包大人可能要死了。 对于一位将死之人的话,所有人,都要给点儿面子。 待朱总管来到包家,赫然发现原来那位叱咤风云的包大人,如今已是骨瘦嶙峋,连站起来的力道都没有了,就连说话声音都是微乎其微。 “包大人您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啊!” 朱总管面露忧患。 包孝肃看着他,过了良久,才攒够了气力,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天使此来.可因朝中党争之事?” 朱总管点了点头,“官家希望您以枢密副使的身份写份札子。” 包孝肃虽然已经辞职,可辞职之前还是枢密副使。 用这个身份介入朝中党争,是再合适不过。 “包大人,没想到,您即使病入却依旧能关心国事,咱家钦佩,请受咱家一拜。” 朱总管朝着他深深作揖。 他见包孝肃,显然是命不久矣的模样,然而即使如此,也会关心朝中事务,这种人,值得钦佩。 “朱总管谬赞。” “包镱,扶为父起来,你代为执笔,为父说.你写” 包孝肃脸色苍白,正在一点儿一点儿的熬干仅剩气力。 包镱声音哽咽,“父亲.” 包孝肃笑着摇头道:“为国尽忠,为民尽力,为父所愿也。” 第二百四十五章:卫家嫡长女卫静姝,嫡长子卫弃疾 包孝肃耗尽最后心血写了份札子,名为《上皇帝言朋党书》。 全篇共计三千七百字。 由其子代写,功成后,包孝肃昏迷不醒。 御医诊脉,说包孝肃生机已断,就在这几日了。 此刻,宣政殿内。 朱总管将‘上皇帝言朋党书’双手呈递给赵祯,并且将包孝肃命不久矣之事说出。 赵祯感慨万千,道:“包卿真乃社稷之忠臣。” 他暂时未将这札子公之于众。 七月三日,包孝肃与世长辞。 卫渊得知此消息唏嘘不已, “前世历史上,有个包青天,乃是嘉佑七年去世。” “此世与宋朝颇为相似,包孝肃较于包拯,也不过相隔一年光景离世。” “而且,诸多人物也都能与宋朝不少名人相似甚至重迭.” “除了时间线有些错乱真不知将来何去何从。” 如果大周真的是大宋,他倒是没有那么多忧虑了,毕竟,此时之大宋,至少还能维持许久太平。 但大周不是大宋,更像是宋、明结合,也不知,有生之年,会不会发生‘靖康耻’那样的事情。 包孝肃去世第二日,朝议,赵祯以包孝肃生前遗折为由,将种谔升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副使’。 杨怀仁继续留在京城,任步军司副指挥使。 至于那札子中对于朋党之争的各种利害描述,赵祯却未说出。 未平息武将心中怒火,赵祯又采纳卫渊的意见,任宁远侯顾廷烨为渭州团练使。 在对夏一战中,顾廷烨战绩突出,但也不足以任团练使,这都要归功于种、杨二人的吃亏与卫渊的推波助澜。 解决完延边一战的功臣赏赐一事,党争并未结束。 原先是文武之争,现在倒是没武将什么事了,但清流与望族,改革派与守旧派之间的恩怨,却如火如荼。 赵祯就是要让他们闹,只要还在可控范围内,只要不至于闹成国不将国的样子,就随他们去。 欲要使人灭亡,就要先使人猖獗。 七月六日,卫渊送种谔离京, “这段时日,京城都不会太平,你去镇守延边,反而弄落个清闲。” 种谔作揖道:“卫侯爷为末将仗义执言,末将感激不尽。” 他指的是卫渊想让他进爵一事。 闻言,卫渊老脸一红,道:“以后会有机会。” 种谔点了点头,“今后若有侯爷您用得着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这句话就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了。 如今文臣们都在忙着拜山头,想要赌两相谁会胜出。 因武将过于团结,所以,他们能拜的山头只有一个,那就是张辅师徒。 拜张辅与拜卫渊,本质上并无区别。 卫渊道:“有一事,还望种老哥能够鼎力相助。” 言外之意是说,我已经同意你得拜山头了,今后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你损。 不怕有事,就怕没事。 如果没事,种谔这个山头拜得还有何意义? 想要长久的关系,就是需要为彼此做事。 “侯爷但说无妨。”种谔作揖。 卫渊直言道:“渭州团练使顾廷烨资历尚浅,又是初出茅庐,我担心他会稳不住延边诸将,还望种老兄多多提携帮衬。” “就这事?”种谔笑道:“请侯爷放心,包在末将身上。” 顾廷烨任渭州团练使,乃是卫渊布局延边的重要一环,不容有失。 待种谔离去后,赵祯唤卫渊前往宣政殿。 来到此殿内,赵祯便是出口询问,“种谔走了?” 卫渊作揖道:“刚走,臣与他说了些对应西夏之事,臣担心,西夏仍旧有不安分的可能,如今西夏内忧之甚,已让西夏百姓不堪重负” 赵祯笑道:“卫卿多虑了。” “朕偶然间听说一事,桂芬那丫头快生了吧?” “民间都说你这位卫侯爷是重女轻男,甚至想好了女子之名,却未想男子。” “朕实在不解,卫卿这是何原由?” 卫渊笑道:“不瞒官家说,臣是真的喜欢女孩,若是生个男子,调皮捣蛋,臣想想就觉烦闷。” 赵祯咳嗽两声,笑呵呵道:“生女子又不能传承家业,若你卫家无子,将来忠勇伯之爵位该由何人继承?” 卫渊故作一愣,皱眉道:“臣还真是没想过这个,臣只是想着,有生之年,能北伐收复燕云,能为国效忠尽力.” “至于何人袭爵,这.臣觉得臣还年轻,实在是没用心考虑过。” 赵祯大笑道:“那怎么能行?你这一身武艺,也该有个人继承才是。” “再说,生男生女,又非你能掌控,不可厚此薄彼。” 卫渊恭敬道:“臣受教。” 赵祯又道:“你为将来所生之女儿取名为卫静姝,朕认为,这是个好名字,静女其姝甚好。” “但这男儿之名,你到底想没想过?” 卫渊故作面露难色,摇头道:“臣实在没想过.” 赵祯大笑两声,“你既然不曾想过,朕就赐个男儿之名如何?” “若桂芬那丫头所生是女儿家,就用你想的名字,若是男儿,或者今后你卫家有子,就用朕所取之名。” 闻言,卫渊一脸激动,道:“若官家能为臣之子赐名,实乃臣之福分!” 赵祯点了点头,想了片刻,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弃疾’二字, “弃疾,卫弃疾,朕希望,你卫家之子,能为朕,为后世之君,为大周,祛除心腹之患!” 赵祯病入膏肓,取这样一个名字,可能也有他个人的美好寄托在这里, “朕希望,将来世人谈及卫家子,会说,古有霍去病,今有卫弃疾!” 他言至于此。 卫渊深深作揖道:“臣谢陛下!” 待他离开宣政殿。 赵祯喃喃自语,“重女轻男.重女轻男好啊。” “无论是卫卿想要向朕表明什么,亦或者他真是如此,对他,对朕,对曦儿将来,都是好事。” 卫渊真的重女轻男吗? 他要让卫家成为大家族,而且是有钱有势的家族。 怎么能缺了男丁延续香火? 他故意表现的过于重女轻男,就是要让一些人对他少些提防。 毕竟,重女轻男,注定难以将家族兴盛。 ―― 嘉佑六年,七月下旬。 张桂芬临产之日将近。 卫渊特意向赵祯请了半个月的长假,就是希望在张桂芬生产之日当天,他能陪伴。 直到八月初旬左右。 某日。 卫渊、卫恕意等人,都在陪着张桂芬聊天。 明兰不时打趣道:“舅舅一连休沐半月,官家也当真愿意?” 卫渊笑道:“自你舅妈有了身孕,舅舅我一直都没好好陪着你舅妈,近日朝中无事,我也乐得清闲自在。” 一旁的昌哥儿皱眉道:“朝中无事?外甥听国子监的同窗说,如今党争之势愈发严峻.” 卫渊突然打了一下他的脑袋,神情严肃道:“你还小,这些事情,莫要过问!” 昌哥儿极少见自家舅舅这般肃穆,连忙点头。 卫恕意道:“昌哥儿那么小知道什么?你就知道欺负昌哥儿,昌哥儿,来姨母这边坐。” 卫渊没好气儿道:“不小了,再过几年,都要参加会试科举了,从此时起,昌哥儿就要学会养望与审时度势,不然等成了进士,再学这些就晚了。” 众人说笑间,忽的,一直注视着张桂芬的明兰忽然见到有水滴落, “呀!” “舅妈,您这是要生了吧?” 闻言,张桂芬方才后知后觉,感到下体一阵湿润。 卫恕意对生子极有经验,道:“快叫产婆,如意,快与我扶桂芬去屋里,宝珠,你们去烧水。” 一瞬间,大家乱成一团。 唯有卫渊愣在原地。 他有些懵。 要生了?要当爹了? 这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张桂芬在两位姐姐的搀扶下,一边走向屋里,一边向卫渊开口道: “官人,你在门外守着,我害怕.” “蓁儿,你去国公府告知我爹娘一声.” 闻言,卫渊这才后知后觉,连忙起身,就朝着卫恕意她们走去。 待将张桂芬搀扶到屋里后,卫渊下意识也想跟过去,明兰直接将他推到屋外, “舅舅!舅妈生产,您在屋里,有煞气,不好!” 卫渊木讷的点了点头,便就守在屋外。 没过一会儿,随着几位产婆的到来,卫渊忐忑不安的心思逐渐稳定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约有一两个时辰左右,张桂芬的尖叫声开始传出。 卫渊双眼无神,木讷的站在屋外,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张辅夫妇也已经过来,连忙询问道: “桂芬怎么样了?” 卫渊摇了摇头,干着急,却无任何法子。 张辅道:“夫人,你进去陪着芬儿。” 张夫人点了点头,随走进屋子里。 又不知过了多久,临近傍晚。 卫渊见一位产婆端着一盆血水走出屋子里,顿时打了一个寒颤,连忙上前询问道: “我娘子无恙否?” 产婆将血水泼到一边,道:“侯爷放宽心,侯夫人底子好,无恙。” 听到无恙二字,卫渊才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张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渊儿,别担心,桂芬自幼习武,身体一向很好。” 卫渊仍是有些忐忑不安。 耳旁不时传来张桂芬一声声尖叫,卫渊心乱如麻。 不少人见到卫渊这般模样,包括昌哥儿,都是有些惊奇。 卫渊是谁?国之柱石,武将之最啊! 竟然也会因自家妻子生产之事而焦虑不安。 可见,侯爷对侯夫人,真是用情至深。 就在这时。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出。 “生了!生了!” 产婆走出屋子里,兴高采烈地的说着:“恭喜侯爷,生了!” 卫渊心中一喜,“男孩女孩?我娘子怎么样了?” 产婆道:“恭喜侯爷喜得千金,侯夫人无恙。” 听罢,卫渊就要走进屋子里,却被产婆拦住, “侯爷莫急,侯夫人这次是双胞胎,还有一子未现世呢!” 双胞胎? 卫渊一愣。 约莫又过去两刻钟左右。 卫渊再次听到一阵哭声传来。 产婆又一次告喜, “恭喜侯爷,侯夫人育麟双喜,‘好’从天降!” 好? 卫渊喜上眉梢,“我娘子所生第二胎是男孩?” 如此一来,卫静姝,卫弃疾,就都有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娃娃亲?? 女子生二胎,本就需要极大体力。 张桂芬自幼习武,有较好的底子,但年龄毕竟太小,满打满算也才十七岁。 待生完第二胎,体力已是透支,就连匆匆看孩子一眼的功夫都没有,直接昏睡了过去。 卫渊亲自在屋里伺候张桂芬,弄来一碗牛奶,小心翼翼的用勺子送进她的嘴里。 这牛奶也就只有一些官宦人家能够喝得起,寻常人家偶尔喝上一喝,就已是不错。 屋外,春意阁凉亭那边,张、卫两家正在把酒言欢。 卫渊道:“你先好好休息.” “我家主君与辅国公家的小公爷秦振秦将军打起来了。” 秦振说,“咱们两家关系那么近,结个儿女亲家不过分吧?” “告诉渊儿,给老夫往死里砍秦家小子!” ―― 与此同时。 她也是罕见的发了一次脾气。 张辅一时嘴快。 “姑母在这呢,弃疾不哭,不哭” 若是她有什么事情需要卫渊去做了,卫渊不愿去或是不想去。 “这话要是从你嘴里传出去,咱们外孙女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 由于张桂芬刚刚生产,需要坐月子,较为枯燥,卫恕意担心卫渊一旦有了要紧事不能陪着她,索性就暂时留在侯府里了。 或许正因为爱,无论是在自家人还是外人面前,都要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闻言,卫渊冷哼道:“敢祸害人家姑娘,打断他的腿!” 话没说两句,就拿来一枚双鱼玉佩,当着卫渊的面给掰成两半,说是静姝一半,他的孩子一半。 当看到张桂芬的那一刻,似是有一种非常亲切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竟像是张开小嘴笑了起来一般。 不知为何,这娘俩竟是不约而同的都笑了起来。 待他前脚刚走,卫恕意又语重心长道: 兴许是弃疾这孩子‘感受’到了自家父亲的严厉,竟是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张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呸呸呸!” “御医都说了,只要休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你不必担忧。” 卫渊连忙道:“有岳母大人这句话在,小婿也不敢做出厚此薄彼的事情啊!” 说着就从卫渊手里抢了过去,一边哄着弃疾,一边走向张桂芬那边, “侯爷,您也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有我们照料着呢。” “哪有说自己外孙女如何如何的?” 某日傍晚。 “哪有你这样抱孩子的?快将小哥儿给我,这是咱们卫家唯一的子嗣,岂容你这般怠慢!” 他话还没说完,张夫人就已是顿感不妙,怒气冲冲道:“你答应了?” 张桂芬说罢,又哄起卫弃疾, “我们家弃疾从小就那么俊,不知将来要祸害多少女子。” 卫渊道:“娘,我想陪着桂芬。” 究其原因,寥寥几字就可说明――忠勇侯府嫡长女。 她似乎正好奇地看向周围的人,目光落在卫渊身上时,不哭不闹,十分恬静。 “卫兄,我错了,我真错了。” 卫渊一心都在记挂着张桂芬的身体,也没了生子的喜悦,心中只期盼着自己的妻子可以快些醒来,所以并未去屋外与众人饮酒庆贺。 “旁人倒也就罢了,今日上朝时,听宫里的人说,官家也特意打听起了静姝这丫头生下来的模样如何.” 卫渊见张桂芬醒来的那一刻,仿佛压在胸口的山石都放松了下来。 原本已坐在位置上喝茶的张夫人顿时不淡定了,甚至都直接将茶杯打翻在地,猛地一拍桌子,豁然起身道: “我那宝贝外孙女刚出生,他们秦家就来打主意了?害不害臊!” 卫恕意又狠狠瞪了一眼卫渊, “桂芬昏睡,又怪不到弃疾,你要是有怨气,朝着我撒,对一个孩子这般作甚?” 卫渊点了点头。 不过分吧? 张辅摇了摇头,“我怎敢答应?我若应了,不说渊儿,只怕桂芬那丫头都要找我拼命了。” “也不瞅瞅你家儿子长什么样子,也配觊觎我宝贝女儿?今日我若不砍了你,我就不叫卫无敌!” 你怎么有脸说出的这几个字? 娘的,别活了! 张夫人有些不满道:“最近我听说,你有些重女轻男,不管如何,那都是我外孙、外孙女,你要一视同仁。” “夫人想吃什么?我差人到樊楼里去买,或是让府里的庖丁做。” 就连张桂芬都忍无可忍了,“以前只觉官人是玩笑,若官人不喜男丁,不需卫家有传承之人,先走便是。” 就在这时,春意阁那边,突然响起陈大牛等人的声音, “听闻嫂嫂昨日生了麟子与麟女,我等兄弟特来恭贺。” “小弟只是觉着弃疾这孩子的诞生连累你伤了元气,心中有些不喜,也是出于对你的疼爱。” “太子赵曦.唉,静姝这才出生几日?就已经惹来那么多麻烦,这要是长大了,只怕要被人说祸” 不是不动,是实在不敢动啊! 随后,卫恕意将弃疾放到张桂芬另外一侧。 “大哥,快让我们看看我们的侄儿侄女。” “别打了,你们还愣着作甚?赶快拉开小公爷与侯爷!” “静姝,知道我是谁吗?” 此刻,秦振正在东躲西藏,就差给卫渊跪下了,一个劲儿慌忙说着, 张桂芬看着弃疾,弃疾也在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她。 “好个辅国公!这是打算赶鸭子上架了,如此一闹,我这外孙女该如何被外人说?” 哄了片刻,卫弃疾果真不哭了。 张桂芬常笑话说,“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却连抱孩子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学不会。” “你若真不喜欢这个孩子,就按你岳母说的,将孩子送到国公府。” 张桂芬用手指轻轻地触碰着静姝的脸颊,甜甜的笑了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似有万种风情脱颖而出。 毕竟,他是大周自立国以来,最年轻的殿前司都指挥使。 身旁还有卫恕意等人。 卫渊道:“桂芬还小,又不是只生一胎,可这次接连生了两胎,太损她的元气。” 没过多久,张夫人走了进来,脚步很轻,来到卫渊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张桂芬与秦小娘子站在一处屋门外不停地说道: “官人,别打了,免得伤了两家和气!” 卫渊也不反驳,一笑了之,经过长时间的练习,他终于可以熟练地抱起婴儿。 “卫兄,就当我开个玩笑,有话咱们好好说。” 张辅叫人催了他好几次,他始终都不愿离开张桂芬片刻。 卫渊叹道:“如非第二胎,桂芬又怎能如此!” 皇帝赐名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 结果,秦振这厮就来了,来就来吧,还带着自己的儿子。 还不等旁人说什么,张桂芬便是微微一皱眉头,轻声道: “官人,你出去,让他们小声些,别让他们吓到了孩子。” 这七个字的份量,绝不输于英国公府独女包括曾经的勇毅侯府独女。 张桂芬见了,摇头笑道:“官人,先别忙活,我睡了有多久了?” 卫渊听到了,但却没有回应,只是握着张桂芬的手,静静地看着她。 卫渊问什么意思。 “弃疾刚出生,又不曾招你惹你,你这般严厉作甚?” 卫恕意知道她的心思,道:“你歇着,我去瞧瞧。” “来人呐,拿我刀来,我要剁了辅国公这厮!” 张桂芬很是激动。 要是这个时候,就将她的终身大事给定下来,老夫人定是不如愿的。 “若不是此子,焉能昏睡一夜?我已差人去照料了,你别担心。” 都打算让张辅牵个线,与侯府的两个孩子定个娃娃亲。 刚要走出屋子,就见卫渊散漫的抱着孩子来到此间,见状,卫恕意连忙道: “不要怕,娘亲在这里,你爹若是再敢说什么,娘亲定不饶他!” 此话一出,卫弃疾果然不哭了。 张辅认为,只怕卫静姝日后的名气,要比自己的女儿张桂芬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这时,忠勇侯府的婢女田蓁急匆匆走来, “老爷,老夫人,大事不好!” 张夫人道:“恕意说过,女子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如今桂芬只是伤了些元气,又是两胎,已算是福大命大了。” 张夫人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照你这么说,还不愿要那个儿子了?” 卫渊沉默了,做戏也讲究个点到为止。 如此,张夫人才作罢。 卫渊当场就发飙了。 张辅抚须道:“秦振那孩子去岁不是生了个男丁?将来是要继承辅国公爵位的。” 与初见卫渊时如出一辙。 毕竟,张桂芬小时候可没这待遇,动不动就有权势滔天的大人物想要与忠勇侯府定娃娃亲。 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夜未睡的卫渊。 张桂芬摇头,“卫哥哥快去” “这几日,除了他们老哥几个外,还有不少宗室也在打听,希望可以与渊儿那里搭上线。” 提到那个孩子,卫渊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过去整整一夜,静姝这丫头已经能够睁开双眼了。 张夫人这方才松了口气,道:“我就这一个外孙女,你要是敢为了你们武勋之间的联姻,就把我这刚出生的外孙女给卖了,我也与你拼命!” “.” 一夜? “孩子呢?快抱来给我瞅瞅。” 不过,侯府这边倒是略显安静,只有一些与卫渊关系较好的武将前来恭喜道贺。 张桂芬微微颔首,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眼睛里只有身旁的两个孩子。 “静姝这丫头不过刚出生,就引来那么多望族勋贵趋之若鹜,真不知长大了又该如何.” 她也是在气头上说的这话。 亲家? 侯爷连官家御赐的关刀都取来了,这是要活生生的劈了辅国公家的小公爷啊! “和气?和他娘的气!” 卫渊当即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婴儿来到床榻边沿, “桂芬,你看静姝多安静,即使睡醒了也不吵不闹。” 张辅连忙改口道:“我是说咱外孙女将来容貌必倾国倾城” “静姝.” 啊? 听到这事,张辅顿时皱眉道:“秦振这小子,不会跑到府上去与你家主君说定娃娃亲这事吧?” “这秦老弟听说渊儿生了个女儿,有意让秦振与渊儿结个亲家。” 忠勇侯府生下一子一女的事情不胫而走,很快,整座汴京城里的勋贵都知道了。 “若以后我知道你敢厚此薄彼,我就接我外孙、外孙女到国公府,我这个当外祖母的养着。” “待会儿我自罚三杯,卫兄,别冲动啊!” 张辅刚送走了辅国公。 待卫恕意说罢,卫如意也上前打了卫渊几下,道: “今后不可这样。” 闻言。 毕竟,卫静姝乃是忠勇侯府的嫡长女,在陈大牛等人心中,就与皇室的公主没什么两样。 忠勇侯府里。 不出意外,嫡长子卫弃疾将来是要继承侯府的家业。 逗了会儿静姝,张桂芬这才想起儿子的事情, “我昏睡前,听产婆说了,还有一个男丁,弃疾呢?他在哪?” “渊儿,去与你师父小酌两杯,芬儿这里交给我吧。” 卫渊是真的生气了。 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卫渊的出现,也没有原剧里顾廷烨的发迹,将来武勋的扛鼎人物,八成是这位未来的辅国公秦振了。 然而那英国公府却早已被踏烂了门槛。 静姝那丫头,非常恬静,平日里不哭不闹,老夫人每次看到她,心里都喜欢的紧,认为静姝比桂芬小时候可听话多了,长大了必然是人见人爱。 初为人母,那种一颦一笑间透着的母爱,早已溢于言表, “静姝真好看。” 可是,无论任由张桂芬怎么说,侯府里的下人们仍是不为所动。 又有哪家不愿与忠勇侯府结个亲事。 卫如意性子耿直,直接踹了卫渊一脚,道:“再敢胡说,先将你腿打断!” 卫恕意道:“整整一夜。” 足足一夜过去,张桂芬才幽幽醒来。 欣喜若狂之余,甚至还有些手足无措,连忙吩咐下人们去准备一些大补之物。 片刻后,远远地,张桂芬就听到婴儿的一阵哭啼声传来,听得她心里极是难受,忍不住想要起身下榻,担心卫渊不好好抱那孩子。 起初,在屋里,他抱着卫静姝,张桂芬抱着卫弃疾,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多好的一幕啊! “我这宝贝女儿刚出生,你就来打主意是吧?” 不等张夫人发怒,张辅就已是怒火冲天, 今日陈大牛等人来,都是吵着要见卫渊的两个孩子。 一旁田蓁、宝珠两个丫头都是羡慕不已,陆续道: “要是夫人醒来知道侯爷这般待她,心中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与此同时,前不久从江南远道而来的吴王府世子此刻正带着自己年仅三岁的孩子站在侯府门外,打算听从自己父亲的意思,前来‘恭贺’卫渊喜得一子一女。 “我家主君还说,要砍死秦将军” 他光是学抱孩子这动作,就学了不下数百次。 张桂芬皱眉道:“与孩子有何关系?快将他抱来,我看看。” 那么只要听她叫一声‘卫哥哥’,卫渊心都快化了,哪还能不去做? 听罢就从床榻上缓缓站起身来,去抱卫弃疾。 张桂芬还小心翼翼的亲吻在弃疾的额头上,喃喃道: 张夫人点了点头,“那就好。” 田蓁点了点头,“此番秦将军连定亲信物都拿来了,甚至还将他所生的那位公子哥也一并带来了,还有秦将军的妻子也来了” 由于孩子刚刚出生,卫渊并未答应他们的要求,打算等满月酒那天再说。 毕竟细细想来,哪有父亲不爱孩子的? 张夫人缓缓出现在正堂,问道:“辅国公一向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作甚?” “我是你娘亲” 张辅连忙道:“你小声些,咱们家与辅国公一家也算是世交” 结果听守在门口的侍卫说,卫渊正在追砍辅国公府的嫡长子秦振,问清原由之后,这位吴王世子连忙打了个寒颤,抱着自己的孩子上了马车就走, “快,快,离开这儿,快啊,快!” 待马车启程,他才松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孩子,喃喃道: “吾儿,别怪为父不给你争取,为父.为父实在是还没活够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愿山河无恙,天下太平 有了秦振这么一闹,一些宗室或勋贵,都不敢打忠勇侯府那两个孩子的主意了。 嘉佑六年,中秋。 张辅夫妇与张瞻前来忠勇侯府相聚。 原本卫渊夫妇是要去国公府的,但是经二人商量,弃疾与静姝都太小了,不宜离开家中。 于是就想着请张辅夫妇过来了。 傍晚,将要用餐时,他们二老一直盯着陷入熟睡的两个孩子,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小声议论着: “咱们这外孙、外孙女越看越是俊俏。” “是啊,比桂芬小时候要听话多了。” “.” 卫渊与张桂芬见二人这般,都是会心一笑,似乎藏有什么阴谋。 顿了顿,众人来到屋外亭子里用膳赏月,期间,张辅询问道: “静姝与弃疾都是大名,孩子都还小,该有个乳名才是。” 张桂芬笑道:“父亲说的是,我与您这好女婿商量过了,请您二老给两个孩子取个乳名。” 闻言,张辅夫妇相视一眼,陆续道: “静姝这孩子极少哭啼,平日里安静地也不像个刚出生的孩子,不如就叫‘静姐儿’如何?” “相较于静姝,弃疾倒是闹腾不少,弃疾.弃疾官家取这个名字,是想让弃疾康壮,也是想让大周康壮,不如就叫康哥儿如何?” 康哥儿? 提到这个‘康’字,卫渊的脑海里,瞬间涌出康姨妈那丑恶嘴脸,连忙摇头道: “岳父大人,康哥儿这名字还不如‘壮哥儿’好听。” 壮哥儿? 张辅点了点头,“那就叫壮哥儿。” 张桂芬嬉笑道:“静姐儿与壮哥儿知道他们有乳名后,定是极为高兴。” 说罢,她还用着一种异样的目光看向卫渊,像是在提醒他,将一些事情说出来。 卫渊吞吞吐吐,显得有些犹豫。 这夫妻二人的小动作自是瞒不过张辅夫妇的眼睛。 片刻后,张辅故作咳嗽一声,道:“渊儿,你若有事,不妨直言,与为师还藏着掖着作甚?” 卫渊看向张桂芬。 后者嘟嘟嘴。 卫渊无奈,只好开口道:“听说朱雀街那边有夜市,相当热闹。” “状元楼那边还有文人墨客在赏月,不知今年中秋诗词谁为首.” “自桂芬有了身孕以来,我也一直忙于朝政,极少陪着桂芬唉,这.这.” 张夫人低头喝汤不语。 张桂芬睁着一双泛着光彩的眼睛看着张辅。 后者不解道:“你想带着桂芬去看中秋诗会?去就是,只是桂芬身体还未彻底恢复元气,不可在外逗留太久。” 卫渊向自家岳丈敬了杯酒,道:“岳丈大人所言极是,但宫里的产婆已经离去,桂芬也不愿给两个孩子找乳娘,张嬷嬷有事回家了。” “若将孩子交给别人照料着,桂芬也不愿要不就劳烦父亲、母亲辛苦一番?” 张辅一愣,道:“稍后,你那些叔叔伯伯们要在樊楼吃酒,几日前我就已应下,今日若是不去” 说罢,他还小心翼翼的看了张夫人一眼。 张夫人顿时不乐,豁然起身,道:“你们一个个都有事情,都去忙吧!” 说罢就转身朝着屋子里走去。 张桂芬连忙起身,道:“母亲这是要去哪里?” 张夫人头也不回,闷闷不乐道:“你们都走了,我那宝贝外孙、外孙女谁来照料?莫要再烦我。” 张桂芬心中一喜,笑呵呵道:“女儿谢过母亲。” 张辅看了二人一眼,当即摆手道:“还不快走。” 卫渊当即拉着张桂芬的手就朝着府外走去。 张瞻也想跟去,却听到张辅的呵斥, “你要去哪?待会儿陪着为父去见你那几位叔叔伯伯。” 张瞻一脸苦涩,“父亲,孩儿不胜酒力啊!” 但凡有别的法子,谁愿意陪着一帮糟老头子吃酒啊? 然而,正是他心里所想的那些糟老头子,却是很多人想触碰都触碰不到的存在。 像张辅这种身份的人前往樊楼,都是顶层包厢,保密性极强。 没过多久。 卫渊与张桂芬二人就乘坐马车来到国子监这边。 再往前走个百步左右,会有颇为热闹的夜市。 “你们在此等候,我与夫人去逛一逛。” 卫渊吩咐好下人之后,便就拉着张桂芬的手前往夜市那边。 自与张桂芬相识,还从未带着她好好逛逛汴京城,尤其是成婚后元宵夜会那天,张桂芬精心打扮了一番,就是希望卫渊能陪她。 不料朝廷突然有急事,卫渊只好前往宫中,一直忙到后半夜,回到家时,却见张桂芬一直在等着他回家。 卫渊心中是有些愧疚的,想着中秋节这天,无论多忙,都要带着张桂芬好好逛逛。 从国子监这边一路向北就是市街,到了那里,才能真正意识到汴京城的繁华。 二人眼前店铺林立,从绸缎庄到古玩店,从茶楼到酒肆,琳琅满目,各式各样。 每个店铺的幌子与灯笼都是高高挂起,虽已至夜晚,可那种人来人往,充斥着各种交易的声音,仍是不绝于耳。 张桂芬紧贴着卫渊,牢牢握着他的手,见到一些玩物,时不时会惊呼两句, “官人,快看,那边有猜灯谜的。” “官人,那边屋檐上似有几个读书人在饮酒赏月,他们不怕掉下来吗?” “卫哥哥,有卖冰糖葫芦的,我想吃卫哥哥.我想吃.” “.” 一声‘卫哥哥’听得卫渊心里都快酥了,这个时候,别说是冰糖葫芦,哪怕是天上的圆月,只要她想要,卫渊都会想办法为她得到。 汴京的物价一直都很高,寻常地域,一串冰糖葫芦也就一文钱到两文钱左右。 然而,中秋节里,汴京城的冰糖葫芦却能卖到五六文钱左右。 能在汴京立足生活的人家,自然是不缺这几文钱。 卫渊看着堂堂国公府独女,如今更是贵为侯夫人的张桂芬就连吃根冰糖葫芦都能笑个不停,心中不由得对眼前女人更为溺爱几分。 不知不觉间,二人就已经来到汴河这边。 汴河桥两岸,有不少猜灯谜、对对子与吟诗作赋的场所。 还有一些灯船缓缓行驶在河面,繁华万千,好不热闹。 一些年轻女子会站在灯船上往河面撒着花瓣,还有一些人会站在不远处的阁楼上登高望月。 这个时候,一些单身的男女甚至可以结伴而行,更甚至若有男子见到几名待字闺中并未束发的女子,还可主动上前搭讪。 搁以前,往严重了说,这是犯法的,但今夜,却没那么多规矩。 有不少女子经过卫渊与张桂芬身前时,都会忍不住的朝着他二人多留意几眼,心里想着,这到底是怎样一对的俊男靓女啊,让人陶醉。 卫渊自是不用多说了,光是往人群中一站,身上那种英雄气概就能‘迷死’万千少女。 而已为人母的张桂芬更堪称是男女通杀,既有身为母亲的那种眉宇间可看出来的慈爱,也有一种身为将门女子的英气。 只是往来女子盯他们盯得久了,张桂芬就开始有些不自在了,故作闷闷不乐道:“那些女儿家见到魂都快没了。” 卫渊哈哈一笑,趁势将张桂芬搂在怀里,贴在她的耳边,小声道:“兴许是她们见我家娘子太美,心生羡慕了呢?” 张桂芬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胸膛,“去你的。” 随后,她忽然注意到桥对岸有几位俊男靓女在放孔明灯,顿时连崩带跳, “官人,有人放天灯,我也要放!” 卫渊笑着点头道:“好,咱们去买两盏。” 他们在一个路边摊上买了两盏孔明灯,忽而,卖孔明灯的那位老大爷瞧着卫渊微微皱了皱眉头,心想着似乎在哪里见过。 突然!老大爷猛地一惊呼,“卫侯爷” 卫渊连忙朝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张桂芬眨了眨灵动的双眼,见左右也无其他客人,便是好奇询问道:“您怎知他是卫侯爷?” 京城里,见到过卫渊的人很多,但大多数都是勋贵望族,像是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对于卫渊的认知,还停留在画像与说书先生讲出的故事里。 那老大爷连忙施以军礼,朝着卫渊抱拳道: “卑职原马军司龙卫军宿卫营都头祖青,后来侯爷创建荡虏军,整改马军司,因小老儿年纪到了,只得退军。” “如今卑职的儿子祖全正在荡虏军中为侯爷效力。” 卫渊正色道:“是为国效力。” 祖青连忙点头,“是是是,小老儿言错,该掌嘴。” 卫渊道:“全当没有见到过我们,买两盏天灯。” 军中有不少人都会做孔明灯,因为关键时刻,尤其是在行军作战中,这东西能救命。 祖青将两盏孔明灯递给卫渊,小声恭敬道:“敢问侯爷,站在您身边的这位可是侯夫人?” 卫渊点了点头,张桂芬俏脸一红。 祖青笑道:“今日有幸能得见侯夫人,小老儿当真万分高兴,这两盏灯笼,就当小老儿送给侯夫人的了。” 卫渊摇头,扔给他一吊钱,也不管究竟超出两盏灯笼价值多少,总之,扔给他钱以后,就拉着张桂芬消失在了人群里。 待祖青向上前寻找时,却见又有客人过来。 他望着那一吊钱,只好就此作罢。 不远处。 张桂芬道:“就算曾在你麾下当过兵,你不能说给一吊钱就给吧?这天灯才值多少钱?” 卫渊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他特意说起他的儿子在荡虏军中效力,又说是见你高兴,不收咱们这天灯的钱,明显是想让我多在军中照顾他的儿子。” “我又不是什么散财童子,若他懂事,事后会将多余的钱让他儿子再还给我,或是给大牛他们,让他们代为转交。” “倘若不如我所想,就证明他们父子两个也不是我值得去栽培的人。” 张桂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放天灯是要寄托自己的心愿。 卫渊与张桂芬一人一盏,当天灯放起的时候,张桂芬抬头去看,笑得很开心,让卫渊有一刹那失神。 似乎,觉着她就像是个孩子一样. 嗯.确切的说,就是个孩子。 卫渊看着她满怀憧憬的神情,不由得产生一些念想,说到底,眼前这个丫头,才年仅十七岁,就跟了自己,还为自己生了一子一女. 平日里,她在府中,装得很有威严,只是不想让人小觑她这个忠勇侯府的侯夫人罢了。 想到这里,卫渊趁着她看天灯越飞越远的时候,直接将她搂在怀里。 她下意识一惊,感受到熟悉且温暖的怀抱,转身张开双臂,缠绕在他的脖子上,笑嘻嘻询问道: “卫哥哥许了什么愿?” “说了就不灵了。” “不,我就要听,好哥哥,你快给我说,你许了什么愿?” 闻言。 汴水河畔,卫渊牢牢将她拥在怀里,看着已经升在半空的孔明灯,喃喃道: “我的愿望,是让你,还有我们的孩子,都能无忧无虑,快快乐乐。” 张桂芬心中一暖,趁着左右人群不多,偷偷亲在卫渊的嘴唇上,随后脸颊羞涩得继续看着孔明灯。 卫渊莞尔一笑,“你许了什么愿?” 张桂芬略显俏皮,“不告诉你。” 她静静地看着孔明灯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脑海里回想起在孔明灯内的纸条上,所写得九个字, 【愿山河无恙,天下太平】 只有如此,她深爱着的卫哥哥,才不会拿起关刀,披上甲胄,坐在战马上与敌厮杀。 只有如此,她深爱着的卫哥哥,才能无恙、太平。 “卫哥哥,只要你好好的,我和孩子,自会无忧无虑。” 渐渐地,张桂芬双手合十,一脸诚恳的,向身前这方天地祈祷。 过了会儿。 二人又沿着汴河到状元楼那边。 中秋夜会,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那里。 状元楼属于皇家,每到放榜的日子才会开放,让考生们可以肆意饮酒痛快一番。 除此之外,也就只有等到各大诗会时才有机会能进去看一看。 二人正准备进到状元楼里欣赏文人墨客们吟诗作赋,忽然身后窜出一道人影。 卫渊心思敏锐,直接转身站在张桂芬身前,眉头紧皱,看到来人戴着一张面具,身姿婀娜,顿时松了口气,道: “明丫头,幸亏这是在汴京,如果是在边关,只怕舅舅要给你掏药钱了。” 汴京安保工作一向很好,卫渊在这里,也会放松一些警惕心。 但若是在边关,有人要在身后吓自个儿,尤其是身旁还有张桂芬的情况下,只怕那人非死即伤。 来人正是明兰,她气馁的拿下面具,嘟嘴道:“舅舅怎知是我?” 张桂芬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若是连自家外甥女都认不出,还如何做你舅舅?” 第二百四十八章: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兰说了一件事情。 因卫渊与海舟之间的关系,再加上盛家有意向海家提亲。 所以,这些时日,海家与盛家倒是走得很近。 一来二去,明兰与还未嫁进盛家的海朝云也成了好友。 今夜,盛长柏一直都在求明兰,希望她可以趁着中秋诗会这个机会,将海朝云约出来。 说是他有一些话,想对海朝云说。 此刻,盛长柏正与海朝云在状元楼附近的‘相国寺桥’那边相聚。 卫渊笑道:“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的给他们二人当桥梁?” 张桂芬补刀,“如今他们二人如胶似漆,再说着悄悄话,你一个人,是不是觉得有些无聊?” 明兰笑道:“他们二人说了,待会儿要请我去樊楼,舅舅与舅妈是否同去?” 张桂芬白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你可知,为人最贵为何?” 最贵为何? 明兰脱口道:“最贵在有自知之明?” 张桂芬摇了摇头。 明兰不解道:“那是什么?” 张桂芬当着她的面握起卫渊的手,“人当贵在有眼力见,我与你舅舅,长柏与海家姑娘,有你什么事?” 明兰顿时不悦,跺了跺脚,指着张桂芬,“舅舅,您也不管管舅妈!” 卫渊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明丫头,来年你就要及笄了吧?” 明兰点了点头,“确切的说,要到来年年底,过了生辰。” 年底 也就是说,再过两年,可以为明兰这丫头说人家了。 不过倒也不必着急。 “你舅舅是想问,你何时能到成婚的芳龄。” 张桂芬掩嘴一笑。 明兰不理睬她,挽起卫渊的另外一条臂膀, “舅舅,我可是外甥女,你不能不陪我。” 张桂芬故作气急,“你这妮子,都多大了,也不害臊。” 明兰嘻嘻笑道:“再大也是我舅舅的外甥女。” 卫渊咳嗽两声,道:“好了,既然遇到了,一起逛逛吧。” 话音刚落,就见盛长柏与海朝云走来这边, “外甥见过舅舅,舅妈。” “这位是” 正当他要介绍海朝云时,卫渊嘴角微微上扬,莞尔一笑道: “海家大房如今唯一尚未出嫁的女儿,去岁我在东南时,见过她。” 盛长柏颇为好奇道:“舅舅见过朝云?” 顿了顿,又看向海朝云,“怎么未从听你说起过?” 海朝云向卫渊施礼,又向盛长柏解释道: “卫侯爷去过海州见过我叔父,当时他们二人是在谈生意。” 大周不许文臣做生意,所以一般都是分为两脉,一脉从政,一脉从商,就像是盛家一样。 至于勋贵,则完全不用注重这些,可以光明正大的做生意赚钱。 甚至赚的多了,还会被皇家贴上‘皇商’的标签,到时候所做生意都会迎来诸多便利,只是要让利给皇室了。 海朝云很清楚,卫渊究竟敲诈了他们海家多少的利润。 所以,她对于卫渊真说不上喜欢。 但也不得不承认,人家为东南沿海各州府的确做了许多的实事,甚至是说让东南澄明也不过分。 而且,人家又是为国屡立功勋的大将军,与自己的兄长也算是朋友。 遇到了,总是要施以晚辈礼的。 “如今你们二人已有婚约?” 卫渊好奇询问道。 盛长柏与海朝云二人都是明显一愣神。 张桂芬白了卫渊一眼,轻声道:“人家的事情,你就莫要操心了。” 显然,如今盛家仍在与海家接触。 卫渊笑道:“如今长柏已有进士出身,又拜王尚书为师,将来前途无量,海家姑娘,可要珍惜啊。” 海朝云略感羞涩,干脆低头不语。 提起王安石这事,盛长柏觉得,既然遇到卫渊了,他就有必要说一说。 于是将卫渊请到一旁,深深作揖道: “舅舅,外甥与海家女如今并无婚约,今夜相见,已是违背礼制,还望舅舅莫要传扬出去。” 卫渊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盛长柏又道:“这几日,王师想让我去吏部给事中当差,外甥的意思是,在翰林院修书几年,便寻求外放。” “给事中是个机会,可是外甥担心,会卷入如今朝中朋党之争。” “我父亲也一直想让我问您,文、韩二相,应该要支持谁?” 如今不是说,想不想卷入党争的问题了,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不想卷入党争?那任何的政治资源自然也就轮不到你了。 盛想升官都快想疯了,还不敢跑来直接问卫渊,故而让盛长柏传个话。 卫渊好奇道:“你老师是如何说?” 盛长柏如实道:“王师说,即使担任吏部给事中,凡遇朋党之争,只需对事不对人即可,外甥觉得,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太难了。” 卫渊微微颔首,“你的选择很对,在翰林院好生修书即可,你现在能躲在翰林院中清闲,对你来说,是好事,不是坏事。” “至于你老师那里,我自会去叮嘱一声,让他慎用你,不让你介入朋党之争。” 如今,文臣里,唯一能够不涉及到党争的,也就只有王安石了。 因为人家有皇帝罩着。 盛长柏有吗? 王安石对他来说,是难能可贵的政治资源。 盛长柏不想舍弃,自然也就不敢在这个时候违背王安石的意思。 王安石让他担任吏部给事中,无非是觉得,如今连吏部官员都要站队,他能用的人,越来越少了。 唯一能让盛长柏继续留在翰林院的,就只有卫渊。 另外一边。 张桂芬、海朝云、明兰三女相谈甚欢。 海朝云虽然对卫渊没有好感,但却被张桂芬的个人魅力深深折服钦佩。 她自幼出生在儒学世家,每日耳旁传来的都是‘规矩’二字,初次见到像张桂芬这般洒脱率性的女子,自然是心生仰慕。 尤其是人家的地位还很高。 “早就听闻侯夫人大名,今夜终于有缘得见,实乃朝云的福气。” 海朝云恭敬地说着。 张桂芬有着天然的亲和力,想让人忍不住的去亲近, “你既是明兰的朋友,与我便不是外人,听闻你们海家的簪花可是一绝,我常戴着。” 海朝云笑道:“侯夫人若是喜欢,改天我差人往贵府送些,让侯夫人挑选挑选。” 张桂芬摇头道:“那倒是不用,你们今夜都去了何处?好玩吗?” 三人闲聊片刻,待卫渊那边结束,就带着张桂芬去了状元楼里。 他们两个当长辈的留在此间,只会让长柏等人不自在,不如随他们去了。 卫渊夫妇前脚刚走,海朝云就忍不住的向明兰开口道: “早就听闻你这位舅妈英姿飒爽,就连不少女子见了心中都是欢喜不已,今日一见,方知何为名不虚传。” 明兰笑道:“海姑娘若是喜欢与我舅妈相处,改日我带你去我舅舅府上找我舅妈做茶如何?” 海朝云脸色明显一激动,随后又小声道:“会不会有些不妥?” 明兰笑道:“哪有何不妥?我舅妈自是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与你相谈甚多。” 海朝云笑道:“那就约个日子,我好生准备一番,将今年新做出的一批簪花送给侯夫人。” 不说她与张桂芬是否真的投缘。 就说如今张桂芬的身份,只要是女子,谁不愿与她相识? 在卫渊与张桂芬逛够了以后便就又回到国子监那边乘坐马车回府。 途中,张桂芬见卫渊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是好奇道: “官人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卫渊沉默片刻,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张口。 张桂芬笑道:“官人昨日这般爽利的答应我,今夜要陪我在城中闲逛,只怕是有事要与我说吧?” 闻言,卫渊无奈笑道:“果然任何事都瞒不过妹子。” 张桂芬正色道:“究竟是何事?我听听。” 卫渊内心犹豫,最终仍是选择直言道:“如今延边战事刚刚结束,西夏答应赔偿我大周甲胄与一些疆域。” “朝廷需要派人去接受甲胄,并且对于得到的疆域,也要做出一些相应的安排,比如防御诸事。” “为夫极少与西夏交手,想趁着这个机会,请命巡查延边,对西夏也能多些了解。” “我算了算,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我定回来.”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是因为看到了张桂芬的脸色有些变化。 充满了哀怨与烦闷。 卫渊将她搂在怀里,语重心长道: “家事,国事,天下事,为夫也只得如此。” 话已至此,张桂芬纵有个千般不愿又能如何? “官人尽管去便是,家里有我在,静姐儿与壮哥儿你无需担心。” 卫渊从她的言语中感受到了很多无可奈何的怨气。 他搂得更紧, “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其实是你。” “你刚生完孩子,元气尚未弥补” 话还没说完,就已被张桂芬打断道:“官人放心,我又不是个孩子了,岂会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 卫渊‘嗯’了一声,良久,又说了句,“我快去快回。” 其实巡查延边这种事情,他身为殿前司都指挥使,根本就无需他亲自前去。 只是为了经略延边,壮大己身实力,说什么也要去一趟。 自从卫渊说了这件事情以后,回到家里,张桂芬先是让张夫人去休息,随后,就独自照顾起两个孩子,看着他们熟睡。 见状,卫渊道:“夫人,先休息吧。” 张桂芬面无表情,摇了摇头,“我不困,官人明日还要去殿前司,先睡吧。” 卫渊只好作罢。 在张桂芬亲自服侍脱衣下,躺在床榻上,没过一会儿,就陷入熟睡中。 张桂芬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卫渊,又看向身边的两个孩子,渐渐地,竟是落下两滴经营的泪花儿,喃喃道: “静姐儿,壮哥儿,你们要快快长大,学会为你们的父亲分忧。” 不知过了多久。 张桂芬坐在床沿边上,静静地看着卫渊。 宝珠前来,想要让她去休息。 结果却被她赶出去了。 她只是想多看看卫渊。 不然,等他去了延边,夫妻二人,又要数月不见。 翌日。 卫渊睁开双眼,看到一脸疲倦的张桂芬正朝着他笑。 他当即皱眉道:“怎么醒这么早?” 宝珠插嘴道:“夫人一夜.”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桂芬的眼神瞪了回去, “别听她瞎说,我只是没有睡好,我已让人准备去延边的东西了,提前备好,免得到时候再手忙脚乱。” “官人,起榻用膳吧?” 卫渊叹了口气。 有张桂芬在,他的确是什么都不用担心。 随后,卫渊进宫面圣,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赵祯好奇道:“是因为近日朝中党争形势严峻,你要出去躲一躲?” 卫渊拱手道:“是也不是,延边臣总是要去一趟的。” “就怕日后再去,为时晚矣。” 赵祯点了点头,“也好,朕赐你经略安抚招讨之权,以殿前司都指挥使的身份去。” “贺兰山朕也想去看看啊。” 卫渊正色道:“待去了延边,臣让画师将贺兰山脉画下来。” 赵祯没有理由不让他去。 因为对西夏战役,是卫渊一手筹划发起的。 战事结束,也理当卫渊出面给整件事情画个结尾。 嘉佑六年八月下旬。 卫渊奉旨前往陕西巡查延边。 离开京城这天,张桂芬一直手忙脚乱的,为卫渊亲自收拾细软。 卫渊见她这般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索性便不让她前往城门相送了。 待卫渊前脚刚离开侯府。 张夫人便是问向张桂芬, “渊儿心太狠了些,你这月子还没结束,他就急匆匆要去巡查延边。” “你当真不去送?” 张桂芬低头道:“他不让女儿送,是担心女儿会让他分心,女儿去送,反倒不如不送。” 知女莫若母.张夫人摸着她的脑袋,叹了口气,道:“渊儿也是为了你们母子三人。” 张桂芬点了点头,忽的,趴在张夫人的腿上落下泪来。 城门外。 王安石前来相送,忍不住埋怨道:“你我刚做成一局,如今你就要马不停蹄地前往延边,是想让我独自面对朝中局势?” 卫渊笑道:“王尚书言重,此去陕西,主要是在贺兰山一带筑起防线,旁人去做这事,我不太放心啊。” 王安石冷笑一声,“次要是什么?” 卫渊略显尴尬,顿了顿,正色道:“长柏可是个好苗子,你需慎用,还是让他在翰林院修书吧。” 这个时候参与党争,有可能到了将来,就是极其严重的政治问题。 就算是奔着保护后起之秀的想法,也不该让盛长柏早早入局。 他还太嫩了。 王安石叹道:“正值用人之际。” 卫渊道:“海舟,他是个不错的人选。” 闻言,王安石瞬间眼前一亮,“怎将他给忘了,此人改制盐课颇有政绩,若能得他相助,吏部诸事无忧矣。” 卫渊笑道:“王尚书,就此作别,来日再见。” 说罢,卫渊翻身上马,带着三百满甲营将士前往陕西。 王安石抱拳道:“一路顺风。” 与此同时。 海家。 今日休沐,闲来无事,正在读书的海舟突然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自己鼻子,喃喃道: “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百四十九章:巡查陕西二三事 种谔还未成为陕西安抚招讨副使时,康国公韩绛便是整个陕西路最大的领导。 此前,韩绛的官职为陕西路宣抚使,负责统御抵抗西夏诸事。 后来,在种谔成为副使后,韩绛更是一跃成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是名副其实的陕西路一把手。 此番前往延边,卫渊少不了要与其打交道。 按理说,同属勋贵,此去延边,无论做什么,韩绛都该大力支持。 但据张辅所言,韩绛乃是进士出身,是大周武勋里少有的,既有爵位,又有科举功名的人。 最关键的是,韩绛与韩章关系不错,与汴京城里的武勋们关系很远。 还未到延边,卫渊就已经开始头疼,该如何与这位康国公打交道了。 卫渊一路向西,走河中府到延州。 途中所见,从繁华到萧条,甚至越靠近延州,路边乞丐都愈发多了起来。 让跟随卫渊而来的陈大牛、萧逾明二人都是唏嘘不已, “自我大周立国以来,延边一直都为百战之地,甚至就连延州都差点被西夏占有这里的百姓不容易。” “据说,前朝时,延州一带,有大城,然如今,却只听闻,陕西路多城寨,不闻有繁华之城。” “.” 他们说的这些,卫渊又如何能不清楚? 毕竟,目之所及,不说满目疮痍,但也差不多了。 朝廷每年都会给陕西路一带拨粮,就是希望这里的百姓都够过好一些。 但是,西夏缺粮了,就会来劫掠陕西路,他们有快马,大周军队只能戍卫一方,很难防御西夏贼寇的侵扰。 如此,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这般情况下,朝廷怎么去经略陕西路? 卫渊所写‘对西夏攻防总略’,就意在改变这一情况。 “咱们代州也常遭遇辽贼,怎么不像陕西路这般?”陈大牛询问。 卫渊道:“代州有长城,雁门,陕西路有什么?若非此战将贺兰山夺了回来,只怕延边依旧无险可守。” 萧逾明道:“按照当前的路程,至多三日,就可抵达延州。” “康国公是在庆州,距离延州有上百里,咱们是先去庆州见康国公还是.” 陕西路的治所是在京兆府,有趣的是,在这一带最有影响力的两个人,韩绛与种谔都不在京兆府。 一人在庆州,背靠保安军,凤翔军等,抵御西夏。 种谔在延州经营多年,早已让延州改姓为‘种’了。 卫渊分析过,康国公为何放着京兆府不去,非要待在庆州。 一来,坐镇庆州,可遥指或是影响附近几大禁军兵团; 二来,是韩章的意思。 毕竟,只有待在庆州,每当与西夏作战时,功劳才不会被延州的种谔尽数夺去。 而且,韩章当年经略陕西时,重点就是庆州。 庆州之于韩章与代州之于卫渊同样重要。 “延州与庆州都不去,直接去平戎寨,从此寨北上到贺兰山,巡视边军。” 卫渊缓缓回应。 这平戎寨乃是范仲淹与韩章所建,其目的是当做军事要塞,也就是边军的补给站点之一。 嘉佑六年,九月中旬。 卫渊绕道延州,前往平戎寨。 到了延州附近地界,除了几座州县城郡,便没有什么村庄与百姓了。 随处可见一些已经荒废或是正在使用的城寨,都是供兵卒驻扎所用。 他们在这种小型防御城寨里一边耕种,一边防范西夏军的入侵。 卫渊此次率领的满甲营将士,人人都佩戴恐怖面具,浑身煞气凛然,不可直视,所过之处,都堪称浩浩荡荡,自然是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此刻,延州城头之上。 种谔、种谊二人,不时遥望远方,希望可以看到卫渊一行人的出现。 但是接连等了几日,却始终不见对方踪迹。 种谊不耐烦道:“兄长,按理说,这满甲营就算是爬,也应该爬到延州了才是.或者,他们去了庆州,没去延州?” 种谔瞪了他一眼,训斥道:“你这张嘴,迟早会为你惹来祸事。” 种谊不以为然道:“此间就你我兄弟,若是那位卫侯爷在此,我自是不敢多言。” 种谔道:“你没有随为兄去京城,不曾见到过满甲营将士的风采。” “我大周将士皆视西夏重骑铁鹞子为心中梦魇,但我从不惧怕这支重骑兵。” “但是,自为兄见到满甲营的将士后,曾扪心自问,若率军与之对战,能否获胜。” “得到的答案是,如若满甲营统帅乃是卫侯爷,我不可能会赢。” 如今整个大周谁人不知,卫渊搞出了一支重骑兵团? 虽然才只三百人,但仍旧是不容小觑啊。 在战争的关键时刻,三百重骑,足以扭转乾坤。 种谊道:“自兄长回来以后,时常吹捧那位卫侯爷,倒是让小弟对他有了几分好奇。” 种谔正色道:“不是吹捧,卫侯爷之才略,要远胜武襄公。” 就在这时,有斥候来报,说是在三川口一带,见到了一支奇特的军队,人人身着重甲、面具等。 闻言,种谔大吃一惊,“卫侯爷去三川口了?” 三川口是许多大周武将的意难平。 当年,西夏贼寇入关,在这里击败了大周的主力军队。 后来,经过范仲淹的长期发展与逐渐蚕食,使得大周收复不少旧地,其中就有包括三川口。 此地也是通往平戎寨的必经之地。 “速速备马,种谊,随为兄去拜见卫侯!” 种谔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下了城去。 种谊最钦佩之人当中就有种谔,在自家兄长的屡次提及下,种谊不仅是对卫渊产生好奇,还诞生了些敬畏。 与此同时。 三川口。 卫渊正在巡视此地形貌。 他与陈大牛、萧逾明等人来到一处山丘上,居高临下,看到了三川口大部原貌。 陈大牛因此惊叹道:“三川口三川口,还以为是山川之峡口,没想到,却是一片山脉。” 说是山脉,不过是有几座凸起的山峰,大部分还是平原,山峰与山峰之间,会形成几道狭隘的口子。 从远处看去,整个三川口,倒像是一片‘树叶’。 萧逾明也因此纳闷道:“纵然是个不知兵的来领兵,只需扼守住几条山道,互为犄角之势,那西夏军也冲不过来啊,更不会危及延州,此战,到底是如何败的?” 卫渊道:“曾听武烈公说过,三川口之败,皆因当时延州知州怯弱无谋,麾下将领不知敌情,战争开启,援兵不及时赶至.” “而且,负责固守这一带的将领又是个愚笨暴戾之徒,常使得部下怨声载道,谁愿与西夏军拼命?” “故而此战刚开始,我军就失去了先机,随后一步错,步步错,天时地利人和,愣是一样没占。” “此等形势下,如何能胜?” 卫渊为什么重点说天时等.?因为从那时看,天时地利人和,周军全占,但打着打着,反倒是被西夏军给占了。 “方才远之说,以为此地乃是山间险道,没想到却颇为阔远。” “你们要时刻牢记,将来你们独自领兵,不要过于信任舆地图,舆地图即使再精细,也比不得亲自实地来看一看。” 卫渊警醒众人。 靠图纸与沙盘打仗的将领,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将领。 一场局部战争,一条湖水、一座山峰乃是小山丘,都将有可能是获胜的关键因素。 但舆地图不可能画得太精细。 就算是号称一比几模拟地形原貌的沙盘,也会出现这种问题。 “曾经此地是有驻军的,为何今日没有了?”萧逾明又问。 卫渊答道:“自范文正公经略延边之后,大周的主要防御,都放在了平戎寨、塞门寨、顺宁寨等地,至于此地,其战略意义已经不大。” “倘若诸城寨失守,那么延州或是战败之军,亦可来此地重新驻扎防守,倒是不耽误。” 萧逾明道:“若是有朝一日,西夏出奇兵越过三川口,直逼延州该如何?” 卫渊笑道:“延州附近各州县皆有驻军,他们若想出奇兵,就只能控制军队规模,规模若是不大,进攻延州也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规模若是大了,你当边军的斥候是吃素的?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咱们大周没理由不会察觉,除非,陕西早就被西夏侵蚀了。” 三川口乃是延州天然屏障,这是此地最大的战略价值。 从此地再往西北去三十里,乃是招安驿。 此前叫做招安寨,乃是由狄青所建。 当初他建造此寨抵御西夏军时,是想招安一部分西夏将领,故而将那个地方命名为了‘招安寨’。 后来随着城寨规模发展与少量百姓的入驻,逐渐又改称为‘招安驿’。 卫渊离开三川口之后,就奔着招安驿去了。 他前脚刚离开没多久,种谔就来到了三川口,得知卫渊又继续前行,便是二话不说,继续追去。 卫渊行军速度较为缓慢,其实就是在等种谔。 他相信,种谔若想在朝中有所建树,只能靠自己,所以,对方一定会来寻自己。 再说,满甲营的将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附近有无被斥候盯上,他们比谁都清楚。 没过多久。 招安驿前。 卫渊刚来到此处,一名姓种的将领便是打开寨门前来求见于他。 一番询问下,卫渊才知,这种姓将领与种谊一样,也是种谔的弟弟,名为种诊,今年才二十来岁。 种谔想让种诊守几年边寨,攒攒资历,然后再去朝中谋官,这算是边将世家的常规操作了。 卫渊与满甲营的将士进了寨中,却见此地已有市集,在去往城寨大营的方向时,还能见到不少百姓。 而那些百姓见到满甲营将士,并不觉得惶恐,只是有些许好奇,他们看向卫渊等人的目光,仿佛再说,这又是哪位大人物前来视察了? 去往大营途中,种诊解释道:“卫侯爷,这寨子里有三千名边卒,都是定边军将士。” “随着这几年与西夏关系缓和,我兄长便做主,将驻扎在此寨将士的妻儿老小接到寨子里生活。” “有一部分人是愿意来的,另有一部分人,觉得此寨距离西夏较近,不太安全,所以没来。” “方才我们看到的集市,都是由我军将士统一在延州采买,然后在此寨中用以物换物的方式交易。” 一般来说,驻扎在城寨里的将士,终其一生,可能都要留在这个地方了。 他们也有妻儿老小,不能常年都难见亲人一面。 故而,随着寨子规模扩大以后,干脆将一些将士的亲人接过来了。 这样做得目的,也是想让边卒将士心安。 正因为那些百姓都是边军将士的家眷,所以,他们见到威风凛凛的满甲营将士,更多的是好奇而非敬畏。 不过,路边仍是有几个孩童见到那些戴着恐怖面具的将士被吓哭了。 卫渊只好让他们将面具取下。 “以城寨为防御工事,让将士们一边生活耕种,一边训练防范西夏入侵。” “久而久之,自会有人世世代代固守此地,范文正公的法子的确不错。” 卫渊忍不住赞叹道。 种诊作揖道:“卫侯爷,您写的‘对西夏攻防总略’,我曾在兄长那里借阅过。” “您提出的,转守为攻,以滋扰为主,构筑防御工事为辅的对西夏策略,末将认为,要远优于文正公提出的法子。” 卫渊只当他是在吹捧, “你这番话要是传到京城,被那些士大夫们听到了,只怕御史的唾沫星子要将我淹死了。” 此话一出,原本比较严肃的场合,顿时轻松了不少,许多将领都是笑了起来。 卫渊所写的那篇策论,一般人是看不到的。 只有一些边军首领级别的人物才能观阅。 这样做得目的,是担心外泄。 就在这时,卫渊听到身后传来几道微弱的声音, “侯爷!侯爷!” 卫渊转过身去。 ‘侯爷’二字愈发响亮清晰。 来者正是种谔。 他为了显示对卫渊的尊敬,来到城寨之后,并未骑马,而是一路小跑着过来。 待来到卫渊身前,不等种诊说些什么,先是朝着卫渊深深作揖道: “侯爷,您怎么不去延州?卑职等了您许久,要早知您在此处,卑职就在这里恭候着您的大驾了。” 此话一出。 不知随他前来的种谊陷入深深地震撼当中,就连城寨内诸将也是如此。 他们甚至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种将军在卫侯爷面前,并非自称末将,而是‘卑职’? 这两个词汇之间,差别极大! 一些站在远处的百姓们,更是被惊讶到瞠目结舌的程度,种大将军谁人不知? 可以说是宛若他们信仰般的存在了。 然而,那看着比种大将军还年轻的魁梧男子,竟是比种大将军身份还要显赫? 不得了!招安驿这是迎来大人物了啊! 卫渊自是注意到了周围人的神情变化,他莞尔一笑,将正作揖着的种谔搀扶起来,道: “种将军为国戍边劳苦功高,本帅岂能让恭候?正巧今日你来了,有个事,倒是需要你记一下。” 前半句是说笑,也是在认可种谔的功绩。 后半句,是默认了种谔乃‘自己人’。 否则,他就不是自称‘本帅’而是‘本侯’了。 第二百五十章:比武?卫渊:打到你们服为止! 如果是几年前的卫渊,站在种谔面前,论气质,或许被对方压上一头。 但如今,随着卫渊身居高位日久,自身也是养出了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此刻,种谔在卫渊身前,真就像是一名小卒面对着统领三军的大将。 听到卫渊所言,种谔不敢有丝毫迟疑,连忙恭敬询问, “请卫帅示下。” 卫渊点头道:“本帅自三川口而来,如今我朝布防重点虽已无三川口,但为防西夏军突袭侵扰,也该有驻军。” 三川口无需驻军,是当年范文正公默许的。 种谔的父亲种世衡就是被他提拔上来,于是有了种家军驻守西夏。 更何况,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尚且需要千锤百炼,顾廷烨经过什么? 他又不像卫渊,是自个儿苦心积虑,从最底层慢慢爬上去的人物。 听他问起,种谔直言道:“卫帅有识人之明,那顾廷烨是个当兵的料,末将坚信,只需几场大战的磨砺,此子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竟能赢过种将军?” 也就是说,他的名字能被官家知道了。 若是卫渊还能为他美言几句,那胜过一百个都监。 众人耳旁,传来的都是将士们的议论之声: “这位是种谊种将军吧?我听说过你,凡遇兵事每战必先,极其勇武。” “卫帅不用兵刃,是担心伤了他,可他倒好没个几日,他估计是下不来床了。” 在不少文臣或是他人眼中,卫渊搜集名人所著兵书的癖好,多少还是有些古怪的。 台上,种谊拿来一杆长枪,向卫渊郑重抱拳道: 他在代州那边确实是极有威望,可那也是经营数载之功。 就在所有人认为,种谊手握兵刃,卫渊赤手空拳的情况下,胜负已定时。 闻声,种谊面露愧色,点了点头,“卫帅,多谢!” 他的武艺不是家传,是根据张辅与顾偃开的教导,在战场上一刀一刀厮杀出来的,都是杀人技。 双拳对碰,种谊直接倒退数步不止,反观卫渊,纹丝未动。 砰―― 也有一些比较聪明的将领,隐隐猜到了卫渊的身份,但是不敢表露出来。 陈大牛直言道:“卫帅放水的情况下,杨将军在卫帅手底下都撑不过百招。” 现阶段来说,对于种谔或是种家军,卫渊可以放心用了。 随后,拿起长枪,就朝着卫渊冲去。 相比之下,自己有何能耐,在他面前自称名将? 卫渊笑道:“无妨,听种将军这意思,是要与本帅切磋切磋?” 他正愁着没个机会在保安军中立威,这机会竟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一军之都监,职位其实很小,卫渊以殿前司都指挥使的身份就可以安排。 可人家卫渊年纪轻轻,就已经参与过两次国战了,而且都取得了极大的战果。 “种谔将军,今日本帅比试武艺的心气倒是上来了,还未打过瘾。” “.” 见状,种谔连忙惊呼,“不可!” 卫渊来军营并未暴露身份,他们不知也很正常。 “” 话音刚落,有些按耐不住寂寞的种谊忽然开口道: 在延边地界,有三大禁军,堪称是抵御西夏的王牌军队,分别是保安军、定边军、绥德军。 待种谊落地时,已经是口吐鲜血,内脏都在发颤。 翌日,在种谔的陪同下,卫渊来到了‘保安寨’。 卫渊也是挥拳迎击。 与此同时,保安军将士无不再惊叹, “种谊将军竟然败了?” 闻言,卫渊笑道:“无论是保安军还是荡虏军,职责都是巩固大周安宁,非要比个强弱,也是与辽军与西夏军比,咱们自家比个什么劲儿。” 毕竟,有哪个寒门的姐姐会给人家做小妾? 卫渊笑道:“正所谓宝剑赠英雄,这兵书,也该赠名将才是。” 总结就一句话,比我们能打,我们就服你! 就连陈大牛等人见了保安军将士的精气神,都是忍不住夸赞道: “不愧是边军,要比京城里的那些酒囊饭袋强太多了!” 萧逾明等人已经站在台下。 “太假了,种将军即使不是他的对手,也不该如此就败下阵来。” “卫侯.卫帅,这兵书太珍贵了,末将不能收。”种谊不卑不亢的作揖道。 可以说,在种家人眼里,范仲淹与韩章等大臣,是有着比较特殊的意义。 真正让种诊感到欣喜的是,卫渊会上子告知官家此事。 顿了顿,又看向种谊, “既然是比试,不如也让全军将士瞧瞧如何?” “是啊,当年西夏军入境劫掠,种将军敢一个人追着十余名西夏军打,就这胆气,罕有人及。” 想要让自己快速的在延边军中立下威名,想来想去,拿种家人开刀最为合适。 二人议论间。 只因种家起初是在环州一带发迹,后来,随着种谔镇守延州后,带走了一些戍卫环州的老将与部下,那些人,都是出身于定边军。 这世上如果有一种人最可怕,大概就是像卫渊这样,从社会最底层,一步一步走到了最高。 只能说是普普通通的农家子。 只是与种将军比试的人是谁? 种谊皱眉道:“卫帅言外之意,是不用兵刃?” 这时,卫渊笑道:“种将军,让我试试种家枪吧。” 见状,种谊受宠若惊。 当兵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没有问为什么要驻扎,这个回答,让卫渊很满意, “听说你还喜欢研读兵书,我正巧带来一本被前朝名将郭子仪注释过的《卫公兵法》。” 这时,种谔以眼神警告种谊。 都是这几年来,他命人四处搜寻的。 只见卫渊眼疾手快,侧身抓住种谊枪杆,以蛮横力道,直接将长枪崩成两段。 为将者,最忌讳就是如此。 其实,卫渊这样做很简单。 种谊眉头深皱,将长枪丢到一旁,抱拳道:“既如此,那就比试拳脚功夫。” 待卫渊说罢,就有侍卫捧着一本兵书送到种谊身前。 种谔连忙说道。 “今日赠予你,希望你能每战必先,每战必胜。” 他还以为,卫渊是精通武艺,但不至于到天下无敌的那种程度。 然而已经太晚了。 毕竟,种家因他们而起势。 此刻,点将台上,只站着卫渊与种谊二人。 他虽然时常与西夏军作战,可都是小规模,至今没有参与过国战的级别。 种谊苦笑连连,吐出一口淤血,向卫渊郑重作揖道:“卫帅,末将服了!”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卫渊居然真如传言中那般强悍如斯! 卫渊上前将种谊亲自搀扶起来,正色道:“种将军,两军对阵之时,你也会走神?” 种谊目露惊骇。 陈大牛也开口道:“种家老兄若是想试试卫帅您的身手,何须您亲自比试?末将的武艺是您教的,不如由末将代您一战?” 此刻,站在种谔身旁的陈大牛摇了摇头,叹道: 名将? 卫渊话音刚落,种诊便是难掩喜悦,连忙向他作揖道:“多谢卫帅提拔!” 这样的人物,不惧生死,更不会在乎生死,包括敌人的生死。 这些年来,种家军一直都在用着范仲淹的法子治理西夏。 卫渊正色道:“值得磨砺,那便好好磨砺,将他这把刀磨得尽可能锋利些。” 闻言,种谔惊讶道:“卫帅武艺当真有传言中的那般好?” 种谔明白了,既要重用顾廷烨,还不能让他感觉到是在重用。 像是那样的兵书,卫渊的书房里,足足有上百本不止。 “不知道,种将军武艺超群,依我看,胜负已定。” 三大军团兵力足有近二十万左右。 “你来之前,我已经看到了招安驿的发展,种诊做得不错。” 可若再比下去 那就会输得很惨啊! 此刻,保安寨大营点将台上,卫渊等人正在观阅将士操练。 种谔瞪了他一眼,“放肆!” 他到底还是武将出身,尽管喜欢读书,用兵沉稳,但在人情世故上,还是显得不够圆滑。 随后,就是一拳轰出。 卫渊没什么好送给种谔的,只是握住他的手腕,二人并肩去往招安驿大营, “顾廷烨那厮,没有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而他也并未让卫渊感到失望, 保安军足有五万余人,寻常时期,无论是种谔还是康国公,他们只有练兵之实却无用兵之权。 都监,俗称监军,这个职位,一般都是由宦官担任,但也有一些值得皇帝信任的臣子去任此职。 他喜欢读兵书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堂堂的卫侯爷,居于庙堂之高的大人物,竟是也知道这个? 自己是什么人物,自己心里清楚。 无论是种谔或者种家其余人,都未曾亲自目睹过卫渊的武艺,听人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年少成名,对大多数人来说,并非一件好事。 陈大牛笑道:“你曾与杨怀仁杨将军并肩作战,杨将军武艺如何?” 顿了顿,卫渊先是看向台下正在惊诧不已的种谔,又看向全军将士,大声笑道: “一千将士足以。” 仅是一拳,他就已经知道了卫渊实力的强悍。 卫渊大手一挥,让鼓手擂鼓。 “种诊若是有兴趣,改日我向官家上子说说这事。” “今后,卫帅有任何差遣,尽管吩咐末将,末将愿为卫帅效力!” 太多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交缠在一起,很难让卫渊听个真切,不过看到某些人的神情,对于他们的议论,卫渊倒是能猜个大概。 “卫帅,吾弟年轻,言语多有冲撞,还望您多多包涵。” 种谔站在卫渊身后,缓缓开口。 卫渊点了点头。 “听闻卫帅的荡虏军将士皆有万夫莫当之勇,末将上次去京城,只是匆匆一瞥,末将就已惊为天人。” 就在种谊犹豫期间,种谔已经开口道:“既然是卫帅赠予,你便收下吧!” “卫帅,不知你要用何武器?” 其中,固守在延州一带的种家军,就是由定边与绥德军组成。 “不知要派遣多少将士驻扎在三川口一带?” 一部分人在惊叹,另有部分人在质疑。 种谔道:“凯旋之时,我与他有过切磋,百招之内,我等不分伯仲,百招之后,杨将军武艺在我之上。” 卫渊笑道:“我拳脚功夫尚可,至于兵刃,就算了。” 种谊种将军,他们实在是太熟了。 就是要看看种谔会如何选择。 用人,有时候往往看的不是能力,而是态度。 卫渊笑道:“种将军言重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我等行伍中人。” 所以,此战远不能到此适可而止。 台上已经开始比试。 种谔也并非是真心投靠自己。 “不如由你在全军挑选十名将士,也算上你,一同上台来,与本帅比试比试。” “假的吧?” 种谊明显是被这一幕惊呆了,愣神期间,被卫渊抓住机会,一个铁山靠,就将其击飞数步。 如此想来,人家一大人物能够知道自己的喜好,可自己呢?对这么一位大人物却是知之甚少 惭愧,当真是惭愧。 “人不经挫败,不足以成事。” 只见种谊再次抱拳,“得罪!” “这位将军到底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到过?” 却有惊天逆转! 他只是想试试卫渊深浅,倘若一不小心赢了,岂不是让卫渊在保安军将士面前丢人了? 以卫渊的身份,要是想整自己,岂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 二人还未开战,种谊就已经想着,要是赢了该怎么办了。 毕竟,万人敌实属少见啊。 如无范仲淹经略延边,改革军制,只怕所谓的保安军,只是一堆散沙罢了。 反之,如果种谔不愿在三川口驻军,那么卫渊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与种谔其实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我听说,保安军尚缺一都监,虽然官职不大,但却肩负重任。” 但说实话,再让种家在延边经营个二三十年,若是种家想要割据一方,练兵、用兵也就那一回事。 要是用兵刃,很难不保证能不能伤了种谊。 只是,全军将士都在看着,若是一拳,就认输,怕是都觉得他们在做戏。 很快,他们就知道,两位将军要比试的事情。 什么? 听到这里,种谔顿时瞪大了双眼,感到不可置信。 如今世人都说,卫渊是寒门贵子,这话一点儿都不假,甚至在他未发迹之前,都称不上是‘寒门’。 由名人注释过的兵书,在武将里极具有收藏价值。 所以,此战,卫渊哪怕是不顾身份,也要亲自应战, “又不是生死之战,只是切磋而已,无需代劳。” 待鼓声一响,正在操练的将士瞬间集结在一起。 如果选择在三川口驻军,那么就相当于,今后种家军会为卫渊而卖命,再也不是已经故去的范仲淹或是其他人。 “陈将军,慎言!不过,这保安军的确可称为精锐之师!” “听闻卫帅当年于雁门关外阵斩西夏七员大将,名震天下,想来卫帅武艺定是举世无双,末将斗胆,想向卫帅讨教一二!” 听到这两个字,种谊老脸一红。 在三川口的时候,卫帅不是也说了,于那里驻军,并没有什么意义了。 陈大牛、萧逾明二人听到卫渊所言,都是暗自皱起眉头,心中有些许困惑。 种谔一直在死死盯着种谊,仿佛再说,你输,我种家自有远大前程,赢.罢了,延边山林繁多,各处都是适合葬身之地。 顾廷烨只经历过一场较小的战役,就在军中有了些许名气,这绝非是好事。 这里是保安军的大本营。 如今,怎么又要求种谔在三川口驻军呢? 种谔首先能力很强,如果态度又很好,卫渊为何不去重用? “.” 此话一出,顿时让种谊感到为难。 卫渊就是要打到他们服为止! 像今日这般在延边立威的机会,可不多见啊,需好生把握。 第二百五十一章:诸事可定矣 种谔甚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算个人再过于勇武,又岂能一打十?双拳还难敌四手呢! “卫帅,比武切磋何时都行,您自来到延边,还没怎么好好休息” 种谔好言相劝。 卫渊先让种谊下去疗伤,随后,他看向站在点将台外的上千名将士,大声道: “谁愿自告奋勇,上前来与我一战?” 但凡是从军的将士,尤其还是边军,谁不是个热血男儿? 如今被卫渊那么一激,顷刻间,不少人都将手中枪刃高高举起, “我愿一战!” “我!我!” “.” 见状,卫渊大笑道:“这才是我边军男儿风采!一个个都好样的!” “种谔,点将吧,与本帅一战!” 闻言,种谔有些愣神。 倒不是卫渊执意要一对十,而是那句‘这才是我边军.’。 朝廷每年都会派遣大臣来巡视延边,只是那些所谓的大臣们,从来都瞧不起边军。 认为边军将士都是一些泥腿子出身,与戍卫京畿的军队将士压根就没法比。 故而,他们来延边,每次总会将‘你们边军如何如何’. 什么时候,从朝廷来的那些大人物,将常年戍边的将士们当做自己人来看待了? 若是没有这些将士,那些所谓的大人物、士大夫们,岂能远在庙堂享乐? 每每想至此处,种谔总会极其愤恨。 这些年来,唯独卫渊,唯独他这个从朝廷来的大人物,说出了那句‘这才是我.’ 如果说,此前,种谔是因为卫渊的强势,愿意攀附于他。 但如今,他是彻底的想要追随卫渊。 因为卫渊懂得如何尊重武将,这是最难能可贵的一点儿。 卫渊如今贵为武勋,虽然与武将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却差之千里。 士大夫们尊重的是武勋,从来都不是武将。 而卫渊以武勋的身份,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边军将士的赞许,这种由内而发的尊重,让种谔等一众边将很是受用。 “儿郎们,既然卫帅有如此雅兴,那咱们就陪卫帅过几招!” 说罢,种谔就开始点将。 与此同时,很多人都是听到了‘卫帅’二字,他们在心中忍不住嘀咕起来, “卫帅?哪个卫帅?不会是忠勇侯卫渊吧?听说他被官家派到咱们这儿来巡视边军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是卫帅!” “方才种谊将军如此就落败,我还以为是做戏,如果是卫侯爷出手的话,那就解释得通了。” “为何?” “为何?你竟然问为何?当兵的谁不知道卫大元帅乃是万人敌?当年雁门关外,硬生生靠着一柄关刀杀到辽夏两国胆寒!” “.” 原本就有不少人隐隐猜到了卫渊的身份,只是他们不敢确定。 如今,种谔一句‘卫帅’,几乎就坐实了他们心中的念头。 没过多大会儿,种谔就已经点了十名将领,算上他,总计十一人。 种谔率领十名将领来到点将台上,向卫渊抱拳道: “卫帅,我等人数众多,不知该怎么个比法?请您示下!” 卫渊摆手笑道:“没什么比法,拳脚之战,你们一起上即可。” 如果比兵刃的话,他动用关刀,唯恐会伤人性命,而那些将领也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绝不会下死手。 所以,比试拳脚功夫,能够让双方都尽量公平。 这一刻。 种谔等一十一人,顿时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不是他们将卫渊给包围了。 而是卫渊仅凭一人,就将他们给团团围住。 为何会有这种错觉? 难道是卫侯过于自信的缘故? 种谔摇了摇头,不再乱想,转而大手一挥,犹如令旗一般,十名将领瞬间将卫渊围了起来。 卫渊巡视众人,看到一名面相有些狠厉的将领,朝着他戏弄一番,勾了勾手,笑道: “来!” 那将领见他做出那番动作,心中顿时怒火滔天,二话不说,就大跨步朝着卫渊杀去。 种谔并未急于参战,当看到那将领没有听自己的意思,贸然出击时,他顿时心中一惊, “若十人围而不攻,反倒是能将卫帅死死困住,但如今,卫帅只是挑衅一番,就让十人包围有了缺口,若是这缺口堵不住.”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率先冲上去的将领被卫渊狠狠摔在了台上,一时间竟是动弹不得。 “不好!” 种谔顿时大叫一声。 却见卫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缺口,紧紧围着他的那九人后知后觉,连忙追了上去。 可是已经太迟了。 卫渊已经冲到种谔跟前,只见其一拳轰出,种谔施展双臂阻挡,却被其震到上肢发颤的程度。 接连后退几步,才算是将卫渊身上的恐怖力道给卸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九人也再次死死缠住卫渊。 有两人抱住了他的双腿,想要将其掀翻。 可卫渊早已有所防备,扎好马步,不动如山,先是抓住抱着自己右腿的将领,凭借一身蛮力,竟是将他直接提了起来。 而后重重砸向面前冲来的两名将领。 如此一幕,直接让关注着此战的所有边军将士都惊呆了, “两手一抓,就那么给扔出去了?” “这位卫帅好大的力道!” “你们方才见了么?他仅是一拳,就差点让种帅难以招架!” “方才抱住卫帅大腿的将军是我的都头,他平时就以力道见长,可在这位卫帅眼里看来,怎么像纸一样脆?” “.” 就在他们言谈间。 又有数人朝着卫渊挥拳,其中有几拳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卫渊的身上。 种谔还担心他会受伤,连忙道:“留手!” 就是这两个人,让想要将卫渊一击倒下的几名将领愣了神。 而卫渊即使中拳,依旧显得无恙,趁着几人愣神期间,又快速将两人解决。 一番混战下来,已经有三人倒地不起。 那几人都听了种谔的意思不敢恋战,遂与卫渊拉开距离。 其中有一名将领向种谔开口道: “种帅,这位将军有极好的硬气功夫!” 硬气功夫? 种谔下意识一惊,“卫帅还练过硬气功?” 硬气功需要从小开始练,卫渊哪里会?他只是比较抗揍罢了。 “你们放开了打。” “若是十余人打我都打不赢,丢人的可就是你们了!” “毕竟,要是我输了,那也是输在双拳难敌四手,不算是丢人!” 卫渊当即开口。 众人一听,是这么回事不假。 而种谔也见识到了卫渊的实力,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 “众兄弟,拿出看家的本领来,别让卫帅小觑了咱们边将!” 话音刚落,连带着种谔一起,几人同时冲向卫渊出拳。 卫渊严阵以待,先是以身法躲过一人进攻,随后瞅准了种谔挥拳,只要将其拿下,其余人就如一盘散沙。 他与种谔又对两拳,在此期间,一人踹出一脚,竟是将卫渊踹到一旁,又有四五人眼疾手快,缠住他的四肢,使他动弹不得。 种谔没有丝毫犹豫,旋即向卫渊出拳。 如今紧急时刻,卫渊使出全力,身子扭转,甩飞出去二人,又与种谔对上一拳。 种谔接连后退数步,将力道卸下之时,已经又有人向卫渊出拳。 一时间,他身上连中数拳,可是凭借一股心气,却始终屹立不倒,趁着那几人挥拳期间,卫渊以浑身气力凝聚几拳,重重的锤在那几人身上。 若是众人都身着甲胄,只怕会惊讶发现,卫渊的拳头,甚至连甲胄都能砸到轻微变形的程度。 可想而知,那种力道究竟有多蛮横了。 不多时,台上能站着的,除了卫渊之外,还有五人。 十一名边军将领的围攻,纵然是卫渊,也有些吃不消,毕竟,他未着甲胄,握关刀。 否则,若是兵刃之战,卫渊不惧任何人! 别说十几人,即使再来一些,他也无惧! 但是,拳脚之争,拳拳到肉,往往拼的是耐力,与十几人相争,卫渊也吃不消。 当双方拉开距离之后,种谔敏锐的观察到卫渊正在大口喘气,他希望用这种方式来恢复一些气力。 见状,种谔直言道:“卫帅,拳脚比试,点到为止如何?” “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您已经将我等大半人都撂趴下了,再比下去,只怕我等颜面可就丢尽了。” 卫渊借势下坡,“种将军言重了,今日我能有幸见到我边军将领风采,实属幸甚!” 顿了顿,卫渊走向方才被自己戏弄的将领身前,将其搀扶起来,说道: “为将者,兵不厌诈,方才做出那种手势,并未对将军你有任何轻视之意,见谅。” 闻声,那将领顿时心中一暖,不敢确信的问道: “卫帅,敢问您可是忠勇侯卫渊?” 一时间,所有将领都齐齐看向卫渊。 包括此前被他打倒在台上的那些人,在袍泽兄弟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同样看向卫渊。 而卫渊对于他的疑惑,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顷刻间,所有人都惊讶起来,心中忍不住暗想: “卫帅.卫帅,是了,咱们大周,还有几个卫帅?” “方才,卫帅竟然对我说了见谅二字?” “传闻卫帅武艺高超,威震天下,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 片刻后,听到卫渊说‘见谅’二字的那名将领,当即作揖道: “末将彭孙,拜见忠勇侯!” 顷刻间,站在台上的所有将领,齐齐大声道: “末将等拜见忠勇侯!” 当卫渊身份被确定的这一刻。 点将台外,站着的所有将士,皆是震撼不已, “竟真的是那位卫帅!” “今日竟是有幸得见军中的传奇人物!” “除了卫帅,谁还能以一敌多?要知道,站在台上的那些将军,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 渐渐地,台下诸将士里,不知是谁,突然率先抱拳,大声道: “拜见卫帅!” 一时间,所有将士,陆续作揖,声势此起彼伏,堪称惊天动地, “拜见卫帅!” “.” 几番山呼海啸,在卫渊的示意下,种谔让众将士陆续保持沉默。 随后,卫渊用着自己最大的声音开口道: “方才,本帅听到有人说,今日能够见到我,实属有幸。” “然而,本帅想说的是,今日能够有幸见到我大周边军将士,是本帅幸甚!” “诸位袍泽弟兄,们为皇帝陛下,为大周子民戍边,辛苦了!” 从来没有一从朝中过来的大人物,对着边军将士们说,你们辛苦了。 这一刻,仿佛所有人的坚持,所有人付出的血与汗的代价,都得到了回应。 种谔深呼吸一口气,抱拳道:“卫帅言重。” 稍后,将士们继续操练。 卫渊的目光多有留意在那个叫做彭孙的将领身上。 他是生出了爱才之心,认为彭孙这个边军将领,很合自己的胃口。 待众人来到大帐中饮酒时。 卫渊向种谔直言道:“种将军,你有戍卫经略延州之责,延边一行,难以陪在本帅左右,本帅今日向你借一人,就由他来陪本帅巡视延边诸军如何?” 借一人? 种谔还以为,卫渊是要借种谊,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军中将领,卫帅只管差遣就是。” “好。”卫渊点了点头,看向坐在帐中末尾的彭孙,笑道: “彭将军,本帅延边之行,你可愿伴随本帅左右?” 待离开延边时,随便找个借口,就将其忽悠着走了。 卫渊之所以对他高看一眼,一是因为此人有勇,二是因为,在前世历史上的宋朝,有一位名将,就叫做彭孙。 前世历史上的彭孙是在皇佑年间参军,皇佑也是赵祯用过的年号之一,算算时间,这会彭孙的确还很年轻,尚未发迹。 此刻,种谔等人都略感惊讶。 彭孙? 的确是个好苗子,但也比不得种谊吧? 就连彭孙本人都愣了神,忍不住暗想,何德何能啊? 卫渊见他沉默,故作皱着眉头,不悦道: “怎么?彭将军不愿追随本帅?” 这话算是挑明了。 卫渊是谁?忠勇侯?殿前司都指挥使?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张辅之后,卫渊就是当之无愧的武将之首,是大周武将的核心领导人物。 但凡是参军的将领,谁不愿追随着这样的大人物? 想到这里,彭孙豁然起身,离开座位,站在卫渊身前数步左右,忽的单膝下跪道: “末将彭孙,愿追随卫帅,以效犬马” 话还没说完,萧逾明突然起身插嘴道:“彭将军乃是勇将,在卫帅身边,想必更有机会可以为国效力,为陛下尽忠!” 说着,卫渊已经快步来到彭孙身前,亲自将他搀扶起来,握着他的手腕,眼神中充满着一种爱才如命的火热, “得彭将军相助,本帅在延边所为,万事可定矣!” 第二百五十二章:卫渊暗中的政治盟友 嘉佑六年,十月初旬。 汴京,忠勇侯府,卫渊与张桂芬的卧房中,明兰正说着近日趣事, “长柏哥哥与朝云姐姐的婚事总算是定下来了,也算了却我们家一桩大事。” “只是最近我那三哥哥倒是惹了个不小的麻烦,说是与几家勋贵子弟在樊楼吃酒,竟敢议论国策,扬言王尚书改革吏治是欲兴排挤文士之风” “后来被官家知道以后,直接将我父亲唤到宫里狠狠训斥了一番,若非二哥哥去求王尚书,只怕我父亲要遭一劫了。” 此刻,海朝云正坐在张桂芬身侧,二人一边看着静姐儿与壮哥儿,一边听着明兰说起一些事情。 张桂芬瞧了一眼海朝云,笑道:“婚期定在何时了?” 后者俏脸一红,道:“来年三月。” 张桂芬点了点头,“三月开春,再合适不过了。” 顿了顿,又看向明兰, “以你父亲的性子,想必是已经训斥你那三哥哥了吧?” 后者道:“动了家法,瞧着我三哥哥的伤势,近半月左右,是下不了床了。” 张桂芬道:“该打,你二哥哥好不容易拜了王尚书为师,按理说,你们盛家与王家已算是相交不错,可你三哥哥忒不懂事了,竟是说起王尚书的坏话来。” 明兰道:“王尚书气度倒是大得很,听说此事后,只是一笑了之。” 张桂芬道:“我常听你舅舅说起那位王尚书,说他是工于谋国,拙于谋身。” “像是这样的人物,岂是咱们这些人能揣摩的。” 明兰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壮哥儿的脸颊,这时,壮哥儿并未睡觉,而是在坐床上左看又看,当看到明兰时,竟是张开小嘴嬉笑了起来。 见状,张桂芬莞尔笑道:“看得出来,你弟弟倒是挺喜欢你。” 明兰轻轻摸着壮哥儿的小手, “壮哥儿真可爱。” 顿了顿,她又道:“最近我舅舅有给舅妈您送来书信吗?” 张桂芬摇了摇头。 明兰故作愤慨道:“舅舅也是,连壮哥儿与静姐儿的满月酒都不愿等,说去延边就去了,左右又不差那几日。” 卫渊走后的六七日,忠勇侯府举办了两个孩子的满月酒,但凡是在汴京城里的勋贵都来了,相当热闹。 “卫侯爷那么着急的去延边,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如民间传闻的那般,用不了几年,朝廷将要对西夏起国战?” 海朝云好奇询问。 她们这些女子,其实对军国大事并不关注,只是聊到卫渊身上了,总是会让人想到‘战事’。 张桂芬摇头道:“我没问过,再说,朝中大事,也不是咱们能操心的。” “不过,我倒是问过我家官人,我家官人说,将来朝廷的军事重点,肯定是要由守转攻。” 由守转攻? 听到这里,海朝云下意识脱口道:“那岂不是说,将来要战事频发了?” 明兰只是听着,并未开口。 张桂芬乃将门之女,听到战事,并不会显得有太大波动。 但是海朝云不同,她是士大夫之女,像她们这种人,是最担心会有战事发生。 “这种事又岂是咱们能做主的?” “我家官人常说,与其被动挨打,倒不如主动出击。” 张桂芬笑道:“行了,咱们也别议论这种事了,免得传出去让人家笑话。” 明兰点头道:“有舅舅在,我倒是不担心将来会不会起什么战事。” 海朝云深以为然。 就连她们这些女子都知道,如今辽夏两国之所以忌惮大周,并非因为有张辅的坐镇,其中绝大部分因素是因为卫渊。 无论是他所写的练兵法,还是对西夏的总体战略方针,都堪称‘远见’。 有这样的人物镇守大周,何愁什么战事? “明丫头,过两日皇后娘娘要请我与娘亲去宫里用膳,我担心壮哥儿与静姐儿没人照顾,待我去宫里的时候,就来家里看着他们两个。” 闻言,明兰点头道:“这种事,何须舅妈您叮嘱?” 言谈间,宝珠走了过来,说是赵氏茶铺的赵小娘子来了,还带了些礼物。 张桂芬颇感好奇, “这几日没让她来教我做茶,两个孩子满月酒时,我倒是请她了,不过并未前来,今儿个怎么来了?” 跟着那赵小娘子学茶时,彼此间的关系倒是亲密不少。 随后,海朝云与明兰就跟着张桂芬来到前院见了赵小娘子。 看到对方提着一些上好的茶叶,张桂芬不由得皱眉道: “你那茶铺每月赚不了几个钱,给我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赵小娘子连忙摇头道:“此番是专程来感谢侯夫人的,要不是有您这层关系,只怕那负心郎还得不到应有的惩戒。” “忠勇侯府家大业大,想必是什么都不缺,这些茶叶是我亲自摘选又几经翻炒做出来的,还望侯夫人您莫要嫌弃。” 张桂芬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两个孩子满月酒那天,张桂芬只是给王尚书说了两句。 人家便将此事记在心上。 那辜负了赵小娘子的读书人算是彻底绝了前程。 在王安石看来,个人品性要远高于能力,品性不行,即使有着再高的才华,朝廷也不能录用。 这事就算是翻篇了。 “正巧你来了,不知你可有空做些茶汤?许久未喝你做的茶了。” 张桂芬笑着说道。 自卫渊走了以后,她整日待在府中多有无聊,幸好明兰与海朝云这段时日经常来寻她,要不然,迟早会憋出病来。 毕竟,女子坐月子期间或是刚生完孩子不久,情绪上最容易受到波动。 如今瞧着赵小娘子来,干脆将她留下,几个人好热闹热闹。 赵小娘子自不会拒绝,连连笑着点头道: “侯夫人愿意喝我做的茶,是我的福分。” 张桂芬道:“去春意阁那边吧,那里风景好。” “张嬷嬷,就有劳你先照料着静姐儿与壮哥儿。” 张嬷嬷作揖道:“请夫人放心。” 去往春意阁那边时,明兰又说起一事, “听闻最近富昌伯在为荣姑娘寻亲事呢,相看了好几家勋贵子弟,都没满意的。” 荣飞燕? 张桂芬笑道:“富昌伯府只靠着宫里的荣妃娘娘是不行的,你舅舅又不喜如今的富昌伯荣显,富昌伯府想要更进一步,自然要为荣飞燕寻个好亲事。” 海朝云道:“老富昌伯故去还未三年,这时候就忙活着荣家姑娘的婚事,会不会太早了些?” 士大夫出身的子弟,极其重视这些礼节教化。 张桂芬道:“只是先定亲而已,又不是成婚,再说,武勋家里,极少有在乎这个的。” 明兰道:“舅妈给陈将军说的亲事如何了?” 张桂芬摇头道:“别提了,自从你舅舅将辅国公的小公爷打了以后,两家就极少往来了。” “两个孩子满月酒时,秦振将军也只是差人送了些礼物,人未到,想来是对你舅舅出手太重一事耿耿于怀。” “这时候我要是登门撮合秦妹妹与大牛,只怕是连他们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 皇城司都指挥使燕达,近来无事,去了城外一条湖水前钓鱼。 皇城司出行,向来都讲究个门面,光是陪他钓鱼的人,就足足有十余名。 这时,有亲信在他耳旁呢喃了几句,他不由得哼了一声,道: “真是什么人都往我皇城司里来塞。” 忽的,他意识到一件事情,又连忙道:“将此子带上来。” 随后,一名模样俊秀的青年男子就来到燕达身后,双膝下跪道: “卑职张巽,拜见燕指挥使。” 卑职? 燕达冷笑一声,道:“你还未入皇城司,无需自称卑职。” 张巽磕头道:“卑职此来,就是想求燕指挥使给个差事,卑职今后必为燕指挥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乃是勾当内东门司张茂则的干儿子,所谓内东门司,其实就是一个太监组织,其职责是检查宫禁人物出入等诸事。 贴身伺候赵祯的太监朱总管负责管辖整个皇宫里的太监。 张茂则的职位更像是太监副总管,其地位仅次于朱总管。 二人间经常会闹出矛盾,并且,张茂则对于朱总管的威胁很大。 朱总管是背靠赵祯这颗大树,而张茂则的背后站着曹皇后。 张茂则的干儿子,又是个俊俏后生,可见,与张茂则之间有着比较复杂的关系。 太监,也需要情趣生活啊。 因此,燕达对张巽极其厌恶。 皇城司都指挥使一职,在太祖建国初期,一直都是由宦官担任。 后来,因此司也是属于禁军的一个分支,故而才用武将担任指挥使职位。 张茂则想将张巽塞进皇城司,一是想壮大自己的势力,二是想给张巽一个较好的未来。 毕竟,皇城司里的差事,是最好混功绩的。 搁在以前,由朱总管压着张茂则,对方是不敢做出公然向皇城司塞人的事情来。 但是,赵祯的身体不行了,曹皇后还很康健。 将来新皇登基,皇后垂帘听政只怕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届时,朱总管必然失势。 因此,张茂则已经无惧朱总管了,开始公然的,要扩大自己势力了。 燕达与朱总管之间没有直接往来。 但是,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他,朱总管,卫渊,三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政治同盟了。 倘若让张茂则心机得逞,必然会影响三人铁桶一块的政治联盟态势。 而且,据说,张茂则已经开始接触王安石了。 就在燕达思虑着该如何安排张巽时,忽的,鱼儿上钩了。 燕达并未握着鱼竿,那鱼儿劲力也是不小,竟是将放置在木托上的鱼竿拽进湖中。 不等燕达说些什么,张巽竟是眼疾手快的跳进湖里,握住鱼竿,顺势将鱼儿抓在手里,大笑道: “燕大人,好大一条鱼!” 燕达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缓缓开口道:“确实是很大的一条鱼。” 待张巽将鱼儿抓上岸以后,又道:“大人,不知鱼篓在哪?卑职给您放进去。” 燕达摆手道:“这条鱼,就赏给你了。” 张巽故作惊喜,再次下跪道:“谢大人赏!” 顿了顿,张巽又道:“大人,卑职想留在您身边效力,还望大人应允!” 燕达眯着双眼,道:“漂亮话谁都会说,讲讲看,想要什么。” 张巽抱拳道:“卑职斗胆想向大人求个差事,为大人效力,万死不辞!” 差事? 燕达冷声道:“前往敌国刺探军情,你行么?” 张巽低头不言。 燕达继续道:“在边军中担任监军,戍卫一方,你行么?” 张巽脸色尴尬,面对燕达身上透露出的威严,浑身发颤。 燕达缓缓起身,背对张巽,“倒是有件差事,官家龙体欠恙,需要用贺兰山的雪莲为药引,你去取吧,回来之后,去皇城司监察司当差吧。” 闻言,张巽面色一喜,接连叩首道:“谢燕指挥使栽培!” 随后,燕达返回皇城司官署时,找来一名亲信,对其叮嘱道: “你亲自去一趟延边,求见卫侯爷,将张巽的身份告知卫侯爷。” 亲信好奇道:“指挥使大人是想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 燕达瞪了他一眼,道:“区区一个张巽,何须请侯爷出手?” 亲信不再多言。 他相信,只要自己继续问下去,一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借刀杀人? 就算是他燕达杀了张巽又能如何? 一个男妓而已,没了就没了,张茂则敢跟自己翻脸? 他只是想告诉卫渊,借助张巽的事情,扳倒张茂则,给朱总管一个人情。 这个人情,燕达也可以赚,但是,燕达身为皇城司都指挥使,并不需要朱总管的助力。 可卫渊需要。 只要朱总管欠了卫渊这个人情,从此以后,三人间的政治联盟只会更加稳固=。 “张茂则,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染指皇城司?” 坐在马车里的燕达喃喃一声,缓缓闭上双眼。 ―― 与此同时。 延边。 卫渊离开保安寨,前往贺兰山。 庆州,康国公府。 有亲信将卫渊行踪告知康国公韩绛。 小公爷韩宗师问道:“父亲,要不让孩儿前去拜会卫渊?” 韩绛瞅了他一眼,“你?你在朝中担任何职,有什么资格去拜会卫侯爷?” 韩宗师略显尴尬,“父亲的意思是?” 韩绛沉默片刻,最终做出决定, “我亲自去贺兰山,见一见这位鼎鼎大名的卫无敌。” 第二百五十三章:贺兰山缺 张巽领了差事之后,当日就骑上一匹快马,带着两名皇城司干吏前往贺兰山。 与此同时,张茂则向曹皇后提及王安石妻子‘吴琼’擅文一事,还说吴琼相夫教子,严谨治家,不愧是少师夫人。 再过十日左右,曹皇后要在宫中设宴,邀请了许多勋贵、大臣的妻子。 但这吴琼,她倒是不曾仔细留意,只因王安石来到汴京后,吴琼一直深居浅出,不曾再与各名门有所往来。 故而,若非张茂则突然来了那么一句,只怕曹皇后都不晓得还有‘吴琼’这样一位贵妇。 “本宫若无记错,这吴琼乃是王少师的表妹?” 曹皇后问起。 提及王安石,不说他吏部尚书的职位,而是王少师,可见,曹皇后对于赵曦也是极其看重。 张茂则点头道:“吴大娘子的确是王少师的表妹,坊间传闻,二人两小无猜,十分恩爱。” 曹皇后道:“既然是王少师的妻子,过几日的宫宴,也邀请她来吧。” 张茂则拱手道:“奴婢这便去传话。” 曹皇后眉头一挑,显得颇为好奇。 传个话而已,何须他亲自去? 不过,此间小事,曹皇后也并未在意。 有了皇后的旨意,张茂则就能名正言顺的前往吏部尚书府了。 酉时初。 正打算前往王安石府上的张茂则接到消息,说是张巽已经出发前往贺兰山。 对此,他深感满意, “听闻这位皇城司都指挥使与卫渊关系匪浅,而那位卫侯爷又与朱总管走得比较近。” “如今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并非牢不可催,只要没有燕达与卫侯爷的参与,这总管之位,他迟早是要让贤的。” “告诉咱家那宝贝儿子,只要他能在皇城司站稳脚跟,咱家许诺他一世富贵。” 随后,他便离开皇城。 待来到吏部尚书府时,恰巧王安石已经散衙归来。 张茂则以懿旨之名,见到了王安石的妻子吴琼,果真如传闻中那般,仅是从其眉宇间就可看出是极其聪慧的女子,模样虽算不得倾国倾城,可是胜在干净。 “吴大娘子,皇后娘娘说,十日后,邀请您参加宫宴。” 待张茂则话音刚落。 吴琼先是看了一眼王安石,微微皱眉道: “皇后娘娘怎么想起来让我去宫宴的?” 后者道:“让你去你就去吧。” 吴琼微微颔首,作揖道:“张公公,请代为转告娘娘,妾一定会去。” 张茂则笑道:“好。” 顿了顿,他看着王安石,故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状,王安石颇为好奇,先让吴琼退下,随后询问道:“还有事?” 张茂则犹豫片刻,直言道:“王尚书,不知您如何看待卫侯爷与朱总管之间的关系?” 王安石眯了眯双眼,“武勋勾结内侍,乃是死罪,你想说什么?” 张茂则深深作揖道:“王尚书,您是聪明人,咱家便就直言了。” “您贵为太子少师,卫侯爷贵为太子少傅,将来,您们二位就是我大周的擎天之柱石。” “咱家在宫里” 他话还没说完。 王安石突然将身旁的茶杯打翻在地,“滚!” 张茂则顿时懵了,“王尚书,您这是何意?” 王安石眼神狠辣的吐出一个字, “滚!” 张茂则愣在原地。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道:“咱家知道,以王尚书这般清流品行,是不屑与咱家一介宦官为伍.” 王安石冷哼一声,“再不滚,本官便叫人将你逐出去!” 张茂则深深皱起眉头,“咱家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 王安石道:“懿旨已经宣读完了,你可以走了。” 张茂则猛地一甩袖,“迂腐!”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此间。 王安石瞧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宫里怎么会有这等蠢货?” 他不与张茂则合作,还真不是因为对方乃宦官。 而是他觉着,张茂则太蠢了,蠢到将来很有可能会连累死自己。 再说,难道只有卫渊与朱总管关系好? 他王安石就不能与朱总管关系好了? 张茂则.太急功近利了。 ―― 嘉佑六年,十月七日。 卫渊一行人已经来到贺兰山一带。 此前,他在平戎寨那边还待了一日左右。 延边各寨,以平戎寨实力最为强横,也是阻挡西夏军的要塞,光是驻扎军队就有五万左右。 康国公与种谔对平戎寨的军队,也只有练兵而无调兵之权。 卫渊认为,这样总归是有些不妥。 当年,因为有范文正公坐镇延边,深得赵祯信任,可以统辖各寨兵力,亦有调兵之权。 但如今,随着范仲淹的离世,赵祯对大多边将都不太信任。 当西夏军来犯时,范仲淹能够及时调兵遣将做出调整。 可如今呢? 西夏军来犯的时候,边将还要汇报给朝廷,才敢调兵应战。 一来二去,战机都给延误了。 这个问题不得到解决,边境的安宁就得不到保障。 延边不像是代州,代州有长城,有雁门,敌军来犯,大可以守城应战,无需调兵。 可延边地域广袤,若不及时调兵应敌,很容易就会陷于被动。 此刻,贺兰山前。 卫渊在这里看到了西夏军驻扎的遗址,种谔进攻这里时,已将此地付之一炬。 “你们可知,西夏为何偏偏选择此山为藏兵之地?” 卫渊询问起身旁诸多将领。 随后,他们看着眼前一座雄伟山脉以及不远处一望无际的平原,陆续开口道: “是因此地易守难攻?” “此地山脉绵延无尽,乃是天然屏障,可护一地安宁?” “若是西夏伐我大周,从此山进军,更得地利?” “.” 卫渊点头道:“你们说的都不错,更重要的,是因为李元昊有居安思危的念想。” “贺兰山最靠近我大周边境,若是两国交战,此山必为兵家必争之地。。” “他们将此地打造成练兵、藏兵之地,就如同一个钉子,狠狠钉在了我大周的边境。” 萧逾明道:“好在,此山如今已归属我大周。” 卫渊道:“不于此地驻军,就算不得是我大周的疆域。” “走,随我登山去一瞧究竟。” 彭孙连忙劝阻道:“贺兰山外乃是西夏重镇洪州,卫帅登山,若是被西夏将士发现,只怕.末将恳请卫帅以防万一。” 卫渊毫不在意道:“本帅此来任务,就是要巩固贺兰山一带的防线,不登山,本帅又如何能将此地形貌了然于胸?” 说着的期间,已经登山而去。 不多时,待众人来到一座山峰顶端,才清晰地看到了贺兰山脉的风貌。 贺兰山高大雄伟,如利剑一般矗立在天地之间,四处望去,千里沃野,极尽优美。 这一刻,众多将士才能清晰认识到,为何此山有如此重要了。 无论是谁占据此山,前后千里沃野,都将面临无险可守的的尴尬境地。 相较于其余将领都在深思贺兰山的重要性,卫渊那边,就已经开始焦虑,该派多少军队,以怎样的方式来固守贺兰山了。 “山脉绵延百里有余,若是全部布防,至少需要十万兵力。” “西夏军只在某几处险要之塞驻军,才得以被种谔寻到战机。” “彭孙,你记一下,这几座山头,都至少需要驻军一千五百人,互为犄角之势。” 下山途中,卫渊又亲自说了于此地驻防的一些重点, “要建城寨,依山而建,总计建十座山寨,安置于每座山峰之间,山寨与山寨之间的距离间隔不可超过十里。” “每座山寨驻军五百到一千人不等。” 彭孙道:“如此,我大周边防重点就要往前推到贺兰山一带了。” 卫渊道:“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莫使此山再易主。” 他用了足足两日的时间,巡视完整条贺兰山脉,正欲离去前往长城岭一带时,陈大牛来报,说是有皇城司的人前来求见。 卫渊见了那人,有些熟悉,似乎是燕达身边的亲信。 一路疾驰,此人显得风尘仆仆,将张巽之事说出。 卫渊让其下去休息之后,便将萧逾明唤来, “燕达的意思是,不仅要让那个叫做张巽的留在贺兰山,还要借此事趁机扳倒张茂则。” 后者略微沉思道:“属下曾记得,这张茂则曾经有意接触侯爷,被侯爷拒绝?” 卫渊道:“朱总管帮了我们不少忙,若不是他,只怕官家早就对我起疑,我也万不可能仕途通顺。” “如今所有人都认为官家身体不行了,宫里自然会跳出一些倡优,要危及朱总管的地位。” 萧逾明道:“咱们该怎么做?请卫帅示下。” 卫渊道:“稍后,我会画上一份假的贺兰山布防图,待张巽到了贺兰山,让麾下将领去接洽,故意与其饮酒,将布防图给他看。” “事后,这份假的布防图会失窃,将罪名都扣在张茂则的身上,由边将写札子呈递官家,届时,就交给皇城司如何去调查了。” 乍一看,卫渊的这个计划疑点重重。 寻常将领走卒,怎么可能接触到贺兰山布防图? 但是,宫里的太监有了问题,一般都是交给皇城司去调查。 而皇城司会将卫渊的整个计划的漏洞都给弥补,不会出现丝毫的端倪。 萧逾明点了点头,“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卫渊不再多言,转而一叹。 萧逾明跟随在他身边多年,对他自然是极其了解, “侯爷是觉得,无论何时,都甩不掉这些阴谋诡计?” 卫渊道:“咱们不像王安石,他是满腹经纶,肚子里装得都是治国之策,此生大可以做一位堂堂正正的君子,纯臣。” “更不像我们的老师张辅,自幼就继承了国公爵位,戎马一生,有着极高的威望。” “他们都不屑于阴谋诡计,都可以毫无保留的为国效力。” “但是我等一步步走到今日,已经身陷泥泞,不愿后退一步,只能前行。” “可前方的道路布满了泥泞、荆棘,想要毫发无损,已是不太可能。” 萧逾明听到这里,也叹了口气, “远之说,在汴京远没有在代州肆意,末将偶尔也会如此去想。” “如果是在代州,就没有所谓的暗箭,也可以原理朝堂纷争。” 卫渊摇了摇头,负手而立,怅然道:“回不去了。” 的确回不去了。 他要是退一步,会有很多人的利益受损。 那些人也不会让他退一步。 翌日。 张巽来到贺兰山。 此时,整座山脉,都被边军把控。 当张巽表露出自己皇城司的身份后,才得以出入贺兰山。 而萧逾明所派遣的将士以监视张巽为由,与其一同寻找贺兰山雪莲。 半日未果,正要用食时,那名将士提出,与张巽饮酒一番。 张巽初来乍到,又看到那将士对自己皇城司的身份很是敬重与好奇,便就应了下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康国公韩绛到了。 卫渊亲自前去相迎。 二人在贺兰山外会见后,宛若多年未见的老友,彼此寒暄不止。 实际上,他们才只是第一次相见而已。 韩绛说道:“卫侯爷,你说说你,来到延边这么久,怎么不去庆州瞧一瞧?我好一尽地主之谊啊!” 卫渊拱手道:“康国公言重了,我此来身负皇命,要负责将贺兰山一带的防御诸事,实在不敢迟疑。” 韩绛笑道:“卫侯爷精通用兵之道,区区小事,自然是难不住卫侯爷。” “小事?”卫渊挑了挑眉头。 韩绛点头,“小事。” 卫渊笑道:“相较于康国公来到贺兰山,此事的确为小事。” “康国公,请。” 韩绛同样伸出一手,“请。” 待来到大营中,卫渊早已将酒水备好, “康国公常年镇守边境,应该也知道,边疆苦寒,小弟只能略备薄酒了。” 严格来说,韩绛与张辅算是一辈。 卫渊有意将自己的辈分抬上去,其实是想试一试韩绛的态度,绝非是让他难看。 巡查边军,巩固边防,在康国公眼里是小事。 那卫渊就不得不有所怀疑,在他眼里,究竟什么才算是大事? 会不会影响自己在延边的布局? 第二百五十四章: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大概过去半个时辰左右。 众人酒过三巡,韩绛与卫渊二人以巡视贺兰山为由,暂且离开大帐。 待二人来到一处空旷地带,韩绛突然开口道: “早就听闻卫侯大名,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算是了却老夫的一桩心事。” 卫渊道:“本打算将贺兰山一带驻防好以后再去庆州拜访康国公,不料竟是劳驾你亲自前来贺兰山,若早知如此,我定能早早前去相迎。” 韩绛呵呵一笑,“卫侯,我虽然有进士功名,但终归到底,是武勋,你我是一路人。” “老夫也就开门见山了,如果仅是为了布防贺兰山一带,何须卫侯亲来?” 言外之意,他不是纯粹的武勋,与卫渊注定走不到一块。 如果卫渊来延边目的不会影响到他的利益,他也就对卫渊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无论武勋还是士大夫,他都不想去得罪。 朝中是个什么局势,他也一清二楚。 卫渊道:“实不相瞒,起初来陕西路时,我还问过我的老师,也就是英国公,问他老人家你这位为国戍边的国公好不好相处。” “我本以为,你我见面不说是剑拔弩张,却也是都看不惯对方,但今日相见,我倒是与你很能聊得来。” 言外之意是,我在陕西所为,不会影响到你的利益,我们可以做朋友。 二人之间的言谈界线都很明确,那就是不触及彼此敏感的事情。 比如,韩绛不会主动询问卫渊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只是想知道他的到来,会不会影响到自身利益。 而卫渊也并未回答此来所求为何,更不会让韩绛感到为难。 事情谈到这里,韩绛所有的忧心都没了,而是向卫渊问起一些无关己身痛痒的事情, “据说韩相与文相最近在朝中争得厉害,许多士大夫都被排挤出了京城,不知官家究竟是怎么个打算?” 敢说这个话题,其实是想放出一个信号,那就是视卫渊为朋友。 如果不是朋友,谁敢去聊那种敏感的话题? 像韩绛这样的边疆柱石,怎么可能会主动得罪正在蒸蒸日上的卫渊?更何况,这个人还未做出影响到自身利益的事情。 与其说是问官家是怎样的态度,倒不如说是对卫渊的又一次试探。 “官家是什么打算,咱们做臣子的,怎好揣摩?要不是那二位斗得厉害,我想图个清净,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请命离开京城。” 这句话是说,咱们不是敌人,可情分还没到谈论朝中事情的时候,我来延边,是想要清净,这个清净,也包括延边的诸多人物别给我使绊子。 韩绛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卫侯爷在延边的这段期间,公事上,尽管开口,我陕西路各军都会鼎力相助卫侯。” 卫渊拱手道:“如此,就先多谢康国公了。” 井水不犯河水,是二人最好的状态。 卫渊只是想在延边留下些自己的势力,并不想树敌。 在朝中当官,多一个朋友,远比多一个敌人要强。 韩绛只在贺兰山一带停留了半日便就离开此地,对于他来说,目的已经达成。 返回庆州途中,小公爷韩宗师询问道: “父亲,卫渊来咱们延边,到底要做什么?” 马车里,韩绛沉声道:“要称卫侯。” 卫侯? 韩宗师内心略显震撼,父亲与卫渊只是聊了片刻,连称呼都要自己改了? “是父亲。” “卫侯来咱们的地盘,到底要做什么?” 韩宗师继续问。 韩绛正色道:“谁的地盘?咱们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是官家的地盘!” “至于卫侯爷来这里做什么,与咱们无关。” “如果他有什么要求,不过分的,就应了吧。” 说到这里,便是缓缓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韩绛一行人刚走不久,卫渊就已启程前往‘长城岭’。 随着西夏与大周时常爆发战争,原本完好无损的长城,已经残破不堪,因矗立于山脉之间,故而被当地人称之为长城岭。 “卫帅没来之前,军中不少将领都说,应该要将那边的长城重新修筑,可是末将认为,这样做的代价太大了。” 坐在马背上的彭孙向前方的卫渊开口说道。 陈大牛点头道:“我虽然不懂,可也知道,修建长城需动大功,要是再被西夏军夺了回去,咱们就做了无用功了。” 卫渊别有深意的看了陈大牛一眼,心道:“这厮最近常挑灯夜读,言谈之间,倒是长进不少。” 随后,笑道:“修建长城是别想了,朝廷不会去动大工,但若是修建几座城寨还是可行的。” 彭孙眉宇间透露出几分失落情绪。 边将的战士都希望将长城修筑,如此,抵御西夏军可谓事半功倍。 这时,萧逾明前来,意欲说些什么。 彭孙主动拉开了距离。 见状,卫渊摆手道:“无妨,一起听。” 彭孙愣了愣神。 萧逾明将张巽的事情说出。 彭孙一直低着头,并未表态。 卫渊道:“彭将军,这个张巽的义父乃是大内副总管张茂则,我想请你写份札子呈递官家,将此事说说清楚,如何?” 彭孙什么都未询问,当即表态道:“末将明白,请卫帅放心。” 不久,千里加急的奏报送往汴京。 ―― 嘉佑六年,十月十二。 曹皇后于延福宫内设宴。 英国公夫人早早就来到了宫里,并未与张桂芬同行。 待她来时,午宴已即将开始。 刚入皇城,就见到了同样刚来不久的王安石夫人吴琼。 张桂芬主动上前打起招呼,“可是吴大娘子?” 吴琼转身,见到张桂芬,愕然道:“雁门郡夫人?” 二人相视一笑。 随后,她们便并肩同行, “吴大娘子怎么来得这么晚?” 吴琼道:“家里有些琐事,处理好之后才来,好在还没误了时辰。” “侯夫人怎么也来那么晚?” 张桂芬道:“不怕吴大娘子笑话,自我生了孩子,便是片刻不敢也不想与两个孩子分开。” 吴琼点头道:“这有何可笑话的?当初我生孩子时也是这般。” 不远处,有一些勋贵家眷与名门女子看到她们交谈极好,便是忍不住好奇起来。 平日里,勋贵与清流之间,从无往来,而这侯夫人与尚书府的大娘子倒是交谈甚欢,怎能不引人注意? “王尚书乃是太子少师,忠勇侯是太子少傅,坊间传闻,二人乃是未来国之辅臣。” “她们两位走到一起,有什么好议论的?” 随着一名妇人缓缓开口,众人才不看向她二人。 张桂芬第一次见到吴琼,是在壮哥儿与静姐儿的满月酒上。 当时,王安石是带着自己的夫人来的。 由于那日太忙了,张桂芬并未与吴琼过多交谈,但是对她却有极深的印象。 吴琼性子温婉,是正儿八经的江南女子。 张桂芬乃将门虎女,性子较直,按理说,二人就算不是势同水火,但也绝不会相谈甚欢。 可偏偏二人都对彼此保留一定的好感。 待来到延福宫那边,二人更是并排坐在一起,相互间有说有笑, “卫侯爷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吧?你可想他?” “不瞒姐姐说,妹妹这心里如何能不想?只是我家官人公务繁忙,我总不能拖他后腿才是。” “唉,咱们女儿家一向都是嫁夫从夫,也不瞒妹妹,我家官人也是如此,整日里除了忙于公务之外,极少顾家。” “.” 二人言谈间,有许多人来给张桂芬打起招呼,想要与她攀攀关系。 张家与卫家,将来就是勋贵中最为显赫的家族。 若是能与张桂芬交好,获得的利益难以想象。 “妹妹还真是受欢迎,这前来给打招呼的人,都是三五成群。”吴琼笑着说道。 张桂芬摇头叹道:“她们只是与姐姐你接触不深,若是知道姐姐的身份了,怕是也会向你打招呼。” 王安石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宰辅,谁不愿与宰辅夫人交好? 二人言谈间,经由张茂则通报,曹皇后缓缓来至此处。 一时间,诸多贵妇皆起身相迎作揖, “拜见皇后娘娘.” 曹皇后端坐在首位,看着人来得很齐,心中也是颇为高兴,摆手道: “都坐下吧,不必拘束。” 说着,看向坐在自己身前左侧首位的张夫人,问道: “桂芬那丫头来了没有?” 闻言,众人都是有些惊讶。 皇后娘娘竟是直接询问起张桂芬? 不等张夫人应声,张桂芬那边已经再次起身, “娘娘,桂芬在这儿。” 见状,曹皇后笑道:“听闻你生了一子一女,龙凤胎,吉利得很,改日带着两个孩子来宫里坐坐。” 她是皇后,可以说‘龙凤胎’,像张桂芬这种敏感的地位,对外说,只能是‘麟子与麟女’。 张桂芬作揖道:“谢娘娘厚爱,待孩子大些,桂芬一定带着两个孩子来见娘娘。” “好好好。”曹皇后点头笑道:“那本宫就等着。” “本宫今日请你们来,是觉着许久未见,想在一起热闹热闹,都别拘束,用膳吧。” 话音刚落,就有几十名宫女依次端来美味佳肴,放置于每位贵妇身前的桌子上。 如此其乐融融的一幕,却随着朱总管的到来戛然而止,使周遭气氛变得不再祥和。 只见朱总管来到曹皇后身前说了几句,站在曹皇后身侧的张茂则顿时脸色一变,连忙跪地叩首, “娘娘,冤枉啊,奴婢没有通敌,没有通敌啊!” 曹皇后深深皱起眉头,“他平日里都跟在本宫身后,何时能有机会与异族合谋?” 与此同时,诸多贵妇都因此事而小声议论起来, “张公公通敌了?” “不能吧?” “究竟怎么一回事?” “.” 张桂芬也正好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吴琼朝着她摇头,她也只好耐住好奇的心思继续看下去。 片刻后,朱总管不卑不亢道:“回娘娘,奴婢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要将张公公移交皇城司审讯,还望娘娘莫让奴婢难做啊!” 皇城司? 听到这三个字,曹皇后顿时勃然大怒,不等她说什么,张茂则便是不停地磕头道: “娘娘,您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要是去了皇城司,断无活路了啊!” 此时此刻,他如何能够不知,是皇城司都指挥使燕达与朱总管共同谋划所为? 怪不得燕达那般爽快的就给了张巽差事。 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 曹皇后沉声道:“说他通敌,到底如何通敌?好让本宫明白明白。” 朱总管直言道:“边将彭孙千里加急送来的札子,说是卫侯爷亲自谋划的贺兰山一带布防图被盗,经由边军将士调查,张公公的义子张巽将布防图倒卖给燕国。” “后来,彭将军将张巽抓住,经严加审查盘问,才得知,张巽入皇城司讨了份前往贺兰山为官家寻药引的差事,借由此事,接触边将,打听卫侯爷布防贺兰山的消息.” “如今,证据确凿,这布防图失窃一事,的确与张公公有关,官家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要将张巽关入皇城司待审。” 包括曹皇后在内,所有人都是震撼起来。 布防图也敢盗?也敢卖给异国?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当张桂芬得知,此事极有可能与自家官人有关时,更是低头保持沉默起来。 听朱总管说那么多,张茂则也能猜到,是卫渊在做局,否则,谁还能影响到边境? 就凭张巽那小子,能接触到贺兰山布防图? 想到这里,张茂则情急之下,竟是脱口而出道: “娘娘,是朱总管,是忠勇侯,他们要害奴婢啊娘娘!”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卫侯爷要害他” “.” 诸多贵妇都觉着,这是有好戏看了啊。 朱总管怒斥道:“大胆!你要说咱家害你,或许还有人信,卫侯爷是谁?他为何要害你?就你也配?” 曹皇后正色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茂则都要急哭了, “娘娘,请您相信奴婢,奴婢从未骗过您啊!” “若非卫侯布局,就凭张巽,如何能够接触到布防图啊!” “是卫侯,是卫侯!” 话音刚落。 张夫人看向张茂则的神情,隐隐透着几分杀意。 其余人纷纷都觉得,张茂则蠢到家了。 且先不说卫侯爷为何要害他,就算是有理由,这种事情能当面说吗? 卫侯爷是谁?武将之最啊!倘若此事真的牵扯到了卫侯爷,整个京城都要地龙翻身了! 就在张夫人刚要起身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自己的女儿张桂芬已经忍不住了,站在走道间,先是向曹皇后深深作揖,而后一脸肃穆道: “混账!我官人身居殿前司都指挥使,掌管国朝军国大事,为抵御敌国可谓殚精竭虑,又怎会只为害你而将布防图泄露出去?” “更何况,你乃是内侍,却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指责朝中大臣诸多不是,难道,你是想做赵高?高力士?陷害忠良?” “娘娘,今日若不给桂芬一个交代,还我官人一个清名,桂芬宁可一直跪在这里,直至跪死为止!” 说罢,张桂芬长跪不起。 第二百五十五章:指点顾廷烨 此时,延福宫大殿前。 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跪地不起的张桂芬。 心中对这位将门虎女都不由得钦佩了几分。 敢为了自家官人,当着曹皇后的面,说出那番话,是需要一定魄力的。 朱总管看向张茂则的目光,就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了。 如果对方一口咬定,是自己要害他,可能还有些许翻身的机会,再不济,有曹皇后在,不至于身死。 但千不该万不该,直接了当的将卫渊牵扯到。 即使是他的布局谋划,但是这种事情能说吗? 一旦说了,朝中勋贵武将们,能让张茂则活下去吗? 顿了顿。 曹皇后先是命身边的婢女狠狠抽了张茂则一巴掌,随后,看向张桂芬,开口道: “张家丫头,起身吧。” “卫侯爷乃是我朝大将军,是国之柱石,本宫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对其出言不逊!” 闻言,张桂芬并未起身,而是继续叩首,开口道: “这位公公身为内侍,却栽赃前殿大臣,娘娘仅是掌嘴责之,桂芬.桂芬心里委屈!” 话音刚落。 张夫人包括同属勋贵的那些人还未讲什么,却见王安石的妻子吴琼突然站起身来作揖道: “娘娘,无论是何因由,身为内侍,都不该公然议论前殿大臣,且先不说卫侯爷为何要害这位公公,害了他又有何好处。” “但是,卫侯爷毕竟是奉皇命巡边,若是不严加处置这位内臣,免不了会让功臣寒心。” 她为何站出来帮着张桂芬说话,没有几人知晓。 但是,就连她这个清流家眷都站出来说话了,勋贵家眷们很快达成统一战线,一致对外,陆续站起身来,开口道: “娘娘,如果随便一位内侍,都能栽赃陷害国之重臣,只怕再无人敢为国效忠尽力。” “娘娘,卫侯爷乃是国之柱石,没有理由会害这位有着通敌嫌疑的国之重臣。” “众所周知,卫侯爷战功卓越,辽夏两国无不忌惮,若是敌国与眼前这位公公有何谋划,要害卫侯,倒是也能解释的清楚。” “.” 她们为何要帮卫渊一家? 原因很简单,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任那张茂则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会殃及到卫渊地位分毫。 大周可以没个内侍,但不能没有卫侯爷。 既然这事牵扯到忠勇侯府了,本着勋贵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原则,帮衬一二,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有了诸多人发言,纵然是曹皇后,也不可能公然徇私。 而冷静下来的张茂则已经冒出一身冷汗,万念俱灰。 曹皇后缓缓闭上双眼,摆了摆手,道:“罢了,将他移交皇城司严加审讯。” 朱总管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二话不说,直接让侍卫将张茂则带了下去。 闹出这般一幕,曹皇后也没了兴致,遂让一众女眷自便,自个儿返回宫中休息。 如果张茂则不将卫渊的名号说出,其实是有救的。 毕竟,曹皇后与官家之间共渡风雨几十年,不可能连个人都保不住。 只是如今牵扯到卫渊,她也无能为力了。 卫渊乃是太子少师,是她与赵祯亲自内定的将来辅臣,卫渊与张茂则之间,并非是选择题,因为他不配。 皇后一走,张夫人等人自是不会留在此间,遂相继离去。 待吴琼走时,张桂芬特意叫住了她,表示感谢, “今日要多谢吴大娘子仗义执言了。” 吴琼笑道:“侯夫人言重。” 张桂芬道:“有机会一同去品茶赏花。” 吴琼道:“恭敬不如从命。” 她走后,张夫人来到张桂芬身侧,语重心长道: “方才我听人说,前不久,那内侍曾去过吏部尚书府,似是与王尚书产生了争执。” 张桂芬好奇道:“母亲言外之意是说,这吴琼帮我,也是在帮她自己?” 张夫人点了点头,“丫头,你记住,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帮我们。” 张桂芬深以为然。 她接触吴琼,何尝不是有着自己的目的呢? 宫宴结束后两日,张茂则的事情有了结果。 经过皇城司‘调查’,此人的确是有通敌嫌疑,按照国朝律法,秋后问斩。 而张茂则因愧对官家与皇后,自杀在皇城司大牢中。 宣政殿内。 因张茂则通敌一事,燕达已经写好了札子呈递给赵祯。 而后者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燕达认为,卫渊布局,经过皇城司的查漏补缺,已经算是天衣无缝。 至于朝中那些大臣们,比如韩章、文彦博这两位宰执,并未发表对此事的看法。 在他们看来,只是死了一个内侍而已。 像是他们这些士大夫,对有权柄的太监内侍,一向都是深恶痛绝。 尤其是张茂则竟敢‘栽赃’卫渊这位前殿大臣。 燕达离开皇宫时,是由朱总管的一位亲信相送。 那亲信说道:“朱总管说,想请您代为转达总管大人对卫侯的感激。” 燕达微微颔首,“你回去之后就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谁是‘臭皮匠’?不言而喻。 谁是诸葛亮?反正不是那个张茂则。 但针对此人的局,算是三人默契所为,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三人的合作,也算是于无声中达成。 或许,没有谁是那个诸葛亮,但谁要是挡了他们三个人的路,谁就是那个‘诸葛亮’。 ―― 嘉佑六年,十月底。 卫渊已经在长城岭徘徊数日,大抵是将这一带的布防情况都交代清楚了。 同时,关于张茂则的事情,也传到了他这里。 卫渊嘱咐萧逾明,“为了以防万一,将张巽移交皇城司的途中,就说他公然逃窜,被就地斩杀。” 张巽一旦活着到了京城,若是有人借此机会针对卫渊,只怕事情会变得麻烦起来。 让他死在路上,这件事情,也算是有个结尾了。 “已经安排下去了,请卫帅放心。” “经由皇城司的密探调查得知,李宁令哥与李谅祚都被关了禁闭,革除一切职务。” 听到这个消息后,卫渊并没有明显的神情波动,淡淡道: “李元昊这么做,也只是想要暂时稳住国内局势,不使二子相争的惨剧发生而已。” “听闻李元昊的身体出了问题?可有此事?” 萧逾明道:“大多都是坊间谣传,皇城司的人倒是调查过,如今过去这么久,夏主的身子骨到底如何,没人能说个准确。” 卫渊点了点头,“只要李元昊一死,李宁令哥与李谅祚之间必起战端。” “野利遇乞那个家伙没有称雄做主的野心,对他来说,偏居一隅,已经足够了。” “将来李宁令哥与李谅祚二人胜出之关键,就是野利遇乞。” 萧逾明道:“提起野利遇乞,末将倒是想起一事,此人如今正与吐蕃赞普接触,您看,是否要提防一二?” 卫渊笑道:“只是想给自己找条后路而已,不用管他。” “吐蕃诸教主不敢因为西夏而得罪我大周,他们也只是想在各国间尽可能周旋而已。” 顿了顿,卫渊将这几日画好的长城岭布防图交给彭孙,道: “待此间事了,我将要返回京城,本想带你回去,可思来想去,你还是留在这里,将边防巩固为好。” 彭孙接过布防图,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随后,深深作揖道: “请卫帅放心,您怎么说,末将就怎么做。” 卫渊深感满意。 有了彭孙与顾廷烨二人在延边,又有种家军相助,将来若是天下乱起,这些都将成为自己的资本。 但他更希望,最好没有那个大乱的将来。 “彭将军,本帅对你很器重,将来定会委你以重任。” “本帅希望,你能够在延边做出一番功绩,不远的将来,本帅会想方设法将你调到京城。” “待本帅回京之后,会奏请官家,将贺兰山一带的防御诸事交给。” 卫渊虽然没有明确的说出要给彭孙升官的事情,但也确实给他加了担子。 只要按照他的构想,将贺兰山一带防御工事兴起,自然也就有了功绩。 “末将多谢卫帅栽培!” 彭孙认为,人想要发达,需要遇到自己的贵人。 而他的贵人,就是卫渊。 又过一日,在卫渊即将离开长城岭,前往此行最后一站‘十里井’时,远在渭州的顾廷烨已经赶来。 卫渊亲自在大帐内召见了他, “在种将军与康国公相继离开之后,你才选择前来,而且并未兴师动众,很聪明。” 任谁都清楚,顾廷烨是卫渊的人,所以,他来求见卫渊,最好是低调再低调。 顾廷烨抱拳道:“卑职早就想来见卫帅,但是一直没有得到卫帅的意见,卑职不敢妄动。” “听闻卫帅离开保安等诸寨时,卑职才敢赶来此处求见卫帅。” 闻言,卫渊摆手道:“咱们两家,无需这般见外。” “选择让你从军,而并非是科考,使你十年寒窗之功付之东流,你可怨我?” 顾廷烨连忙道:“卫帅对卑职大恩大德,卑职此生难忘,怎会对卫帅生怨?” 说到底,他们宁远侯府,就是靠军功发家的。 结果顾廷烨这厮却要参加科举,明显是有些舍本逐末了。 卫渊曾分析过,应该是顾廷烨与顾偃开之间父子关系不算和睦,顾廷烨不愿借着父亲的名头混迹于军中。 可顾家不能失去军方的助力,顾家必须要有人在军方扎根。 否则,所谓侯府,终归到底,不过是无根浮萍罢了。 因此,顾廷烨直到现在才明白,卫渊让他来参军的意义,他心中怎能不生感激? “一州团练使,虽然官阶不大,可好歹能够直接参与军中之事,假以时日,你超越你的父亲,也不是没可能。” 说到这里,卫渊特意将帐内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单独留下顾廷烨,对其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参军入伍有参军入伍的好处,但也有坏处,当武将手握权柄,位高权重,必为人主忌。” “如今时局远远算不得太平,本帅将你留在延边,是有本帅的深意。” “为国谋事,也要为己谋事,懂否?” 顾廷烨道:“请卫帅放心。” 卫渊笑道:“此间只有你我,不必以卫帅相称。” 在军中磨砺了一段时日,又参与了几场小型战役,顾廷烨这厮倒是变得愈发稳重了不少。 果然,不愧是‘知否’里的男主,无论身处何等环境,总能快速适应。 这时,顾廷烨也笑了笑,喊了声‘卫大哥。’ 卫渊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别给你的父亲丢人。” “也不要觉得,你参了军,就要一辈子活在你父亲的阴影下。” “江山代有人才出,今后之天下,当是吾辈搅动风云时。” 顾廷烨跟着卫渊去了十里井。 此前,卫渊所写之练兵法,他不是没看过,也学到过一些东西。 但是只有真正参军入伍,训练士卒之后,他才真正明白,卫渊所写之练兵法其意义之重大。 因此,好不容易有了个跟在卫渊身边学习的机会,他自是不愿错过。 此刻,十里井地域内,卫渊已将对于此地的布防勾画清楚。 顾廷烨看了,不由得感到困惑道: “卫帅,卑职有一事不明,您在贺兰山与长城岭一带的布防堪称天衣无缝,为何到了十里井,却只是简单做些部署?” “甚至只在此地安排五百名将士?如果西夏从龙州起兵来犯,十里井一带岂不很容易就会被西夏夺了去?” 卫渊笑道:“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可见,跟随杨怀仁打了几场战役,是有长进的。” “十里井不同于贺兰山与长城岭有山脉作为天然屏障,此地一望无际,都为平原,而且方圆十里之内,地形四通八达。” “宛若一个‘井’字型,纵然是在此地驻军再多,也无济于事,毕竟,西夏骑兵不容小觑,他们最擅长就是在这种平原作战。” “因此,本帅只是将此地域作为一个缓冲地带,留下五百人,也是想给西夏军营造一个假象,如若将来战起,他们会以为十里井并无多少驻军,而首攻此地。” 听到这里,顾廷烨恍然大悟, “卫帅的意思是说,一旦西夏来犯,定会攻打十里井,于此地驻军五百,并非是要起到防御夏军的效果,而是监视。” “只要十里井有任何风吹草动,贺兰山、长城岭一带的驻军就会瞬间知晓并及时做出应对?” 第二百五十六章:十六字真诀,小迷弟苏轼 听到顾廷烨的解释,卫渊下意识有些恍惚,思绪似乎来到了多年之前。 那还是在代州,自己大伤初愈,顾偃开将顾家枪传授自己。 当看到一些较为惊奇的招式时,自己也会像顾廷烨一样,说出自己的理解, “当殊死搏杀之际,出手往往出乎意料更易取胜” 如今,区别只在于,他想要指点顾廷烨的并非是兵法还是武艺。 一将横扫千军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一场战役的冲突,也并非是靠一将、一帅就可取胜。 是天时地利人和,是整体国家的实力,更是为帅者对于用兵之道的研究。 “廷烨,可教也,假以时日,必为一代名将。” 卫渊对顾廷烨的评价很高。 自今日后,他对于贺兰山一带的布防算是暂告一段落,接下来,就看彭孙等人该如何做了。 将要离开十里井时,卫渊提出的一个要求,引来众人反对, “既已来到此处,若是不去龙州城外走上一遭,岂不可惜?” 龙州乃是西夏重镇。 自杨怀仁与种谔在西夏大闹一场后,李元昊对于西夏边境的布防也重新做出调整。 首先是在洪州、龙州、韦州等地域大量驻军,随后又欲在边境一带组建六大军司。 可见,将来西夏布防的重点,就要放在大周身上了。 将来战事再起,大概率,西夏会从龙州与洪州等地出兵进攻十里井。 而大周若是主动出击的话,首先要拿下的地方就是龙州。 十里井距离龙州仅有五十余里。 按照彭孙等人的想法,卫渊亲来十里井已经是涉险了,怎会让他接近龙州?于是纷纷反对。 但卫渊打定主意的事情,还没有人能够劝阻。 于是乎,卫渊、萧逾明、陈大牛、顾廷烨、彭孙五人,各自骑乘一匹快马,跨越数十里平原,直至来到一座山丘上方才驻足。 此时,他们距离龙州城仅有四五百步左右。 “自上次战役结束后,龙州一带,便无西夏军踪迹,只是据探子来报,龙州各地,都在积极部署营寨、烽火台等。” 彭孙缓缓开口。 说实话,就凭五人,五匹马,就敢来到此处,的确需要一定的魄力。 他们跟随着卫渊,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惊惧之意。 只是陈大牛一直巡视着四周,就担心有些西夏兵突然冒出来,会殃及到卫渊的性命。 “若是让你们来攻打龙州城,你们会怎么打?” 卫渊问起。 四位将士先是陷入沉思,而后陆续应声道: “坚壁清野,使龙州城成为一座孤城,至多围困半年,龙州士气必堕,届时攻城,事半功倍。” “制造大量攻城器械,以绝对兵力优势强攻,挖掘地道、投毒,总之无所不用其极。” “以扰敌之术辅之,使敌军不得片刻安宁,再去强攻?” “.” 卫渊摇了摇头,道:“让你们随本帅来此,其实就是要告诉你们一个道理,你等务必牢记于心。” “但凡用兵,每至一处,主将需亲自勘查地形,这龙州城背靠长城,多山岭,依湖而建。” “若攻此城,需多方布局,长城、决堤、强攻城镇,缺一不可。” 经由他那么一说,众人思绪逐渐打开。 如果根据地形作战的话,确实会多出一些可操作的空间。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卫渊若无张辅的教导再加上又亲身经历两次国战,只怕,论用兵之道,他还不如顾廷烨等人。 所谓练兵法,也只是因为他有着穿越者的身份,了解一些历史概括。 就是因为用兵天赋的不行,他比任何人都要重视细节,甚至是仔细到每一寸土地的程度。 嘉佑六年,十一月初旬,卫渊准备返回汴京复命。 临走之前,卫渊在延州召开‘对西夏攻防大会’,几乎是将陕西边将都召集了过来。 会议重点主要有两条。 第一,贺兰山一带防御工事建设。 第二,全面落实《对西夏攻防总略》要点。 并且,卫渊还特别指出, “我军此前都是以防守为主,是因为缺乏战马,很难做到且战且退且进。” “但一味防守,最终只能落得个故步自封的下场,我们即使没有战马,也可以根据地形层层阻击与骚扰西夏军。” “比如他们的骑兵,擅长在平原作战,而我军就可换个思路,在袭扰西夏之后,躲藏于深山沟壑中安营扎寨,以地势将敌军骑兵优势瓦解。” “所谓袭扰敌军,也是指游动作战,从暗处打击敌军,或东或西,让敌军摸不着我军行动轨迹。” “.” “总之一句话,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诸位可明白?” 他足足用了一日的时间,将某项战术的要点传授给了诸将。 包括种谔兄弟在内,许多将领瞬间都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意思, “此前西夏军不断袭扰我大周,不就是用这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法子吗?” “他们有骑兵优势,但我等也有地形优势,打一战就藏身于深山老林当中,他们要是敢来,战马也就失去了作用。”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让他们不得安生,从一点出发,全面开花,彻底转守为攻,卫帅这十六字说得当真是极好!” “如此,我军可立于不败之地啊!” “.” 卫渊听到众人议论,遂莞尔笑道: “关于本帅所言之十六字,希望诸位将军能够认真揣摩,以本帅看,不如就从今年开始,从局部开始,转守为攻。” “倘若西夏军还敢出关侵略我大周,那便以牙还牙。” 这时,彭孙起身作揖询问, “以前,我等面对西夏军依仗骑兵优势不停对我大周疆域进行骚扰与掠夺,也做出过一些分析,但始终没有卫帅今日总结的这般精彩。” “不知该如何称呼这项战术?好让此战术可名流千古。” 卫渊认真地想了想,片刻后,他笑道: “秦汉年间,有游击将军之职务,其职责就在于率领轻骑袭扰敌军。” “此战术,可称之为游击战法。” 游击战法? 话音刚落,众人无不点头称赞道: “好一个游击战术,如此,寇可往,吾亦可往!” “卫帅果真精通兵法,令我等钦佩至极!” “.” 嘉佑六年,十一月三日,为时两日的大会结束。 第一日,卫渊讲了贺兰山一带布防的重要性。 第二日,卫渊讲了游击战术的精髓,使得诸多边将受益匪浅。 此会议,史称‘第一次议边大会’,确定了在朝廷领导下的对敌国初步战略方针。 会议结束后,卫渊又与种谔、彭孙等人聊了一夜,言谈内容涉及到了全面军制改革。 “如今边军战力较为分散,光是有番号的边军就不下十余部,难以在作战时统一调遣。” “待本帅回京之后,会向官家上札子,将三十万边军更改为三军,每军十万人,以便调遣。” “此外,为激励众将士奋勇杀敌,本帅认为,可在军中设立官司会,要对将士奖罚分明.” “.” 将边军统一编制,划分为三军,只是卫渊的一个初步构思。 如今,西夏那边创立了六大军司戍边,就是在学大周的各军驻扎边疆。 此举,有一个明显的好处,那就是,没有一个将领可以彻底掌握兵权,能够保证边境不出内乱。 可束缚也很明显,那就是,无法主动出击,更多时候,只能处于各自为战,被动防守的尴尬境地。 卫渊有心要改变这一状况,势必会触及到皇家的底线。 因此,他也只是将这个想法暂且告知种谔他们,如果一旦有机会,定会这样去做。 “改制边军,固然是好事,可官家能答应吗?”种谔询问。 卫渊道:“有些事情不去做,永远都不知道结果。” 顿了顿,他又道:“游击战术的秘密是守不住的,我希望,在有了一定机会,可以让咱们的官兵‘上山’,深入敌后,为将来收复西夏疆域做铺垫。” 收复西夏? 听到这四个字,种谔瞬间眼前一亮,“真有那一天?” 卫渊点头道:“会有的,只是需要一段时日的经略,可能是三年五载,也可能是十年八年,总之,会有的。” 这一刻,种谔等人突然很庆幸,庆幸大周有卫渊那么一位将帅,可以对于现在、未来的局势有个清晰地判断,更重要的是,能够代表武将,在朝中有着一定的话语权。 否则,若无卫渊,再多几个像是韩章、文彦博那样的士大夫,没了锐利进取之心,终有一日,会自食恶果。 翌日。 卫渊便打算离开延州,启程时,他对种谔再三叮嘱, “延边转守为攻的策略乃是国策,绝不容有失,望诸君奋力。” 种谔道:“在卫帅未讲解游击战术之前,末将对于这转守为攻的策略尚且有些打怵,认为定难行之,仅是敌军那来无影去无踪的骑兵,末将就难以解决。” “但现在,有了卫帅的法子,若末将还不足以成事,那责任全在末将。” “请卫帅静待佳音!” ―― 卫渊离开延州时,经由侍卫通报,说是凤翔府通判苏轼求见。 对于这位名流千古的大词人,卫渊也早就有相见之意,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而且,苏家乃是望族,从不与勋贵接近。 卫渊对于苏轼的情感,也只能寄托于那些诗词当中。 说苏轼乃是这个世界最为耀眼的明星之一,丝毫不过分。 别说他一个穿越者了,哪怕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提到苏轼二字,也会两眼放光,心向往之。 出于好奇,卫渊见了苏轼。 对方身材挺立修长,在延边待了半年有余,皮肤早已晒的黝黑,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位名动天下的大词人。 二人见面后,卫渊刚要脱口而出,“久闻苏” 然而,还不等他说下去,就见苏轼的眼神里似乎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卫帅,下官终于见到您了!” 卫渊能够瞧到他脸上的激动之意,下意识感到诧异。 怎么感觉,不像是自己见到了偶像,而是苏轼见到了偶像? “苏先生” 卫渊又欲说出一些时,耳旁再次传来苏轼的声音, “在您面前,下官岂配‘先生’二字?” “卫帅,您可不知,下官为了能见到您,特意在延州待了数日.” “皇天不负苦心人啊!” 闻言,卫渊微微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苏轼。 有这么夸张? “你为何要见我?” 卫渊好奇道。 苏轼道:“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卫帅乃是秀才出身,身为儒将,却有万夫不当之勇,戍卫国朝,使得辽夏深深忌惮,佑我子民无数!” “像您这样的人物,下官早就想见了,只是下官自入仕途以来,历经起落数次,始终未能与您见上一面,实为憾事。” “如今,总算是有个弥补遗憾的机会了。” 他这边刚说完,跟随着他的书童也忽然开口道: “我家大人得知侯爷您来到延边后,激动地一夜都未睡着,原本想为您做一首诗词,可是我家大人绞尽脑汁,都觉得所写诗词配不上您。” 这一刻,卫渊彻底好奇了。 苏轼给自己写诗?那可真是名流千古的好机会。 只是,我的魅力有那么大? 竟然连苏轼都给迷住了? “卫侯爷,只怪下官才疏学浅,有朝一日,下官必能写出一首配得上您的诗词。” “卫侯爷,下官.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卫侯您能应允。” 直到现在,苏轼说话,还透着一种激动不已的感觉。 真就像是见到了自己偶像,还与偶像亲密接触的那种快感,四肢都在隐隐发颤。 卫渊好奇道:“请求?说来听听。” 苏轼合不拢嘴的笑道:“不怕卫侯您笑话,下官于吃食一道颇有研究,也烧得一手好菜。” “下官想亲自下厨,烧几道菜肴,与卫帅小酌两杯,不知卫帅能否答应?” 卫渊愕然。 怎么感觉,搞反了呢? 不该是自己成为苏轼的小迷弟吗? 第二百五十七章:改造苏轼计划,归心似箭 苏轼何时成为卫渊小迷弟的? 大概是听说卫渊阵斩七将的时候。 那时,大周境内,很多的文人墨客都在传颂这段故事。 说卫渊是‘霍去病’、‘卫青’、‘关羽’,说他威震天下。 再后来,听说卫渊当街杀了一名辽使,又听说他在皇宫当中击败了辽夏两国使者. 以及卫渊杀倭等等事迹. 当听得多了,苏轼就想见一见这位,犹如东升旭日的卫渊,见见这个被全民推崇至极的无敌大将军。 更是这个时代,最为耀眼璀璨的星辰,没有之一。 此刻总算是如愿。 对于苏轼的好意,卫渊直接拒绝了,导致前者内心极其失落。 他刚研究出一种鲜美肉质的做法,非常可口,打算让卫渊品尝,可惜没这个机会了。 主要是,卫渊不敢让他做。 堂堂一位进士出身的读书人,在文坛又有着不小的地位,让这么一个人物给自己做饭,只怕传出去要让全天下的读书人给喷死了。 而且,一旦官家得知此事,只怕也不太妥当。 于是,卫渊只让随行的伙夫做了些简单吃食,与苏轼小酌了两杯。 饮酒期间,苏轼恭敬询问道: “卫侯爷,不知您能否详细的向下官说说您的经历?下官想为您写部话本立传,不知卫侯爷您可愿答应?” 著书立传? 听到苏轼的要求,卫渊直接摇头拒绝。 苏轼不解,询问道:“卫帅为何不肯?您威震天下的事迹,该让后世人知晓才是。” “尽管翰林院等诸司也会记载当朝官吏言行事迹,可一时半刻,无法广为流传,被更多人知晓。” “下官为您立传,也只是想让更多的后世人知道您的功绩。” 卫渊本想说,苏轼这样的做法,只会让自己犹如被放在火炉上烤一样。 他现在最不缺也最不能要的就是名望了。 但一旦说出这种事情,他担心苏轼会变得不纯粹。 至今为止,苏轼仍是那个不晓得什么是阴谋诡计与朝堂政治斗争的热血青年。 苏轼最大的成就,或者说,在文化上的最大成就,就该是那些诗词歌赋。 因为,这片土地上经过数千年的沉淀,也就出现过像他这样的两个人物,一个是他自己,另外一个,就是李白。 如果一个人沉浸在世俗,是会失了在诗词歌赋上的灵性。 所以,卫渊用了另外一种方式,告知苏轼, “你认为,自我发迹以来,无论是阵斩七将亦或雁门大捷,都是我个人之功?” 苏轼下意识一愣,脱口道:“不然呢?” 卫渊道:“在你眼中,我武力无双,有万夫莫当之勇,但如若真的在战场上,我身陷重围,你觉得,我能杀多少人?” 苏轼微微皱起眉头,“下官虽然跟着凤翔刺史去戍卫渭州,但并未亲自登门指挥守城之战,下官猜不到,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没想过,但是我却想过。”卫渊正色道:“就算是在我全盛姿态,面对一千人围攻,至多只能杀四五十人,就会力竭身亡。” “如若敌军用弓弩射之,我可能当场就会被射成刺猬,更不用说杀敌了。” 苏轼认真地想了想,并未反驳。 卫渊继续道:“个人勇武终是有限,凭借个人勇武,也很难左右一场局部战役的胜利。” “无论我阵斩七将亦或雁门大捷,都不是我一人之功,而是成千上万的边军将士站在我的身后,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时今日的卫渊。” 说到这里,他忽然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继续道: “世人说我知兵,精通练兵之道,用兵之术,所指挥战役无一败绩,这不是我的能耐,是跟随我出征杀敌的将士之功,是为了粮饷筹措而殚精竭虑的户部,是调集各方军队统一配制的兵部。” “是不断造出军器的工部与军器监,是奔波在最前方,不计伤亡代价的皇城司密探,是数万万大周子民的鼎力相助,是他们,我才能打胜仗。” “不然,就凭我个人,焉能有此造化?” 卫渊看到苏轼的脸色已经渐渐沉默下来,索性趁热打铁,继续道: “苏先生,你有大才,你的诗词文章说是冠绝当今也不为过。” “你写得每一首诗词,都被中原、江南广为传唱,是当之无愧的大才子。” “你说要为我著书立传,写诗词歌赋,我很荣幸,但我认为,应该要放眼看天下。” “你的声音,不该出现在权贵身上,你的文章,也不该只写那些大人物。” “苏先生,去看看吧,看看西北草原的塞外风光,看看我边军将士是如何戍边。” “再去北方的长城,看看那里的将士是如何风餐露宿,看看什么叫做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卫渊言止于此。 苏轼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深呼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卫渊的背影郑重作揖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苏轼的词,不该只写盛世,只写明月,只写风情,只写权贵.” “塞外鹤唳风声,弓马骑射,应当要如此!” “卫侯,下官受教了!” 卫渊转过身来,将他搀扶起来,语重心长道: “本帅希望,世人通过你的诗词歌赋,可以更多地了解到戍边将士的寒苦,让更多的人都明白,今日太平来之不易。” “本帅更希望,让后世人通过你的文字,了解到有周一代,边军将士的风采。” 苏轼坚定地点头道:“下官,明白了。” 这一刻,他眼前的道路,似乎变得平坦了起来。 他似乎知道,自己该要什么了。 此前,他成为进士时,一心只想着做官,要一展生平所学,都是后来才慢慢发现,他根本就不是做官的料。 自从被贬到陕西路之后,苏轼就常扪心自问,将来的路,该怎么走? 继续当官? 可以自己的性格,去了京城,迟早也会被贬到外地。 至于写什么诗词歌赋,不过是闲暇时刻的无聊之作罢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才是读书人要该追求的东西。 但如今,听到卫渊的长篇大论后,苏轼突然豁然开朗了。 与其执着于做官,倒不如随遇而安,用自己的文采,记录下当世这个非同一般的盛世。 旁人记载盛世,是说商贸之繁荣,百姓之富庶,歌姬之艳丽。 此前的自己,也是如此。 但从今日起,写一些不一样的诗词文章,写一些旁人没有写到的,盛世之下的边塞。 写一写,那些为了稳固盛世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国之英雄。 想到这里,苏轼忽然感觉,胸中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现在恨不得就跑去贺兰山,去雁门关。 “苏先生,请记住,这个世上,没有个人英雄,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就是这个道理。” “真正的英雄,是天下人,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卫渊也只是将自己的一些见解说出。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番话,对苏轼究竟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如果说,苏轼是豪放派词人,那么自今日过后,他就是‘奔放派’了。 前世历史上,有宋一代,写边塞诗词的人物极少,因此,才使得某些边塞诗词名声大噪。 倘若边塞诗词百家齐放的话,何至于只让一两首诗词脱颖而出? 卫渊让苏轼多写一些边军将士的风采,其实是有着自己的私心。 当今天下,因为一些士大夫的原因,导致底层百姓们,都觉得当兵低人一等,读书就是高人一等。 一个国家,只有文化而无军事,是远远称不上文明二字的。 既有文化又有军事力量,才可以称作‘文明’。 卫渊希望,会有越来越多的读书人了解戍边将士的辛酸,知道是谁在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 如此,十年、百年之后,崇文抑武之风气必然会得到改善。 ―― 半个时辰后,苏轼不再打扰卫渊赶路,二人相互告辞。 几名凤翔府的差吏问苏轼, “通判大人,咱们现在要去何处?” 苏轼看向西北方向,目光似乎落在了千里之外的贺兰山上, “带你们去爬山。” 爬山? 就在这时,苏轼忽然想到,方才卫渊说的一句词,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卫帅对诗词一道的研究不输于我,真是文武双全,令人叹服。” “也不知卫帅那里可有完整的词,改日再见到他,定要问一问。” 傍晚,苏轼一行人在一处空地上安营扎寨。 他坐在篝火前,准备好文房四宝,望着夜空那轮皎洁的明月,不知在思虑什么。 忽的,众人只见他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边军集》三个字。 又在边军集三个大字下方写了‘卫渊传’三字,后来又觉得直呼卫渊名讳不妥,又被他改成‘卫公传’。 坐在苏轼身后侧的书童见了,疑惑道:“卫帅不是说了,他不希望先生将他写在话本里,先生您怎么还写?” 苏轼笑道:“卫帅说,所有大人物的成就,都建立在小人物的兴衰上。” “在很多年之前,卫帅也是一个小人物。” 书童好奇道:“他是怎么一步步成为大人物的?” 苏轼笑了笑,“想知道?” 书童点了点头。 苏轼并未着急落笔,而是头枕地,脸朝天,翘着二郎腿,一手握笔,在手指间转来转去,一手垫在后脑勺上,喃喃道: “这还要从武襄公去世,卫侯爷弃笔从戎时开始说起。” “武襄公又是谁?”书童年龄还小,对于武将人物,多有不解。 苏轼道:“武襄公啊,他是韩相公年轻时代的传奇人物。” 书童恍然大悟,“跟现在的卫侯爷一样?” 苏轼点了点头,“卫帅是我们这一代人里的传奇人物,此后百年乃至千年,或许都不会出现像他这样的人物了。” 不管一些士大夫承不承认,就凭卫渊现在展现出来的军事才能来说,只要他还身居高位一日,还在中枢一日,就能保大周太平盛世一日。 自苏轼走了以后,卫渊便一路向东,沿着返回汴京的道路前行。 当日深夜,他与满甲营的将士们在晋州黄河一带落脚。 人虽然还未到汴京,但卫渊已经开始着手写‘改制延边军事札子’了,这份札子是想给赵祯提前打个预防针。 王安石在改革吏制,他这边也不想闲着。 等到若干年以后,王安石因改革吏制之功,使得后起之秀都成了他的门生故吏。 卫渊岂能落得好? 大帐里,萧逾明一直站在卫渊身后,看着他写那份札子,将札子写完之后,已经过去足足两个时辰了。 萧逾明问道:“卫帅是否还要用夜食?” 卫渊摇了摇头,将写好的札子递给萧逾明,道:“八百里加急送到汴京。” “诺。”萧逾明恭敬地接过札子之后,问道: “官家能同意咱们改制吗?” 卫渊叹了口气,“官家若是想让延边长治久安,别无他法,唯有改制。” “若是官家担心边将做大,那这转守为攻的总略方针也就成了儿戏。” 萧逾明道:“凭借卫帅传授给诸多边将的十六字要诀也不行?” 卫渊正色道:“这天底下没有百战百胜的战术,若仅能凭借这区区十六字就可无敌天下,还需招兵练兵作甚?” “再说,那十六字,最多只能做到袭扰敌军,将来想要打大规模的歼灭战,必须要将固有军制更改。” 萧逾明不在多言,抱拳退下。 待其走后,卫渊喃喃道: “种谔与其说是我的人,倒不如说,我与他之间更像是一种合作。” “彭孙这个人可以重用,有他在延边,贺兰山一带,就是我说了算。” “接下来,就看顾廷烨这厮能否在延边立足了,最好将渭州的兵也带成想种家军那样。” “至于这个康国公,倒是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要说延边一行,最让卫渊看不懂的人,就是康国公了。 “如果苏轼能写出几首边塞诗,或可让百姓深知边将之苦,这对于边军将士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离家这么久,也不知壮哥儿与静姐儿这两个孩子如何了.” 此刻,卫渊归心似箭。 第二百五十八章:议政,定国策 萧逾明差人将卫渊所写的札子加急送到京城时,卫渊内心的忧虑并未得到缓解。 相反,更觉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处施为。 嘉佑六年,十一月底,卫渊返回京城。 此刻,张桂芬早已收到消息,卫渊于今日要返回京城,所以早早地就将卫恕意等人请来,打算好好热闹一番。 整座侯府也瞬间像是焕然一新般,不仅张灯结彩,甚至还铺上了红毯,只为图个喜庆。 然而,等卫恕意、如意她们来了以后,直至晌午,却也不见卫渊踪迹。 张桂芬只好差人去打听,才得知,卫渊刚到京城,正打算归家时,就被皇帝叫了过去,说是要议事。 无奈之下,张桂芬等人只好继续等待。 在卫渊离开的这些时日里,除了两相之争带来的影响之外,京城之中倒是无大事发生。 只不过,卫恕意接连染上两次风寒,身子骨有些虚弱,至今为止,仍是没有好利索,不时还会咳嗽几声。 侯府正堂里。 张桂芬见她面色有些难看,忍不住开口道:“大姐,要不您先去休息会儿?” 卫恕意点了点头,“也好,官家唤小弟去议事,只怕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你们也不用在这里等着,各自去忙,待晚些时候再回来。” 说罢,又咳嗽了几声。 见状,张桂芬问道:“要不要请御医来为大姐诊治一番?” 卫恕意摇头道:“不过是风寒未彻底好,怎能劳烦御医来此?” 像是忠勇侯府这样的勋贵家族,家中一旦有人生病,是可以请御医前来诊治的。 明兰道:“前不久,倒是请了城中一位医师来为我娘亲诊治,那医师说,我娘亲生木哥儿时伤了元气,加之未曾好好修养,身子远弱于常人,只能慢慢来养。” 卫恕意瞪了明兰一眼,又看向张桂芬,“这事就莫要告诉我小弟了。” 她生木哥儿时,远没有张桂芬产二胎这般顺利,说是距离生死只差一线也不过分。 要不是卫渊准备的比较充足,只怕即使没有林噙霜的从中作梗,卫恕意也很难挺过那一关。 只是就连卫渊也没意识到,卫恕意生产之后,盛家就去往京城了,卫恕意虽然留在扬州一段时日,可毕竟是心思不定,不得静养,因此落下了病根。 因此,卫恕意担心卫渊知道此事后,可能有怪罪盛家的念头。 虽说盛待她一般,或者说盛待谁都是如此。 但明兰与木哥儿都毕竟姓盛而不是卫。 卫恕意担心,要是因为自己,使得盛、卫两家势同水火,将来待木哥儿长大了,只怕木哥儿也会比较难做。 不得不说,大姐卫恕意还是像从前一样,总是善于先为别人思考,再去考虑自身处境。 “府里还有些上等的人参、鹿茸,待大姐走时带上一些。” “明兰,这几日,你在家务必照顾好你的娘亲。” 张桂芬对这位大姐很是敬重。 因为她们卫氏三姐弟里,只有端庄贤淑的卫恕意说话,卫渊会去听。 像平时,卫如意说话,卫渊都是爱答不理,毕竟这姐弟俩自幼就斗,但自幼都对大姐心生敬畏。 倘若卫恕意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张桂芬简直都不敢想象,届时,卫渊会是怎样的一个心态。 ―― 话说待卫渊刚回到京城,正准备回家看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宫里就来人将他截下。 说是韩相、文相、张辅三人已经齐聚宣政殿。 官家也让他去,四人共议国策。 如今,整个大周朝廷,除了官家之外,就属这三人身份最为显赫。 来到宣政殿以后,照例,卫渊坐在一旁,先听三人之间的讨论, “改制三十万边军是大事,稍有不慎,万一引起哗变,该如何是好?” “韩相多虑,只不过是为了整合边军,更利于指挥而已。” “军队编制改革尚是小事,这卫侯爷说,不仅要改编制,还要裁军,让一部分上了年纪的将士返乡务农;” “还要在地方上招募青壮年,还要以年限制,凡招募士兵,只可在军中待十五年左右,十五年之后,由各地方指挥军事司统一安排返乡务农;” “还有,要让各州县最高军事长官、诸指挥使,以三年为一任期,任期满时,由吏部、兵部、殿前司、枢密院共同审核,调任他州或者升任.” “虽然在极大程度上可以避免地方官吏做大、贪污等行为,只怕也不利于调兵遣将与敌作战吧?” “.” 最后一番话乃是文相所言。 言外之意是,卫渊的想法与构思都很好,只怕施展起来,会事与愿违。 其实说实话,如果不是担心赵祯会不同意军改,卫渊压根就不会将地方长官三年一任这个念头提出。 或者是让各大禁军指挥使对调。 因为这样在一定程度而言,可能会影响卫渊的布局。 比如,种谔表示要依附卫渊,种谔实力来源于驻扎在延州一带的‘种家军’。 那么一旦让各大地方长官、军指挥使对调,这就变相的削减了种谔的权力,种谔一旦受到影响,卫渊在延边的谋划自然也会受到冲击。 只是不这样做,赵祯又不放心放权给地方长官与边将。 如今,吏部的意思,卫渊无法左右。 但是,兵部他能说上话,殿前司是归自己统辖,枢密院那边刚上任的枢密副使吴奎只要不搞乱子,这所谓的三年一任期一事,倒是可以搞。 在大周,地方官吏贪污受贿情况层出不穷,有一个极大原因,就是某些地方官吏自知,终此一生,都难以升迁。 要在这个地方为官做到死了。 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总会有些朋友,这些就是实力。 或被朋友所影响,或是想为自己谋点所求,渐渐有些地方官吏,就干脆做起了土皇帝。 卫渊提出的这个法子,也让韩、文二人眼前一亮,若是以延边为试点,真能推行下去,何止冗兵的问题可以解决?只怕就连冗官的繁杂,也能得到些缓解。 赵祯坐在龙椅之上,听着众人议论半晌,最终,故作咳嗽两声,缓缓开口道: “卫卿已经来了,让卫卿来说两句吧。” 话音刚落,众人才见,大殿一扇屏风外,有道人影正在端坐着。 那人影自然是卫渊。 听到赵祯的声音后,卫渊在朱总管的示意下,将椅子搬到三人跟前,端坐身姿,正色道: “三位相公,延边一行,下官感受良多。” “当初韩相与范文正公修建的几座军寨,如今已如城镇一般,戍卫一方安宁。” “只是二位当初提出,让边军将士在城寨安家,使寨中军民多妇幼老人,战力堪忧。” “让军民在城寨中落户,固然是个好法子,但却并非长久之策,我所提出,以十年或十五年为制,让将士到期退伍返乡,由朝廷统一安排地方职务劳作,就可避免寨中多老幼之情势。” “还有那地方长官三年为一周期,下官只是不想让边军出个安禄山之辈,也是想让延边长治久安。” “至于韩相与文相的想法,下官倒是能猜到一些,此策略可以推行,但就怕后果未知,若是陕西路一带功成,则可顺利推行全国,不知下官的猜测可准?” 听到卫渊一番长篇大论,就连韩相与文相二人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以十年到十五年为参军退伍期限.朝廷培养出一个兵不容易,闲时劳作务农,战时披甲执刃,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啊!” “三年为一期限为政一方,十年都不见得能出成效,三年一期,有几个地方官吏能做出政绩?若无政绩,将来吏部审核,又该选何人到朝廷里来效力?” 虽然很欣赏卫渊的法子,但是一些问题若得不到解决,他们宁可将这个法子暂时给放置。 卫渊继续道:“招募十八到二十岁将领,三十五到四十岁左右时退役,这段期间,是一个男人最年富力强之时,也是最热血激荡之时,上阵杀敌,犹如砍瓜切菜。” 这时,张辅突然开口道:“我大周百姓,将最年富力强之时都交给了朝廷,结果到了期限,你便让他们退役离开军中,他们心中岂能如愿?都是抛头颅洒热血为国效力的,事情不能做这么绝。” 卫渊笑道:“老师勿恼,学生方才不是说了,要由各地方军政长官统一安排退役兵员,给予厚待。” “再则,他们长年累月的在军中训练,体力在鼎盛时期远胜常人,可到暮年,定会急剧下滑。” “老师为将多年,见过多少能够一直待在军中,安然无恙终老的将士?” “他们已经为国效力十余年了,何须再让他们去卖命?该让他们有个颐养天年的机会。” 张辅等人相继陷入沉默。 卫渊又道:“此外,退役兵员一律记录在册至花甲之年,花甲之前,保留该兵员甲胄、兵刃存库,若战事再起,则优先招募老兵。” “花甲之后,无论退役兵员身体是否康健,战事若起,不予录用为将,只让其在家养老,安享晚年。” “同时,存库兵刃甲胄一律交给军器监养护再造,由新兵穿着使用。” “陕西路三十万边军,统分为三军,每军所有将士,都在甲胄下刻以军队番号与编号,比如,荡虏军,一,即为我,比如荡虏军二三四,即为军中某部士卒。” “如此,大战结束之后,可根据甲胄等残留信息,确保战亡将士名称籍贯,发以抚恤.” “若退役兵员其子嗣参军,可继承其父之编号,彰以家风。” 听到这里,韩章等人才明白,这军队改制一事,卫渊早就已经想了个通透。 按照他的法子来,倒是可以期待边军将士的焕然一新了。 如此,定能大大增强国家军事实力。 “这十年为期一事可先定下。” “只是这三年一任.时日是不是太短了一些?” 韩章询问。 卫渊道:“下官提出这个建议,只是不想使边将做大,让各军指挥使以三年为期相互调任,就是担心边境会出乱子。” “而韩相所虑,是担心一旦将此法在全国推广后,可能会引起诸多地方长官不满” “抛出这个原因,其实三年一任刚好,若一个官吏,在三年之内,不使某地焕然一新,不使该地百姓安居乐业,就足以证明此人无治国之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杜绝懒政之象。” 文相若有所思道:“按照你的想法来讲,地方长官为了做出政绩,必会在地方上大刀阔斧,施以种种措施,他在任时,固然可以保证一地民安富庶。” “他若到了三年之期,后来者当权,也为了在三年之内做出政绩,推翻前人所为,又自己搞了套治民之策,最终,累得还不是百姓?” 卫渊思虑片刻,道:“如果推翻前人之策略,可使该地域更好,自然可施为,若不如此前,那此人为官也决计不是为了天下苍生。” “再说,可让各路最高长官成立监察司,监察各地官吏,配合皇城司,将该地之情况及时上奏汇报,用以杜绝此现象发生。” “三年为期,不一定需要太大的政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只需看当地百姓过得好不好,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就足够了。” 一个好的政策,可以让一个地方富庶许久,即使三年到任,新官上任烧了三把火,也绝对不敢拿此前已经做出功绩的政策来烧火。 这么做,一是在自掘坟墓,二是查漏补缺,发现没人家做得好,那可就尴尬了。 “韩相,文相,下官提出的三年一任期,只不过是个人想法,尚未完善,而且也不曾想着推行全国,只需让各地边将不会趁机做大,维持边疆平稳就好了。” “至于你们所言,要将此法推行全国,恕下官直言,这就不是下官的分内之事了,就有劳两位相公多多忧虑。” 反正边将互调的人事大权,目前来看,是在自己手里篡着的。 只要能让赵祯安心,做出些许让步,更是可行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小别胜新婚 卫渊心中很清楚,韩、文二人是对三年一任之事上头了。 大周的官员晋升选拔制度,一向都很扑朔迷离。 吏部一直都没有起到关键性作用。 比如,一个默默无闻的官吏,在地方上辛苦数十载,让一地百姓都得以填饱肚子,结果却落得个无人问津的下场。 可是有些人,连驻守一方的经验都没有,只是有个进士出身,在翰林院修了修书,来到地方上,就能做一把手。 继续前人的路走一走,然后写几篇对时局看法的文章,没过几年,就能摇身一变成为中枢大臣。 再比如,韩章的一位门生故吏可以去到极为贫瘠的州府做长官,稍微一做,有点儿气色就是政绩。 但一些没有背景势力的读书人,最终,只能在一个富贵乡养老。 他们没有能力吗? 草莽能做皇帝,乞丐能成王公,任何人的能力,都是锻炼出来的。 倘若就以现在的情况下去,吏部乃至整个朝廷,都给不出官员晋升的确切标准,只能靠人举荐或是看此人之名望来选拔官吏,不免有失偏颇。 这也导致,就连王安石这样的清流,在地方上为政时,都不得不养望。 养望、养名气,并非是一个好词,往透点儿说,这不就是伪君子做派么?真正的君子还需养名?养望? 但凡是奔着目的去的一切行为,在论心上,都已经失了初心,所以很多读书人又整出一句叫做‘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的话来。 而卫渊三年一任,届时由各司交叉审核该地方官吏之能力,予以升职、调任或是贬,就相当于给了吏部一个清晰地模版,朝廷用人做事,也会更为方便。 总结一句话,一旦在全国推行地方官吏三年一任职,能够在极大程度上避免贪污受贿,还能让朝廷有个可以清晰选拔官吏的基本准则。 届时,社稷风气也能好许多。 试问,三年一任,该地某个商贾,明知三年后这任县主、刺史就要去别处,怎会掏出大量的钱财去贿赂他? 三年到任之际,从地方到州府,再到朝廷,都会派人来严加审核,如有发现丝毫逾距、受贿之情况,便永不录用。 别看韩章与文彦博平日里斗得有多狠,但是一遇到事关家国利益与长远之事,他们比谁都会慎重,就比如这三年一任期之事。 他们很想做,可以做,但不能是现在做。 “卫侯爷给官家上的札子,我等都看过了,想必卫侯爷早已是胸有成竹吧?不知何时去做?该由谁去做?” “延边军改一事,乃是由卫侯爷提出,负责改制之人,也理当是卫侯爷,只是卫侯刚刚回京,如今又要忙活延边改制一事,怕是不妥。” “.” 事情聊到这里,几人意见均已达成一致。 他们也想看看,在卫渊的操刀下,军改,到底能改成个什么样子? 陕西路那边的情况,最终结果又是怎样的。 卫渊道:“既然是陕西路的军改,下官还是认为,交由陕西路的官吏去做比较合适。” “末将推荐两个人,第一是种谔,第二是康国公韩绛。” 种谔是他的人,韩绛是韩章的人。 文相自是不愿,道:“二人合力改制并无不妥,只是一旦改制期间,二人想法不一,争执不下,唯恐延误改制国策。” “臣建议,可派遣一中央官吏前往延边监督改制,由卫侯爷坐镇京师,做统一部署。” 一直坐在龙椅上沉默的赵祯此时也是缓缓开口道: “文卿所言甚是,朕希望,陕西路军改一事,暂且不要对外透露,秘密进行。” “等事情真到了瞒不住的那一日再说。” “而军改一事也不可操之过急,这样,先重点将贺兰山一带的防御工事建设起来,再去改制。” 赵祯能够答应卫渊请求,也是因为卫渊表现出了绝无私心的态度。 再说,延边的军制确实也该改了,否则,一旦西夏军队大举南下,各延边军队犹如一盘散沙,最终只能是被敌逐个击破。 待韩、文、张三人退下后,赵祯又单独将卫渊留下,语重心长道: “你刚回京城,不曾归家半步,就被朕叫到了这大殿当中,心中可思虑儿女?” 卫渊恭敬作揖道:“为官家分忧,乃是臣子之本分,更何况,臣本就打算先向官家复命。” 赵祯点了点头,“你呈上来的札子里,专门写了西夏正式成立六大军司的事情,有可能要在几年之后,对我大周发动国战?” 卫渊正色道:“臣也只是猜测而已,以臣对夏主的了解,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收复贺兰山。” “李元昊建国,就足以证明他是有极大野心,而且六大军司成立的位置,也都死死牵制住我大周边境各重镇。” “这番布局,若不是奔着我大周来的,臣实在不信。”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所以你才要改制军事?” 卫渊道:“回官家,改制延边军制一事,已是迫在眉睫,若是等个两三年,西夏缓过劲儿来,他们没理由不来攻打我大周。” “届时,汴京距离延边甚远,一旦西夏军以速战之势袭扰各边军,掠夺各城镇资源,将会对我大周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所谓天高皇帝远。 有些时候,边境的事情,朝廷真的无法及时处理。 战机也是稍纵即逝。 一旦发生大规模冲突,大周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即使后期派遣一大将统筹各部兵马,也只能是节节抵抗,毕竟早已没了先机。 大周子民不是不能打仗,相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周百姓的体力,要强于辽夏二国百姓。 前世历史上,岳飞为何能够对战金军屡战屡胜?就是因为,他对军队掌握着绝对的控制权。 不像是现在的种谔,只有练兵而无调兵之权,一旦调兵,就视为谋反,如此一来,就连平时野外练兵都要小心翼翼,谁还敢调兵抵抗西夏军侵略? 直到前世历史上靖康耻出现后,武将才真正得以主掌一军,权力日盛,但在当时形势下,说什么都晚了。 赵祯乃是一代明主,趁着明主还在世,还有余威,这个时候,改制军事,正好合适。 就算出现什么问题,赵祯只要活着,天下就乱不了。 如果赵祯撑不住了,死了,那么军制改革一事,卫渊只能暂且搁置。 毕竟,无威主镇场子的情况下,他也担心在改制中会遇到一些难以应付的突发情况。 卫渊是想着,有赵祯坐镇的情况下,尽快将一些未来不易做的事情给做了。 而赵祯想的是,前朝有李隆基,古时有汉武帝,这些皇帝,都是年老昏聩饱受后世人诟病。 赵祯已经做了四十年的皇帝了,四十年来不说日日英明,但昏聩的时候毕竟是在少数。 世人都说,四十来载圣主积威正盛,国泰民安。 对于这种话,赵祯很是受用啊。 军改这么大的事情,万一改岔劈了怎么办? 后世人会怎么说?说自己昏聩了? “卫卿,军改一事不急,你先帮朕盯着贺兰山一带的防御诸事,待将此事落定,再议军改。” 今日赵祯将韩、文等人召集一处商议此事,不是在议何时进行军改,而是军改一事能否进行。 听到等人的答案,赵祯也认为,此事应该做,但他需好生思量。 如果让卫渊知道赵祯的心思,肯定能有所理解。 人就是这样,二三十岁时冲劲很足,敢叫乾坤颠倒,敢换了人间,只是一旦过了四十岁,只要是人,不免都有懒惫心思。 赵祯是明主仁君,却不是伟人。 “先回去吧。” “几月不着家,估计你那两个孩子,都认不得你这个父亲了。” “最近若是无事,就待在家中,多陪陪妻儿。” 赵祯摆了摆手。 卫渊就此离开大殿。 自始至终,赵祯都没有说起‘张茂则’的事情。 或许在他眼里看来,不过就是死个内侍而已,相较于国之大事,相较于卫渊,一切都不值一提。 卫渊离开皇城时,是由朱总管亲自相送。 后者道:“那件事,要多亏卫帅了。” 卫渊道:“朱总管不必客气,不过是顺手为之而已,这几日,皇后娘娘那边态度如何?” 朱总管道:“自张茂则死在狱中之后,娘娘倒是伤心了一两日,不过如今却已恢复正常,也找了个新奴婢贴身伺候着。” 像是张茂则那样的人,一抓一大把。 他死了,自然会有第二个张茂则出现。 “朱总管,这件事情,从今以后,莫要再提。” “你我要烂在肚子里,将此事带到棺材里,就连身边最亲近之人都不可告知。” 卫渊边走边郑重警告起来。 朱总管点头道:“请卫帅放心,兹事体大,老奴懂得。” 他在卫渊面前,竟是自称起了‘老奴’。 二人言谈中,不是说对张茂则一事有什么忌惮。 而是他们犯了一个忌讳。 前殿大臣与内侍总管合伙做局,这件事要是被捅出来,谁也不会好受。 ―― 离开皇城,卫渊便就马不停蹄的去往侯府。 这时,前脚率先离开的张辅已经带着自己的妻子来到了侯府。 张桂芬不满道:“官家让父亲都回来了,为何单独留下了您女婿?” 张辅道:“官家用意,为父怎好揣摩?你耐心等等就是。” 这时,张夫人故意笑着开口道: “芬儿,咱们娘俩命苦。” “当初我也是刚生下不久,代州就出了事情,你父亲临危受命前去戍边,一走就是多年,平日里连个书信都不曾寄来。” “如今渊儿也是.孩子刚出生,也不等到满月酒再走,这一走,愣是连一封信都不曾给你写过。” “唉” 张辅抚须道:“国事,家事,要拎得清,先国后家,无国无家,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这些妇人怎么就是不懂?” 张夫人白了他一眼,“是是是,谁有您这位枢相公拎得清啊。” 这时,坐在二人身旁的卫恕意又突然咳嗽了几声。 张夫人连忙询问,“恕意,可去找御医看了?” 卫恕意摇头道:“不过是风寒而已,不打紧。” 张辅道:“那也得重视,待明日,我让御医去盛家为你瞧瞧。” 卫恕意连忙道:“父亲,不必”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桂芬打断道:“大姐,这好歹也是爹娘的一番心意,就莫要拒绝了。” 卫恕意只好向张辅夫妇道谢。 就在这时,宝珠兴高采烈地来到正堂, “老爷,老夫人,夫人主君回府了。” 回来了? 张桂芬激动异常,二话不说,直接走向前院。 都道相思苦,苦相思,唯有设身处地者,才能真切感受到那种悲切。 这时,卫渊已经通过侯府大门,走到了前院去。 不少的仆从与婢女们,都跟在张桂芬身后,打算要向卫渊见礼。 然而,还不等下人们说出‘恭迎侯爷回府’等字样时,卫渊在见到张桂芬的那一刻,就已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搂在怀里。 张桂芬被这突然袭来的一幕扰乱了心神,又瞧着卫渊的肤色似乎是黝黑了不少,左看右看,像是也瘦了不少。 一时间,眼眶里竟是有泪花儿在盘旋, “瘦了,官人在延边受苦了。” 卫渊抚摸着她的脸颊,偌大手掌似直接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庞, “不苦,只是你不在我身边,我觉得苦。” 张桂芬脸颊羞红,低头轻咛道:“两三月不见官人,官人愈发会哄人了。” 顿了顿,她方才注意到四周还有不少的下人们,此刻,那些下人都纷纷低下头,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 “你们先各自去忙吧。” “宝珠,吩咐下去,今日侯爷回府,晚些时候,让后厨做些菜肴,摆宴庆贺。” 张桂芬话音刚落,那些下人们才渐渐散去。 卫渊搂着张桂芬的小蛮腰,笑呵呵道:“这些时日,我不在家,你管家可还顺利?” 张桂芬道:“有我在,家里的事情,官人无需操心。” 卫渊点了点头,随后竟是将她直接横抱在怀,奔着卧榻处就走去。 张桂芬不敢反抗,一边搂着他的腰,一边急道: “官人.” “好哥哥,不急在这一时.” “爹娘还在家呢.”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卫渊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待来到正堂那边。 张辅夫妇赫然与卫渊夫妇碰了个正着。 还在卫渊怀里的张桂芬,此时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羞死人了 她干脆埋在卫渊的胸膛里,不敢用指责的语气,有些撒娇俏皮的说道: “官人.还不速速将我放下.” “待会儿真没脸见人了” 第二百六十章:封王?! 有岳父岳母在场,卫渊自然不敢造次,待将张桂芬从怀里放下以后,恭恭敬敬的朝着张辅夫妇作揖道: “女婿见过岳丈、岳母大人。” 张桂芬躲在卫渊身后,羞红着脸。 张辅尴尬一笑,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没个规矩。” 说完,就与张夫人相视一笑。 站在二老身后的是卫恕意姐妹还有明兰。 只见后者兴高采烈地来到卫渊跟前,笑着施礼道: “舅舅,延边一行,可有给我带什么礼物?” 卫渊朝着她弹了个脑瓜崩,“我走这么久,你这丫头不问问我累不累倒也罢了,怎么张口就要礼物?没有!” 明兰嘟着嘴。 张桂芬掩嘴一笑道:“明丫头只是不善表达,你走的这段时日,她可是常来陪我,几乎每次来都要问我官人你的情况如何。” 听到这里,卫渊又弹了明兰一下脑瓜崩,“不错,没有白疼你。” 明兰捂着脑袋,气鼓鼓道:“舅舅,你下手太重了。” 卫渊笑了笑。 随后,众人相继步入正堂。 卫渊明锐察觉到了卫恕意的脸色有些不对,几番追问下来,才得知最近几日她常感风寒。 前世‘知否’电视剧里,卫恕意给人的印象,就是一种柔弱女子,非长久之相。 卫渊对她的身体状况很是上心,“明早请个御医给大姐看看。” 这番话是对张桂芬说的。 她点头应声道:“官人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去安排。” “木哥儿与昌哥儿怎么没有叫来?正巧今日一起聚聚。”卫渊问道。 卫如意大大咧咧的开口道:“来到家中,你不先去看看你的两个孩子,倒是问起木哥儿与昌哥儿了。” 听到这里,卫渊才下意识猛地一拍大腿,道:“差点儿将这事给忘了。” “师父,师娘,你们先稍坐片刻,我去看看们外孙,外孙女。” 张辅接连摆手,“去吧。” 随后,张桂芬就跟着卫渊一同前往二人卧榻处去看孩子。 由于天气渐寒,在开门时,卫渊还特意搓了搓手,想让自己的体温上升一些,主要是担心身上的冷气会带给孩子。 张桂芬还是头次见到卫渊要去见谁时竟是这般小心翼翼。 “屋里有炭火,烤一会儿就没冷气了。” 张桂芬一边说着,一边让宝珠打开房门。 卫渊与张桂芬二人居住的卧榻比较大,总计分为三间,长度约有三四十步。 床榻放置在最里间,床榻前是一扇巨大的山水画屏风,越过屏风,是平日里洗漱的地方,再有一间,是夫妻二人共用早膳的所在。 此刻,壮哥儿与静姐儿就在卫渊床榻前,两个孩子正躺在坐床上睡觉。 卫渊怕吵醒了孩子,遂坐在平日里洗漱的房间里用炭火驱赶着身上的寒气,待觉得差不多了,他才敢越过屏风,迈出的脚步很轻,小心翼翼的来到两个孩子跟前。 张桂芬就站在他的身后,小声道:“平日里除了我之外,就是张嬷嬷照顾她们。” “我思来想去,还是打算不给孩子找奶妈子了。” 卫渊点头道:“依你。” 他原本想用手指去触摸静姐儿的脸颊,然而还没摸到的时候,静姐儿就已经醒了,睁着两个大眼珠子,看着胡子拉碴,没时间清理的卫渊,顿时大哭了起来。 哇哇―― 这哭声直接将一旁的壮哥儿也给惊醒了。 卫渊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我我.” 虽然两世为人,但也是初为人父,见到孩子哭闹,一时竟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孩子哭闹得厉害。 张桂芬见堂堂的大将军竟被两个孩子搞到不知所以然的程度,就是觉得有些好笑。 卫渊看着她,道:“是不是孩子饿了?” 宝珠先是上前查看一番,见尿布崭新并无异样。 张桂芬道:“让她们出去。” 随后,连同宝珠在内,屋子里的所有婢女丫鬟们,都统统离开屋子。 紧接着,张桂芬看了看卫渊。 卫渊也看了看她。 张桂芬有些许难为情,“卫哥哥不出去?” 卫渊下意识‘啊’了一声。 听罢,张桂芬道:“罢了,卫哥哥,帮我将后面的衣带解开。” 卫渊这才恍然大悟,“要不我还是先出去?” 张桂芬噗嗤一笑,“怎么去了一趟延边,反倒不好意思了?” 卫渊将她的衣带解开,没过一会儿,张桂芬就已赤裸着上身。 卫渊从身后抱住她,贪婪地吸允着她身上的淡淡香味。 张桂芬初为人妻,身上那种熟透了的感觉可谓让人垂涎欲滴。 她自是知道,卫渊突然抱住自己想要做什么,也能感受到来自卫渊体内的燥热。 只是两个孩子不停地哭泣,实在是让她没有心绪,“卫哥哥,晚些时候,等爹娘走了。” 随后,她挣脱卫渊的束缚,端坐在床榻之上,先是将静姐儿抱在怀里。 没过一会儿,静姐儿果真不哭泣了。 卫渊一直盯着张桂芬哺乳静姐儿,都将她盯得害羞了,连忙伸出一手遮住卫渊的眼睛, “你快出去陪着爹娘他们。” 卫渊蹲下身子,握着张桂芬的纤纤玉手,完全不顾两个孩子在这里,肆无忌惮的问道: “我离开这些时日,你可有想我?” 张桂芬道:“好哥哥,待会儿说,喂孩子呢。” 卫渊道:“喂孩子哪用将衣衫全部脱光,妹子这是在诱惑我呢?” 张桂芬忽的噗嗤一笑,“去你的,你也不看看我今日穿得是什么,这衣是京中盛行的新款式,上衣下裳连在一起,就是脱得时候不太方便。” 卫渊道:“既如此,为何还要穿这衣衫?” 张桂芬道:“我瞧别家女子穿了这衣衫都颇为好看,我也想试试.” 卫渊明白她的心意,“是穿给我看?” 张桂芬点点头。 待将孩子喂饱以后,张桂芬才将宝珠唤来,让她先照顾着两个孩子。 她穿好衣衫之后,让卫渊坐在梳妆台前,摸着他那下颌有些扎手的胡须,微微皱眉道: “去了趟延边,人也似懒了不少,怎么也不修面了?” 卫渊躺在台前的摇椅上,任由张桂芬亲自拿着把小刀,给他刮着胡须, “边疆乃是苦寒之地,我此行又多是去城寨,就连几座像样的州县都不曾去的,身边也没个人伺候着,就懒得弄了。” 在代州时,卫渊倒是还时常注意个人形象,但随着官位越来越高,所谓外部形象,倒是不怎么受他重视了。 说着的同时,而握着张桂芬的纤纤玉手把玩一番。 张桂芬正色道:“别动,待会儿再弄伤了你。” 卫渊笑道:“若是夫人伤了我,那我也认了,毕竟谁让我喜欢夫人。” 张桂芬用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嘴唇上,“卫哥哥怎么愈发的油嘴滑舌了?谁教你的?是不是在延边遇到什么女子了?什么身份?” 卫渊顿时头大,闭上眼睛不语。 张桂芬继续为他净面,“官人,你这回来,就不走了吧?” 卫渊道:“不走了,就在家好好陪着你。” 张桂芬撇撇嘴,“不求你能每日,但求一月里有那么两三日的功夫来陪我就足够了。” 卫渊道:“这几日可能会有很多人来咱们家要见我,你对外说我一路舟车劳顿,累到了,要静养几日,闭门谢客。” 张桂芬道:“那些人见官人是打着什么心思?” 卫渊道:“前些日子,我给官家上了份札子,今日朝议,就是在议这个札子。” “文相与韩相想要借此事争上一争,定是要拉我入局的。” 今日宣政殿上的局势,他都已经想明白了。 二相都支持改制,甚至还有那个三年一任的策略,但势必要分出个先后才行,故而,二人定会拉着卫渊入局。 倘若卫渊支持谁,谁就能在这场相权之争中胜出。 但卫渊的本意仅仅是改制延边军事而已,对于推行全国,就目前来说,他并不感兴趣。 这也是为何,在官家面前,他就直说了,这个三年一任的策略,主要是给延边量身定做的,其它地方不一定合适。 “王尚书乃是文臣,都不曾入局,官人还是独善其身的好。” 张桂芬虽然不懂什么朝堂政治,可对于身边勋贵的动向却是极为清楚。 一些老牌勋贵们都对两相之争避之不及,谁还愿意硬凑上去? 卫渊点头道:“男人这一生,只要在政权上不要站错队,经略上不要拿不该拿的钱财,生计上不找妖艳女子,一般来说,就绝不会有太大问题。” 闻言,张桂芬笑着询问道:“我可妖艳否?” 卫渊点了点头,“妖艳。” 顷刻间,张桂芬气急,“我哪儿妖艳了?” 卫渊趁势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呢喃道: “话还没说完呢,妹子急什么?” “我妹子妖艳也是妖艳给我看,又不是给旁人看。” “再说,世人谁不知我家妹子文能吟诗颂词,武能上马提枪,就连京中许多女子都喜欢我妹子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模样,为夫自然也不例外。” 张桂芬笑了笑,“算你识趣。” 为卫渊净面之后,一大家子人也开始用起了晚膳。 除了年龄还小的木哥儿没来之外,其余人都到场了。 昌哥儿是散了学以后,才来到侯府。 用膳期间,张辅向卫渊说起一事, “你在延州召集诸边疆议延边军事时,提出了一个新战术,名为游击战?” 后者点头道:“此战术主要是深入敌后伺机骚扰敌军,给他们的行军、辎重补给路线等造成损失,以延误他们的战机。” 张辅抚须道:“还用一十六字总结那十六字我看了,精妙绝伦,即使平时行军作战,此十六字也可用得上,如若运用巧妙,则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提到那十六字,就连坐在一旁的昌哥儿都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是哪十六字?” 卫渊道:“别乱打听,读你的书。” 就连明兰都有些好奇,“怎么从未听说此事?” 张辅解释道:“官家早已将此事列为绝密。” 绝密? 听到这两个字,卫恕意当即呵斥明兰与昌哥儿好生吃食。 没错,卫渊所讲的十六字,如今的确已成大周绝密。 大周的各种档案或是国策推行,有着较为严格的等级划分。 比如皇城司从别国获得的情报,如果探查敌国有意集结大军侵掠大周,那么这情报的价值,就可称绝密。 如果是关于敌国军事上的布防安排,人事调动等,就是秘要。 倘若仅是一些无关大局的情报,则定为隐秘。 每个等级的保密工作安排也不一样。 比如说绝密,其真实内容,可能就连护送情报的皇城司侍卫都晓不得。 他们只晓得,这情报是绝密,是付出性命也要送出去的情报。 倘若是秘要的话,在尽可能保证自身安危的前提下,将情报送出。 如果是隐秘,那就不急于一时,待确定彻底安全之后再行护送即可。 赵祯将有关‘游击战’的一切,都列为了绝密,并不是想着,列为绝密之后,敌国就无从得知,而是想着,他们可以晚一些时日知晓。 但凡是对战争有所了解的人,都能明显感受到,卫渊所言十六字真诀带来的力量。 用膳期间,张辅也只对卫渊说了那么一件政事。 至于其他事情,倒也不急于一时,再说,今夜这场合,一大家子人都在,也不适合讲。 就在众人散去时,卫渊听说了一个事,吐蕃首领,也就是如今的赞普‘厮’要来了。 吐蕃与夏、宋接壤,地理位置尤为重要,而且这个地域多宗教,当地百姓信奉宗教悍不畏死,是出了名的难缠。 起初,赵祯与厮曾以君臣形式联盟共同伐夏。 而厮虽然击溃过李元昊主力军队,但也是在周军的帮助下。 在吐蕃人眼里看来,厮为一代雄主。 “提起吐蕃,西夏大将军野利遇乞似乎正在接触吐蕃境内的几大宗教。” “如今,吐蕃首领进京,是不是与西夏当前内忧局势有关?” 卫渊送张辅出府时开口询问。 张辅摇头道:“应该无关,是官家召他来京,说是要履行当年的承诺,准备封他为王。” 封王?! 第二百六十一章:创建谍报组织 说来也巧,无论是辽国的耶律洪基还是西夏李元昊,亦或者大周赵祯,吐蕃首领厮,都堪称为一代英主。 如今,夏辽之盟已是无可瓦解,大周不能孤军奋战,所以,赵祯要请厮入京。 吐蕃的势力虽然不如西夏,但好歹也是拥有着宗教信仰的国度,不容小觑。 仅是吐蕃的军队,就约有十万,由于吐蕃百姓都有着极高的信仰,在紧急时刻,或能全民皆兵。 而赵祯有意与吐蕃正式确定盟约,其实也是想用吐蕃的影响力牵制住西夏。 “官家是什么时候决定要请厮进京的?” 在张辅夫妇出了侯府大门,即将登上马车时,卫渊又迫不及待的询问。 张夫人听了,索性自己先上了马车。 张辅仔细想了想,“大概就在官家收到你要改革军制的札子后不久。” 卫渊瞬间被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说,官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好,要拖延军改了? 想要借助吐蕃的势力来牵制住西夏? 此后,朝廷重点只需防御辽国即可。 但由于檀渊之盟的存在,使周、辽两国都不敢轻举妄动。 而这些年来,两国间就连一些小冲突都不曾发生。 “韩相、文相还有为师,会亲自招待厮,至于你官家的意思是,由你陪着厮的儿子董毡。” 张辅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上了马车离去。 一时间,卫渊正在思虑着一些事情。 厮,用汉语来翻译,就是佛子的意思,乃诸教之长。 厮已经很老了,论年龄,比赵祯都要大不少。 李元昊、耶律洪基也是将要日暮西山。 似乎老一辈的雄主们都已快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个时间点,真可以说是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时代。 代州之战结束后,张辅被封为枢密使,掌管军国大事。 野利遇乞割据一方,已然有尾大不掉之势。 耶律仁先更是入主北院,担任枢密使,掌管全国军队,又被耶律洪基进封为‘许王’,在辽国,其风头可谓一时无二。 这些臣子们看似都已经位极人臣,实则也没有多少余生可以走了,他们的生命都到了尽头,再也不得寸进。 而卫渊、李谅祚、董毡、耶律信先,这些人,正值当打之年。 未来是他们的时代,也是大争之世。 因为无论从哪里来看,这些后起之秀,似乎都远远超越了常人。 这是各国积攒几十年底蕴酝酿而生的不世才。 待张辅夫妇走远以后,卫渊直接来到了府里的书房内,唤来三名贴身侍卫,寇壮、柴功、江稷。 并且,卫渊还特意嘱咐张桂芬,他若不出书房,不准任何人前来叨扰。 张桂芬不知突然发生了什么,只是孤身守在书房外,静静地等待着他。 一般到了这时,她都隐隐觉得,是有大事发生。 旁人守在此间,她不太放心。 书房内。 卫渊语重心长道:“自今日起,我们要成立一个谍报组织,专司刺探敌情、笼络情报之责,不能只靠皇城司。” “当然,这个组织,在短期内,不可见天日,也就是说,本侯希望你们可以秘密组织,不被任何人知晓,只.听命于我。” 他对于吐蕃、西夏、辽国的情报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皇城司和他也只是政治盟友关系。 双方一旦没了利益,随时都会分道扬镳。 所以,卫渊迫切的需要成立一个只效忠于自己的谍报组织。 吐蕃利用宗教僧侣往来各国接触权贵获取情报,西夏的一品堂更是无处不渗透,辽国独立于南北两院,只听命于皇帝的皮室军,这些密探组织,都很惊人。 皇城司属于赵祯,属于皇家,不属于卫家。 卫渊乃至整个忠勇侯一脉的后来,若想在将来独善其身或是有着较好的发展,必须培养出只属于自己的势力。 寇壮、柴功、江稷三人相视一眼,随后,同时做出决定,陆续作揖道: “末将等愿为侯爷效死命!” “请侯爷吩咐!” “.” 言谈间,三人均已单膝跪倒在地。 卫渊道:“即刻起,你们三人赶往代州,我已向代州团练使梁达写信,让他为你等在军中选拔三百名值得信任的忠勇之士,交由你们训练。” 闻言,柴功问道:“侯爷,我们跟随您,学得都是上阵杀敌的本事,这刺探敌情,收拢情报.只怕我等连普通斥候都不如。” “要不请兆远将军指点我们一二?” 卫渊摇头道:“林兆远如今已贵为一军统帅,不太合适前往边境训练。” “本帅倒是想到了一个人选,皇城司探事司指挥使顾千帆,此人无论是打探情报或是执行暗杀、刑讯等都游刃有余。” 皇城司的人? 这事要是让皇城司知道了,那侯爷欲要创建的谍报组织不就被官家知晓了? 对于他们三人的困惑,卫渊心知肚明,他继续说道: “我让顾千帆去代州,只是借训练斥候为名,让他将在皇城司学到的本事都交给边军斥候。” “只要他能培养出那么一两个人才,有那些人才相助你三人,这谍报组织,自然也就能暗中建立起来了。” “与此同时,借助代州边军将士的势力,多抓一些敌国探子,也让他们将自身一些本领都拿出来,融百家之所长,取长补短,总不是难事吧?” 听到这里,三人恍然大悟, “卫侯此计妙也。” “不知这组织叫什么名字?” “.” 闻言,卫渊站在案桌前许久,脑海里想到了很多名字,比如‘锦衣卫’、‘监察司’、‘不良人’. 但都觉得,这些称谓出现的不合时宜。 毕竟,他又不曾建国,如何能够做到锦衣夜行?如何能将不合法的谍报组织变成合法的? 思来想去,最终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夜不收’。 “四川路一带,将夜不归宿者唤作夜不收。” “我军之谍士,不可见天日,只能潜行于暗中” “是以,称为夜不收。” 卫渊说到这里,三人齐齐作揖, “夜不收!” 卫渊继续道:“初始人数为三百人,分为三司,即情报司、刺捕司、刑讯司,三司各司其职,不得互相干预。” “情报司一百五十人,刺捕司一百人,刑讯司五十人,情报司打探各地情报,汇总交予刺捕司,由刺捕司派遣高手行暗杀、抓捕之责,最终交由刑讯司审问。” “江稷,由担任情报司‘司主’,寇壮,你来担任刺捕司司主一职,最后一司交给柴功。” “三司统归本帅管辖,私下里,可称本帅为‘司帅’或‘大帅’,你三人统筹未定之事,皆由本帅定夺。” 话音刚落,三人再次齐声作揖, “卑职参见司帅!” 就此,边军谍报组织‘夜不收’现世。 这将成为卫渊势力的重要支柱之一。 卫渊之所以突然萌生想要成立谍报组织的原因,主要有两方面。 第一,出门在外,他对于京城乃至官家的动向、心思一无所知; 第二,对于辽夏、吐蕃等势力的了解,仅限于皇城司提供的文献资料情报,可那对于卫渊来说,也太少了些。 将来如若与各国开战,卫渊不想因为情报一事处处受制于敌。 而且,他现在是接触权力中心的情况下,一些事情,如若没有张辅的告知,他可能还不太清楚。 因此,必须要创建属于自己的谍报组织。 关于成立组织的细节,卫渊完全照搬锦衣卫的模版。 四人足足谈了半夜。 当三人离开书房时,赫然见到张桂芬正端坐在书房外的石凳上。 不由分说,三人当即作揖,“见过主母。” 张桂芬点了点头。 三人齐齐离去。 卫渊这才走出书房,见到张桂芬,当即走上前去,将她拥在怀里, “这么晚,怎么还不去休息?” 张桂芬道:“你刚回到家,议事议到这个时辰,我怎能独自休息得好。” 卫渊道:“这不还是给壮哥儿这小子攒家底。” 张桂芬白了他一眼,“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壮哥儿才多大?还不到我们操心的时候。” 卫渊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与张桂芬一同前往卧榻处休息。 后者亲自端来洗脚水,蹲下身子,为卫渊褪去鞋袜。 卫渊道:“这种事,叫宝珠她们来就好了。” 张桂芬道:“这都几时了?明日乃是冬至,有许多事要宝珠她们忙活,我怕她们熬得太辛苦,已经让她们去休息了。” 卫渊道:“夫人千金之躯,为为夫洗脚,倒是委屈夫人了。” 张桂芬摇了摇头,“这本就是我做妻子的分内之事。” “官人,别太累了,有些事情,一个人,一时,都是做不完的。” 卫渊没有回应。 洗完脚之后,张桂芬为他脱衣,当看到卫渊背上那触目惊心,已经结疤的道道伤口时,她的心脉便是忍不住得抽疼不止, “每次见到卫哥哥身上的这些伤疤,我就在想,当时卫哥哥受这些伤时该是有多痛” 卫渊的伤势多来自于后背,绝对不是他有苟且偷生之嫌疑。 而是因为,每当他受伤时,必然是身陷重围之际。 他犹如一尊杀神,让敌军将士胆寒不止,哪敢与他正面对决?所以只敢背后偷袭。 卫渊道:“一身伤疤,换来一世功勋,不亏。” 张桂芬没有吭声,将卫渊衣衫褪尽,她便开始脱着自己的衣服。 这时,卫渊已如一头洪水猛般,再也忍不住,直接将张桂芬压在身下,肆无忌惮且贪婪地吸允着对方每一寸肌肤。 渐渐地,周遭气氛都变得炽热了起来。 张桂芬缓缓闭上双眼,任由卫渊去玩弄、发泄。 直至第二天清晨,卫渊才算罢休。 张桂芬一夜未睡,卫渊让下人不准前来叨扰,只让她去休息。 至于那两个孩子,则暂时交给张嬷嬷照顾着。 他行军时习惯好几夜不睡,仅是一夜而已,倒也无妨。 简单洗漱过后,卫渊穿上官服,吃了些早点,便就前往殿前司。 几月未曾归来,殿前司政务早就堆积成山。 当殿前司诸指挥使见到卫渊之后,都是面露惊讶,陆续恭敬作揖, “卫帅?见过卫帅,不知卫帅怎么今日就来了?” “陛下不是说,要让卫帅您好好休息么?” “.” 说实话,殿前司的最高长官不在,他们这些指挥使或是各级官吏,也难得清闲一番,前来上衙都是奔着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想法。 卫渊朝着众人一一点头道:“本帅只待片刻,稍后就走。” 说罢,他让人将积累下来的一些军务搬来。 卫渊详细的看了看,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主要是某某军队换防、训练等诸事。 只要不是在战时,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更像是个闲差。 简单处理完一些政务,卫渊就叫来了主管公事司都使,让他代为处理那些繁杂但无大事的军务。 稍后,卫渊就离开了殿前司,前往荡虏军中。 在大周未曾建国,太祖皇帝不曾杯酒释兵权时,殿前司都指挥使的权力很大,可以指挥调动全国半数以上禁军。 但随着周家皇帝不断压榨这一职位所能掌握的权柄,直至如今,卫渊这个武将之首,也没了调兵之权,只有练兵与赏罚之权。 试想,身为武将之最的卫渊,却指挥不了军队,这多可笑? 因此,实际上,完全属于卫渊的一支亲军就是荡虏军了。 如今,不算是京畿路附近禁军,光算汴京城里的三十万禁军里,荡虏军绝对算是一支实力强悍的军队。 虽然卫渊对于荡虏军也只有练兵之权,但这支军队毕竟是他一手缔造出来的,因此,全军将士无一不服卫渊,对他都极其认可。 所以,荡虏军也被卫渊视为安身立命之本。 在来到荡虏军时。 杨怀仁向卫渊汇报道: “卫帅走后,有许多勋贵与宗室子弟找上末将,希望末将可以将他们的人安排到新军里。” “原本按照官家的态度,是绝不允许有人染指新军,只是官家听说此事后,并未有所回应,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末将不敢擅权,遂将此事写札子禀报官家,可是这札子却被三司留中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募兵准则,五大营初步构思 卫渊未离京时,他与赵祯的态度都很明确。 新军,也就是荡虏军,不允许有任何人乃至任何外部势力染指。 这样做的目的,是要保证荡虏军将士的作战能力与水平。 只是,听杨怀仁那么一说,卫渊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可能就连官家都觉着,自己是在有意控制新军。 或者是赵祯疲于应对那些勋贵与宗室子弟,想让卫渊自己去出面解决。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会给卫渊带去麻烦,“知道了,这事我会去解决。” 当卫渊站在荡虏军大营中的那一刻,所有将士,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般,齐齐单膝下跪作揖道: “拜见卫帅!” 更有甚者,将手中兵刃高高举过头顶,不停地呼喊着‘卫帅’二字。 身在荡虏军中的将士,相较于其他禁军来说,可谓享有不少的特殊待遇。 比如,荡虏军将士的粮饷是最高,阵亡的抚恤金也是最高,他们穿着的甲胄,手里握着的兵刃,都是大周最新也是最好的产物。 除此之外,荡虏军的将士还经常开荤,营养这一块完全跟得上。 没钱了,卫渊就厚着脸皮去找韩章要。 韩章不给,文彦博总会给。 除非他们二人都不想拉拢卫渊。 但这军改一事一出,二人此刻都是想着拉卫渊入局。 除此之外,身为殿前司都指挥使的卫渊,也能支配殿前司的财政收入,这也是一笔较大的进项与开支。 再加上去岁时,与东南各望族、商贾签订的友好契约,使卫渊每年能够进账百万两银子左右。 总之,卫渊能给荡虏军申请的福利,几乎都申请了一个遍。 别说卫渊的身份有多唬人,名号有多响亮。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倘若自己是荡虏军的将士,拿着远高于同行的薪资待遇甚至还有各种保障,谁不愿卖命? 将士们也都很清楚,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卫渊给的。 因此,他们对卫渊都很钦佩、推崇。 实际上,没有朝廷的支持,卫渊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与其说是卫渊给的,倒不如说是朝廷给的。 但是,将士们会记卫渊的好,不会记朝廷的好。 这也是为什么,皇帝不愿让一方将领独自掌握一军的原因。 卫渊并未着急离开荡虏军,而是走入帅帐,打算写一份札子,陈述招募兵员之利害。 大周的军事制度,一般是子承父制,比如说,父亲在军中已经干得很老了,是都头,那么他的儿子一到军中,就能顶替父亲的职位。 再比如,像是勋贵、望族随便塞点人到军中,花点钱财,打通一下关系,就能捞到一个铁饭碗。 而荡虏军的诞生,彻底将这种铁饭碗给敲了个粉碎。 眼下,光是延边军改的策略还不行,在招募兵员上,也不能使用老法子。 去掉父子承袭制度,招募来的新兵,不仅要有年龄、身高限制,还要全方位的做体检。 曾经当过兵的父亲,倘若也想让自己的孩子当兵,可以优先安排体检。 说一千道一万,招募兵员,体检必须得安排上。 此刻,杨怀仁正守在卫渊身边,看到他的那么多奇思妙想,顿时好奇道: “体检?这体检,可有个标准?都检验什么?” 卫渊解释道:“不仅是要请医师为招募的新兵诊脉,还要求对他们进行体能测试。” “比如我们荡虏军中如今正在训练的奔跑、跨越障碍物等诸多环节,最终进行评测。” “身体素质达标,而且没有明显家传病症的人,则优先录取。” “.” 杨怀仁瞬间明白了,“卫帅这是要推翻世兵制?” 卫渊道:“不是推翻,而是取长补短,与新制相融合。” “方才我已说了,父亲曾在军中当兵的,可以优先进行体能测试,并且适量减轻难度,达标即可录入军中。” “除了体能测试之外,对于脑袋这一块,同样也要检测,问一些基本的问题,保证新兵不会出现痴傻愚笨之人。” “那些勋贵望族不是要塞人进来么?一视同仁,进行体能测试,达标者可入军中,并且,招募兵员年龄限制在十八到二十五岁,过期不候。” 如此,无论是招募兵员,还是后续兵力储备问题,都能够得到良好的改善。 写好札子以后,卫渊打算亲自入宫面圣。 否则,他担心会像杨怀仁那样,札子根本就到不了官家身前。 或者说,到了,但官家也执意让三司留中。 以前的三司是中书门下与枢密院。 如今的三司,乃是中书门下尚书三省。 至于枢密院所奏之军国大事,可单独向皇帝禀明决断,无需通过三司。 总的来说,现在大周的政治局面,能够左右国策施行与朝堂政治走向的,是‘四司’。 除了枢密院还有韩、文二相之外,三司之副长官,皆由参知政事来担任。 参知政事,顾名思义,就是可参与朝政,算是副相。 如此,参知政事这一职位权力大大增强。 韩章依旧是担任‘中书门下平章事’,乃是名义上的百官之首。 文彦博的职位是‘平章军国重事’,实际上有枢密院这一机构的存在,文彦博无需过问太多的军国重事。 这一职位更像是虚职,位在宰相之上。 如果仅有这个职位,那就是空有噱头而无实权,怎么与韩章斗? 于是,复起尚书省。 平章军国重事加上尚书令这两个职位,才能勉强与韩章掰掰手腕。 党争归党争,朝务不能落下,更不能让万民不得休养生息,凡事也不能由两个人说了算。 于是,这个时候,就要加重参知政事的权力。 各方制衡,既能保证韩章与文彦博内耗的情况下,为将来太子登基扫清障碍,也能确保朝廷社稷不会被这些事情所耽误。 卫渊若不亲自上札子,而是经由三司或是四司审核看过之后,走流程,不知要浪费多少时日。 他现在,就希望将招募兵员的准则尽快定下来。 否则,不知还有多少人,多少势力在盯着荡虏军。 倘若那些人经过了严格的各项测试,进入到了荡虏军。 那么他们在这里,也将毫无地位可言,就从简单的兵卒做起。 只要卫渊还在世一日,就绝不会让荡虏军这方净土受到任何污染。 他想要保证这支军队的纯粹性。 稍后,卫渊便亲自前往皇宫面圣。 这时,已近傍晚,赵祯早就不处理政务,而是躺在龙榻上歇息。 听朱总管提及卫渊来了,他方才不情愿的将卫渊暂且请到宣政殿, “朕不是让他在家中好生休养么?又因什么事过来了?” 朱总管搀扶着赵祯前往宣政殿那边, “看卫侯爷的神情,似乎挺急的。” 急? 赵祯无奈叹道:“也就是这臭小子了,换做他人,都不敢这个时辰来打扰朕。” 待来到宣政殿,看到正襟危坐的卫渊,赵祯没有丝毫的好脸色,慢悠悠坐在龙椅上,沉声道: “说吧,这么晚了,要见朕,所为何事?” 卫渊将刚写好的札子递给赵祯, “官家,臣思来想去,如今我国朝招兵,年龄只要在十六以上,四十以下,都可参军。” “臣认为,这个年龄界限太大了,不如就定在十八到二十五岁区间。” “还有一些招募兵员的基本准则,臣也都写在了札子里,还请官家过目。” 募兵准则? 赵祯来了兴致,认真地看了起来。 对于卫渊提出的,各项体能测试很是认同, “如若按照这个方法来募兵,倒是能够极大程度改善冗兵问题。” “只是,朕去哪里给你找那么多青壮年来参军?” 这个问题,卫渊早已想过,“官家,您知道如今算上镇守我大周各州县的军队,总计有多少人?” 赵祯微微皱起眉头,“朕记得,嘉佑三年统计过一次,约有一百多万?” 卫渊直言道:“全国军队,包括禁军与各地厢军,总计一百二十七万余。” “官家可知,自太宗皇帝御驾亲征以来,我们对外发动国战,投入兵力最多为几何?” 赵祯想了想,道:“应是太宗北伐受挫的那几战,如高粱河之战,将我大周开国精锐尽丧.” 卫渊点头道:“实际上,太宗皇帝当年北伐,或者近代以来的几场国战,我大周投入兵力至多四十万,其余皆为民夫,约五六十万人。” “可民夫不算作是军队当中,每次国战,以我大周实力,至多能支撑三四十万人多线作战,官家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赵祯陷入沉默。 卫渊继续道:“大多时候,太多州县将士,根本就是无用,说是闲时务农,战时从军,但如若真调动百万大军作战,又需多少粮草供给?” “上百万将士中,又有多少人能够全副武装,佩戴甲胄?” “官家,上百万大军,太多了,我大周不需要那么多的军队。” 这话换做是谁来讲,只要那个人不是武将、勋贵,赵祯都能理解。 但这话从卫渊的嘴里说出来,赵祯却觉得有几分诧异。 “你想要裁军?” 赵祯惊讶道。 按理来说,身为武勋,定是乐意见到全国军队只多不少的。 像是卫渊这样提出裁军的武勋,却不多见。 “臣议先改延边军制,将募兵准则提出,就是要进一步筛选壮力为国效劳。” “臣有一个大胆的构思,一旦延边军制改革成功,则推行全国,大裁军,将冗兵问题一劳永逸。” 卫渊语出惊人。 赵祯像是被震撼到了,接连咳嗽几声。 裁军一事,他不是没想过。 可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就会发现,哪怕是裁十万军都无比艰难,这当中会遇到很多阻力。 “你想要裁多少?”赵祯眯着眼询问。 卫渊道:“据臣估算,裁军三十万,不再设厢军,只留百万编制。” “西北三十万,北方三十万,京畿二十万,东南方向十万,另有十万,驻扎在蜀道一带,以备不时之需。” “不再设都军制,以大营来代替,设立五大营,五营之下再设诸军,归朝廷统一调遣,不再是以繁琐的各州县驻军为主。” “届时,军事与地方民生经略彻底分开,作战之时,彼此互通有无,攻防兼备,皆听从朝廷调遣,省去诸多麻烦,不至于贻误战机。” 闻言。 赵祯下意识点了点头。 无论这个方法可不可行,他都觉得,设想很好。 如今大周的军队,的确如卫渊所言那般,散于各州县,而且番号繁杂,并不统一,难以一时间尽数调配。 用卫渊的话来说,就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 “所以,你今日来见朕,还是想要在延边搞军改?” “将延边三十万大军划分为三军,一军领十万兵力,该军指挥使谁来担任?” “若是想前朝末年那般,藩镇割据,届时,谁来承担这个责任?你吗?!” 赵祯深深皱起眉头。 卫渊作揖道:“官家息怒。” “为防止边将做大,可三年一换任” 赵祯冷笑道: “换任?说得好听,但来来回回,不还是那几名边将?” “短期尚可,日子一久.” 卫渊突然接过话茬,“今后,在我国朝境内,设立五大营,每营麾下设诸军,每三到五年,五营都指挥使,军指挥使,对调换任。” “待五营都换防一遍,差不多,也到了营都指挥使或军指挥使告老还乡的时候了。” 听到这里,赵祯面色缓和,道: “既如此,你们殿前司,还有步军司,马军司,就无存在的必要了。” “就连兵制,也要改,你可想清楚了?” 卫渊拱手道:“这一点,臣的确还没想,不是想不到,而是还不到时机。” “当前要紧,是将延边军制彻改,以防西夏反扑。” “他们突然成立六大军司,摆明了,就是要在休养生息过后,与我国朝死磕到底。” “官家,此事,不可不察,不可不提防!” 卫渊给出的解决方案,就是要改革延边军制。 赵祯是担心如此大刀阔斧的整改,会出问题,万一真引起内乱,哗变,或是让某个边将趁机做大,不服管教了怎么办? 第二百六十四章:明兰生辰 让卫渊没有想到的是,徐长志、张辅,这些自己的至亲、好友,竟然也不愿见到延边军改一事发生。 没有他们的支持以及赵祯的拖延态度,再想做这件事,可谓难上加难。 卫渊独自一人返回忠勇侯府后,却见张桂芬一直在厅堂那边等着他。 “怎么还不去歇息?” 卫渊坐在椅子上,心情有些失落,但仍不忘关心张桂芬。 后者应声道:“听说官人与长志兄弟去了广云台?”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些下人多嘴。 卫渊点了点头,“要说一些事。” 张桂芬见他脸色不对,问道:“可是事情没有谈妥?” 卫渊摇了摇头。 张桂芬道:“后日乃是明兰生辰,这丫头今日跑过来特意寻你,结果你早早就去公差了。” “明丫头说,她要请我们去会仙楼那边热闹热闹,盛家人,还有她的一些好友都会去,希望你也能去。” 卫渊一愣,“明丫头要及笄了?” 张桂芬握着他的手,含情脉脉道:“官人莫非是忙过头了?明丫头的及笄礼是来年。” 卫渊摇头一笑,“差点儿忘了,她想要什么礼物?趁着这两日,给她准备一番。” 张桂芬笑道:“礼物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会去操办,这两日,暂且别忙于公务了,在家好生歇歇。” 卫渊眉头一皱,“是岳父大人让你劝我的?” 张桂芬好奇道:“我只是觉得官人最近太过劳累,与父亲有何关联?” 卫渊笑道:“是我多虑了。” 张桂芬道:“还有一事,包孝肃包大人嫡长子昨夜里去了,包家给咱们家报了丧事。” 卫渊下意识一惊,“这包镱不过二十来岁,因何故去了?” “因病。”张桂芬叹道:“包大人次子,文相公的女婿包绶,想要请一个团练判官的职位,无论哪个州府都可。” “文相那边派人来送信,希望官人可以成全此事。” 各地团练使、团练副使、团练判官这样的职位,最终任用,都绕不开殿前司都指挥使。 包绶并无进士功名,乃是门荫入仕,一些正儿八经通过科举谋进士、同进士出身才能得到的官位,自然与他无缘。 所以,只能去找些门路,找来找去,自然也就找到了卫渊。 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只负责管理、训练军队,像是在人才的选拔录用上,是插不上话的。 但如果由殿前司都指挥使去举荐某个人担任团练使、团练判官这样的职位,可以说是水到渠成。 “包大人与为夫乃是忘年之交,区区团练判官一职,给他就是。” “让他去濠州吧,距离包大人老家庐州也比较近,乡里乡亲的,也适合他办差。” 卫渊一句话,就将一个人,而且还是大臣后人的未来前程定了大半。 这便是他如今所掌握的权势。 所谓团练判官,其实就是团练使麾下的文书、幕僚,负责起草札子、安排日程等工作。 张桂芬道:“就知你会应下此事,就怕你开了这道先河,将来会有更多人找你。” 卫渊道:“毕竟是包大人的后人,自是要照拂一二。” ―― 嘉佑六年,腊月初六,大雪。 卫渊夫妇准备了几大箱子的重礼前往会仙楼。 起初,卫渊看到她准备的这些礼物,都是略显惊诧, “哪怕是明丫头的及笄礼,送这些礼物,都算是隆重。” 张桂芬道:“送这些俗礼,是给别人看的,真正的礼物是这个。” 说着,命人将一个长匣递到他跟前, “匣子里是一幅画,出自郭熙郭大家的手笔,画的是李娘子镇守娘子关。” “大姐此前曾送给我这样一幅画,明兰每次来都要瞧一瞧,可见她是喜欢的。” “但大姐送我的那幅,我不好再送给明兰,索性就请郭大家又画了一幅。” 卫渊牵着张桂芬的手登上车辇,“你有心了。” 她掩嘴一笑,“明兰不只是你的外甥女,我打心里喜欢这丫头。” 自明兰来到京城以后,张桂芬就时常给她一些钱财首饰等身外之物。 导致明兰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 像是包下一整个会仙楼,对她来说,尚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原本盛是不太赞同这般铺张浪费的,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生辰。 后来,听说卫渊也要去,索性,就随了明兰的心意。 而她举办这场生辰宴的目的,其实是张桂芬的暗示,想要找个理由,能够让卫渊放松一下。 这几日,她很清楚,卫渊一直在为了延边军改的事情费心费力,自来到京城,还没好好歇歇。 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个机会,将大家伙齐聚一堂,吃吃酒,聊聊天,偷得浮生半日闲。 会仙楼规模不如樊楼,但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背后的东家乃是宗室,是皇商。 许多达官显贵举办大型聚会,都会选择此处。 此刻,明兰正拉着木哥儿的小手站在会仙楼前迎接前来宾客。 远远地,就听到有道声音响起,“明兰!” 明兰抬头看去,见是余嫣然,旋即抱起木哥儿迎上前, “你怎么来那么晚?” 余嫣然抱歉道:“因家中琐事耽搁了会儿。” 随后,她握着木哥儿的小手,嘻嘻笑道:“木哥儿,还认识我么?” 木哥儿朝着她笑了笑。 见状,余嫣然开口道:“木哥儿倒是不怕生。” 她去过盛家几次,经常逗木哥儿玩。 但小孩子的记性,大多是记了今日忘了昨日。 明兰道:“你可不是生人。” 不远处,又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上有‘海氏’图腾。 “海家姐姐也来了?” 明兰呢喃一声,向余嫣然开口道:“嫣然姐姐先进去。” 待后者进了会仙楼,明兰才迎向海氏马车。 率先走下马车的,竟然是海朝云的兄长海舟。 如今,他已被王安石提拔为吏部侍郎。 而原来的吏部侍郎范纯仁,已经晋升为尚书右仆射,是尚书省的二把手,地位仅在文彦博之下。 如今两相之争的形势虽然严峻,但是范纯仁却并未明显站队。 一来是范纯仁乃文正公之后,有独善其身的实力,二来,文彦博虽然小范仲淹十几岁,但他与范仲淹却有着深厚的友谊。 文彦博也不想让故人之后牵扯到党争当中。 有一些官吏私底下曾议论,无论两相之争,最后谁胜谁负,将来暂时主持中枢政务的大臣,必然是范纯仁。 也只有他,有资历、有背景,能够稳住党争最终带来的紊乱局势。 所以文、韩二人心中也清楚,一旦谁将范纯仁拉下马来,仅是官家那边,就会不如意。 而且,究其原因,党争怎么来的?是赵祯一手操控造成的。 也就是说,赵祯可以让党争存在,也可以让它不存在。 无论两相斗成什么样子,都要去遵从赵祯的意思。 第二百六十五章:入宴二三事 “海大人。” 明兰见海舟下了马车,当即作揖施礼。 她可是听说过,这位海大人在东南改革盐制时是六亲不认,刚正不阿,被浙江一带的百姓赞誉为‘海青天’。 对待这样的人物,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也不曾想到,仅是自己的生辰宴而已,海大人居然也会来。 “六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海舟面带微笑。 盛长柏与海朝云定亲之时,明兰也曾去,故而与海舟见过一面。 紧随海舟身后的是海朝云, “六妹妹,我与你兄长有婚约,你的生辰宴,我如果不跟着我兄长前来,怕是传出去会让他人笑话。” 听到她这么一解释,明兰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 海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也是听说你舅舅会来,我与你舅舅许久未见,这心中甚是想念啊!” 明兰下意识一听,似感觉有几分不对劲,但她并未多想。 毕竟从未听说,吏部侍郎海舟海大人与自家舅舅有过什么矛盾啊。 “你舅舅可曾来了?” 海舟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明兰道:“约莫着” 话还没说完,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丹橘远远就瞧着侯府的车队驶来。 此番乃是明兰生辰宴,侯府也是想低调行事,所以卫渊夫妇并未乘坐官家御赐的车辇。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海舟意味深长的说了句,遂走向侯府车队,拱手道:“卫兄,许久未见。” 闻言,卫渊掀开车帘,见是他,又看到明兰等人也迎上前来,索性就在此处停下马车。 他牵着张桂芬的纤纤玉手走出马车。 明兰与海朝云齐齐作揖,前者道:“见过舅舅,舅妈。” 张桂芬朝着二人笑了笑,走到她们跟前,握着她们的手, “早知今日朝云也来,我便来早一些了。” 卫渊不在京城的那段时日,海朝云与明兰经常会去侯府,一来二去,三人早已无比熟络。 而海朝云越是了解张桂芬,便越是对其心生好感。 尤其是听说,张桂芬不仅是读过书的,还有不俗武艺在身,更是对其钦佩不已。 “舅妈这会儿来也不晚。” 海朝云笑着。 她与明兰为好友,即将又是明兰的嫂子,所以,称呼张桂芬一声舅妈也无不妥。 这时,马车前。 卫渊好奇道:“海兄怎么有空来参加明丫头的生辰宴了?” 海舟僵硬的笑道:“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今日吏部衙门里也无事,又听说卫兄也来,我自然要来。” 旁人没有听出他的话外之意,但是卫渊却听出了, “海兄,吏部衙门的差事不累人吧?你不必谢我,以你的能力,即使是取代王尚书的位置,也无不可。” 海舟咬牙切齿,“卫兄,怎能不谢你呢?要不是侯爷,只怕我这会儿早就不知被官家派到什么州府治理一方了。” 意思是,如果不是卫渊向王安石举荐,这会儿,海舟完全没必要掺和朝中事务,也能远离党争,舒舒服服当个封疆大吏,攒上几年功绩,待两相之争结束,直接入主中枢。 这本就是海舟的父亲海老尚书一手安排的事情。 结果,因为卫渊不经意间的举荐,全毁了。 “海兄,要知足啊,可知,这普天之下,有多少官吏想来汴京为官?他们都没这个机会。” “海兄,你要努力,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千万不要让官家与王尚书失望。” 卫渊故作语重心长的说着。 海舟恨不得将他给咬碎了咽下去,“请卫兄放心,在下一定勤勉为官。” “卫兄啊,听说你上子希望官家可以下旨军改,结果官家不应,当真可惜啊。” “说巧不巧,昨儿个我也上了份子,向官家说,这时军改,不合时宜.” 卫渊眉头一皱,“海兄,何至于此?” 海舟猛地一甩袖子,“吃酒去。” 说罢头也不回的去了会仙楼里。 张桂芬等人见他二人言谈不悦,都是心中一紧。 海朝云紧随海舟去了楼里。 张桂芬与明兰二人来到卫渊跟前,前者询问道:“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卫渊摇头一笑,“海舟,聪明人,就是心眼太小,将来他若为相,别说船了,只怕连个船帆都融不下去。” 她们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细问,遂一同去了会仙楼。 待卫渊走到会仙楼里,却见盛已经与海舟交流上了,对方一见到卫渊身形,当即向海舟一作揖,来到卫渊跟前, “渊弟,你来了。” 这时,张桂芬已随着明兰前往女眷那边。 卫渊道:“明丫头生辰,我岂有不来的道理。” 说着还朝着海舟挤眉弄眼。 如果说,盛的段位是青铜。 那么海舟的段位最次也在宗师。 他也就是年轻而已,若再有十几二十年资历,那宰相的位置,他绝对是可以担任的。 只是能做多久,就取决于当时的政治形势了。 而王安石的段位,要比海舟更高一级乃至两级。 纵使如此,依然不能小觑海舟。 “入座吧。” 卫渊简单说了句,仿佛他才是此间的主人,是他安排的这场宴席, “海兄,你我同席。” 海舟道:“听闻卫兄海量惊人,在下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卫渊好奇道:“你听谁说的?” 海舟道:“自然是王尚书。” 卫渊道:“他不是个实在人,海兄还是离他远一点儿的好。” 海舟被气乐了,“我倒是想离他远一点。” 关于二人之间的议论,盛是不想问也不敢过问。 动不动就涉及朝中大员他是真怕啊。 与此同时,盛长柏与盛长枫二人也走来, “见过卫家舅舅。” 卫渊朝着他们点头。 按理说,张桂芬身为明兰的舅妈,是要坐到卫恕意那一桌。 但张桂芬偏偏要与明兰等人坐在一起,卫恕意瞧见了,也没吭声,随她去了。 主要是她们年轻人在一起,有更多的话可以交流。 在众人送给明兰礼物后,唯独见张桂芬不为所动,盛如兰好奇道: “舅妈送给我六妹妹的礼物是什么?” 在座的人谁都知道,张桂芬很疼爱明兰,绝不可能连生辰礼都未准备。 墨兰笑道:“五妹妹不知?舅妈来的时候,可是带了几大箱子礼物,奇珍异宝怕是不在少数,您让舅妈说都带了什么礼物,那么多,舅妈哪能一一说的过来?” 即使如今的墨兰学乖了,不敢与明兰作对。 但这不代表着,她不会与如兰斗嘴了。 盛华兰道:“舅妈送给六妹妹什么礼物,关你们什么事?” 张桂芬笑道:“无妨,除了那些俗礼,我倒是还准备了一幅画,明兰应该会喜欢。” 说着,就让宝珠将匣子拿来。 张桂芬笑道:“明丫头,打开来看。” 明兰点头,遂将匣子打开,将画取出打开。 众人赫然惊觉,陆续道: “这是郭大家所绘?” “栩栩如生,不愧是出自名家手笔。” “郭大家乃是宫中御画师,平日里,想请他作画的权贵不计可数,然而真正能请动郭大家动笔的却屈指可数.” “.” 明兰也仔细瞧了那幅画,一脸欣喜的说道:“李娘子镇守娘子关.这幅画真好看,谢谢舅妈。” 张桂芬道:“你喜欢就好。” 没过一会儿,菜肴酒水就已经端上桌来。 由于明兰这一桌,就属张桂芬辈分最大。 她不动筷,没人敢动。 待十八道美味佳肴全部上齐之后,张桂芬才拿起了筷子,向着众人笑道:“都动筷吧。” 一众女子纷纷点头。 这时,华兰向张桂芬敬酒,“极少与舅妈相聚,今日,定要与舅妈好好喝上一杯才是。” 大周男子饮酒成风,连带着女子聚会时,也会小酌两杯。 她们喝的酒,一般都是果子酒,度数很低,酒水很是甘甜。 张桂芬饮了口酒,问道:“此前听明兰说,你似遇到了些麻烦,今日如何?” 华兰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卫渊升爵宴时,华兰曾向明兰吐槽过自身处境。 “有劳舅妈记挂,如今倒也好些了。”华兰笑了笑。 好与不好,只有她自己心中清楚。 旁人也不敢仔细询问到底是什么麻烦事。 毕竟,张桂芬未曾直言, “等过几日,我若无事,便去你家找你聊聊。” 她如果去了忠勤伯府,今后,伯府里的人,无人敢对华兰如何,包括她的婆婆。 一时间,华兰心中感激不已,“怎敢劳烦舅妈” 说罢,她还看了一眼明兰。 这时,后者正傻傻笑着。 到了此刻,华兰岂能不知,这都是明兰在帮她? 要不然,堂堂的雁门郡夫人,岂会过问这些琐事? “无妨。” 张桂芬只简单回应了这两个字。 几人开始闲聊。 墨兰也向张桂芬起身敬酒, “舅妈,还从未与您饮过酒,甥女先干为敬。” 张桂芬仅是轻抿一口当做回应。 墨兰落座,问道:“舅妈,听说荣姑娘过几日要在城外办个赏梅诗会,不知到了那日,舅妈会去吗?” 张桂芬摇了摇头,“太忙,没空。” 墨兰沉吟片刻,道:“荣家姑娘只要有什么聚会,都会提前多日邀请舅妈,但舅妈似乎都极少去。” 张桂芬正色道:“与其有结识那些人的功夫,倒不如多读读书,学些女子该学的技巧。” 一时间,墨兰脸色有些难堪。 张桂芬从小就生活在京城,见到的大人物与权贵实在是太多了。 也亲身经历过数不清的勾心斗角。 像是墨兰的小盘算,她一眼就能看透。 倘若张桂芬去了赏梅诗会,墨兰大可以靠着她,将自己的身份抬上一抬。 毕竟,京城里的那些女子一瞧,墨兰与张桂芬关系那么近,自然也会对墨兰有所重视。 墨兰也是被林噙霜教导坏了,已经忘了身为女子来说,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朝云,去岁我官人在春意阁那边移栽了许多梅花树,过几日,你来我家里一同瞧瞧?” 张桂芬邀请道。 她很欣赏海朝云,知书达礼,心思缜密,不愧是海家教导出来的女儿。 海朝云不卑不亢道:“恭敬不如从命。” 张桂芬点了点头。 这时,如兰突然开口道:“舅妈,甥女也想去.” 张桂芬好奇道:“荣家姑娘没有邀请你去赏梅?” 如兰快口直言,“去那有何好的?我脑子笨,不愿与她们相处。” 张桂芬噗嗤一笑,“好,届时,你们谁想去就去。” 如兰心中一喜,“谢舅妈。” 墨兰离奇的保持沉默。 张桂芬与荣飞燕,让她难以抉择。 ―― 由于卫渊的身份太特殊了,乃是朝中擎天大佬之一。 他去任何公众场所,都必须要做好隐私工作,所以,盛早已提前备好了雅间,卫渊就在此间。 这时的他们,早已是酒过三巡。 卫渊问起盛长柏,“这几日,在翰林院修书修得怎样?” 后者拱手道:“回舅舅,翰林院的公务,还算清闲。” 卫渊点头道:“不要着急,慢慢来。” 海舟道:“翰林院是个熬资历的地方,如今朝中局势错综复杂,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有耐心。” 盛长柏即将成为他的妹夫,他自然要为盛长柏去着想。 众人言谈间,盛长枫难掩失落情绪。 卫渊见了,不由得开口道:“听说前几日,你被你父亲教训了?” 盛长枫还未开口,盛就已是怒声道:“这逆子!该打!” 前者将头埋得更低,一个劲儿的喝着闷酒。 他就知道,一旦来了,定是少不了被人数落。 后来,还是林噙霜劝他,要交好卫渊,对前程有助。 不然,他说什么都不会来。 卫渊道:“年轻气盛,喜交好友,情理之中,只是切记祸从口出的道理。” “长枫,你是有几分聪明的,待三年后的科举,必然能够高中。” 盛长枫听了这鼓励,心中顿时一暖,“请舅舅放心,在这几年里,外甥定刻苦读书。” 卫渊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 盛长枫本性不坏,虽然不值得培养,但也不至于对其恶语相向。 稍后,海舟特意开口道: “卫兄,待明丫头生辰宴结束,你我同行一路?” 卫渊有所好奇。 海舟看向东南方向,那里并无人落座。 第二百六十六章:谋爵,东南事,贼配军! 会仙楼里,待众人用宴之后,都未着急离去。 卫渊抱着木哥儿,正与卫恕意等人说话。 由于今日乃是盛家的家宴,除了明兰的一些好友之外,不仅王若弗来了,就连林噙霜都到场。 当然,更不能缺了盛老太太。 要是盛知道海舟会来,估计说什么都不会让林噙霜一个妾室到场。 “木哥儿愈发壮实了,方才我抱他的时候,都有些吃力呢。” 张桂芬站在卫渊身后朝着众人笑道。 明兰捏着被卫渊抱在怀里的木哥儿鼻子,道:“像他这么大的小哥儿,平日里都很闹腾。” “就他跟个木头似的,整日里就知道发呆,不会叫木哥儿叫傻了吧?” 卫恕意白了她一眼,“哪有当姐姐的,这般说弟弟的?” 木哥儿也不正眼瞧明兰,嘟囔道:“姐姐坏。” 今年,木哥儿已经四岁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四年来,对于卫家、盛家来说,都发生了很多事。 “等过几年,木哥儿也该读书启蒙了吧?将来是要从文还是从武?” 卫渊突然询问,周遭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按理说,盛家发迹,全靠读书,盛家后世子孙,理应也走这样一条路。 但卫渊如此询问,明显是有自己的意见。 盛瞧了一眼卫恕意,示意她给个回答。 顿了顿,她笑着说道:“木哥儿还小呢,等将来读几年书再说吧。” 听到这番话,盛才偷偷喘出一口气。 他怕就怕,卫渊让木哥儿从武。 “木哥儿喜欢做什么?”卫渊笑着看向木哥儿。 小小的木哥儿却有大大的主意,“我想跟着舅舅学武,上阵杀敌!” 上阵杀敌? 此话一出,周围人顿时感到些许惊诧。 一个年仅四岁的孩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卫渊好奇道:“谁教你的?” 木哥儿摇头不语。 卫渊笑道:“好,待木哥儿长大点儿,我请启蒙先生,先教木哥儿识字,我再教木哥儿武艺。” 这句话,算是将木哥儿今后的发展前程给定下了。 盛一脸尴尬,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盛老太太。 老太太笑道:“习武也没什么不好,或许将来咱们家的木哥儿还能得个爵位呢。” 爵位? 盛似是突然想明白了,眼前一亮。 是啊,家中已经有读书种子了。 盛长柏一甲前十的成绩,估计盛家后人里,再难有超越的人了。 既如此,倒不如再挑个从武的后生来。 今后,盛家也算是文武双全。 而且,有卫渊在,还愁长林将来没有功勋? “从武好,从武好。”盛连忙说了句。 卫渊略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就抱着木哥儿掂了掂, “好,以后就让木哥儿从武,等将来,让木哥儿与壮哥儿一同杀敌报国。” 木哥儿开心地笑了,“杀敌报国!” 众人听着他那稚嫩的声音,都是忍不住莞尔一笑。 对于卫弃疾将来要做什么,其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将门子女,不从军还能做什么? “明丫头,你今日没有请长志?”卫渊好奇询问。 明兰道:“请是请了的,后来勇毅侯府来人,说是我那位表伯怒火攻心,吐血了,哥哥姐姐们方才还与祖母商议,明后日去侯府瞧瞧。” 她口中的表伯,就是现任勇毅侯。 “怎么突然就被气吐血了?”卫渊又问。 不知情的众人对此也很好奇。 明兰叹道:“说是我那位表哥,徐长庆,犯了大错,表伯教训他时,他竟还顶撞,因此表伯被他气出病来。” 卫渊顿时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自从徐长志发迹之后,他以庶子的身份,直接做了勇毅侯府的主人,显然是奔着继承侯爵之位去的。 徐长志对盛老太太好,也是希望,在关键时刻,这位嫁出去的长辈,能在家中为自己说说话。 可自从徐长志发迹以后,嫡长子徐长庆就整日闷闷不乐,不是留恋于花街柳巷,就是喜欢找那些狐朋狗友吃酒。 一来二去,此子原配夫人,永平伯家的嫡女,主动提出要与其和离,此事一度闹出不小的笑话。 后来因为永平伯府被卫渊整倒了,那伯府嫡女自然不敢和离,否则,其和离后的生活定会不如意。 “是么?长志就是在家中处理此事?”卫渊再次询问。 明兰应声道:“徐家哥哥说是在处理。” 至于怎么处理,那就没人知道了。 卫渊看向张桂芬,“差人准备些礼物,午后咱们就去勇毅侯府瞧瞧。” 后者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宝珠。 宝珠顿时会意,连忙退下。 张桂芬道:“长志的家事,咱们去是不是不太好?” 这时,盛老太太也看向卫渊,想弄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按理说,这种家事,确实不该外人过问。 盛老太太自从与勇毅侯府的关系缓和以后,对侯府的事情,也很上心,自然不希望权势滔天的卫渊横插一脚。 但卫渊又隐隐有感觉,借助此事,或许能让徐长志顺理成章的继承侯爵。 “随我去了你就知道了。”卫渊笑了笑。 盛老太太突然开口道:“长志是个好孩子,将来若是由他继承爵位,对徐家也是好事。” “只是.千万别闹出像昌兴伯家那样的丑闻来。” 在十几年前,老昌兴伯故去。 昌兴伯家的两个儿子争爵位,一个说有遗嘱,一个说遗嘱是假的。 甚至都闹到开封府那里去了。 赵祯觉得丢人,索性就随意找了个由头,将昌兴伯这一爵位给废了。 老太太说出这话,是担心勇毅侯府的嫡庶之争,最终会闹到朝廷上,难以收尾。 卫渊笑道:“老太太莫要多虑,明兰表伯不是还健在呢?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啊。” 闻言,盛老太太就已知道了他的态度。 徐家的事情,他是非要过问不可了。 不管怎么说,卫渊都没有理由不帮徐长志。 一旦他成为勇毅侯,一个侯爵的政治前途是可观的,是能够帮到自己与卫家的。 再说,徐长志乃是他的生死兄弟。 如果卫家出事,第一个敢伸手的,绝不是辅国公他们,而是徐长志。 过了会儿,众人围坐在一起,开始闲聊起来。 这时,坐在一个角落里的林噙霜突然将目光看向盛长枫。 后者注意到以后,有些为难。 林噙霜猛地皱了皱眉头。 盛长枫深呼吸一口气,看向正在逗木哥儿玩的卫渊,壮着胆气开口问道: “卫家舅舅,不知您与永昌伯府是否熟络?” 随着东南事情一了,永昌伯府是彻底断了要求娶明兰的心思了。 那些军器沉海的后果,属实为忠勇侯府招来一些嫉恨。 但永昌伯府绝对不是嫉恨卫渊,而是害怕。 卫渊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盛长枫,“怎么突然问起永昌伯府的事情了?” 盛也是皱眉道:“打听永昌伯府作甚?” 盛长枫道:“孩儿.孩儿只是与那永昌伯府的嫡子梁晗有些交情,所以.所以随口一问.” 他明显是被盛吓到了。 盛又岂能不知,林噙霜这是将盛墨兰的婚事打到了永昌伯府身上。 卫渊大概也能猜到,是林噙霜让他开口询问,“不熟,只是听说永昌伯府挺有钱的。” 盛长枫一时不知该如何询问。 林噙霜摇了摇头,怎么生了个儿子那么笨? “卫侯爷,听说梁家正在为梁晗寻婚事?不知要找个怎样的人家?” 索性,她亲自开口询问了。 坐在老太太身边的王若弗顿时冷哼道:“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盛也是狠狠瞪了一眼林噙霜。 不等卫渊说些什么,卫恕意便是脸色阴沉的开口道: “小弟,你午后不是还要去勇毅侯府?别误了时辰,你若是忙,就先去吧,此间也没什么事了。” 张桂芬顺势道:“官人,我有些头痛,还是先回去吧?” 卫渊点了点头,摸了摸木哥儿的小脸,起身向盛老太太拱手道: “既如此,晚辈就暂且离去。” 盛老太太颔首道:“去吧。” 待卫渊夫妇前脚走后,海舟兄妹二人也离开此间。 只剩下盛家人时,盛老太太才缓缓起身,看了一眼林噙霜,暗自叹道: “总归是上不得台面。” 卫渊好不容易与盛家相聚一次,而且还有闲心坐下来闲聊片刻。 应当紧着盛或是长柏的前程去与之言谈交流。 好好一场聚会,都被林噙霜的小算盘给打搅了。 盛不像老太太那样沉稳,他直接是当着盛家小辈人的面指责林噙霜, “多嘴!” “殿前司主管公事司都吏一职近日空缺,多少人盯上了这个职位,我本要与渊弟好好.” 话还没说完,盛老太太突然咳嗽了两声。 这时,盛才意识到,卫恕意还在旁边呢,不由得有些尴尬。 卫恕意则当做是没有听到。 原来的那位都吏,因为处理殿前司一应事务有功,被卫渊提拔为从五品的殿前司都虞侯。 而都吏一职,按理说是从七品乃至不入流的官位,因殿前司之重要性,这一职位乃是正六品。 盛如今的官职还是从六品上,只要与卫渊谈妥了,他便能官升一级。 此刻,会仙楼外。 张桂芬与海朝云上了各自的马车侯,就暂且离去。 卫渊与海舟徒步走了一段。 海舟说了一件事情,“那个郭颢,是卫兄的人吧?” 卫渊点头道:“怎么了?” 海舟道:“一个月前,封海时,郭颢突然找到了我叔父,说来年海运利,他要分得一成,代价是让水军专程护送我海家船队。” “近半年来,原先差不多已经绝迹的倭寇,突然又冒了出来,虽然只是在沿海一带小打小闹,可是那郭颢掌握着我大周精锐水师,不该再出现此等事才是。” 卫渊深深皱起眉头,“郭颢真去找了你叔父海清?” 海舟故作疑惑道:“卫兄竟是不知此事?” 近半年沿海一带倭寇一事,乃是卫渊离开东南时嘱咐郭颢所为。 如果东南没有倭寇了,可能他费心费力筹办起来的水军,就要被朝廷撤编了。 或是对于沿海一带的防御诸事起到冲击。 所以,倭寇不能绝。 至于郭颢找海清.他真是全然不知情。 张睿那小子刚到东南不久,此间之事,他也是做不了主,或是无法了解。 “这样,从海家给我的利益里,抽出一成给郭颢。” 卫渊做了一个让海舟感到诧异的决定。 海舟不解道:“倘若郭颢那厮是背着你做出此等行径,仍不换帅?” 卫渊摇头道:“只是要钱而已,又不是不能给。” 说罢,就与海舟分开。 临走前,海舟又说了句,“听闻郭颢海还有意要娶福建路都转运使蔡襄的女儿。” 不久,待卫渊回到侯府时,张桂芬正在准备前往徐长志家里要送的礼物。 而卫渊则是一脸沉闷的返回书房中。 张桂芬明显感觉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待将礼物备好,去书房询问他何时前往勇毅侯府时。 突然听到紧闭门窗的书房里传来一阵打砸声,并且还伴随着些许骂声, “贼配军!焉敢如此!” 张桂芬微微一皱眉头,旋即将守在书房周围的侍卫散了,然后来到书房里,看到一地狼藉,文房四宝都被扔在地面。 她一边收拾被卫渊打砸的物甚,一边关心道:“怎么了?为何突然发这么大脾气?”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想要尽可能的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如果郭颢连海家都去寻得了。 那么,与自己关系紧密的一些东南商户,他是不是也. 一想到这里,卫渊就气急, “不就是要钱,我给!他要多少,我给多少!” “东南一切,都给他!就看他能不能吃得下去!” “来人,备马,去皇城司!” 张桂芬隐隐猜到了什么,不敢多言。 一炷香功夫过后。 卫渊来到了皇城司见燕达, “让顾千帆抓紧训练边关斥候。” “另有一事,还要请燕兄帮忙。” 燕达笑道:“你我之间,何须客套?直言便是。” 卫渊道:“将目前皇城司的闲散人员都散出去,在民间传播一个消息,就说,勇毅侯府嫡子徐长庆不孝,将自家父亲气到吐血。” “至于为何不孝,为何气到吐血,燕兄看着办。我希望,在未来两三年内,京城人士若谈世人不孝,定会想起那徐长庆。” 徐长庆?勇毅侯府?不孝? 燕达联想到很多,笑道:“这是要帮长志谋侯爵了?” 卫渊点点头。 因为他的关系,徐长志与燕达之间也不错。 燕达道:“长志兄弟可不是什么外人,这忙,得帮!” 卫渊让顾千帆抓紧训练代州斥候,就是要尽快将夜不收这个组织成立起来,然后将部分人派到东南,严密监视郭颢。 他现在已经有了要动郭颢的心思。 但怎么动,是门学问。 郭颢了解卫渊太多事情了。 又是从代州一起摸爬滚打出来的将领,一旦动了他,让代州的老哥几个怎么看? 卫渊冷静下来以后,也想了很多。 首先,郭颢还是要用,不然,没有人适合代替自己主事东南。 其次,他现在只是要钱,在野心尚未滋生起来之前,卫渊还是有足够的把握可以敲打敲打他。 返回侯府时,卫渊坐在马车上,缓缓闭上双眼,喃喃道: “郭颢啊郭颢,兄弟一场,万般诸事,别太过。” 还是那句话,如果他只是要钱,卫渊可以给。 别的,不行。 ―― 返回侯府之后,卫渊就与张桂芬前往徐长志家里。 这时,徐长志刚将家里的事情安置妥当。 他的大哥,被勇毅侯关了禁闭。 至于勇毅侯,则躺在床榻上休息。 徐长志说是将家里安置一下,不过是要趁此机会,将管家的权力握到手里。 卫渊前来的事,他是一点儿不感到惊讶。 “长志。” “卫兄。” 勇毅侯府外,卫渊与徐长志相互作揖。 随后,徐长志又向张桂芬抱拳,“见过嫂嫂。” 张桂芬笑道:“长志兄弟客气。” 待二人进了府里,卫渊先是看望了一番勇毅侯。 谁知,当勇毅侯与侯府大娘子见到卫渊来得那一刻,都是如临大敌。 谁不知,卫渊与徐长志有着过命的交情? 侯府刚出事,卫渊就来了,安得什么心? 卫渊夫妇仅是简单拜访了一番勇毅侯,就到徐长志的院子里去了。 徐长志的生母在前些年就已经去世,要不然的话,凭借徐长志现在的地位,不至于到徐长庆犯错的时候,才将管家权力夺到。 此时,勇毅侯卧榻前。 侯府大娘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侯爷,那卫渊这时来,定是要帮着那庶子夺您.您的您.您可得为我娘俩做主啊!” 听着她的哭闹声,勇毅侯干脆闭上双眼。 脑海里一直回想起方才卫渊所言, “老侯爷,谁能让你这一脉徐氏长盛不衰,你心中应该是有个主意的,千万别做错事,否则,是见不了祖宗的。” 如果旁人对他这么说,干预他的家事,且言辞这般犀利,这位勇毅侯早就写奏折参他了。 但卫渊.勇毅侯不敢。 第二百六十七章:灌顶,赐字? 徐长志所居院子里。 卫渊将自己的安排说出,“只要你那兄长有了不孝之名,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外人向官家写份子,参他不孝,你这爵位,定是没跑了。” 以徐长志的本事,跟随卫渊,迟早能获得个爵位。 但是,有能一步成为侯爵的机会,何须还要舍近求远? “卫兄无论做什么都快,是吧,嫂嫂?” 徐长志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将卫渊夫妇二人都说懵了。 旋即,二人反应过来,张桂芬先是噗嗤一笑,而后,卫渊直接挥拳打向徐长志。 后者猛地一闪躲,“玩笑,还望嫂嫂莫要介意。” 张桂芬摇了摇头。 随后,徐长志正色道:“卫兄来之前,太医已经来瞧过家父了,太医说,家父气血攻心,伤了元气,今后再难恢复。” “正如卫兄所言,此时将我那兄长定个不孝之名,他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难继承爵位。” “但是,怕就怕在,官家会直接以不孝名义,将勇毅侯爵除名啊。” 卫渊点头道:“其实这件事情,我也有考虑,但你如今身份不同,你乃是马军司都指挥使,位高权重。” “官家若是要将你徐家爵位去了,必要先革你官职,不然职位在,爵位却没了,没这样的规矩。” “倘若官家真是要革你爵位,当今年轻将领里,谁能担当此职位?” 徐长志沉默。 卫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爵位,你不争,徐家列祖列宗都不会答应。” “倘若官家真敢将你革职,我与一些同僚,绝不应。” 听到这番话,徐长志的心思才算是稳定下来。 稍后,卫渊又将郭颢的事情说出。 徐长志大怒,“这厮此前不过是个小卒,因为卫兄才有今日这般发迹的机会,他竟敢做出此等背信弃义之事!” 卫渊道:“顶多是忘本,还不到背信弃义的地步。” 徐长志道:“卫兄要提防此人了。” 张桂芬正坐在一旁听着二人言谈。 她终于明白,自家官人为何会在书房中震怒了。 如今,卫家的大半家财收入,都来自于东南。 而郭颢却想夺利。 如果他不是由卫渊提拔上去的,倒也能理解。 可他能有今日,全赖卫渊啊! 但话说回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郭颢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 “自是要提防的,只是,郭颢这厮,是咱们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将才,如果放任不用,难免可惜。” 言尽,卫渊重重唉声一叹。 从代州出来的将领,拢共就那么几,都是过命的交情。 如果真与郭颢分道扬镳,怎能不让他感到惋惜? “卫兄,只要是人,迟早有一日,都会变的。” “郭颢还是小卒时,就想着要做都头,升任都头时,就想着要做雁门守将了。” “有野心是好事,怕就怕在,他的野心,是不甘心居于你之下。” “此前,我等来京城时,他就不止一次写信希望可以来京城看望我等,真是为了看望?” 卫渊用郭颢镇守东南时,其实徐长志就曾提过意见,但卫渊认为,毕竟是一块打拼出来的袍泽兄弟,还是值得信任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发迹才多久?一些人,就已经变了。 ―― 嘉佑六年,十二月中旬。 卫渊夫妇为宁国公顾偃开扫墓。 不知不觉间,顾偃开已经去世整整一年。 按理说,祭祀顾偃开这种事情,有顾家人操持着,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卫渊。 一来,卫渊念在顾偃开对自己有授业之恩,想着闲来无事,为他上几炷香; 二来,顾偃开临终时给卫渊的图有大用; 三来,他是因为顾偃开的原因,才担任了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 于情于理,都要来看看。 但让他不曾想到的是,就那么无意间的一个举动,却被人传了出去。 京城中人,都说卫渊重情重义。 顾偃开曾经的那些亲密下属们都不曾去探望,然而,卫渊就能做到,这不是重情重义,有恩必报是什么? 甚至这消息都传到了赵祯的耳朵里,他毫不吝啬的夸赞卫渊, “朕的好卫卿,没有变,依旧重情重义。” 嘉佑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吐蕃首领厮携子董毡抵达汴京。 韩、文二相与张辅、卫渊等人奉皇命于城外迎接吐蕃使者。 在他们没来之前,跟随韩章等人前来迎接吐蕃使者的官吏,都忍不住私下里议论起来: “官家说,要封厮为王,不知要封什么王” “听说厮来汴京遇到了变数,西夏都派出了刺客?” “李元昊与厮乃是死敌,说起来,如今西夏部分疆域,曾经都属于吐蕃。” “.” 卫渊也听到了一些,好奇道:“厮当真遇到刺杀了?” 张辅小声道:“有惊无险,毕竟,咱们也派出了不少人保护厮一行。” 卫渊道:“刺杀一地之首领,这事,也就李元昊这个疯子能做出来。” 一旦厮死了,估计整个吐蕃政权,将会与西夏死磕到底。 “来了。” 这时,韩章说了句。 远远地,卫渊就看到吐蕃使团到来。 文彦博道:“二十年前,厮来过咱们汴京一次,那次,是为官家灌顶。” 灌顶是中原人的说法。 搁在吐蕃人身上,那叫做‘觉醒’,传输智慧,使人彻底觉悟的意思。 有趣的是,卫渊前世现代,有很多人,自称或是上过一些课程,就自诩为是‘觉醒者’,大多数觉醒者是伪觉醒,认为觉醒之后,就高人一等,不似凡人了。 这完全曲解了觉醒文化。 卫渊笑道:“这一次,是要被官家封王。” 其实无论是西夏、辽国亦或者吐蕃,都迫切想要得到中原政权的认可。 比如说,辽国的皇帝是皇帝,但他们依然乐意被中原政权的皇帝封为王。 “卫将军,厮的儿子董毡与你年纪相仿,官家说,要让你负责接待董毡,他是将来的吐蕃之主,你要重视。” 韩章提醒道。 卫渊应声道:“请韩相放心。” 众人言谈间,吐蕃使团已近在眼前。 韩章与文彦博并肩前去迎接。 卫渊等人跟在身后。 待来到使团跟前,厮稳坐于车辇内,并未现身, “有劳诸位。” 韩章作揖道:“佛子客气。” 话音刚落,厮后面的一辆车辇里,走出一名而立之年左右的男子,器宇轩昂,来到厮车辇前,看向韩章等人,问道: “不知那位是阵斩西夏七将的卫将军?” 卫渊一愣,这‘佛孙’听说过自己? 他上前两步,拱手道:“见过董毡刺史。” 几年前,董毡被赵祯封为‘会州刺史’,当然,这也就是个面子上的事情而已。 董毡站在卫渊跟前上下打量着,“果真有大勇武,更有大智慧。” 闻言,韩章故作打趣道:“这大勇武我等都知,为何刺史会说,天朝卫将军亦有大智慧?” 董毡朝着他拱手道:“卫将军若无大智慧,怎会让李元昊割让了贺兰山?那可是一座神圣的山脉!” 卫渊笑道:“刺史客气了,时辰不早,该进城了。” 董毡点了点头,看向厮乘坐的车辇,“父王,是否此刻进城?” 厮迅速给出回应。 董毡大声道:“进城!” 虽然赵祯还未明确封厮为王,但人家毕竟是吐蕃首领,是无冕之王。 在吐蕃百姓心里,厮不仅是佛子,也是‘王’。 因此,董毡称呼其父为‘父王’。 随后,吐蕃使团与韩章等人进城。 张辅与卫渊并未乘坐车辇,而是徒步,进城途中,前者小声道: “厮已经老迈不堪,此番能来京城,约莫也是耗费了极大心力。” “董毡如今已负担起监国重任。” 卫渊好奇道:“也就是说,如今吐蕃的真正首领其实是董毡?” 张辅点头道:“可以那么理解。” 就在这时,坐在马车里的董毡,突然向卫渊说了句, “卫将军,能否与我同乘?” 卫渊看了一眼张辅,经过恩师授意后,卫渊才前往董毡的车辇里。 临去时,还不忘向张辅说了句,“他们这对父子的官话说得倒是极好。” 来到董毡车辇中,卫渊好奇道:“刺史为何要让我与您同乘一辆车辇?” 董毡笑道:“实不相瞒,我与你早已是神交已久,此次来大周,我也特意向皇帝陛下说,要请你带我好好逛逛汴京。” 吐蕃与西夏有仇,而且是大仇。 双方都沾了彼此不少鲜血。 当吐蕃百姓听说卫渊阵斩西夏七将后,都将他传成是‘护法尊者’、‘金刚罗汉’。 身为未来的佛子,董毡自然想要见识见识这位护法金刚。 尤其是听说,卫渊与他年龄相仿时,他更是生了结识之心。 众所周知,辽国的耶律信先,西夏的李谅祚,二人关系很好,又是各自国家里年轻一辈的翘楚。 吐蕃未来的首领与卫渊交好,自然也就能理解了。 “听闻七年前,李元昊率军攻打吐蕃,当时是你率军将其击溃?” 卫渊好奇道。 董毡笑道:“卫将军也知道这个?李元昊太急功近利,必然会败,不值得说。” 卫渊道:“世人年轻时若有你这功绩,只怕就要自比古之圣贤了。” 董毡摇了摇头,“能否成为圣贤,绝不是看打赢了多少人,而是改变了多少人。” 卫渊深以为然。 此刻,赵祯已经在朝殿中等候厮父子。 待众人来到朝殿以后,赵祯在朱总管的搀扶下,来到厮身前,握着他的手腕,二人一步步去到龙椅前。 赵祯坐在龙椅上,命人给厮赐座,就让其坐在身前右侧。 “你我上次一别,已二十年有余,看你精神焕发,身体可还康健?” 赵祯询问。 厮低头道:“已是年迈之躯,预感大限将至。” 赵祯突然咳嗽两声,叹道:“你我均过了天命,须知天命难为,曾经答应你的事情,朕要兑现。” 厮缓缓起身作揖,“谢,大周皇帝陛下!” 赵祯又说:“朕不信佛,吐蕃佛理与我大周佛理亦有差别,但唯独你来,朕喜欢听你讲佛。” 厮谦卑道:“您是圣人,您有自己的道理,您无需在学佛理。” 赵祯大笑两声,“触类旁通。” 顿了顿,看向百官,正色道:“年后,元月六日,乃为吉日,朕,祭天告地,与吐蕃佛子结拜。” 与皇帝结拜,岂不就是封王? 满头白发,面容像枯朽树皮似的厮再次向赵祯深深作揖,“谢陛下!” 下一刻,文武百官陆续作揖, “陛下圣明!” 待山呼过后,厮的儿子董毡突然开口道: “陛下,臣有一件请求,望陛下恩准!” 赵祯好奇道:“说来听听。” 董毡道:“听闻贵国已立储君,臣希望,可为贵国储君灌顶。” 为太子灌顶? 这.好事啊! 赵祯笑道:“准。” 待散朝时,赵祯特意嘱咐卫渊, “卫卿,这段时日,有劳你招待吐蕃使团了。” 重点是招待董毡。 卫渊拱手道:“臣遵旨。” 散朝后,厮留在了皇宫里。 至于董毡,则被卫渊带着前往官驿。 途中,董毡语出惊人道:“卫将军也该灌顶。” 卫渊笑道:“那东西有何用?” 董毡道:“一个仪式,重要的仪式,灌顶之后,将代表我佛已对卫将军认可。” 卫渊继续笑道:“与其说是被佛认可,倒不如说是,这种神秘的仪式,是被吐蕃百姓认可。” 董毡笑道:“总之,没有坏处。” 卫渊摇头道:“你在大殿之上,说要为我朝太子灌顶,如今,又说要为我灌顶,这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听去,可就是在害我。” 董毡道:“灌顶仪式,仅需你我二人在场即可。” 卫渊道:“你占我便宜,我听说,往往只有老师,按照你们那边的说法,叫做法师,只有法师,才能为弟子灌顶。” 董毡道:“不重要,既然来了中原,就要遵守你中原的规矩,只是个仪式而已。” 卫渊笑道:“既如此,你为我灌顶,我给你赐字如何?” 他本以为,董毡身为未来的佛子,肯定会拒绝自己的想法。 然而,下一刻,对方的回答,却让卫渊感到意外。 只见对方坚定地点了点头,说了声, “好。” 第二百六十八章:指点盛长柏 与其说灌顶这个仪式有多么神秘、重大,倒不如说,这是未来吐蕃之主在向卫渊示好。 一旦卫渊接受灌顶,就代表着他与董毡之间,就建立了某种关系。 而且这种关系,还不能被他人知晓。 毕竟,朝殿之上,董毡已说要向储君灌顶,如今又给卫渊灌顶,一旦传出去,只怕谣言都能将卫渊给吞没。 “为什么是我?” 临近驿站,卫渊才问了那么一句。 董毡直言道:“你是太子少师,将来国之辅臣,皇帝年迈,太子年幼,正需人辅佐。” “你将来必主管大周军国大事,而外交之事,一向又与军国之事扯不开,我或是吐蕃,都需要一个潜在的盟友。” 卫渊释然,“我能获得什么好处?” 董毡道:“等你需要我做什么的时候,我会全力支持你。” 卫渊冷笑道:“空口白话,谁都会说。” 董毡掀开车帘,看向外界街道两旁的繁华,喃喃道: “卫将军,你在这汴京待了这么久,是不是已经不敢信任别人了?” 卫渊一愣,片刻后,缓过神来,微微颔首道:“不敢二字,说得很贴切。” 董毡笑了笑,“卫将军,我不在汴京,你可以信任我。” 卫渊没再回应。 待将其送到驿站,董毡左右瞧了瞧,见四下人少,才又小声说了句, “卫将军,好好考虑,这个天下,不只是有尔虞我诈,我今日来汴京初见你,就与你一见如故,希望也是如此。” 卫渊好奇道:“你就这么容易信任别人?” 董毡道:“你没有害我之心,我为何不能信任你?” 卫渊思虑片刻,郑重其事道:“两日后,我邀请刺史前去我府上做客如何?” 董毡拱手道:“甚好。” 二人暂且别过。 随后,卫渊独自乘坐车辇返回侯府,一路上,他都在想一个问题。 他与董毡是第一次见面。 对方为何能够这般毫无顾忌的信任自己? 又或者说,为什么选择信任自己? 想得到什么? 卫渊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知道,这或许是一机会。 返回侯府之后,他特意叫来了盛长柏,笑问道:“自你科举入仕,你我二人,还未好好聊聊。” 恰巧今日那位一直教张桂芬茶艺的赵小娘子在。 索性,卫渊就让她来泡茶。 盛长柏略显拘束,因为这是卫渊第一次单独叫他来侯府,心中隐隐觉着,似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不知今日舅舅想与外甥聊什么?” 卫渊开门见山道:“这几日,你可有去找你的老师?” 盛长柏摇了摇头,“半个多月前,我在老师府上学一些治世之策,老师说,最近正在改革吏治的关键时刻,让我轻易不可寻他。” 关键时刻? 卫渊好奇道:“改到什么程度了?” 盛长柏道:“据我老师说,如今天下吏员,已裁四分之一,老师最终的目的,是要裁三分之一。” 卫渊点了点头,“如今,文司各衙,均已被裁撤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轮到武司了?” 盛长柏摇头道:“外甥倒是未听说此事。” 卫渊‘嗯’了一声,又道:“勇毅侯府那边去了么?” 盛长柏道:“我大姐她们去了,就无需外甥再去。” 卫渊轻抿了口茶,“最近可有听坊间传闻?” 盛长柏好奇道:“舅舅指的什么?” 卫渊道:“你那个大表哥,徐长庆。” 盛长柏若有所思道:“倒是听说了些,我那位表哥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气恼,可也没传闻的那般严重,说他不孝.” 卫渊笑了笑,“这不重要,你回去之后,将今日与我所言告知王尚书。” 盛长柏皱眉道:“可是我老师说了,近日若是无事,便让我不得寻他.” 卫渊道:“你将我所言,事无巨细的告知王安石,他不会怪你的。” 盛长柏不解,可也不敢违背卫渊所言。 待他离开忠勇侯府,就去了吏部尚书府那边求见王安石。 吴琼告知盛长柏,如今吏部衙门那边还未散衙,这几日,王安石总是早出晚归,今日还不知几时回来。 盛长柏担心误了卫渊的大事,索性就留在王安石家中静心等待。 卫渊是第一次主动找他说一些事情,他虽听得云里雾里,但也隐隐感到兹事体大,不敢有丝毫懈怠。 王安石回府时已经是戌时三刻。 这时,盛长柏还未走。 听府里的下人说,他在正堂那边坐了整整半日,光是茶水就喝了好几杯。 王安石只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连忙去了正堂那边,见到他,询问道:“你今日来寻为师,是有事?” 盛长柏连忙起身,向王安石深深作揖道:“学生见过老师,学生今日去了我舅舅那里做客。” “哦?”王安石端坐在椅子上,好奇道:“都说了什么?” 盛长柏将他与卫渊对话,详细的告知了王安石。 后者一听,顿时莞尔一笑,道:“明日告诉你舅舅,就说,我会向官家上子。” 盛长柏一愣,眼神里充满困惑,明显是有些搞不懂了, “我舅舅有让老师您上子?” 王安石笑了笑,“怎么?你没懂?” 盛长柏摇了摇头,“学生确实不懂。” 王安石喝了口茶,抚须道:“也罢,既然你在这儿苦等许久,总不能让你白等,就与你说说。” 顿了顿,他开始长篇大论, “世人皆知,吏治改革,乃是由为师操刀,甚至因此,就连科举都有所推迟。” “去岁与今年,许多读书人都在文坛抨击为师,说为师不顾国朝养士多年之辛,乃科举取仕之罪人。” “如今,吏治改革已初见成效,正值收尾的关键性时刻,由于裁剪各司官吏皆为文司,像是殿前司、步军司乃至兵部等,却无吏员减少之情况。” “被为师裁剪的各文司官吏,例如原来吏部诸多文吏,无时无刻,都在骂着为师。” “但裁剪武司吏员需要机会,倘若为师硬要裁剪,只怕会引起文武对峙,使朝中局势更为复杂,届时,恐将朝堂大乱。” “你舅舅执掌殿前司,若是率先配合,必然能有效裁剪武司吏员,只是,你舅舅需要让我帮着那位徐指挥使合理继承侯爵。” 听到这里,盛长柏恍然大悟。 怪不得,卫渊先问了吏治改制情况。 当时盛长柏就有些困惑,如今吏部那边什么情况,卫渊这个中枢大臣会不知道? 后来,又相继说了有关‘武司’与勇毅侯府那边的情况。 就是要让盛长柏将对话原原本本的复述给王安石。 总之一句话,王安石如果上子给官家,说徐长庆不孝,那徐长庆就不可能袭爵,在帮着徐长志说两句话,一切事情也就都水到渠成了。 可如果王安石不说,那么想要裁剪武司吏员的情况,是不可能的了。 整个朝廷,武司也就那么几个衙门,像是步军司、马军司、殿前司等。 王安石不是非要裁剪武司不可,只是不裁剪三衙,会让天下的读书人戳脊梁骨。 卫渊与他之间,算是做了一个政治交换,他帮徐长志谋爵,卫渊让武司松口。 盛长柏是个聪明人,听王安石那么一说,此刻哪还能不清楚? 一时间,他惊出一身冷汗,喃喃道:“学生刚才还在想,我那位舅舅,绝不会只是想着邀请我喝几杯茶那么简单。” “只是这种事,我舅舅为何不直接向老师您说?非要让学生代为转告?” 王安石笑道:“你这便宜舅舅对你不错,他让你代为转告,据为师猜测,有两个原因。” “第一,京城之内,官家耳目众多,若是卫渊见了我,而我又刚好上子,官家定会猜忌文武结党,此为朝中大忌。” “第二,你舅舅也是想借我的口,告知你一个道理,在京城为官,任何人对你说的任何话,做得任何事,你都要再三思虑。” 听到这里,盛长柏忍不住苦笑一声, “若是老师与舅舅想要对付学生,只怕学生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安石大笑道:“没那么严重,为师与你舅舅都是本分为官,注重规矩,不然,你舅舅也无需让你来告诉为师了。” 卫渊让他写子,是因为,在官家眼里,他说话,是有份量的。 其实这差事交给御史最为合适。 但卫渊跟那帮御史不对付,合不来,担心会出岔子。 思来想去,不欠人情,还能增加彼此关系,就属王安石做这件事最为合适。 倘若卫渊自己上子,不免有帮亲近之嫌。 嘉佑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王安石上子,指责勇毅侯府长子徐长庆不孝之罪。 官家大怒,将侯府世子除名并逐出京城遣返原籍。 勇毅侯这爵位,隶属诸侯之一,随之王安石再上子,言诸侯不可一日无世子,如国朝不可一日无储君。 国有储君,方可社稷大定。 诸侯无世子,则家宅不宁,难以为国效力。 赵祯思虑片刻,遂钦定徐长志为勇毅侯府世子。 就此,这场嫡庶之争,通过卫渊的谋划,使徐长志全盘胜利而告终。 在徐长庆返回原籍时,徐长志并未相送。 再后来,就听说徐长庆于途中郁积之气不散,吐血重病。 嘉佑六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董毡前来忠勇侯府做客。 卫渊将他请到春意阁那边,并且将所有下人、婢女都遣散在了院子外,交由萧逾明亲自把守,严禁任何人进出。 此刻。 春意阁院子里,董毡正在为卫渊做着神秘的仪式。 董毡先是用一种特殊手印,嘴中念念有词,围绕在卫渊身旁走了一圈。 随后又用着一种特殊的酥油,利用法器滴落在卫渊的额头之上。 又经过一些不可言状的繁琐过程。 整个灌顶的仪式才算是结束。 卫渊并未有太多的感受,只是觉得额头很清凉,原本有些昏沉的脑袋,突然也变得清明了不少。 这种感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难以描绘,玄而又玄。 就像是脑海里想起一些事情,突然变得很有思路,或是一种心理原因在作祟,总之,是让卫渊感受到了些许奇妙。 董毡将卫渊搀扶起来,语重心长道: “卫将军,不知,你可有为我想好表字?” 闻言,卫渊握着他的手腕,二人当即来到一处凉亭里。 只见亭子里的石桌上早就备好了文房四宝。 卫渊执笔写下‘天觉’二字。 “天觉?” 董毡喃喃一声,好奇道:“为何是这两字?” 卫渊正色道:“吐蕃百姓将你父亲视为佛子,而你也是下一任的佛子,在我国朝文化中,佛、神,都代表着‘天’得意志。” “至于这个觉字,乃是觉醒,觉悟,你为我灌顶,或是你曾被你父亲灌顶,都可理解为是一种觉悟。” 天觉 董毡笑道:“字天觉,甚好,多谢卫将军赐字。” 卫渊拱手道:“多谢王世子灌顶。” 董毡并未在侯府逗留,他在这儿时间久了,若让赵祯知晓,反而不美。 待他走后,张桂芬走来询问,“好端端的,这位吐蕃世子,为何要给官人你灌顶?” 卫渊笑道:“无论是我给他取表字,还是他为我灌顶,其实都只是个仪式。” “仪式的最终目的,是达成一种无声的联盟。” 联盟? 张桂芬很好奇,但她又觉得,自己不该继续追问下去。 嘉佑六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董毡在东宫为太子灌顶。 百官亲来观看仪式。 至于皇帝与厮,则在一处大殿内长谈。 此刻,东宫。 太子规规矩矩的盘腿坐在大殿中央。 董毡正在准备着为太子灌顶所需的工具。 各司官吏站在不远处瞧着。 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未曾见过灌顶,于是在仪式尚未开始之前,他们便就已议论纷纷起来: “你见过灌顶吗?” “不曾,据说灌顶之后,人可突然开智?” “不是还说,必须是有大智慧大毅力的人,通过灌顶仪式后,才可继承智慧吗?” “你要是说你没感觉,那就是你没智慧,没毅力。” “嘘!慎言,这话你也敢说?不被怕诸佛菩萨怪罪?” “怕什么?我又不信佛。” “.” 在吐蕃说灌顶的不是,就犹如在大周说圣人的坏话。 卫渊没理会那些声音,而是站在王安石身侧,小声说道: “王兄,那件事,多谢你了。” 王安石摇了摇头,“该我谢谢你,最起码,一些读书人见我有意裁剪武司吏员,心里都平衡了不少,也不怎么骂我了。” 卫渊笑道:“被人骂两句,身上又不少块肉,王兄还在乎这个?” 王安石无奈道:“被骂不怕,怕的是像狗皮膏药一样,天天骂,甩还甩不掉。” 卫渊若有所思,“有道理。” 第二百六十九章:麒麟甲、追风马 整个灌顶仪式的进展过程很快。 卫渊,王安石等人,都不甚在意。 因为他们都清楚,无论灌顶还是封王,都只是吐蕃与大周关系的一种体现。 灌顶仪式结束后,卫渊并未着急离开东宫,而是教导起太子兵法韬略。 只要卫渊在京城,每个月,总会挑出几日来教赵曦武艺与用兵之道。 赵曦很聪慧,无论学什么都很快,只是相较于武艺与用兵之道,他更倾向于前者。 “卫师,今日我想学刀法,你教我可好?” 空荡荡的大殿内,赵曦将手头上的兵书放在案桌上,目光充满期待的看向卫渊。 后者忍不住好奇道:“太子千金之躯,将来亦能登临绝顶,手握莫大权柄,掌他人之生死,何须亲自学武?” 赵曦先是低头沉默片刻,而后,缓缓开口道:“旁人不知,卫师难道不知?” “我的那几位兄长姐妹,早夭的早夭,患病的患病,我担心,我将来所生之子嗣也会如此,所以,我想强身健体。” 卫渊若有所思,“原来殿下学武,是为了强身健体。” 赵曦问道:“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吾乃储君,总不能亲自上阵杀敌吧?以前是有这个念想,但父皇对我说,真正的君主,是要懂得用人之道.” 卫渊欣慰的点了点头,“替殿下上阵杀敌的臣子很多,殿下只需懂得用人之道就足矣。” 随后,赵曦命人从自己的寝殿那边拿来三副盔甲,一副是铁鹞子、一副是满甲营将士穿着的乌锤甲,还有一副,是卫渊没有见过的精美甲胄。 “铁鹞子盔甲对于防铁器进攻有极佳作用,我研究过,这甲胄之上的每块铁片,都是经过千锤百炼,极为坚韧。” “而我大周最强战甲乌锤甲,不仅是由铁甲组成,还由皮甲、木甲、白布、皂绢、布背等材质组合而成,对防范钝器进攻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这第三副甲胄,是我闲来无事钻研所得,工部费了很大劲才锻造出来,这第三副甲胄不仅对利器与钝器都有极好的防范,甚至整体甲胄重量与乌锤甲也相似。” “卫师觉得如何?” 听到赵曦问话,卫渊仔细打量起第三副甲胄。 分为外甲与内甲两种,外甲全由精铁所铸,极为坚韧,至于内甲,则是用犀牛或是鳄鱼皮所铸,并且配以绵帛,有极好的防震作用。 至于护心镜、护腕的材质则更为讲究,不仅是用纯铜打造,似乎还用了金银玉石等珍贵材质做点缀。 整副甲胄看起来精美无比,卫渊只是抚摸片刻,就已感觉出,这甲胄防御力远超寻常甲胄。 “这么一副甲胄,要多少银子?”卫渊好奇询问。 赵曦叹道:“自然是价值不菲,否则,一旦推行全军,必然能够使我大周军力更上一层楼。” 不管怎么说,一个太子,能用心研究军器,是一件好事。 军事力量的提升,往往不在于人数之多少,而是军器。 今日能研究甲胄,明日,说不定,就能重视工器发展。 想来,自己平日里对于赵曦的用心教导,还是有结果的。 “这甲胄太大了,太子殿下可能要再过几年才能穿着。”卫渊笑着说道。 赵曦点了点头,“让工部做这甲胄,原本是要留给将来的自己,但我父皇说得有道理,身为储君,无需亲自上阵杀敌。” “这甲胄于我来说,自然也没了用处卫师,这甲胄,本殿下送给你如何?” 卫渊连忙作揖道:“此甲胄毕竟是太子殿下的心爱之物,等将来再大些,外出打猎或许能够用得着。” 赵曦笑道:“到了那时,我再让工部打造一副便是,卫师,别推辞了。” 卫渊对那副甲胄也很喜爱,索性就收入囊中。 太子赵曦还为这甲胄取了名字,叫做‘兽面吞头连环铠’,只因此甲胄前方有一个巨大的麒麟头,很是骇人。 原本是没有那麒麟头的,后来,太子决定要将这甲胄赠予卫渊,索性又让工部打造了一个麒麟头,极具威势。 随后,中书省那边派人来请卫渊,说是官家有旨,几个中枢大臣要共同商议厮‘王号’一事。 卫渊离开东宫之后就来到了中书省,见韩章、文彦博、王安石等人均在。 韩章道:“你老师今日休沐,去了大相国寺烧香拜佛,只好请你来了。” 商量厮尊号这事,是由文臣说了算,按理说,他们商议即可,但至少也需要一名军方代表旁听。 “前朝时期,文成公主嫁给吐蕃开拓之君松赞干布时,被唐太宗赐西海郡王,若是仍用这个尊号,由官家赐给厮,难免不妥。” 文彦博说道。 韩章微微颔首道:“几位都说说吧。” 话音刚落,司马君实、王安石等人陆续开口: “封其为西海郡王也无不可,毕竟,承认前朝,合乎法统。” “西海郡王乃是松赞干布的专属尊号,吐蕃百姓人尽皆知,再让厮继承这一尊号,多有不妥。” “不如叫做蕃王如何?” “.” 韩章见卫渊一直保持沉默,索性询问于他,“卫将军不妨也说说?” 卫渊想了想,道:“听闻吐蕃百姓大都信仰佛教,而世人习惯称一些佛教经义为‘密藏’,包括吐蕃百姓也常以这般称呼,不如,上尊号为‘藏王’如何?” 藏王? 这倒是一个恒古未有的王号。 “藏王.” 韩章喃喃一声,莞尔笑道:“藏王甚好,诸位可还有何意见?” 众人又相继开口,有说支持上藏王尊号,有说倒不如封其为蕃王,还有人说了其它一些尊号。 最终,韩章让众人将满意的尊号写在纸条上,用少数人服从多数人的法子,将厮的尊号定下。 待年关过后,就是封王大典了,他们今日必须要将这个尊号给定下来。 折腾半日,最终用了卫渊的说法,厮,尊号为‘藏’,藏王。 这也为今后吐蕃换名为‘XZ’埋下基础。 如今,吐蕃算是大周正儿八经的附属国,待将来有朝一日收复吐蕃,也不是没有可能。 离开中书省,卫渊就返回侯府。 不料,董毡正在必经之地御街等候着他。 卫渊请他上了马车,好奇道:“不在官驿好好休息,特意来此地等我,所为何事?” 董毡道:“是奉家父之命前来,想要问一问卫将军,我父之尊号是.?” 卫渊笑道:“等过些时日不就知道了,为何这般着急?” 他去与韩章等人商量厮尊号一事,并非什么隐秘,稍微一打听就能知晓。 董毡道:“卫将军有所不知,家父是担心,所上之尊号,会冒犯我吐蕃开国之主。” 卫渊点了点头,“尊号为‘藏’。” 藏? 董毡眼前一亮,“藏王.极好!不知是哪位想到了这尊号?” 卫渊笑而不语。 董毡瞬间明白,“原来是卫将军!” 他惊喜道:“如此,定要多谢卫将军才是!” 卫渊摆了摆手,“天觉兄言重了。” 董毡道:“卫兄,请随我去官驿如何?” 卫渊点了点头,“自是要先将天觉兄送回去。” 董毡笑了笑。 待二人来到官驿,他并未让卫渊走,而是前往官驿喂马的马厩里。 如今,那里正喂养着董毡从西域带来的几十匹宝马。 “卫将军,这里。” 董毡朝着他摆了摆手。 卫渊来到他跟前。 董毡笑道:“卫将军觉得这匹马如何?” 卫渊认真看了看他身前的马匹。 此马通体为棕色,毛发为赤色,状如猛虎,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四肢健硕,整体看去,线条颇为流畅。 卫渊本就是爱马之人,见到此宝马,顿时就有些爱不释手,喃喃道: “当真是好马。” 他伸手抚摸,却感到马匹皮肤略有湿润之感,再去看自己的手,竟是有些红渍,惊诧脱口道: “汗血宝马?” 董毡笑道:“卫将军果真识货,此马名为追风,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卫渊看着那匹马,那匹马也在看着他。 渐渐地,追风突然朝着他吹了口气,是用鼻孔吹出,略有声响,并且还用头蹭了蹭卫渊,示意他要坐上去。 卫渊感叹道:“当真有灵性,我阅马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战马。” 董毡道:“实不相瞒,汗血宝马至今已快绝迹,就连我们吐蕃,也很少见到如此优质的汗血宝马。” “卫兄,还不骑上去试试?” 卫渊摇了摇头,“此等宝马,其主人必然是爱不释手,我若骑了,对马,对此马之主,都不敬至极。” 他以为这匹马是董毡的。 谁料,对方突然开口道:“卫将军,这马,没有主人。” 没有主人? “此等宝马,竟然无主?” 卫渊再次感到惊诧。 董毡叹道:“此马虽然好,但性子极烈,我吐蕃许多豪杰欲将其收服,但终不得此马认可。” “若是卫将军能降服此马,我便将此马赠予卫将军。” 卫渊顿时眼前一亮,“当真?” 董毡莞尔笑道:“我何时骗过卫将军?” 待其话音刚落,卫渊便是直接翻身下马。 谁料,原本看着还有些温顺的追风,直接像是疯了一样,左右摇摆着身子,似要将卫渊晃到马下。 “好一匹烈马,当真有劲儿!” 卫渊死死拽住马缰,“刺史,且先让上一让。” 董毡点了点头,侧身躲在一旁。 随后,卫渊直接骑马冲出马厩,在官驿养马场的空旷地带开始驯服追风。 自古好马不轻易认主,一旦认主,那必然是生死相随。 能让好马臣服的唯一途径,就是要让它感觉到,你值得它去臣服。 追风的劲道惊人。 如果说,寻常战马力道或是体力,相当于十几个成年人。 那么,追风所拥有的力量,只怕要比三十几个成年人加起来还要大。 但它遇到了卫渊。 这一刻,卫渊将天生神力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仅是凭借自身蛮力,竟是与追风相持不下。 “好追风,跑起来!” 卫渊猛地一拉马缰,追风顿时抬起双蹄,整个身子似都要倾倒了下去,搁在常人,这时就要跌落马下了。 然而,卫渊马术惊人,双手环抱追风脖颈,堪堪躲过一劫。 而在这一刻,马嘶长啸,将官驿里的人都惊讶到了,无论是随行的吐蕃使者还是官驿中人,都是不约而同的看着卫渊训马。 双方几经较量,追风再次长鸣一声,竟似突然有了灵性一般,跟随着卫渊的指挥行动,或是往前跑个数步突然又止步,又或是掉转马头等等。 这一刻,四周围观者都忍不住惊诧起来, “这马竟如此难驯?就让我朝卫将军都冒了汗?” “这位大周的将军,竟然将宝马追风驯服了?我吐蕃多少勇士,都不曾驯服此马啊!” “.” 其他人或许不太知晓,但董毡却是很清楚,追风这匹马究竟有多烈, “不愧是阵斩西夏七将的当世英杰,只怕除了他之外,当世再无人能驯服追风!” 言罢,他来到卫渊跟前,拱手道:“恭喜卫将军喜得宝马。” 闻言,卫渊大笑两声,翻身下马,笑道:“这还要多谢刺史赠马才是。” 二人言谈间,追风突然朝着卫渊双膝下跪低头,用脑袋蹭着卫渊的腿。 见状,卫渊大为惊讶。 董毡也很吃惊,“此马认主,当真极有灵气。” 卫渊摸着追风的脑袋,“起来吧。” 追风像是能听懂一般,缓缓起身,用身子蹭着卫渊。 “今日能得追风,实为人生一大幸事!” 卫渊看向追风的眼神里都充满着炙热。 没过多大会儿,卫渊就骑着追风离开了官驿,行走于京城街道当中。 他在炫耀,向世人炫耀,他得了一匹举世无双的宝马。 而追风更是像骏马中的王者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载着卫渊,孤傲的看向前方。 宽阔道路两旁若是有马匹经过,就会发生令人感到诧异的一幕,只见那些周围马匹见了追风,竟是都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去。 第二百七十一章:欺辱宗室子女嘉成县主 忠勇侯府正堂里。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左右,秦蒹葭吃了个半饱,才对陈大牛开口道:“我吃好了。” 闻言,后者转过身来,却见被荷叶包裹的鸡块还有不少,“怎么只吃了那么一点儿?” 秦蒹葭道:“张家姐姐请了樊楼的厨子,吃太饱到午时就没口福了。” 陈大牛恍然,“怎么将有骨头的肉块都吃了?这些没骨头的入口才鲜美。” 秦蒹葭莞尔一笑,“年关将至,你还能买到荷叶鸡,光是这荷叶保存起来就极为麻烦,若不用荷叶很难保证肉质鲜美,想必这荷叶鸡价值不菲吧?” 陈大牛一愣,下意识点头道:“要价二两银子左右。” 二两? 秦蒹葭道:“你虽然是一军指挥使,可俸禄并无多少,今后别那么破费了,攒下银子,多给自己买两身衣物或是寄给家人。” 陈大牛嘿嘿笑道:“给你花钱,俺不心疼。” 秦蒹葭掩嘴一笑,“你快吃吧,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大牛点了点头,拿着几块肉塞到嘴里就咀嚼起来。 见状,秦蒹葭语重心长道:“又没人给你抢,慢些。” 说着的同时,还为他倒了杯茶水。 陈大牛道:“一大早被亲卫叫醒,说卫帅要来军中,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就去见卫帅了,这会儿有些饿了。” 秦蒹葭若有所思,“是卫侯让你来这儿寻我的?” 陈大牛先是点了点头,瞬间察觉不对,又连忙摇头道:“不不是” 秦蒹葭笑问道:“不是他还能是谁?” 陈大牛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知所措。 秦蒹葭看了一眼那些肉块,“你快吃吧,待会儿真凉了。” 陈大牛‘哎’了一声,遂大口吃着那些肉块。 正堂屏风后,张桂芬听他们也聊得差不多了,遂现身来到二人跟前,手上还拿着一个匣子。 不等她说什么,秦蒹葭当即开口道:“姐姐,您再不来,我都怀疑,你是去城外给妹妹买礼物去了。” 陈大牛作揖道:“见过嫂子。” 张桂芬朝着他点了点头,将匣子递给秦蒹葭,“打开看看,是否喜欢。” 后者将匣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枚玉簪,晶莹剔透,“好看,喜欢。” 张桂芬语重心长道:“送给的礼物,我自然要好好挑选,因此误了些时辰。” “大牛兄弟何时来的?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 秦蒹葭白了她一眼,“好姐姐,别装了,怪累的,陈将军都跟我说了。” 嗯? 张桂芬瞪了一眼陈大牛。 后者有些不知所措,“啊?我什么也没说啊。” 秦蒹葭笑道:“呆子,你来时我就隐隐猜到了,还何须你多言?” 陈大牛有些不好意思。 张桂芬道:“大牛兄弟,军中还有事务吧?你暂且先回去。” 陈大牛欲言又止,不敢违背自家嫂嫂的命令,遂不甘离去。 张桂芬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特意询问道:“如何?” 秦蒹葭装傻道:“什么如何?” 张桂芬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方才还让我不要再装了,如今你却装起来了。” 秦蒹葭笑了笑,认真地想了想,又看了看桌子上剩下的鸡块,正色道:“还行吧。” 还行?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什么叫做还行?”张桂芬逼问道。 秦蒹葭又拿起一只鸡块放到嘴里,咀嚼咽腹之后才开口道:“还行就是还行啊。” 张桂芬摇了摇头,“你若觉得不行,年后,我就不帮大牛向你家提亲了。” 秦蒹葭道:“哎呀,我与陈将军才见过几次?再等等。” “等什么?”张桂芬不解。 秦蒹葭道:“不知道,再等等。” 张桂芬大概明白她的心意了,笑道:“你等得起,他可等不起,他这几日,为了能去你家提亲,什么法子可都想过了。” 秦蒹葭正色道:“就是因为他心急,所以要再等等,总不能他说娶我,就让他娶了,我好歹也是国公之女。”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清楚了。 不管是陈大牛对她一见钟情,还是后来有意向秦家透露这个想法,都表现得太过心急了。 秦蒹葭乃是天之骄女,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就嫁了去。 最起码,还要再验证验证陈大牛的心肠。 毕竟,像他们这种高干子女成婚,可不是简单一两句话的事情,更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成婚。 而是一种资源的倾斜与互换。 秦蒹葭必须要保证,陈大牛是喜欢自己的,如此,她才敢嫁给陈大牛,然后将秦家的政治资源用在他的身上。 她是没有什么坏心思的女子,在张桂芬眼里,她一直都很单纯。 但生长在京城这种环境里,即使再单纯的人,内心也会存在着一些想法。 比方说,如何光耀门楣,如何使家族长盛不衰。 卫家与张家的联姻,就像是教科书一般,给了京城勋贵子女一份答案。 卫家的崛起,也预示着张家的权势,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顶峰高度。 ―― 元日前后,朝廷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欧阳永叔身染重病不起,二是富彦国告老还乡。 对于他们文臣圈子里的事情,卫渊并不太关心,毕竟不管是谁顶替他们的地位,都不会对武勋太过友好。 过完年第二天,卫渊闲来在家,在照顾两个孩子的同时,也与张桂芬说起一件家事, “江南的那位老王爷,前几日送来一封书信,说是在太湖畔修建了一座宅子,要送给我,我收了。” “代州那边,我打算也让人修建一座宅子,等将来咱们老了,就将侯府让给壮哥儿,咱们去江南或是北上养老。” 宅子? 张桂芬皱眉道:“你在代州发迹,那里是你半个故乡,又是咱们家自己出钱建宅子,这无可厚非。” “只是吴王殿下给官人宅子,官人便要了,一旦要是被那些御史言官们知晓,怕是官人少不了麻烦。” 卫渊一边逗着静姐儿,一边回应道:“无妨,吴王那宅子是记在一名商贾麾下,咱们是从那商贾手里买来的宅子。” 张桂芬道:“若是等将来想去江南居住,咱们真花钱买个宅子就是。” 卫渊道:“吴王在江南势力非凡,咱们在东南与他私底下也有生意往来,总不好拒绝。” 收下宅子,是故意送给吴王把柄,只有如此,二人才能被迫的信任彼此。 官场上的人情往来,没有绝对的信任,但有相对。 武勋与宗室之间,是不允许有什么往来。 吴王需要卫渊的助力,卫渊也需要吴王的让利,但两者间的联盟并不牢靠。 吴王送给卫渊的宅子,其实是将二人间的联盟巩固一下。 至于那宅子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转到卫渊麾下,其实并不重要,因为这只是表面文章。 要是让刑部调查那座宅子,无论做多少工作和防范都是于事无补,但只要面上儿过得去,纵然御史言官们知道了,也不会多嘴。 饭后,卫渊特意去了一趟广云台,魏行首将那位乡主请到了此间。 女子来广云台多有不便,所以她是女扮男装。 不过,身上的胭脂气很浓,有心人盯上几眼,依旧能看出她是女子。 卫渊好奇地看向她,问道:“你想要见我,所为何事?” 自她来了以后,魏行首等人便就退下。 她直接给卫渊下跪,施以大礼,“希望卫将军能给个活路。” 活路? 卫渊皱眉道:“你的路不在我这,我如何给?” 这位赵乡主将事情原委说出,“前不久,官家下旨,要让我三位兄长去延边参军戍卫贺兰山,我虽为一介女子,可也知道那里乃是百战之地。” “官家这时让我那三位兄长参军为国效力,明显是要斩草.纵然我三位兄长能够安然无恙抵达贺兰山,只怕也会命不久矣.” “如今,唯有卫侯爷您能够救我三位兄长一命!” 这是政治上惯用的手段。 当时两王案告终时,官家只惩戒了主犯,对于两王麾下子嗣,却是多有容忍,留了他们一命。 如今,两王案风波已经彻底过去,民间不再关注此事,而赵祯也可以着手准备斩草除根的事宜了。 正如赵乡主所言,如今能救他们的,唯有卫渊。 毕竟,贺兰山一带,是他说了算。 只是 “冒着得罪官家的风险.我为何要救他们?”卫渊问道。 赵乡主抬起头看着卫渊,轻咬了咬嘴唇,像是做出什么决定,忽的下跪道: “只要卫侯爷答应救我兄长一命,我甘愿为奴为婢,伺候卫侯爷!” 卫渊冷笑一声,“我不缺奴婢。” 赵乡主恳求道:“只要卫侯爷能答应,让我做什么都愿!” “什么都愿?”卫渊好奇询问。 他对赵乡主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可以说,对以前正得势的赵乡主,还有几分厌倦。 只不过如今,他确实有个差事,需要赵乡主去做。 “什么都愿!”她坚定回应。 卫渊问道:“你的兄长都去了延边,你与你娘亲呢?只怕也不能留在京城了吧?” 赵乡主点了点头,“官家说,要将我与我娘亲遣返原籍。” 赵乡主的原籍就在京城,毕竟她是宗室子弟,但她娘亲的原籍在江南一带。 赵祯没有杀女人的习惯,让她们回江南终老,对她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赵乡主似乎不甘如此,她寄希望于卫渊,祈求通过他能够继续留在京城。 闻言,卫渊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半躺在摇椅上,道:“将衣服脱了。” 赵乡主一愣。 她虽然有想过,通过自己的身体,谋得卫渊的欢心,但此时在这广云台里,实在是太过于突然了。 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只留了一件内衣包括着前凸后翘的身材。 卫渊上下打量了一番,道:“继续脱。” 赵乡主低着头,不敢言语。 身为宗室子女,何时受过这般屈辱?但今日,毕竟是有求于卫渊。 而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能对姓赵的女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就是权势。 赵乡主缓缓闭上双眼,主动地将自身衣衫褪去,一件不剩。 此刻,妙曼胴体已经全部裸露在卫渊眼前。 “转个圈。” 卫渊开口。 赵乡主再次一愣,无奈只得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这一刻,卫渊看到了她那一丝不挂的身材以及白嫩肌肤。 “姿色一般,身材尚可。” 卫渊简短的做了句评价,而后就让她穿上衣服。 她本以为,接下来,卫渊会像猛虎扑食一般,扑向自己,或是让自己主动前去服侍他,若是如此倒也好了,毕竟,她打得就是这个算盘。 但没想到,让自己脱光了衣服,只是看了几眼,就让自己穿上? 她完全愣在当场。 卫渊不再看向她。 这一刻,赵乡主切实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姿色一般.身材仅是尚可看了一眼,便让自己穿上衣服,显然,未曾相中自己。 作为自己最后的底牌,引以为傲的身材与脸蛋儿,就那么被人赤裸裸的蔑视,这种屈辱感,让她这位宗室子女,第一次有了想死的感觉。 倘若没有赵曦的存在,她将来,或许能成为公主! 她一件一件的,将衣服又重新穿着起来,尤其还是当着卫渊的面,这一刻,她的心已经死了。 那种深深扎在心脉的屈辱感,让她恨不得百般作践自己。 待她将衣服穿好之后,卫渊才豁然开口道:“随你娘去江南吧,届时,我会让人去找你,至于接下来怎么做,他会告诉你。” 赵乡主不甘道:“侯爷是嫌弃我?” 卫渊笑道:“你在我眼中,连个玩物都算不得,何来嫌弃一说?” “去江南,接触一个人,成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待我需要用你的时候,你自会知晓。” 听到这番话,赵乡主如何能不知,卫渊这是要将她当做棋子一般‘送’出去。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宗室子女啊,岂能真如货物一般? 她咬了咬牙,“卫侯爷,您不免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卫渊大笑道:“不愿,就眼睁睁看着你那几位兄长死在延边。” 说罢,卫渊就欲起身离去。 赵乡主呆愣在原地,卫渊正要打开房门时,她突然悲惨一笑,道: “我答应侯爷!” 卫渊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她,道:“叛王之后,若想好好活着,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如果是邕王刚倒台时,卫渊绝对不敢这般欺辱一名宗室女子。 但如今,他有了赵乡主的把柄,而且,他的地位,也不是昔日可比了。 赵乡主如果利用得当,会是一枚不错的棋子。 半个时辰后,待她离开广云台,魏行首来到卫渊身边,不解道:“为何是她?天下姿色不错之女子数不胜数。” 卫渊笑道:“不让她去,难道让你去?” 魏行首脸色一白,低头为他捏着腿,“侯爷说笑,全京城的人如今都已知道,奴家是侯爷的人。” 卫渊坐起身来,捏着她的下巴,莞尔一笑道: “既然是我的人,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你不懂么?” 其实,卫渊让赵乡主去的理由很简单。 如今,她的身上,有卫渊的把柄在,而这把柄,正是赵祯送给他的。 只要人到了贺兰山,其生死,就连赵祯说了也不算。 能说了算的人,只有卫渊。 第二百七十二章:大周十五路锦绣江山,我帮你担着! 嘉佑七年,元月初六,大周皇帝赵祯于太庙祭天告地,与吐蕃佛子厮结义,诰封厮为‘藏王’,可世袭罔替。 元月初七,朝廷于集英殿举办年宴。 今年朝廷宴会,并未邀请百官家眷,只是请了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还有吐蕃使者。 甚至就连辽夏两国的使者,赵祯都未曾邀请。 海运的开启,也已一年有余,通常是十一月左右封海,直到来年三月再次启动海运。 这一年来,朝廷光是靠海运的税收进项,就有三四千万两白银,足以抵得上一多半的其余各项税收。 明面上的账是如此,至于私底下,赵祯的内库,又有多少银子的进账,那就不得而知了。 集英殿上。 赵祯罕见的吃多了酒,看着坐在大殿内的数十名功勋,缓缓开口道: “朕登基已有四十一年,世人说,朕乃四十年圣主,功追三皇,德比五帝,但朕心中清楚,此生能有这般功绩,开创盛世,离不开诸君相助。” “朕要谢范仲淹,谢狄青,谢晏师,谢包孝肃,谢吕夷简,谢张知白,谢朕这一朝,为大周呕心沥血肝脑涂地的国之栋梁!谢.你们!” “是你们,让朕有了文治武功,是你们,让后世人谈及朕时,可以说朕,是个好皇帝。” “诸君,朕毕竟已经做了四十余年的天子,朕老了,不能再与诸君同行,朕望诸君,前路慢行,辅助太子,成就丰功伟业。” “朕,谢你们!” 说罢,拿起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大殿之内的群臣陆续起身,齐齐作揖道:“敬陛下,敬大周!” 纵观赵祯这一生,可以说是波澜壮阔,他不愧为一个皇帝。 不管世人承不承认,他这一朝,就是盛世,是大周经济最为繁荣的时代,是大周最不缺人才的时代。 他这一朝,出现了可以堪比李白的绝世诗才,堪比诸葛亮的不世名臣,堪比郭子仪的盖世名将 他这一朝,有太多太多的风流人物,高雅韵事说之不尽。 将来,即使赵曦是个庸才,但是有赵祯给他留下的财富,比如开启海运的税收,比如擅长内政的王安石,又比如卫渊.赵曦也可以成为一代明君。 待群臣敬酒之后,赵祯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了些许,他似乎正在承受某种病理上的痛楚,眉头正紧皱着, “趁着诸君都在,朕还要说一件事。” 百官认真聆听。 赵祯正色道:“自今日起,由太子监国,韩、文、张三相辅佐国事,卫渊、王安石入中枢听政议政。” 太子监国? 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听这感觉,官家像是要效仿尧舜? “官家.” 距离赵祯最近的韩章想要说些什么。 却见赵祯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努力地朝着他摆手示意。 他瞬间明白,低头沉默起来。 文彦博趁势道:“请陛下放心,臣等必幸不辱命!” 下一刻,张辅、王安石二人相继作揖, “请陛下放心,臣必用心辅佐太子!” “请陛下放心!” “.” 这时,赵祯正大口大口呼吸着,似在努力平缓沉重身躯带来的痛楚与压力,随后,死死盯着卫渊, “卫卿,朕的好卫卿,守在朕身边,镇守皇城,好卫卿!” 话音刚落,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当即昏厥了过去。 一直站在他身边的朱总管顿时慌了神, “快请御医,请御医!” 顷刻间,整座大殿都慌成一团,所有大臣都向赵祯走去, “陛下!陛下!” “官家.” “御医!御医!” “.” 卫渊本想上前,站在赵祯身边。 这时,韩章突然将矗立在人群中的卫渊一把拉了出来,将他拽到梁柱旁,正色道: “卫将军,官家若是.京畿之安危,就拜托了!” “非常时期,首先要做的,就是京城不能乱!” 如今,只有卫渊有这能力,可以迅速镇住一切突发情况带来的紊乱后果。 因为他手里有兵,有整个大周最为精锐的甲士――荡虏军。 “请韩相放心。” 顿了顿,卫渊看了一眼徐长志的方向,大声道:“长志,速速派人,到我府中取甲胄与御刀。” 后者听到这番话,当即作揖道:“诺!” 卫渊又道:“让荡虏军的将士入驻皇城,换防!” “原皇城戍卫上四军,驻守京城,由你亲自率领。” “凡京畿各道大军,不见虎符,不可妄动!违令者,杀!” 待徐长志前脚刚走,御医就已前来为赵祯诊治。 又过半个时辰,众人将赵祯送到寝殿当中。 这时,无论是受到赵祯邀请参与年宴的大臣,还是此刻京城内的百官,接到赵祯突然吐血昏厥的消息后,都是马不停蹄地赶来皇城。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多时,整座京城上空,都被乌云所覆盖,不消片刻,竟是电闪雷鸣不止,无端下起了暴雨。 似乎就连上苍都因一代仁君的病重而感到惋惜。 自徐长志差人将卫渊的甲胄与关刀送到宫里时,张桂芬便就开始心神不宁。 此刻,侯府正堂里,听到雷电交集声音响起后,她心中更是一紧,见不远处身披蓑衣的宝珠走来,连忙起身上前询问, “宫里怎么了?” 宝珠摇头道:“夫人,按照您的意思,我拿着咱们侯府的腰牌去皇城,可却见整座皇城都正在戒严换防,对了,还瞧见了侯爷的虎卫。” 满甲营乃是卫渊的亲卫营,世人又称其亲卫为‘虎卫’。 “虎卫.换防” 张桂芬喃喃一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她自幼就在京城长大,从来未见这般严重的时刻,就连上次赵祯病重,皇城侍卫也未曾换防。 而且,都换成了荡虏军的将士。 荡虏军乃是禁军最精锐,最王牌的军队,是朝廷耗费大量钱财与心力打造的新军。 如此重要的一支军队,竟然直接代替上四军去驻守皇城。 种种情况,只能说明一种可能. 皇帝,不行了! 一念至此,张桂芬脸色煞白,就像是刚死之人,毫无血色。 不知为何,她觉着自己的四肢都有些发软,下意识后退两步,差点跌倒在地,幸而被宝珠及时搀扶起来。 张桂芬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宝珠.在侯爷没来之前,所有人,不准出府,紧闭大门,不见客” 吩咐完以后,她有些木讷的离开正堂。 宝珠担心她出事,跟在她身后,“夫人,您要去哪?” 张桂芬没有应声,最终来到卫家祠堂,跪倒在卫家的列祖列宗牌位前,双手合十,嘴里一直喃喃自语着。 说来也怪,宝珠经常来祠堂点蜡烛,每次来都觉得阴森可怖,但自从跟着张桂芬来此间,却觉得异常温暖。 宝珠见她无事,自然也就放下心来,连忙将府里的下人召集起来,将张桂芬的话吩咐下去。 ―― 此刻。 赵祯寝殿前。 身披甲胄,手握关刀的卫渊亲自镇守此处。 越来越多的宫中妃嫔、宗室子弟,齐聚寝殿之内。 这时,痛哭流涕之后的赵曦来到卫渊身边,拱手道: “卫将军,母后让我问你,此刻,我是该在父皇床榻前伺候着,还是待在中书省或宣政殿那边处理国政?” 闻言,卫渊好奇道:“真是皇后娘娘让太子殿下问我?” 赵曦沉默。 卫渊唉声一叹,拍了拍赵曦的后背,语重心长道:“太子尽管尽孝,有我在,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影响到太子殿下的位置。” 赵曦抬头看向卫渊,久久未语。 不知过了多久,赵曦转身踏入皇帝寝殿中,“卫师,有劳了。” 这五个字,让卫渊不仅感到熟悉,还感到些许陌生。 他看着赵曦的背影,产生一种错觉,似乎眼前这个小屁孩,突然长大了。 一瞬间,就长大了。 “燕指挥。” 在赵曦进殿后,卫渊看到皇城司都指挥使燕达缓缓走来。 他拱手道:“卫帅。” 卫渊语重心长道:“人手都安排下去了?” 燕达点了点头,“照你吩咐,一半人散到京城中,另有半数,去了延边与代州。” 卫渊沉重的‘嗯’了一声。 恰巧这时有一道闪电划过,映照的卫渊脸庞都是有些凝重。 片刻后,燕达直言询问,“官家的身体” 卫渊摇了摇头,他也不敢再问下去。 过了会儿,燕达又问道:“官家只是让你镇守京畿,保证京都不乱即可。” “这又是调军,又是换防,一旦官家醒来知晓此事,借此为由降罪于你,该如何是好?” 卫渊正色道:“军队换防,问心无愧。” 燕达摇了摇头,“你是问心无愧,可那些御史言官们只怕不这样觉得。” 卫渊没有回应,而是想起了方才站在自己跟前的那个少年郎。 思绪忍不住回到昔日, “卫师,答应我!我不负你,你也不要负我!” “父皇病倒了,将来.将来除了卫师,除了王尚书,没人会帮我” “我害怕,我害怕扛不起大周的社稷江山。” “卫师,你一定不要负我,一定。” “.” 卫渊以穿越之身、之思维,也忍不住感叹起来,为何古人老是将‘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挂在嘴边了。 总之,一句话。 那个少年郎若真得担不起大周十五路锦绣江山,他,也会帮着那个少年郎担起来! 翌日。 整座汴京全城戒严,尤其是异国商队、使者,统统不准出城。 有不少勋贵世家听闻,如今镇守皇城的,乃是殿前司都指挥使卫渊。 于是,他们纷纷前往忠勇侯府打探情况。 然而,整座侯府此刻已是出于闭门谢客的状态。 卫渊、张辅、韩章、文彦博、王安石、范纯仁、司马君实等,太多的中枢大臣,整整一夜未曾回府。 即使是再傻的人,也能感觉到,大周的天,要塌了。 但他们并不担心。 因为即使真的天塌了,还有个高的在顶着。 中书省那边。 韩章、文彦博等人,端坐在椅子上,整整一夜,他们没有说上一句话,都在等着皇帝那边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朱总管终于来了,“几位大人,让你们久等了。” 众人见到他的神情有些放松,都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陆续起身询问, “官家龙体如何?御医怎么说?” “.” 朱总管道:“方才御医又为官家瞧了瞧,说是官家因吃酒过度引起旧疾复发,当前已稳住病情,只是,官家何时醒来,就要全凭天意了。” 众人彻底放下心来。 顿了顿,韩章看向文彦博,道:“如今太子殿下正在官家身前敬孝,原本定在初十的大朝议只怕不能如常举行。” “去岁发生的一些事情,到今日也该有个了结,文相以为如何?” 文彦博点了点头,“韩相所言,亦是我心中所想。” 韩章笑道:“既如此,那就先从查旧账开始,如何?” 查旧账? 只怕查的不是往年的账册,而是真的要翻旧账。 官家重病,无论韩章还是文彦博,都需要争个高下了,否则,国将不国。 朱总管听到二相所言,识趣的离开此间。 他生怕,一旦翻起旧账,会溅自己身上血啊! 待朱总管前脚刚走,中书省衙门的大门就已紧闭。 三省官吏,齐聚此间。 韩章拿起一个折子,缓缓开口道:“去岁三月,广南、广西两路改桑为稻,以作支援延边作战所需,此事乃为国策,又是文相公担任尚书令来肩上担着的第一个担子。” “可是整整一年过去,两路仅有几县改桑为稻,将来延边军粮、民粮所需,从何调度?这事,被文相一言蔽之,可本相却觉得,还是要拿出来再说一说。” “而且,该追责的要追责,该罚的要罚,否则,今后若开了此等先河,使朝廷政令不显于地方,出了乱子,我们可担待不起。” 文彦博毫不相让道:“海运开启,南方各路百姓,均靠卖桑赚取钱财,即使要改桑为稻,也需要个章程和时日,不可操之过急,过犹不及的道理,难道韩相不明白?” “官家都不曾明确改桑为稻的具体期限,韩相着什么急?说起这改桑为稻的新政,倒是让本相想起一事。” “庆历年间,范文正公开新政,当时韩相负责均公田,新政结束后,仅是扬州、并州、定州几州土地兼并问题就日益严重,导致多地百姓无地耕种,只能做佃户。” “这事,至今为止,韩相可还没给个说法,你对得起那些因为吃不起饭而活活饿死的各州百姓么?” 韩章微微皱起眉头,“文相,你这翻旧账,也翻得太久远了吧?” 文彦博笑道:“这才哪到哪?不急,咱们慢慢议。” 第二百七十五章:夫妻一体,同心同命 卫渊人还未到侯府,被革职的消息,就已经传了过来。 张桂芬责令府中所有人,不准议论此事,并且趁他还未回家之前,还将明兰与卫如意等人请来。 想着人多热闹些,也能让卫渊少些烦恼。 至于卫恕意,因为身体不适为由,只能卧榻休息,不便前来。 于是,待卫渊回府之后,就瞧见了全家人齐聚一堂的一幕。 “官人,你回来了。” 张桂芬带着所有人前来迎接卫渊。 后者目视众人,笑道:“这是怎么了?搞那么大阵仗。” 随后,他又看向明兰怀抱里的木哥儿,熟络的接过来抱着,笑道: “这才几日未见木哥儿,怎么感觉木哥儿又长高了些。” 张桂芬乃至众人以为,卫渊故作这般轻松的模样,是不想众人担忧。 一时间,无论她还是明兰等人,心里都生出些许酸楚。 卫渊为了这个‘大家’,承受了太多了。 “官人这几日都在皇城里居住,想必是辛苦了,府里备好了热水,先沐浴更衣。” “我请了樊楼的厨子,待会儿大家伙陪官人喝上一杯。” 张桂芬又从卫渊的怀抱里接过木哥儿,催促着他先去换身衣服。 卫渊点了点头,“也好,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好好喝上一杯。” 喜事? 突然被革职还能叫做喜事? 待卫渊前去沐浴更衣后。 明兰几人纷纷议论道: “看舅舅的脸色似乎很是放松,并未因革职一事心怀忧虑啊。” “你舅舅若有心事,一向都是埋在心底,从不外露,自幼就是如此。” “革职一事,对你舅舅来说,想必打击不小。” “.” 是啊,原本位高权重的中枢大臣,武将至高,结果朝夕之间,就什么都没了。 换做是谁,只怕心中都会闷闷不平。 “官人故作轻松,也只是不想让我们担忧罢了。” 想到这里,张桂芬不由得唉声一叹。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也就在卫渊从殿前司返回侯府的期间,他被革职的消息,几乎已经是传遍了整座京城。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在热议此事,落井下石者,为其感到惋惜者,皆有。 有人说,卫渊行事太过张狂,已经不受官家宠爱了,今后顶多也就是有个爵位终老。 也有人说,这是官家对他的暂时惩戒,待过一段时日,仍会让他官复原职。 当然,对于聪明人来说,卫渊被革职的消息,恰恰就能证明,他如今仍是被圣上恩宠着。 否则,官家将其革职之后,为什么不找人顶替他的位置? 不管怎么说,卫渊、韩章、文彦博三人被革职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整个朝堂的政治局势,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接近一年有余的两相之争,终于是落下帷幕。 曾有好事者调查,两相之争,涉及官吏上百名,光是京官被各种理由给贬到外地的,就有四十余位。 是自大周建国以来,波及最为广泛的朋党之争。 党争的落幕,并非是韩、文二相的退出政治舞台,而是对曾经的庆历新政收尾。 党争结束后,对于曾经的是是非非,都要盖棺定论了。 这是赵祯操控党争的原由之一。 当然,这些事情,都与卫渊无关了,他只想趁着这个功夫,好好休息一段时日,仅此而已。 忠勇侯府里。 卫渊沐浴更衣之后,亲自写了一封信交给彭孙,是要让他对邕王三子照拂一番,别让他们真死在了贺兰山一带。 毕竟,他还需要借助那三人来操控赵蒹葭。 他将信交给宋轲,语重心长道:“这是本侯交给你的第一个差事,办好它,然后去江南苏州等我。” 苏州? 侯爷会去苏州? 宋轲是个聪明人,他虽然略感疑惑,但并未追问下去,而是接过信奉之后,就离开京城。 稍后,卫渊与家人用膳吃酒。 酒过三巡后,卫渊注意到众人都在看向自身,便是开口笑道: “你们是不是听说我被革职的消息后,特意跑来安慰我?”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沉默起来,都不敢言语。 最终,还是明兰起身站在卫渊身后,为他捏着肩膀, “舅舅乃是天纵之才,相信不日就可官复原职。” 张桂芬连忙附和道:“是,官人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官人忙了这么多年,也该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了。” 众人原以为,此刻的卫渊,必然是心事重重,欲要借酒消愁,谁知他突然大笑起来,摸着身旁木哥儿那肉肉的脸颊,缓缓开口道: “你们说得不错,是该休息一段时日了,我向官家上了子,希望可以去江南小住几日。” 小住几日? 众人恍然,陆续道: “去散散心也好。” “江南风景不错,舅舅此去一路游山玩水,暂时别记挂着朝中之事。” “.” 他们其实都不明白,卫渊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就是要脱离官家的视线。 他想要消声匿迹一段时日,暂且远离朝堂纷争。 而且,郭颢的事情,也该有个结果。 用膳结束之后,卧房里,张桂芬端来一盆热水,蹲下身子,亲自为卫渊褪去鞋袜,细心地伺候他洗脚, “官人打算何时前往江南?我好提前准备。” 她这是想与卫渊一道前往江南。 但是,她不能走,自己的两个孩子,更不能离开京城。 卫渊摸着张桂芬的青丝,开口道:“我独自前去即可,你要留在京城,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张桂芬忽的抬头,“官人要自己去?” 卫渊点头道:“你我乃是一体,至少要有一个人留在京城里。” 张桂芬脸色顿时有些黯淡。 她倒不是想着陪卫渊游山玩水,而是一刻都不想与他分开。 但她也清楚,像他们这种人家,享受着常人不曾拥有的待遇,也注定会失去像常人那样生活。 卫渊语重心长道:“为夫被革职,再加上这些年来,也得罪了不少人,为夫这一走,固然落得一身轻松,但就怕,苦了留在京城的。” 张桂芬明白,他这是担心,不久之后,会有人落井下石,痛踩忠勇侯府。 别的不说,就说像是永昌伯府那样的人家,就与侯府有着些恩怨,皆因当初那军器沉海一事. 他们如果跳出来,各种指责忠勇侯府的不是,只怕,张桂芬在京城的生活不会好过。 如果卫渊仍然身居高位,那些倡优自然是不敢跳出来,可如今,卫渊只有一个爵位,而无实权了。 “不碍事,官人好好散心,爹娘都在京城,谁还敢欺负了我不成?” 张桂芬笑着开口。 卫渊唉声一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话是这么说不假自你嫁给我之后,你我夫妻,一直是聚少离多,你因我,也不似从前那般随心所欲,苦了你了。” 张桂芬还没嫁给他的时候,经常会去永昌伯府那边打马球,但自从成婚,便就一次也没去过。 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也很少与勋贵家眷们聚会往来。 而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卫渊,为了‘卫家’。 她今年还未满二十,算是从未及笄时,一颗心就绑在了卫渊这里。 从来没有过丝毫怨言。 “官人都说了,你我本是一体,说什么苦不苦的?纵然是苦,也没有官人苦。” 张桂芬依偎在卫渊的肩膀上。 后者趁势搂住她的细腰,“我此去江南,待得时日可能会久些。” 张桂芬脱口问道:“多久?” 卫渊摇头道:“我也不知。” 张桂芬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她才开口说了句, “无论官人做什么,又需要我做什么,我都无怨无悔。” “夫妻一体,同心同命。” 闻言,卫渊牢牢握住她的手,“夫妻一体,同心同命。” ―― 此刻。 皇帝寝宫里。 朱总管见赵祯幽幽醒来,连忙上前询问,“陛下,是否要用膳?” 赵祯摇头道:“几时了?” 朱总管应声道:“刚到戌时。” 赵祯点了点头,“朕将那三人革职,都察院、三省各司,没有闹事么?” 朱总管摇了摇头,“奴婢未曾听说,那些大人有闹事的迹象。” 赵祯突然咳嗽一声,“卫渊那里呢?他麾下那些骄兵悍将,就没想着来找朕讨要个说法?” 朱总管笑道:“陛下言重了,卫将军那些麾下将领,不也是陛下您的人么?他们岂敢为了卫将军而得罪陛下?” 说到这里,他将卫渊的子递给赵祯,“不过.卫将军在离开殿前司之前,倒是留了一道子,请陛下过目。” 赵祯艰难的坐起身来,接过那子看了起来,最终,笑骂道: “好一个卫卿,他早就料到朕会因军改一事,将他革职,他向朕说,军改之后,西夏将不足为惧,我国朝布防重点,放在代州、雁门一带即可。” “还说,想要趁着革职这段时日里,想要去各处游山玩水,好好歇歇。” “这臭小子。” 如果是其他人上了那么一道子,将赵祯的心思全部看穿,他必然会恼羞成怒。 但卫渊不一样,他这招以退为进,让赵祯再一次见到了他的忠心。 卫渊摆出那样的态度,就是想要告诉赵祯,他的一切,都是赵祯赐予的,无论是革职还是革爵,他都无怨无悔。 这一点儿,深得赵祯喜爱。 待赵祯合上子,沉思片刻后,突然吩咐道: “这小子既然能猜到朕的心思,索性,就随他去了。” “只不过,他当初毕竟是朕一手提拔上来,是朕的人,纵然是外出游山玩水,也不能落了朕的面子。” “让他带着满甲营的将士去游山玩水吧,说到底,那是他的亲卫。” 卫渊是赵祯的宠臣,此事天下皆知。 赵祯革除卫渊的职位,是他们君臣之间的事情。 他不希望,外人会觉着,是他们君臣生出间隙了,也是太爱卫渊这个臣子,所以,他思虑再三,决定让卫渊带着亲卫去游山玩水。 这样做的目的,也是要让天下人知道,他们君臣关系一直都很好,卫渊仍旧是他的宠臣。 “朕原本是要借此事磨炼他,结果这臭小子早就想歇一歇.” “人不经磨炼不足以成大才,而太子与他师生情谊浓厚,朕也不舍得过分斥责他” “罢了。” 说到这里,赵祯略感无奈。 他很重视卫渊这个臣子,卫渊去游山玩水,所到之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代表着他的立场与态度。 他不愿让天下人传出他们君臣之间生隙的事情来,所以,会让卫渊带着满甲营将士,这也是他对卫渊的一种宠爱。 只是,如何以他们君臣之间的方式,来敲打敲打卫渊,对其磨砺,这件事,赵祯需好好想想。 赵祯对于卫渊的感情很简单。 后者乃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相当于一位老师教导出了一名才学渊博的学生,又像一位父亲养出了一个极为天才的孩子。 爱犊之情深厚。 一方面,赵祯想要对他有所磨炼,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天威难测,一方面,又怕打击过重,毁了他。 “卫渊革职期间里,谁敢对忠勇侯府落井下石,一律严惩不贷。” “若忠勇侯府真有不对之处,让太子定夺。” “让那臭小子离开京城之前,再来见一见朕。” 话音刚落,赵祯便已闭上双目养神。 说到底,他们君臣之间的事情,他不希望有外人跟着瞎掺和。 ―― 此时。 辽国上京城,皇宫里。 耶律仁先带着密报前来觐见耶律洪基。 后者如今身体状况也有些堪忧,经常感到困乏,四肢乏力,像是有种寿命走到尽头的感觉。 因前者的到来,后者拖着沉重的身躯,勉强睁开双目,深感劳累道: “爱卿此时入宫,所为何事?” 耶律仁先跪倒在耶律洪基身前,双手捧着一道密奏,正色道: “汴京传来确切消息,赵祯病危,昏厥数日,如今病情虽已稳定,但已有寿终之相。” “陛下忧心女直崛起,我大辽内忧不止,不如趁此时机,屯兵燕云.” 听到这里,耶律洪基原本有些沉重的眼皮突然睁开,喃喃道: “赵家皇帝,也要不行了么?” 也要? 耶律仁先心中一惊。 第二百七十七章:如果,我真要杀他呢? 嘉佑七年三月中旬,枢密使张辅上子请辞告老,皇帝赵祯留中不理。 与此同时,卫渊一行人已经来到应天府一带。 此地乃是大周陪都,又称南都。 卫渊仍还记得,当年领兵前往东南平倭途径此地,那时的应天府长官可是亲率境内大小官吏前来迎接。 然而今日,他还特意在城门前徘徊了片刻,却连个人影都未曾瞧见。 对此,陈大牛气急败坏,“卫帅纵然是被革职,可好歹还有爵位在身,那些劳什子,也不来迎接卫帅,忒不懂规矩!” 卫渊只带了他与林兆远前往东南,至于其他人,依旧留守汴京,以备不时之需。 林兆远道:“要不要派人知会应天府长官?” 卫渊摇头道:“咱们只在城中居住一宿,明日便启程,无需再生事端。” 顿了顿,又警告陈大牛,“今后那种话,不要再说出口。” 也不怪那些地方官吏们太势利,毕竟,就连京城中的某些勋贵,此刻都在观望,卫渊还能否得到重用。 有些人还隐隐觉得,他的被革职,与两相离开中枢有关。 但无论哪种可能,与现在的卫渊保持距离,都是明智之举。 满甲营的将士在城外安营扎寨,卫渊只带了十余名贴身侍卫居住于官驿当中。 人都到了城内,还不见官吏前来拜会,这着实是有些过分了。 不过,卫渊倒也不在乎,闲来无事,问起陈大牛等人私事, “你与秦家姑娘如何了?” 陈大牛嘿嘿一笑,“差不多了吧?” 卫渊拍了他一下,“娶妻子这事,不能差不多,要刚刚好。” 陈大牛道:“卫帅放心,待从江南返回京城后,我就让嫂子去提亲。” 卫渊又看向一旁的林兆远,“听说小蝶有身孕了?” 提起这事,后者的脸上,便是洋溢着止不住的笑意,“已经四个月了。” 卫渊叹道:“弟妹有了身孕,我还将你带在身边,你可怨我?” 林兆远皱眉道:“侯爷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林家世代,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卫渊打断,“什么生生死死的,晦气。” “无论小蝶将来生男生女,待孩子大些,送到侯府来。” 言外之意是,侯府会培养林兆远的孩子。 说罢,他还不忘向陈大牛补了句,“将来你有了第一个孩子也一样。” 陈大牛再次嘿嘿一笑。 顿了顿,他想起一事,“卫帅这次去江南,是不是为了郭颢那厮?” 卫渊好奇地看向他,“听长志说的?” 陈大牛道:“都是自家兄弟,出了事,岂能不知?大哥,这郭颢就算再过分,也是跟咱们尸山火海里走过来的袍泽兄弟,还望大哥留他一命。” 卫渊轻笑一声,“我几时说过要杀他?” 不杀? 陈大牛松了口气,“不杀就好。” 听到这里,卫渊陷入沉默。 就连对自己绝对忠心的陈大牛都不希望自己杀他,更遑论其他人了。 换句话说,性子憨厚的陈大牛都不愿见兄弟反目的事情发生,这郭颢,怎么就不懂呢? 片刻后,卫渊突然问道:“如果,我真要杀他呢?” 林兆远直截了当道:“那就杀。” 陈大牛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是自家兄弟.”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大哥,非杀不可吗?” 卫渊语重心长道:“大牛,重义气是好事,但太重义气,不见得是好事。” 陈大牛道:“弟不懂这些,大哥要杀谁,弟也不会阻拦,只是.咱们代州的这老哥几个,有今日不容易.” 林兆远道:“远之,你吃酒了?” 陈大牛摇了摇头,“没啊。” 林兆远道:“最近新学了几招,趁着天还没黑,你我兄弟比划几招?” 一听比试武艺,陈大牛瞬间上头,“比划比划。” 林兆远道:“请大哥做见证,免得我赢了这厮,这厮又不承认。” 卫渊摆了摆手,“你们去吧,我累了。” 闻声,林兆远思虑道:“那大哥先去休息,大牛心直口快,大哥别见怪。” 卫渊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待他前脚刚走,陈大牛便挠着自己的后脑勺,“我有说错话?” 林兆远不知该如何说,但不说,他总觉得,将来有朝一日,陈大牛或许会出事, “远之,那是咱们大哥,是咱们的主公,大哥要杀谁,无需看我们愿不愿意,大哥问我们意见,也不是要听取我们的意见,而是想知道我们的立场。” 陈大牛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去比武!” 林兆远摇了摇头。 或许,正是因为太重义气的陈大牛,才格外让大哥感到稀罕吧。 嘉佑七年四月中旬,卫渊一行人赶到扬州。 林兆远询问,“大哥还要不要去老家瞧瞧?” 卫渊摇头,“那里,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人了。” 上次来,他风光无限,这次来,只有三百虎卫随身。 言罢,林兆远将皇城司传来的一些消息递给卫渊, “想必此时,大哥被革职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辽夏两国。” 卫渊看起那些情报,都是近日各国间发生的大事。 首先是范纯仁上台后,将庆历新政以来所存在的诸多问题一一列举,废除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新政,将利民而又不影响望族的政策保留,极大程度的将党争之势扼制。 有清流官员说,范纯仁这是要以全盘否决自己父亲政策为代价,换取稳定的高官厚禄。 在卫渊看来,这更像是一种稳定朝堂局势的方法。 “范纯仁如其父一般无二,工于谋国拙于谋身。” 卫渊又看向其它情报。 说是李元昊让李谅祚监国,他自己则跑去了野利遇乞那边。 卫渊对此忧心忡忡,“李元昊的身体也不好,但仍旧选择在这个时刻去寻野利遇乞,大概率是要稳定国内不安因素,接下来,就该专心应对我大周了。” “至于让李谅祚监国.看来那李宁令哥,还是没有斗过李谅祚啊。” 林兆远问道:“李元昊霸占了野利遇乞的嫂子,又设计害了野利旺荣,这事,咱们都是知情者,野利遇乞也是知道的,他岂能因为李元昊的到来,不再为自家兄长报仇了?” 卫渊笑道:“原本野利遇乞是有这个心思的,但咱们那位官家封了厮为王,野利遇乞已经没了退路,他若是与李元昊继续闹下去,多半也没什么好下场。” “与其继续僵持,倒不如李元昊给他一个台阶下让种谔多多留意西夏的动向吧。” 说罢,继续看着下一个情报。 辽国皇帝耶律洪基派遣耶律仁先前往女真族去见完颜乌古乃,派耶律义先镇守大同,派耶律信先接触正在监国的李谅祚。 看到这个消息时,卫渊的脸色才变得不安,“兆远,我写道子,你命人百里加急送到汴京,务必亲自交给范纯仁。” 林兆远感到不妙,“侯爷预感有大事发生?” 卫渊道:“说不好。” 林兆远道:“侯爷,既然您都被革职了,干脆就真奔着散心去,这朝堂之事,且随他去吧。” 卫渊摇头道:“离开汴京时,我老师一直在说,此时选择离京,时机不太多,起初我还不以为然,只是看到这辽国的动作,还是让人不安。” 说罢,他就写起子,林兆远在一旁看着,“向代州增兵十万?官家怎么可能答应。” 卫渊道:“现在代州有多少兵力?” 林兆远道:“自侯爷您担任殿前司都指挥使以来,一直在暗中扶持代州军力,如今,算上代州附近各州县,总计兵力已有六万之众。” 六万 卫渊担忧道:“如果辽国趁势南下,六万人,可挡不住他们的铁蹄。” 林兆远道:“雁门关雄伟险峻” 卫渊抢言道:“那也只是一座城关而已。” 若能增十万兵到代州,则诸事无忧矣。 只是,以代州的情况来说,难以同时供给十余万的将士。 代州土地缺乏,当地百姓都没地耕种,怎么可能支持太多的将士一边耕种一边御敌? 所有开支,都需要中枢来承担。 这是朝廷迟迟不肯向代州增兵的原因之一。 另有一个因素,开封距离代州,要比距离延边近多了。 包括赵祯在内,所有的大周皇帝都普遍认为,一旦代州发生战事,从京畿调兵即可,无需在代州驻军。 林兆远差人将卫渊的子送往京城后,他们便直接路过扬州,继续南下。 待到苏州地域附近,已经过了足足七日。 卫渊一路真是在游山玩水,所以进程上有所耽误。 待来到苏州地界以后,他让满甲营的将士在太湖附近驻扎。 而他则与几名侍卫乘船前往太湖中。 与此同时,早已接到消息的吴王已经在太湖一带等着卫渊到来。 吴王以商人的身份,包了一艘巨大的花船,此船足够容纳两百多人左右。 二人在太湖中央碰面,事后,卫渊直接上了花船。 在大周,花船又叫做妓船,被许多老百姓亲切地称呼为‘水上青楼’。 江南、浙江一带,真正有名的青楼,都不在陆地上,而是船上。 卫渊刚进了花船,就见到许多衣着暴露,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艳妓纷纷向他涌来。 他本着入乡随俗的心思,搂着两个姿色上佳的女子进入船舱当中,见到了正被几名美姬服侍的吴王。 卫渊打趣道:“老王爷,许久未见,不曾想到,您老,老当益壮啊。” 吴王这才回过神来,见到卫渊,连忙起身,笑道:“卫小友说笑。” 言罢,他将身边艳妓都散了出去。 那些艳妓身材皆是前凸后翘,皮肤白嫩,光是有意无意间露出的雪白大腿,就已十分诱人。 待她们离去时,特意从卫渊身边路过,扑面而来的各种香味,让他忍不住的打了几个喷嚏。 见状,吴王笑道:“卫小友上次来时,未曾体验过我江南特色吧?” 卫渊看着那些艳妓离去的背影,屁股一扭一扭的,恨不得找根棍直接坐上去固定住,下意识开口道:“的确够色。” 吴王道:“卫小友见谅,我身份特殊,你又告知官家,想来江南闲逛,官家必然派人盯着你我,在此船会面,不会有外人知晓。” 卫渊道:“您老在江南经营多年,就连皇城司想查点什么,都是难上加难,怎么还惧官家耳目?” 吴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卫小友慎言。” 卫渊伸出一手,“吴王,请坐。” 吴王点头,“来,坐。” 稍后,二人开始聊起正事。 “卫小友,关于嘉成乡主一事,你着实有些过分了。” “按辈分,她好歹是本王的侄女,你这么做,将我宗室的脸面往哪里放?” 吴王先是表达了自己的不悦。 卫渊给他倒了杯酒,“您老消消气,没有犯错的宗室子弟才能叫做宗室,犯了错的宗室子弟,只是‘姓赵’而已。” “叛王之女,又被官家遣回原籍,为求有个好前程,无奈委身于水军统领,无论官家还是郭颢,都不会起疑。” 吴王道:“郭颢是你的人,以你的手段,收拾一个手底下的人,还用得着这般麻烦?” 卫渊道:“郭颢不一样,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到,何人还能镇守东南。” 这一次见到吴王,给卫渊的一个直观感触就是,吴王愈发苍老年迈了。 以前的吴王,虽然也是满头白发,但精气神看着却很好。 而现在的吴王,已没了那种精神头,整张面容看上去,也像极了枯朽的树皮。 “去岁时,郭颢来寻本王,要让本王让利一成,本王未应。” “待嘉成乡主来江南时,本王按照你的吩咐,将她送给了郭颢,也给了他那一成利。” “这一成利,看似不多,实则犹如让本王断腕啊。” 吴王语重心长的说着。 卫渊笑道:“我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多出来的那一成利,从我这里扣除便是。” 吴王摇了摇头,“罢了,不就是一成利,给他便是。” “一个时辰前,我已让人去福建路请他前来,你选择在苏州与他相见,是否担心他已将福建路经营起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代州八虎 郭颢担任水军统领已经一年有余,按照他的能力,将东南水军经营的有声有色不成问题。 但卫渊并不会因此而担忧,毕竟,说到底,因为他,才有东南水军。 “起初,是我上子力排众议,成立了水军,又调边将担任水军统领,至此,郭颢摇身一变,成为东南柱石。” “如果是以前,我大可以再上子,寻个由头,将郭颢从水军统领的位置拉下来,但是现在” “官家更希望,水军统领与我不对付,让他来苏州,只是我不想被官家知晓,如今已被革职的我,还有染指水军的可能。” 听卫渊说到这里,吴王大概是明白了, “无论是让张家子前去水军,还是让宗室女子接触他,都是在给他机会,你不想杀他?” 卫渊举起酒盏,将酒水一饮而尽,“毕竟是从生死中走出来的袍泽兄弟,于情于义,都该给他一次机会。” 旁的不说,就说跟随他从代州走出来的兄弟们,比如陈大牛、梁达、萧逾明、沈青、谢武几人,哪个与郭颢不是生死兄弟? 杀他简单,只是如何让他们看?因钱财一事就将其杀了? 代州的老哥几个即使能答应,可代州还有上万人,都是他们这批将领的心腹,那些人会如何想? 杀人很简单,只是杀人之前,必须先使其猖獗,手段决不能下作,要堂堂正正,要让谢武等人都坚定认为,郭颢该死。 再退一步说,就以当前来讲,郭颢除了表现得贪财之外,并无其它逾越的地方。 精心培养多年的将领,不能真正用都未用,就给杀了。 吴王点头道:“卫侯重情重义,本王钦佩。” 稍后,他将邀请郭颢一事又做部署, “郭颢应该知道你已经到苏州了,也知你在苏州,如果他来见你,你尚有敲打他的可能,如果他不来,你就要思虑换帅一事了。” “对了,本王请了谢玉英,郭颢来时,本王会让她献艺,我江南第一名妓的风采,也该让卫侯瞧瞧。” 谢玉英? 卫渊思绪良久,才从脑海中找出有关她的印象,“就是那个喜欢常无端词的江南名妓?” 知否世界里的杨无端,与卫渊前世历史上的柳永生活经历类似。 可以说,杨无端就是柳永。 此人深受赵祯厌倦,满朝士大夫们,若谁敢在背后议论杨无端的才华,被他知晓后,定会受到处罚。 但无奈,大周境内不少的名妓,都喜欢杨无端写的词。 吴王颔首道:“就是她,正值风华,听闻此女最喜才子与英雄豪杰。” 说罢,还特意看向卫渊。 他笑问道:“与京城名妓魏若宁相比如何?” 魏行首,名唤若宁。 吴王道:“不差上下吧。” 卫渊笑道:“看来吴王钻研此道啊。” 吴王脸色一黑,“臭小子。” 随后,他又正色道:“还有一事.听闻你生了闺女.” 卫渊豁然起身,“王爷,累了。” 吴王道:“才来,酒都未喝,就累了?” 卫渊反问道:“你那宝贝孙子有几条胳膊几条腿?” 吴王下意识心中一惊,“卫侯此言何意?” 卫渊直言道:“咱们两家不合适。” 他是天子宠臣,又是未来辅臣,无论权势或成就,都会远超张辅。 这样的一名武勋,若是与宗室联姻,并不见得是好事。 吴王又岂能不知? 但若真与卫渊成了亲家,他这一脉,至少保证三代不衰。 其实打卫静姝主意的人,又何止他这一家? 就连赵祯都曾打过主意,但考虑到太子等卫静姝长大成人,得等到什么时候? 若是让卫静姝成为赵曦的妃子,不是不可以,但如此长远的事情,赵祯实在是有心无力,而且,思来想去,让卫渊成为外戚,也不妥。 当然,他最担心的是,将来赵曦纳卫静姝为妃,以卫渊的权势,只甘心让卫静姝做个妃子吗? 一来二去,难免大乱,索性就打消了这个心思。 两日后。 福建路,泉州。 当初卫渊定的荡海军大本营乃是福州,只因福州乃是第一个出海的试点。 后来,随着海运的开启与商业的繁茂,福州受地形限制,逐渐不适合水军的发展。 郭颢就向卫渊写信,打算将荡海军大营建立在泉州,卫渊答应了此事。 也是从此刻开始,大周境内,就有了一个传闻, 【天下水师出泉州】 意思是,水军将士不在泉州磨炼一段时日,那都不能算是正儿八经的水军。 后来,泉州百姓们为了感激水军的护佑,特意在泉州城内建立了一座巨大的雕像,正是‘卫渊像’。 如今,水军大营里,郭颢接到吴王密信,邀他前往苏州。 营帐中,郭颢的三名亲信,冯行、向云初、姜随云正站在他身旁,三人看到书信内容后,陆续议论道: “应该是卫侯到苏州了,只是,卫侯为何要邀郭帅去苏州?” “是啊,卫侯直接来泉州不就好了?咱们代州的哥几个都想见卫侯啊。” “卫侯是咱们代州将领的主心骨,得知卫侯来江南,于情于理,咱们都该前去拜会,哪有让卫侯主动来咱们泉州的道理?” “.”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人乃是姜随云。 其余二人都觉得有道理。 郭颢的这三名亲信都出身于代州,其中,姜随云与冯行都跟随卫渊死守过雁门,如今,皆在水军里担任要职。 郭颢将书信付之一炬,深深地看了一眼姜随云,笑道:“随云所言不错,本帅是该主动去见卫侯。” “只是卫侯来得如此突然.们觉得,是何目的?” 冯行与向云初不敢多言。 姜随云犹豫片刻,突然半跪在地,作揖道:“郭帅,卫侯请您去苏州,应该只是想让您认个错,大家都是从尸山血海中一同走出来的袍泽,情义在这里,卫帅绝不会做出断绝兄弟情义之事。” 闻言,郭颢阴沉着脸色,忽的又笑着将姜随云搀扶起来,道: “你紧张什么?卫侯乃是我的大哥,我大哥岂会害我?” “再说.我何错之有?跟随本帅前来东南的代州兄弟们,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吧?” “那些都是咱代州的至亲,是可交托后背的生死兄弟,我只是想让兄弟们的日子好过些,这难道也有错?” 如今,随着卫渊多年来的发展。 代州已经不仅仅是代州这般简单。 戍卫边境的武将们哪个不知,能在代州当兵,甚至远胜当京兵。 为何?就是因为卫渊、郭颢、徐长志等人用人,都是优先考虑出身代州的将领,那会被他们视为心腹。 代州在卫渊等人眼里,已经不是简单的地域了,而是一张极为复杂的关系网。 深受卫渊重视的代州将领,算上郭颢,总计有八人,这八人,也被一些边军或是江湖人称之为代州八虎。 徐长志、郭颢、沈青、萧逾明、陈远之、林兆远、梁达、谢武。 这是卫渊的班底。 但是在八人之下呢?还有数之不清的代州元老级人物,就比如郭颢眼前的三名心腹,这三人麾下,又有多少来自代州的心腹? 一来二去,代州之于众人,已经是织成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不说别的,如果有朝一日,卫渊成了皇帝,那么像是郭颢这样的人,不是异姓王就是国公,像是姜随云这样的人,最次也会有个侯爵或者伯爵。 无论是卫渊想杀郭颢,还是郭颢想叛卫渊,在做一些事情之前,不置可否的,他们都要去考虑到代州这张关系网。 话说回来,郭颢明知卫渊对姜随云等人也有恩,那为何还要重用他们? 是因为不得不重用。 大家都是从一个地方走出来的,知根知底,不重用,既说不过去,也会有麻烦。 代州过来的哥几个,肯定是心腹无疑,但卫渊不只是有代州,还有延边的种谔与彭孙,还有京城的杨怀仁,包括如今水军的副都指挥使呼延忠都算是卫渊的人。 这些人,已经与代州关系网有了密切的联系。 想在一个关系网里,杀一个关系紧密的人,不只是要做到心狠去杀那么简单。 此刻,郭颢见三人沉默,索性不再说此事, “既然大哥想见我,那自是要见的,正巧,也让大哥看看他未来弟妹如何。” 顿了顿,他看向姜随云,“你随我去,多准备一些厚礼,好让大哥开心开心。” 后者正色道:“请郭帅放心。” ―― 三日后,汴京,皇城,中书省。 范纯仁正如往日那般,处理着一些政务与两相未来得及交接的一些疑难问题。 突然,有吏员跑来,作揖道:“范相,忠勇侯百里加急。” 忠勇侯? 闻言,范纯仁好奇道:“他不是去江南游山玩水了么?” 说着,接过卫渊传递过来的子,详细的看了看,越看内心越是震撼,当下便是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去了宫中。 如今还是太子监国,只是太子年幼,于政事不懂,范纯仁又绝对忠心,是以,像是一般的政务,赵祯都交给他处理了。 待范纯仁见到仍旧躺在床榻上的赵祯,已过去整整一个时辰。 看赵祯睡眼惺忪的模样,显然是刚睡醒, “这么着急的来见朕,所为何事?” 范纯仁将卫渊的子又递给赵祯。 赵祯哪有心气看?索性让朱总管一五一十的念了出来。 听完以后,赵祯眉头紧皱,“这臭小子,被革职了还如此多事。” “这两年,辽夏两国受灾严重,哪有功夫南下犯我大周?杞人忧天。” “差人告诉他,既然想要游山玩水,那就好好玩。” 范纯仁连忙道:“官家,不可不察啊。” 赵祯略显不耐烦的冷哼道:“卫渊如今已被革职,不在朝中为官,你是百官之首,他随意一两句话,就让你如临大敌,如何当好这个宰相?” 就此,范纯仁不敢多言。 赵祯又道:“且先不说辽夏有没有可能南下,纵然是南下,戍卫京畿的将士,也可随时北上支援代州。” 说罢,便是摆了摆手,示意范纯仁退下。 连皇帝都这么说了,他又能如何? 他可不想,宰相位置还没坐热几日,就被皇帝给撸了下来。 对于卫渊的意见,范纯仁是持认可态度的。 辽夏两国不可不防。 曾经东南之行,他与卫渊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将海运之事搞得是有声有色,因此也结下了比较深厚的政治友谊。 但,他真的尽力了。 他也明白赵祯此刻的想法。 身体不行了,一日要睡九个时辰左右,清醒的时日越来越少。 如此大规模的用兵,必然耗费不少钱粮。 赵祯没有精力去关注与处理此事了,心中只想着,在生命的最后一段岁月里,可以平安无事。 不动大工,不耗巨资,不用人力,国朝政治稳定,就是平安无事。 此刻,忠勇侯府里。 张桂芬正在照顾着壮哥儿与静姐儿。 忽听下人来报,说是受寇壮指使的一名代州斥候要来求见于她。 寇壮这个人,她是知道的,深得卫渊信任。 于是,她邀请来人去了正堂。 待那斥候见到张桂芬以后,二话不说,立即单膝下跪道: “卑职拜见主母。” “半个月前,侯爷离开京城时,差人前往代州,要我等派人,秘密将郭帅父母接到汴京,如今人已出发,卑职特先来告知主母。” 郭帅父母? 郭颢的父母? 张桂芬忽然想起来,那夜,卫渊说自己要去江南散心时,特意有提到,想请郭颢的父母来京居住。 “郭颢的父母,几时能到汴京?” 她问道。 斥候抱拳应声道:“至多七日。” 七日 安置一座宅子,再选几个用心的仆人伺候着,时间倒也够了。 张桂芬使了个眼色给宝珠。 宝珠顿时将那斥候搀扶起来。 张桂芬道:“一路辛苦,下去领赏吧。” 斥候再次抱拳,“谢主母赏赐!” 张桂芬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请郭颢父母前来京城这事,卫渊做得很隐秘,就连徐长志等人都瞒着。 其目的,是想给郭颢一个惊喜。 郭颢未将父母接到东南,是当初尚且不知东南情况局势是否稳定。 待彻底接手水军后,他又想到,代州乃是他们的大本营,父母又在代州生活习惯了,故而未接他们前往东南居住。 第二百七十九章:告诉石坚,本侯想吃鱼了 嘉佑七年,五月初旬,天气渐热。 卫渊褪去衣衫,跳进恬静的湖泊中戏水。 周围少说也有二十余艘船只,上面站满了身着甲胄的满甲营将士。 他们都是卫渊的亲卫,有他们在,纵然是千军万马,也难伤卫渊分毫。 除了亲卫矗立的船只以外,还有被吴王包下的巨大妓船,整个苏州,像是这样的妓船,也仅有三艘而已。 一艘是官府督造,用来宴请内外宾客,一艘属于当地一座久负盛名的青楼,另外一艘,就是此刻徘徊在太湖的这艘了。 前年领兵平倭时,卫渊在东南跟随一些水军将士学过游水的本领,如今不说水性极好,但只在太湖而言,不会有丝毫闪失。 但仍旧有很多亲卫,不敢离他太远,生怕他出现什么意外。 毕竟,古往今来,因戏水而命悬一线的人太多了。 与此同时,有一艘小船,在吴王侍卫的带领下,正逐渐靠近花船。 那艘小船上,下来三名女子,有两名是婢女,站在戴着斗笠的一名女子身后。 斗笠女子身着白衣,在太湖光色映照下,仿佛有种时间停止的错觉,宛若一幅美丽的画卷,徐徐展开,铺在了这被金辉洒满的湖面上。 这白衣女子纵然让人看不清面容,可仅是遥遥观望,看到她的身段,也觉她是仙女下凡,那种既显得出尘又在红尘中的娇弱之感,不由得让人痴醉。 “谢姑娘,到了,请上船吧。” 待来到花船前,吴王侍卫伸出一手,示意请她登船。 话音刚落,就见巨大花船上放下甲板扶梯连接住他们站着的小船上。 这位谢姑娘,正是吴王耗费巨资请来的江南第一名妓‘谢玉英’。 能在江南混出名堂的歌姬,那必然是有着真才实学。 只见谢玉英轻轻点头,抱着一把琵琶,迈开小步,沿着放下的扶梯,缓缓登上花船。 这时,花船上有一位赵姓老伯已经恭候她多时, “谢姑娘,吴王殿下最近不在此船,距离您献艺尚有几日,已为您准备好雅间,您先休息几日。” 谢玉英点了点头,忽而听到耳旁有道声音响起,“卫帅,您小心些,太湖水深啊!”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一名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正在不远处的湖泊里游水。 认真瞧了片刻,能依稀瞧见那男子后背上满是伤痕,瞬间猜想到他的身份,为证实,索性开口询问, “那位,可是大名鼎鼎的赛骠骑卫大将军?” 像谢玉英这种艺伎,平日里接触更多的,乃是江湖人士。 所以,她称呼卫渊,不是称呼其为‘忠勇侯’,而是他的江湖称号‘赛骠骑’。 当然,江南艺伎与东京艺伎,又有着很大区别。 赵老伯点头道:“那位的确是卫将军。” 谢玉英将手里抱着的琵琶交给身后一名婢女,她则站在花船甲板尽头,看起了正在游水的卫渊,其人犹如惊鸿游龙。 “没想到,这位卫将军水性倒是极好。” 谢玉英笑着说道。 赵老伯应声道:“姑娘有所不知,如今镇守着咱们东南门户的荡海军,就是出自这位侯爷的手笔。” 谢玉英微微颔首道:“此事我是知道的,当初侯爷领兵前来东南平倭,无论为江南还是东南,都做了不少实事,乃是当世豪杰。” “只是.卫侯爷与吴王是如何相识的?” 赵老伯笑道:“吴王与卫侯爷乃是忘年之交,知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 言外之意是,倘若有人将此事泄露出去,那么等待她的,将是灭顶之灾。 谢玉英自然是懂得这些规矩,“去岁我去东京见广云台的魏行首,与其切磋琴艺时,听那位魏行首不止一次的赞颂这位卫将军乃当世绝无仅有的大英雄” “今日能得见卫将军,也是我三生有幸。” 说罢,她竟是让人搬来一张古琴与椅子。 见状,赵老伯好奇道:“姑娘这是要弹奏一曲?” 谢玉英道:“能得见卫将军这般英雄,自是要弹奏一曲,否则,于心难安。” 赵老伯抚须笑道:“听闻谢姑娘最爱才子与英雄,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片刻后,谢玉英端坐身姿,开始抚琴。 一阵悠扬沁心的琴声,瞬间从花船传播至碧波荡漾的湖面上。 正在游水的卫渊自然也是听到了。 卫渊潜了一个水,刚露出头,听了片刻,便是忍不住称赞道:“何人抚琴?” 身旁的侍卫若有所思道:“似乎是花船上的歌姬在抚琴。” 卫渊点了点头,继续潜水。 侍卫连忙道:“侯爷,您已经游水半个时辰了,还是先上来吧。” 卫渊笑道:“不急。” 在谢玉英抚琴期间,又有一人登上花船。 乃是漕帮之主石坚。 “石帮主,卫侯吩咐过了,若是您来,让您稍等片刻。” 赵老伯负责接待。 石坚也注意到了正在游水的卫渊,笑道:“不着急。” 赵老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石坚看向谢玉英的位置,喃喃道:“谢姑娘的琴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后者虽然仍在抚琴奏乐,但是,身后有人说话,她还是能听到的。 一曲终了,谢玉英缓缓站起身来,看向石坚,心中稍稍一惊,连忙作揖道:“石当家,许久未见。” 江南一带,六成左右的青楼生意,都是漕帮的子弟在罩着。 以免有什么浪荡的江湖子弟胡作非为。 因此,像是江南颇有名气的一些歌姬,极少有不认识石坚的人。 她们称呼石坚,一般不是称做石帮主,而是石当家。 “谢姑娘,您方才可是为卫将军抚琴?”石坚询问道。 谢玉英施礼道:“初见卫将军,心有所感,想要趁势弹奏一曲,让石当家见笑了。” 石坚拱手道:“谢姑娘客气,你弹奏的那曲子虽然好,但是太过牵肠挂肚,卫将军乃是武夫,喜欢听的是沙场肃杀的曲子。” 谢玉英好奇道:“石当家很了解那位卫将军?” 石坚大笑两声,道:“赛骠骑大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一柄关刀震异邦,麾下八虎惊辽夏,这般英姿,我大周儿郎,谁不敬仰?” 这番话让谢玉英一女儿家听了都是不由得荡气回肠, “石当家可知这位卫将军喜欢听什么曲子?” 闻言,石坚沉默片刻,“谢姑娘算是问到我了。” 稍后,他眼前一亮,道:“破阵曲,对,卫帅喜欢听破阵曲,此曲不仅被卫帅当做了祭祖时用的曲乐,甚至还成为了荡虏军的军乐。” 破阵曲? 谢玉英喃喃道:“不愧是卫将军,只是这破阵曲需要多人合奏.怕是需要准备一段时日。” 赵老伯插嘴道:“距离谢姑娘献艺还有几日呢,不着急,若是缺人手,老朽从中调度。” 谢玉英喜出望外道:“如此,就多谢老先生了。” 她知道,自己能被堂堂的吴王邀请来此间,主要目的,就是迎合卫渊。 而像是这样的大人物,她也乐意迎合。 若是弹奏了一个曲子,能让这样的英雄豪杰难忘,便就足够了。 众人言谈期间。 有侍卫来通禀卫渊,说是石坚已经到了。 卫渊这才登上一艘小船,换了身干净朴素的衣衫,前往花船处。 等他登上大船,石坚他们仍与谢玉英在闲聊。 “石帮主,怎么来那么早?” 卫渊上船的那一刻,就有亲卫甲士给他搬来一张太师椅。 石坚见他上船,连忙作揖道:“见过卫侯。” 随后,谢玉英、赵老伯等人齐齐作揖。 卫渊摆手道:“如今我赋闲在野,那些俗礼,能免就免了吧。” 说着,站在他身旁的林兆远突然见到不远处有白鸽飞来,连忙吹了个军中斥候才知晓的口哨。 那飞鸽顿时降落在了林兆远抬起的胳膊上,他将绑在飞鸽爪子上的密信取出打开来看。 旋即,又来到卫渊身旁,窃窃私语道: “郭颢父母已经来到京城,范相公面圣无果。” 卫渊点了点头,“传信梁达,让他做好防范,如若辽军突然南下,让他保存实力。” 林兆远点了点头,紧接着就走进船舱中去写信。 随后,卫渊又看向赵老伯,“让人搬来一张椅子,我与石帮主小酌两杯。” 后者作揖,“诺。” 这时,谢玉英突然摘下斗笠,缓步来到卫渊身前,深深作揖道: “奴家谢玉英,拜见卫侯爷。” 闻声,卫渊看向她的面容,清丽绝伦,姿容秀美,与大多数红尘女子不同的是,此女身上倒是多了几分仙气,而少了几分烟火气。 如若说,江南女子大多委婉,那么此女委婉中还多了几分流盼间透出的灵动感。 甚至比之魏行首还要美上几分。 “谢玉英听闻去岁杨无端赴京游玩时,你曾特意到汴京寻过他,可曾找到了?” 卫渊好奇询问。 谢玉英摇头道:“待奴家到汴京时,杨大家早已离开了。” “卫侯爷整日操心国事,日理万机,竟也知晓此事?” 卫渊如实道:“那日听吴王说,要请你来献艺,故而说了你的一些趣事。” 谢玉英道:“奴家因唱杨大家的词而名动江南,若此生不能得见杨大家一面,终归为憾事。” 卫渊道:“有心人天不负。” 谢玉英作揖。 卫渊摆手,示意她退下。 随后,谢玉英就与随行婢子进了船舱。 待来到赵老伯提前准备好的雅间后,那两名婢子便开始伺候谢玉英沐浴。 期间,有一名婢子开口道:“那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卫将军?以前咱们那里只要有说书先生讲卫将军的事迹,姑娘总会认真听着,今日可算是如愿了。” 另外一名婢子附和道:“我还以为,卫将军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物呢,现在看来,不仅不让人觉得害怕,反而还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与之亲近的感觉。” 坐在浴桶里,露出大块白嫩肌肤的谢玉英开口笑道:“对于辽夏两国来说,那位卫侯爷,岂不就是凶神恶煞的人物。” 一婢子还说道:“此前,有达官贵人见到姑娘您的真容,无不是垂涎三尺或是不屑一顾。” “但这次,奴婢却在那位卫侯爷的眼睛里看到了对姑娘您的尊重。” 尊重? 谢玉英正色道:“瞎说什么?人家可是能通天的大人物,咱们在人家眼里,说不好听些,就跟那些小猫小狗似的。” 那婢子又道:“奴婢也不知到底该怎么说,但奴婢最起码可以保证,卫侯爷看您的神情,无半点邪念。” 谢玉英叹了口气,道:“人家可是侯爷,我是什么人?人家见我这样的人见多了,哪还会像那些没见过女人似的人一样会心生邪念?” 婢子道:“才不是呢,我家姑娘那么好看,纵然是在东京,那都称得上首屈一指,倾国倾城” 谢玉英瞪了她一眼,“今后这种话,切记不可再说了,总之,那位卫侯爷,不是一般人,咱们需小心、用心待着。” 此刻,花船甲板上。 卫渊端在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副钓竿,一边与身旁坐着的石坚吃酒,一边垂钓。 待酒过三巡,石坚才缓缓开口道:“郭颢胃口很大,那日邀我去赴宴,摆的是鸿门宴,仅是宴席上着甲佩刀的将士,就有二十余位。” “宴席外围,至少还有上百名执戟士,他说,我漕帮近些年来,在东南沿海一带所作所为,不亚于倭寇侵犯” 卫渊默不作声。 石坚继续说道:“他狮子大开口,上来就要三成利,还说,您能为漕帮做得,他也能,甚至,还可能做得更好。” 说罢,他将手里的账目以及调查的,郭颢与各大商贾之间的联系递给卫渊, “仅是杭州、福州一带的商贾,就有不少人受他胁迫,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心急?” 卫渊不经意间回了句,“可能是穷怕了吧。” 话音刚落,林兆远就从他的手中接过那些账目名册。 仅是片刻之间,卫渊忽然起身,猛地一抬杆,就见一条大鱼已经被钓上岸来,“石帮主,你有口福了。” 石坚笑道:“卫侯爷喜欢清蒸还是红烧?” 卫渊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会厨艺?” 石坚正色道:“别的不好说,但论做鱼,哪怕是东京城里樊楼的厨子,也不见得有我精通。” 卫渊笑道:“如此说来,有口福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啊。” 顿了顿,石坚又问道:“侯爷,您要如何处置郭颢?” 卫渊将钓上来的鱼命人收好,又继续端坐垂钓, “我几时说过要处置他?” 不处置? 石坚不解道:“侯爷,他做事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也太不讲江湖道义了,您就这样忍着?” 卫渊专心致志的在钓鱼,也不回应。 石坚只好耐下性子,一边饮酒,一边看着他在垂钓。 直至第二条鱼上钩的时候,卫渊才开口道: “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说罢,又继续钓了起来。 待钓上三条时,卫渊才将鱼竿扔到一旁,问道:“郭颢到哪儿了?” 林兆远略微揣测一番,“此刻应该已经到台州一带了。” 台州 卫渊问道:“如此说,这厮是走水路来苏州?” 林兆远点头道:“没错。” 卫渊看着放在木桶里的第三条鱼,喃喃道:“吩咐船里的庖丁,将这条鱼一半清蒸,一半红烧,然后让人走水路送给郭颢。” 送给他? 林兆远作揖道:“卫帅,如今大日如炎,只怕这鱼送到郭颢手里,已经馊了。” 卫渊坐在太师椅上,一边享受着几名艳妓的服侍,一边缓缓说道: “他不是说,本侯能做的,他也能做么?” “让送鱼的人告诉他,本侯吃得什么,就让他也吃什么,亲眼看着他吃下去。” 林兆远与石坚瞬间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待将鱼送到郭颢手上时,肯定是已经馊了。 这种馊掉的鱼,就连路边的乞丐都不敢吃。 想要吃到和侯爷一样的东西,即使不能吃,难以下咽,也得忍着。 人还未到苏州,这下马威就已经安排上了。 “倘若那郭颢不吃呢?” 石坚问道。 卫渊笑了笑,“他不敢不吃,既然想吃,本侯就逼着他吃下去。” 说罢,他问向林兆远, “大牛与吴王所做之事如何了?” 后者应声道:“刚传来的消息,江南、东南一带,只要是见过郭颢的世家商贾,都已被吴王与远之请到咱们这里。” 听至此处,石坚突然惊诧道:“卫侯爷,您这摆的也是鸿门宴啊。” 卫渊笑道:“其他事,等郭颢来了再说。” “石帮主,午时已至,正需用膳之际,本侯想吃鱼了。” 第二百八十章:我为大哥立过功,我为大哥挡过刀! 卫渊送给郭颢的鱼,足足三日,才到了郭颢的手上。 一半清蒸,一半红烧。 送鱼的人乃是林兆远心腹‘韩广’。 此刻,郭颢才行至杭州附近,距离苏州,即使快马加鞭,仍旧有半日左右的距离。 杭州码头,水军船只靠岸。 主战船上,郭颢望着饭盒里已经馊味熏天的两盘鱼肉陷入沉思。 身旁,有不少他的亲信,正怒目圆睁,盯着韩广,恨不得要将这个十七八岁,来自代州的少年吞入腹内, “已经馊掉的鱼,怎么吃?你吃给我看?” “韩广,嘉佑四年,在代州五台参军,后因武艺不俗,被梁将军举荐至新军,你小子才离开代州多久,竟敢对郭帅不敬?” “纵然是卫侯爷,也要对郭帅礼敬有加,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不信,这是卫侯爷让你送来的鱼肉,是不是你假传卫侯命令,要挑拨离间卫侯与郭帅之间的关系?” “.” 代州出身的将领,对卫渊都有一种迷之钦佩。 但他们很清楚,钦佩归钦佩,当下跟谁混,就要帮着谁说话。 倘若此刻来者不是韩广而是卫渊,他们这些人,一句话都不会乱说。 而郭颢来苏州,是真的害怕卫渊会做出一些事情来,所以,他很聪明,带着的都是代州的哥几个,至于外人,那是一个都没带。 就想着,如果身为代州带头大哥的卫渊要责罚自己,来自代州的哥几,还能帮着说说话。 此刻,郭颢正望着那些已经馊掉的鱼肉怔怔出神着。 韩广不惧那些人的声音,朝着郭颢作揖道: “郭将军,卫侯爷有令,要让卑职亲眼目睹您将这些鱼肉吃干净,还请郭将军莫要卑职难做。” 闻言,郭颢深深皱起眉头。 其心腹冯行当即怒道:“卫帅不可能下这样的令,这些鱼肉怎能让人吃?要不你吃给我们看?” 向云初附和道:“没错,这些鱼肉,已经馊了几日,要吃你吃。” 韩广沉声道:“此乃卫帅之令。” 冯行直接抓住他的衣领,“别拿卫帅压我,这到底是谁的命令,我等尚且不知,而且,你也不是跟在卫帅身边吧?的主子,乃是林兆远!” 韩广双眼一寒。 姜随云连忙道:“冯大哥,不可对林将军不敬。” 他们这些代州出身的将领,不仅打心眼里钦佩卫渊,对代州八虎,那也是礼敬有加。 闻言,冯行当即松开抓住他衣领的手,忍不住冷哼一声。 郭颢盯着韩广,询问道:“卫帅还说什么了?” 后者抱拳道:“卫帅还说,您想吃肉,他就给您吃,能不能吃得下去,吃多少,看您怎么做。” 听到这里,郭颢犹豫片刻,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已经引来苍蝇的鱼肉,当着众人不解的目光,当即放在嘴里咀嚼起来,甚至还津津有味的说道: “好吃,真乃人间美味。” 说罢,他又夹了一块红烧鱼块,仅是犹豫片刻,又再次皱着眉头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一些武夫见状,胃里都感到翻江倒海起来。 郭颢艰难吞入腹内后,向韩广说道:“你回去之后告诉卫帅,不日我便抵达苏州。” “大哥给的肉,即使是馊的,当兄弟的,也没有不吃的道理。” 后者作揖道:“诺。” 他眼睛不离郭颢片刻,直到看到他将那些鱼肉全部吞入腹内之后,才告辞离去。 待他走远了,郭颢才用手指扣着自己的嗓子眼,不停地呕吐起来。 冯行很心疼他,皱着眉头道:“卫帅为何要送来馊掉的鱼肉?您可是为卫帅挡过利刃的啊!” 向云初也是重重一叹道:“当年雁门之战,你用血肉之躯,为卫帅挡住了致命一刀,至今,你胸腹间,仍旧有一道可怖伤痕,每到阴天下雨,便时时作痛,卫帅.卫帅” 他很想说,卫渊这次做得有些过分了。 但是,最后几个字眼,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 待郭颢吐完以后,旋即用很烈的酒水洗去嘴里残留的,令人作呕的馊味,沉声道: “大哥给的鱼,纵然是难吃,也得吃。” “连夜出发前往苏州,不在杭州逗留了。” 从卫渊送来的鱼肉里,他很清楚,卫渊对他的所作所为,失望了。 待他们前往苏州时。 姜随云特意送来一些甜口。 郭颢夸赞了句,“你有心了。” 随后,问道:“你可知,卫帅送我鱼,是何原由?” 姜随云摇头道:“卑职不敢猜测。” 郭颢苦笑道:“卫帅是想说,如果想吃肉的话,大可以告诉他,而不是背地里做这些小动作。” “如果没有告诉他,就想吃肉,吃得,也只是难以下咽,咽下去,也要吐出来的馊肉。” 姜随云正色道:“郭帅,此时向卫侯认错,还来得及。” 郭颢摇头道:“你不了解我那位大哥,我那个大哥,其力如神,其智如妖,他不会信我,是真的认错了,而我也无错。” 姜随云没有回应。 郭颢继续道:“若不是我舍命要来那些世家商贾的让利,你与诸多兄弟,岂能在江南落户安家?若非我,你娘亲这辈子,都用不上丝绸做得衣裳,若非我,你父亲一生,就只能做个佃户!” 姜随云单膝下跪道:“郭帅对卑职恩同再造,郭帅给卑职的银两财物,卑职一直在妥善保存,未动分毫。” 闻声,郭颢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指着姜随云,大怒道:“你!” 缓了片刻,他摇头叹息,“罢了,就知你性子是如此,换做旁人,你早就被我杀了,但你可知,我为何不杀你?” 姜随云摇头。 郭颢一字一句道:“那是因为你出身代州,你为我挡过刀!” 他是想说,他也为卫渊挡过刀,无论他做得多么过分,他潜意识里,都不觉得,卫渊会杀他。 “说破了天,我也没错!” “我赚的是那些世家商贾的钱财,不是我大哥的钱财!” “我要的利,也只是他们给我大哥利润的半数而已!” “纵然咱们要了那些利,那些世家商贾,也不会缺短大哥一分一毫,大哥何苦这般待我!” 郭颢越说越激动,最终竟是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瞬间,那桌子就已裂开。 姜随云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以卑职来看,卫帅绝非气您谋取钱财利润一事,而是,您坏了规矩。” “卫帅来东南时,与那些世家商贾言谈之利润几何,就是定下了一条规矩,将来无论是谁领东南事,都要遵守这条规矩。” “可您的要利,直接坏了卫帅定下的规矩。” 规矩? 郭颢冷笑连连,“规矩?谁手上有权,有兵,谁就是规矩!” “你去找东南的百姓问一问,自我来到东南以后,他们可曾遭过倭寇、强盗洗劫?我带兵戍卫一方,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姜随云反驳道:“您的权大不过卫帅,您的兵,也多不过卫帅,就连您手中的权力,也是卫帅给的,没有卫帅,您至今,都离不开代州那弹丸之地。” “够了!”郭颢勃然大怒,一脚将姜随云踹倒在地,才算是平息了心中怒火, “你说的不错,我的一切,都是大哥给的,我可以为大哥去死,去卖命。” “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这是两码事!” 姜随云起身叹道:“您可知,为何卫帅无论去哪,都会将林将军与陈将军带在身边?” 郭颢直言道:“林兆远最忠心,陈远之最听话。” 姜随云道:“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一条,他们二人,从来都是,卫帅让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从来不会多问,多说,也不会做卫帅不让他们去做的事情。” 郭颢把头一撇,“我不是他们。” 姜随云无话可说。 郭颢再次叹气。 良久,姜随云还是说了句, “方才我军斥候来报,陈将军此刻就在杭州,您若是担忧苏州之行.与陈将军一道,最为合适。” “无论如何,有陈将军在,卫帅都会念在兄弟之情,不会对您痛下杀手。” 郭颢内心一惊,他只是想要些钱财而已,局势就已经上升到生死的程度上了? “来人,快来人,速速去杭州城内请陈远之陈将军!” 郭颢慌了。 他对卫渊,是又钦佩又畏惧。 毕竟,自家里,那个最不听话的弟弟,往往最是害怕兄长。 ―― 陈大牛是奉了卫渊的命令,邀请参与海运生意的各世家商贾领头人前往苏州太湖相聚,说是请他们欣赏江南第一名妓谢玉英的琴艺。 但谁都知道,卫渊这是在将郭颢的军。 唯独陈大牛不知道。 反正,他就负责将卫渊的差事做好,别的不想也没那个脑子想。 谁要是敢不去,他就负责将其绑着过去。 好在,有吴王出面说话,各家商贾也想解决郭颢要利一事,索性都已前往太湖。 陈大牛将任务完成以后,花着吴王的银子,特意在杭州最大的青楼内留宿了一晚。 整整一夜的时间,算是将两名娼妓给折腾坏了。 双腿早没了知觉。 她们在心中暗暗发誓,今后再见到陈大牛,无论他给多少银两,拒不接客。 此时,他仍旧躺在青楼雅间里的床榻上呼呼大睡。 不多时,一名水军斥候站在雅间外,大声说道:“陈将军,郭帅有请。” 陈大牛不为所动,仍旧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 还是那两名因痛苦未能入眠的女子,将陈大牛喊醒。 陈大牛眯着眼,不耐烦道:“哪个郭帅?” 斥候如实直言道:“荡海军都指挥使郭颢,郭帅。” 郭颢? 陈大牛只穿了一身内衣就跳下床开门,看向那斥候,道:“我三哥来了?” 按资排辈,也是按照年龄来算,卫渊排行老大,徐长志第二,郭颢第三。 因此,陈大牛等人都称呼郭颢为‘三哥’。 斥候道:“郭帅正在杭州城外的码头上等着陈将军。” 陈大牛笑呵呵说道:“我那三哥平时聪明的跟猴似的,此番特意差你来寻我,可是有事要求我?亦或者.”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时,才小声道:“他不会又动什么歪心思,想要坑我吧?” 斥候连忙作揖道:“陈将军,您说笑了。” 陈大牛摆手道:“也罢,等我片刻。” 待他穿好衣服离开青楼后。 仍旧躺在床上的那两名女子,听到什么郭颢,郭帅之类的称呼,都是吓了一跳,议论道: “姐姐,咱们伺候的那位壮汉,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东家指名让你我二人尽心服侍他想必,他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吧.” “.” 这两名女子都是艺伎,平时是只卖艺不卖身。 昨晚破例一同伺候陈大牛,是受他们东家指使。 过了片刻,老鸨来到房间里,看了看凌乱的床上与折腾的不似人样得两名女子,心里也是有些心疼,叹道: “那汉子也不怜香惜玉” 两名女子里,有一女子开口询问道:“鸨母,那位壮汉,到底有着什么来头?” 老鸨摇头道:“什么来头我也不知,东家不让我乱打听,只说是咱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我来是告诉你们,无论你们昨夜听那位汉子说了什么,又听到些什么,全当做不知道。” “这是东家的意思。” 两名女子连连点头,不敢有丝毫违背。 说罢,老鸨又让人端来两碗避子汤,“趁热,喝了吧。” 二女也不敢违背,当即便是喝了下去。 ―― 此刻,郭颢已经在杭州城门外耐心地等候着陈大牛。 远远地,看见他乘坐马车过来时,连忙迎上前去,站在马车外, “远之,为兄想你啊!” 陈大牛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郭颢,又看了看他身后,狐疑道: “这儿又没外人,你见俺,为了啥?” 郭颢神情一怔,道:“我来见自家兄弟,还需为了什么?” 陈大牛冷笑道:“你这厮,做错了事,怕被大哥教训,想拉我来当挡箭牌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搭台唱戏 杭州城外。 郭颢听到陈大牛所言,略微有些愣神。 他们仍在代州时,陈大牛给他的印象,就是憨厚、老实,不聪明,可以随便忽悠。 但如今,他再看向陈大牛,却是有些看不透他了。 “你在大哥身边长进许多。” 郭颢说了句。 他原本是要从杭州直接出发前往苏州的,甚至都已经准备启程了,就因姜随云的一句话,让他如醍醐灌顶一般。 苏州之行,他离开谁都无所谓,唯独,不能离开陈大牛。 如果,卫渊真要杀他,那么,能保他的人,只有陈大牛。 只因代州八虎与卫渊关系最亲密者,就是陈大牛。 “你倒是越活越糊涂,咱们哥几个,能有今日,不容易。” 陈大牛冷眼扫了他一下,“实不相瞒,大哥对你,确实动了杀心,而我,最迟昨日就该离开杭州。” 郭颢心中一惊,“你是为了我,特意守在此处?” 陈大牛冷哼道:“不然呢?总不能看着你真死吧?” 郭颢有些感动,“咱们几个兄弟里,就属你最重情义。” 陈大牛关上车帘不再看他,“也属你最薄情寡义。” 郭颢苦笑一声,跳上马车,从车夫手中接过马缰,“三哥亲自给你执鞭驾车。” 陈大牛没有丝毫回应。 此时,杭州城内。 一处老宅里。 吴王正坐在院中静气凝神。 片刻后,有名亲卫走来,作揖道:“王爷,陈将军已经离开京城了。” 吴王点了点头。 亲卫不解道:“卫侯的意思是,希望王爷可以拖住陈将军,最起码,在郭颢抵达苏州之前,不可让陈将军现身苏州,您为何要放任陈将军离去?” 吴王反问道:“如果那位陈将军执意要走,们谁能拦得住?” 亲卫无言。 自前些时日离开太湖,前往各世家商贾途中,他们常与陈大牛切磋,仅是几招就败下阵来。 倘若陈大牛执意离开杭州,至少需要出动四五十人,才能将其拦下,毕竟,不是死战。 他们一方面要注意不能伤到陈大牛,一方面还要拦着他,这很难。 吴王见他沉默,继续说道:“你以为,这位陈将军刻意要在杭州留宿一夜,是为了什么?” “你们对于那位陈将军的印象,是不是憨厚耿直,一根筋?” 亲卫点了点头。 吴王冷笑道:“可若是他执意要让你们看到他这一面呢?” 亲卫顿时心惊不已。 “他要是真想走,你们拦不住的,倒不如顺其自然,让他随那位郭将军去苏州吧。” 听到吴王再一次开口,亲卫充满困惑,“陈将军是卫侯的人,他这么做,就不怕卫侯生厌?” 吴王语重心长道:“这就是那位陈将军最有意思的地方,他都能对郭颢这种人重情重义,又岂能不会为了卫渊而效死命?” “而卫渊.又岂能不知这一点?” 亲卫顿时恍然大悟,“王爷,不知咱们何时启程前往苏州?” 吴王躺在摇椅上,缓缓闭上双眼,笑道:“谁说我们要去苏州的?” 亲卫更为困惑了。 吴王笑着说道:“咱们只是负责给卫侯搭戏台子而已,那戏台既然已经搭好了,怎么唱,与谁唱这段戏,就与咱们无关了。” 整座江南、东南有名望的世家商贾齐聚苏州太湖,如此大事,朝廷那边不可能不知道。 如此关键时刻,吴王出现在哪都无所谓,但唯独不能出现在苏州太湖。 他与卫渊,彼此心照不宣。 搭台的人的确是吴王,但唱戏的人,不是卫渊与郭颢,后者还不配。 卫渊将声势搞得如此浩大,其实是与京城那位唱戏。 郭颢,不过是个被利用的棋子而已。 ―― 林兆远麾下亲卫,那个叫做韩广的,先郭颢一步抵达苏州太湖的花船里。 此时,卫渊正坐在甲板上钓鱼。 这是他自来到江南以后,做得最多的一件事。 垂钓期间,韩广站在他的身后,将郭颢吃鱼肉的场景与所言,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他。 他笑着向坐在自己左右两侧的林兆远与石坚笑道:“看来郭将军还是挺能吃苦的嘛。” 林兆远问道:“卫帅究竟打算如何处置郭颢?是不是一定要杀他?” 听到这番话以后,韩广识趣的退下。 石坚以及麾下帮众,是卫渊的底牌之一,专门为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他继续坐在这里听那种敏感的话题,并无妨碍。 卫渊道:“我如果真想杀他,也不会让吴王与陈远之办了事情之后,特意停留在杭州。” 此前,他称呼陈大牛,绝不是称唤其大名。 林兆远心中一惊,“卫帅如此安排,是要看远之是否与郭颢同行?” 这么问,是想知道,卫渊有无试探陈大牛的意思。 毕竟,来苏州之前,陈大牛已经明确表态,不希望发生哥几互相杀戮的事情,也就是说,陈大牛不想见到卫渊杀郭颢的事情出现。 起初,林兆远担心,因为这种事,会使卫渊对陈大牛心生芥蒂。 若陈大牛去到杭州是出自卫渊的安排,那就说明,他们的大哥,也不满大牛了。 卫渊笑道:“你想多了,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陈远之,如果我没看错他,他一定会选择与郭颢同行,我这么做,是要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林兆远恍然。 说一千道一万,卫渊都不是真的想杀了郭颢。 但对方毕竟是坏了规矩,如果不杀,不足以正法,将来代州八虎或是来自代州关系网的那些将领再出问题,他如何服众? 可一旦陈大牛跟着郭颢前来苏州,将陈大牛放在中间,的确可以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不至于事情到了份上,真要去做绝。 “当然,我让吴王将陈远之刻意留在杭州,也是想看看,陈远之会不会为了郭颢,选择与他同行。” 刚说到这里,就见有飞鸽传书过来,说是陈大牛与郭颢已经在来太湖的路上。 看到传书内容后,卫渊笑道:“今后,你们若是谁再说大牛傻,本侯第一个不愿。” 林兆远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但笑容多少是有些勉强。 他比任何人看得都明白,自从卫渊坐在了殿前司都指挥使那个位置后,就是有些与众不同了。 唯独陈大牛他们,还以为卫渊没有变。 此前,或许真的有些兄弟情分在里面。 但现在,更多的是上下尊卑,是主公与辅臣之间的关系。 林兆远之所以能发现这种悄无声息的转变,是因为一直以来,他不仅视卫渊为自己的大哥,还将其视为自己的‘主子’。 这个词,或许有些难听,但这就是林兆远的真实想法。 他不知道,卫渊的转变究竟是好是坏,但他不在乎,他只需记住自家娘亲临终前的一句话即可, “林家世代,为卫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嘉佑七年,五月下旬,陈大牛、郭颢一行人,已经抵达苏州。 他们一路乘船,经运河至太湖。 一路上,郭颢的那些亲信们,像是见到心中崇拜之人一般,只要有机会,就会与陈大牛切磋,讨教武艺, “陈将军,几年前,辽国骑兵装作匪患袭扰我大周边民,当时末将奉命征讨,遇到一辽将,他的武器很怪,是弯刀,有铁链,施展起来,近不得他身,若我再遇之,该如何对敌?” “陈将军,昨日与您比试时,您将末将击倒在地的那一招,能否给末将再演示一番?” “陈将军” “.” 几日以来,几乎都是如此。 因为从代州出身的将领都知道,陈远之乃是武痴,不时与各家比试武艺,可谓融汇各家所长。 大家都是武夫出身,谁不愿自身武艺有所精进?故而常追问着。 如果是换做旁人,陈大牛早就不胜其烦了,毕竟,那些将领与他无任何关系。 凭什么,要免费教导他们武艺? 但是,谁让这些将领都出自代州呢? 代州,是陈远之等人的第二个家乡故土。 甚至,陈远之常与人说,待将来年纪大了,就去代州养老。 是以,他对出身代州的将领,都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如今,某些京城里的将士,为了能得到代州八虎的青睐,还特意想法子将自己的祖籍改在了代州。 以前,那些武夫们,都以京畿禁卫将士为荣,都视代州、延边的将士为‘土军’,说他们算不得正儿八经的禁军将士。 但如今,时代变了。 能在军中混出样子的,基本上,都来自于边军。 别的不说,且说如今,代州八虎,哪个不是身兼要职? 徐长志担任马军司都指挥使。 与代州八虎亲近的杨怀仁,担任步军司副指挥使。 萧逾明又被卫渊提拔为殿前司虞候。 去岁年中时,就连代州八虎里名声最不显的沈青,也在兵部挂了个职位。 代州势力的影响力,一日胜过一日。 是以,曾经以戍卫京畿为荣的,出身京畿附近的禁军将士们,此刻都渴望能得到了边军身份或是出身代州的背景。 第二百八十二章:兄弟再相见 郭颢也乐得见到陈大牛与自己麾下众兄弟打成一片的一幕。 真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就算是一帮兄弟恳求陈大牛在卫渊面前为自己言说两句,他也不好拒绝吧? 太湖之行,郭颢只带了三四十名亲信,大多数都来自代州。 除了向云初、冯行、姜随云等人外,其他人只觉着,此太湖之行,并无什么危机。 毕竟,大家都来自代州啊,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犯不着真的兵戎相见。 此时。 郭颢居住的船舱内,向云初前来汇报,“据咱们的人调查,江南、东南一带,许多商贾世家,都去了卫侯那里。” 就连他们都知道此事,朝廷不可能不知道。 郭颢忧心忡忡道:“我大哥此举,是不是要让他们与我当面对峙?” 向云初抱拳道:“有这个可能,还望郭帅做足准备,毕竟,卫帅身边,可是有着三百虎卫。” 三百虎卫啊。 自从卫渊创建新军,成立满甲营之后,谁不知,满甲营的将士,人人着重甲? 那都是用真金白银堆出来的重甲骑兵,若无破甲军器,他们每个人,都是能以一当十甚至当百! “别说有虎卫,就算是没有,我那大哥若是想杀我,只怕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郭颢刚言尽,将随云便就站在船舱外面,作揖道:“郭帅,卫侯派人来迎。” 他询问道:“来者可是林兆远?” 姜随云应声道:“只是一名虎卫,末将不知姓名。” 虎卫? 就算是想杀我,也得做好表面工作吧? 不派林兆远来,却只派了一名虎卫前来相迎? 这说出去,没有道理的啊! “知道了。” 郭颢走出船舱,见到了不远处的那名虎卫,他只乘坐了一艘小船,待临近水军战舰时,不断朗声道: “卫帅有令,请郭指挥使孤身相见,水军将士停留原地,不可擅动。” “卫帅有令.” “.” 闻声,郭颢深深皱起眉头,“让我一人前去?” 他连忙找来陈大牛,“远之,你随我一同去吧?” 后者笑了笑,“你没听那虎卫所言,让你一人前去。” 郭颢心急如焚,一人前去,那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吗? 还是说,卫渊送给自己馊掉的鱼肉,是这个意思? 嘶。 情急间,郭颢忍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顿了顿,他看向那虎卫,大声道:“我就是郭颢,陈远之陈将军正在我身旁,不知,我可否与陈将军一道去见卫帅?” 那虎卫应声道:“卫帅说了,只能您一人前往!卫帅还说,让陈将军与您麾下诸将多比武切磋一番。” 郭颢真的慌了。 一颗心脏,正急速跳动着,四肢都隐隐有些发颤。 好比入考场而又无真才实学的学子,内心极其慌乱。 他用着一种祈求的目光看向陈大牛。 良久,后者唉声一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随后,他站在郭颢身前,大声道:“来苏州路上,我已与水军将士们切磋日久,多日不见大哥,心中甚是想念,我与郭指挥同行。” 那虎卫只是深深作揖,不再多言。 郭颢拱手道:“远之,多谢了。” 陈大牛摇了摇头,从主战船跳将下去,落在了一艘小船上,“走吧。” 郭颢点了点头,又道:“我可否带着你嫂子?” 陈大牛皱眉道:“大哥只让你孤身前往,又言明不让我跟着你,如今,你又要带着那宗室女子,你想干啥?” 最近这几日,他是见过已被郭颢带在身边的宗室女子嘉成乡主。 郭颢道:“让大哥见见他弟妹,没准能让大哥开心开心。” 陈大牛道:“别多事了,快上来,走了。” 无奈,郭颢只好打消了这个心思,随后,二人便就朝着太湖中间一带前行。 他想带着赵蒹葭,是觉着,身为大哥的卫渊,总不能当着弟妹的面,就公然发难吧? 但是,他也不敢惹怒陈大牛,内心存在着的一些想法,也只好不了了之。 卫渊为了见郭颢,特意清了场。 此刻,巨大花船甲板上,唯有他与林兆远二人。 毕竟,‘自家兄弟’见面,不好有外人在场。 待郭颢见到那艘花船后,也是忍不住赞叹道:“咱们大哥可真是大手笔啊。” 陈大牛没有回应。 不消片刻,他们便是已经来到花船旁,郭颢已经瞧见了卫渊坐在椅子上垂钓的背影,以及站在他身后稳如泰山的林兆远。 “远之,先上去” 郭颢请求道。 陈大牛冷笑道:“都到这一步了,临门一脚的事,怎么,怕了?” 郭颢如实道:“实不相瞒,待我到了杭州时,就已有些怕了。” 陈大牛瞬间大笑两声,通过花船放下来的梯子,一步一步走到了花船上。 郭颢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登上花船。 途中,他感到自己的后背,似乎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下意识回首观望时,却见,来时除了花船之外,便无任何船只的平静湖面,突然多出了三十艘小船,正在以包围的形式靠近花船。 每艘小船上,都矗立着人数不一,手握关刀的满甲营将士。 他们各脸戴恐怖面具,显得凶神恶煞,隐隐透着杀机。 这一刻,他后背发凉,双腿竟是微微发颤,又迈一步,竟是直接跌倒在扶梯上。 如果不是眼疾手快的陈大牛拽住他的胳膊,只怕此刻,他整个人,都已经没入在水中了。 但尽管已被陈大牛拽住,但是两条腿已经是淹没在水中半截。 “堂堂的水军统帅,上个船,还差点儿落水,说出去,也不怕让人耻笑。” 陈大牛忍不住嘲笑他一句。 郭颢尴尬一笑。 旋即,在陈大牛的助力下,他迅速登上花船。 这时,林兆远转身,冷漠的看向郭颢。 郭颢连忙拱手道:“兆远兄弟,许久不见,可想死为兄了。” 林兆远没有回应,只是转身继续看向卫渊垂钓的那处湖面。 气氛顿时有些许尴尬。 陈大牛呵呵笑道:“兆远大婚的时候,你都没来,他这是生你气呢。” 郭颢连忙道:“当时是有要事缠身,人虽未去,但礼却不少分毫。” 他给林兆远送的礼金,是仅次于卫渊,略高于徐长志的。 随后,陈大牛握住郭颢的手腕,来到卫渊身后,深深作揖道: “大哥,俺没听您的话,带着这厮来向您认错了,您给个话,是打是杀,俺来动手,绝不脏了大哥的手。” 郭颢像是心脏扑通停了一下,湿漉漉的双腿又开始发颤,仅是犹豫片刻,便朝着卫渊的背影跪了下去,重重叩首道: “大哥,弟.弟知错,请大哥责罚,弟,毫无怨言!” 然而,无论他们说什么,卫渊始终是不予回应。 陈大牛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索性坐在一边,吃着桌子上摆放着的葡萄,连皮也不吐。 郭颢就这样一直跪在卫渊身后。 不知为何,不见卫渊时,他并不觉得害怕。 但此刻,一见到卫渊,哪怕还只是个背影,那种如山高令人忍不住仰望的态势便是扑面而来,使他不得不心惊胆颤。 过了会儿,兴许是郭颢跪麻了,下意识捶腿想疏通疏通经络时,卫渊突然向林兆远开口询问道: “李川是怎么去世的来着?” 郭颢心头一惊。 林兆远应声道:“代州一战,李川兄弟与我一日奔袭上千里,送情报时,他未带亲卫,不幸半道被辽国暗探截杀。” 卫渊忍不住感叹道:“李川兄弟,忠义啊,你说,咱们这些活着的人,如何对得起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林兆远很认真地想了想,最终也只得回答道:“对不起。” “是啊,对不起。”卫渊语重心长的说了句。 郭颢顺势接过话茬,“弟,对不起大哥苦心栽培,对不起那些死难的兄弟,弟有罪!” 认错态度尚可,毕竟是想活命。 卫渊始终没有回应。 直至掉上来一条大鱼之后,直接起身握杆拽起,不知是故意还是什么,总之,他拽了足有片刻功夫,未曾将那条鱼拽上来, “这鱼还真是有劲儿,定是一条大鱼。” 卫渊兴致勃勃的说着。 见状,郭颢犹豫再三,二话不说,突然起身跳入水中,一时间,湖水波澜四起。 他眼疾手快的顺着鱼线,抓住了那条大鱼,露出水面,双手捧着那条鱼,故作傻笑般看着卫渊, “大哥,果真是一条大鱼。” 陈大牛笑了笑,“得,还是落水了。” 卫渊将手里的鱼竿扔到一旁,而后蹲在岸边,看着在水中不停扑通的郭颢,笑问道: “看来,你这个水军统领,还是很懂水性的嘛。” 后者道:“有赖大哥栽培。” 卫渊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向他,也没有让他上船。 他就只好不停地游水。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体力渐渐耗尽,甚至都开口呛水了。 在其身后,有几艘小船也开始靠近他,船只上的人,是几名漕帮的江湖人士。 郭颢纵然是体力快要耗尽了,但他仍是用着最后的信念,死死地将那条大鱼握在手里。 甚至担心待会儿要是没了体力,松手将鱼儿弄跑,他还用指甲狠狠地扣进鱼鳃里。 又过了会儿,郭颢撑不住了,“大哥救我!” “唔――” “救我――” “.” 每说一句话,都会喝上一口湖水。 渐渐地,他感到身体越来越沉重。 过了会儿,彻底撑不住了,头部逐渐没入水中。 这时,陈大牛豁然起身,“大哥.” 林兆远也是微微皱起眉头。 卫渊向不远处的漕帮兄弟招手。 顷刻间,那些自幼便在江河湖泊中摸鱼打滚的好手,纷纷犹如鲤鱼打滚般没入湖中。 仅是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将郭颢给捞上了一艘船里。 随后,他们便开始按压郭颢腹部,让他将喝进腹内的湖水吐出来。 卫渊看着几近昏迷的郭颢,面无表情道:“鱼给他了,他这么喜欢跪,让他醒来以后继续跪着。” “如果那些世家商贾看到了,笑话他,就让他们饿上几顿。” 总之,只要是到了这艘船上,那些人的生死,便彻底由卫渊掌控。 他,说了算。 第二百八十三章:大哥若是至尊,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卫渊让郭颢跪着,是为了要惩罚他,说到底,这是自家兄弟的事。 但旁人若是因此而嘲笑他,卫渊肯定是不答应的,毕竟,自家兄弟的颜面,岂不就是自己的颜面? 郭颢在自己面前态势摆的再低,也是在自己面前,不是在其他人面前。 不消片刻,郭颢回过神来,就已经在花船上长跪不起。 此时,被卫渊邀请来的诸多世家商贾们,也是瞧见了这一幕,他们没有当着郭颢的面嘲笑他,但背地里的嘲讽,肯定是少不了的, “还以为,他真的在东南只手遮天了,不还是要听卫侯的话?” “对我耀武扬威,怎么在卫侯面前,却像是夹着尾巴的狼?” “不过尔尔.” “.” 他们倒是想当众表现出来对于郭颢的嘲弄,毕竟,落井下石这事,他们平日里就没少做。 而且,他们这些人,哪个没有受到郭颢的威胁? 如今看到他遭殃,他们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有个商贾倒是表现出来了,特意来到郭颢身前,耀武扬威的说着: “郭帅,郭指挥使,您怎么跪在这里了啊?您的身份,谁敢让您跪着啊?” 看似是在为郭颢打抱不平,实则,内心里满是对郭颢的嘲讽。 后来,这个商贾就被陈大牛扔到海里去了。 至此,没有一个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些什么。 直至深夜,郭颢还在跪着,他感到自己的双腿似乎都没了知觉,但毕竟是武夫出身,有底子在。 所以,倒是还能撑着,但一直跪着也不是事啊,究竟要跪到什么时辰? “远之,能否向大哥说说,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郭颢哀求道。 陈大牛摇头道:“让你跪着就跪着,大哥还真能让你跪死不成?” 卫渊让郭颢长跪不起,其实还有一个心思。 那就是告诉满船的商贾,海运或者东南,到底是谁说了算。 待他跪到夜半时分,林兆远才走出船舱,向郭颢说道: “大哥说了,你可以不用跪着了。” 听到这番话,郭颢才松了口气,刚说要起身时,却感到下体产生一种无力感,无论如何,都是站不起来,他无奈地看向林兆远, “兆远,扶我一把。” 林兆远将他搀扶起来。 他捶打着自己的双腿,苦笑一声,询问道:“大哥,还说了什么?” 林兆远摇了摇头。 郭颢又问,“大哥还在动怒?” 林兆远直言道:“若你是大哥,你当如何?” 郭颢无言。 陈大牛道:“好了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咱哥仨好不容易相聚,一块喝一杯?” 郭颢道:“兆远,喝一杯吧?” 林兆远摇头道:“累了,改日。” 郭颢抿了抿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陈大牛道:“他不喝,咱俩喝。” 林兆远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无奈,代州的哥几个里,也就陈大牛敢在如此敏感的时刻与郭颢喝酒了。 待回到船舱里,他将郭颢与陈大牛吃酒的事情告知卫渊。 后者没有任何神情上的波动,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 林兆远也没有再说什么,离开此间,返回自己的住处歇着。 不知过了多久。 仍旧站在船板上吃酒的二人,此刻都已经有了七分醉意。 陈大牛一脚踹翻身前空着的酒坛子,晃晃悠悠站起身来,道: “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俺虽然不知东南的情况,但俺也知道,卫大哥每年给东南四五十万两真金白银,这些钱,不够你用吗?” 卫渊为了犒劳东南水军将士,每年会自掏腰包,三十万到五十万两不等。 当然,这笔钱,是给心腹,是为了培植心腹。 郭颢又喝了一大口酒,闷闷不乐道:“这天底下当官的,有几个不贪的?大哥给的钱,我没要过,都给手底下兄弟了。” “我也没想贪大哥的钱财,我要的,是那些世家商贾的钱财,让他们再吐出一些利,有何不可?” 陈大牛无言。 郭颢继续道:“大哥忒小题大做!” 闻声,陈大牛猛地一皱眉头,直接狠狠踹了他一脚,“你他娘放什么屁?” 郭颢一惊,“是我说错话了。” 陈大牛道:“今日晌午我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是大哥要杀,我会亲自动手,给你一个痛快,绝不让你受罪。” 郭颢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今日,对于他来说,完全可以用‘心惊胆战’四个字来形容。 陈大牛朝着他摆了摆手,“醉了。” 他朝着船舱里走去。 郭颢不为所动,喃喃道:“咱们哥几个,其实最聪明的,是你。” “咱们那位大哥要身居至尊位,第一个死的是我,最能善终的,是你。” 闻言,陈大牛猛地转过身来,盯着郭颢的背影,眉头深深皱起,脸色愈发难看, “你你醉了!” 说罢,陈大牛当即离开此间,不敢有丝毫犹豫。 郭颢哼了一声,看着平静漆黑的湖面,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 “人生在世,谁不为己?” ―― 翌日,汴京城,皇宫。 赵祯仍旧躺在龙榻上。 皇城司都指挥使燕达前来汇报,说是卫渊在苏州太湖邀请东南商贾相聚。 这件事,瞒不住的,与其让御史发现了,上子参卫渊。 倒不如自己来说。 这样的话,主动权,最起码还在自己手里, “官家,邀请的是一些曾经为推动海运开启而出力的商贾,兴许,卫侯爷这么做,是想感谢他们。” “毕竟,海运的顺利开启,离不开那些支持国策的商贾。” 要是御史来说的话,就会说卫渊有官商勾结的嫌疑,如此一来,可就是大罪了。 但是,现在经过燕达这么一说,反倒是有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感觉。 闻声,重病不愈的赵祯当即勃然大怒, “他要做什么!他一个武勋,勾结那些商贾作甚!” “他以为他是谁?还将那些商贾都请到一艘花船上?” “查!给朕查!” 自从年关过后昏厥,哪怕是将两相革职那天,赵祯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一个武勋,勾结商贾,所求无非是钱财,可卫渊要那么多钱作甚? 真当国法是摆设? 赵祯话音刚落,竟是剧烈咳嗽起来。 燕达也极少见到他这般动怒,连忙跪地叩首道:“请官家息怒!” “请官家放心,卫侯宴请东南商贾一事,皇城司定追查到底!” 听到这里,赵祯的脸色才近乎平缓下来,道:“他缺钱,朕可以给,但,这钱,他不能主动伸手去拿!” 卫渊之于赵祯,岂不就是郭颢之于卫渊? 卫渊在苏州太湖的商船上邀请众多商贾,看似是与郭颢唱戏,但郭颢够格吗? 他是在与赵祯唱戏! 待燕达离开皇帝寝宫后,朱总管假借调度宫内太监值守为由,也离开赵祯身边。 他追上燕达,问道:“燕指挥使啊,卫侯爷这事,您该怎么办?” 燕达道:“卫将军何等聪慧?我实在不知,他为何要这般高调行事.” 若真有什么情况需要告知那些商贾,也不能明目张胆的,租个大花船,还将江南第一名妓谢玉英请到船上去吧? 朱总管问道:“燕指挥使的意思是,卫侯爷这么做,是刻意为之?” 燕达点头。 朱总管皱眉道:“为什么啊?” 燕达摇头不解。 朱总管道:“这时候,燕指挥使可要多帮衬着卫侯爷啊。” 燕达笑道:“朱总管请放心,若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朱总管颔首目送。 待燕达返回皇城司以后,就问向几名心腹, “顾千帆是不是已经从代州回来了?” 其中有一名心腹抱拳应声道:“刚传来的消息,顾指挥使不日便可回京。” 燕达叹了口气,“等他回京,让他来见我。” 卫渊重视顾千帆。 那么,调查他与商贾勾结之事,倒不如让顾千帆去做。 汴京城外。 张桂芬坐在马车里,已经等了足足半日。 按照代州那边传来的消息,郭颢父母,将于今日抵达京城。 大概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张桂芬才远远瞧见由几名侍卫护送的郭颢父母。 她当即下了马车,徒步迎上前去,朝着二人施礼道: “桂芬见过二老。” 他们二人均是第一次来京城,也是第一次见到,像是张桂芬这样的天之骄女,心中感慨万千,连忙向张桂芬陆续开口道: “侯夫人,您客气了,要不是您与侯爷,我家颢儿,不会有今日这般成就。” “不知侯爷请我们来京,所为何事?” 二老明显有些心惊胆战的意味。 张桂芬笑道:“侯爷最近正在江南游山玩水,见到了郭颢兄弟,听郭颢兄弟提及,二老从未来过京城,侯爷就想着,请您二老来京城好好享享清福。” 闻声,郭父心中感激不已,连忙作揖道:“侯夫人,您与侯爷实在是客气了.我们郭家,何德何能,能得侯爷与侯夫人这般看重” 张桂芬作势将郭父搀扶起来,语重心长道:“客套的话,二老就不必说了,我已在府中略备酒菜,给二老接风洗尘。” 就连郭颢父母都知道,他们能来京城游玩,他们的儿子能做一军指挥使,成为东南柱石,离不开侯府的支持。 可偏偏郭颢却将卫渊立下的规矩视若无睹。 第二百八十四章:宴会开始,极尽奢靡 嘉佑七年,六月初旬。 待卫渊想要邀请的商贾,差不多都已经到了的时候,卫渊才开始正式举行宴会。 不算像谢玉英这样的名流艺伎,就说其余一些模样、身段都不错的娼妓就约有上百名。 算是将苏州境内,有名的一些妓女都请到了花船里。 当然,这是吴王的手笔,与卫渊无关。 但名义上,毕竟是由卫渊统筹谋划,所以,如今江南各地的百姓,在知晓此事后,都说卫渊是极尽奢靡,恐有玩物丧志的风险, “咱们那位忠勇侯,是何等的英雄盖世?然而,功高震主啊!” “是啊,卫侯自被官家革职后,就来到了咱们江南玩乐,这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啊!” “官家这事做得.唉,不可说,也不敢说。” “卫侯为国朝忙碌多年,玩一玩,倒也无妨。” “怕就怕,至此后,世间再无凭借一柄关刀,就压得辽夏两国抬不起头的英雄豪杰了。” “.” 这几乎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他们普遍认为,卫渊包下一个花船用作消遣,就是对朝廷心灰意冷了。 他们越是这样传闻,反倒是对卫渊就越是有利。 此刻,苏州太湖的花船上。 最后一个前来的商贾乃是海州的二房海家之主――海清。 待稍晚些,约莫戌时左右。 整座花船,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无论是船板上还是船舱里,随处可见商贾与艳妓在谈情说爱。 甚至有些早已吃醉酒的商贾,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就将一名娼妓的衣裳扒光。 那娼妓不仅不曾反抗,甚至还很迎合,光着身子以后,就在那些有钱大佬面前,扭动着妖艳的身姿与胸脯。 整座花船,在一时间,都被欲望二字填满。 但是在花船的主船舱里,也就是谢玉英献艺的阁楼所在,倒是不曾发生这样的事情。 尽管那些娼妓施展浑身解数,想要勾引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商贾大佬,可他们仍是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卫渊的到来。 这间阁楼里,除了十余名商贾之外,还有林兆远、郭颢、陈大牛三人。 陈大牛倒是玩得很开,左拥右抱,时不时将几名女子唤到身前,蒙着眼,用自己的手来比量哪个女子的大一些或是去猜方才是哪个女子坐在自己身旁。 若是猜错了,他便要喝上一杯酒。 陈大牛这边玩得不亦乐乎,郭颢倒是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他的身边只坐着蒙着半张脸的赵蒹葭,除此外,便再没叫什么艺伎前来伺候着。 郭颢压低了声音,问向赵蒹葭,“你此前常在京城,可见过我那大哥?” 如今,赵蒹葭已将头发盘起,显然是与郭颢有了夫妻之实,他们二人举止亲密,身子紧挨着身子,真宛若新婚夫妻一般。 “自是见过的,不过,倒是不曾怎么往来。” 赵蒹葭的话,一半真,一半假。 郭颢释然道:“我那位大哥乃是武将,你们这些女子,见他的机会,自然是少。” 赵蒹葭轻轻点头,为他倒了杯酒,亲自端给他。 见状,他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赵蒹葭顺势依偎在他的怀里,深情地看着郭颢的眼睛,并且还大胆的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脯上,笑呵呵说道: “那些妖艳贱货,与我相比如何?” 郭颢连忙正色道:“与你自是不能相比,你是天之骄女,是宗室女子,我这辈子能遇到你,是我的荣幸,也是我郭家的荣幸。” 赵蒹葭闻声一愣。 原来在这世界上,仍是有人将她视为宗室女子。 她神情略显伤感。 见状,郭颢道:“待我挺过这一关,我就娶你为妻,风风光光的,把你迎进我郭家的大门。” 赵蒹葭只是在瞬间感到一丝惊喜,但很快,眉头便垂落下来,强颜欢笑,应了声‘好’。 林兆远那边,也有两名娼妓伺候着。 一开始,他是接受不了的。 后来,还是卫渊给他说,“你现在好歹也是一军指挥使,将来更有希望身居高位乃至成为中枢大臣,那些大人物之间的游戏,要学会适应。” 如此,林兆远才主动要了两名模样不错的娼妓过来伺候着。 此时,待一波又一波的艺伎纷纷登台献艺之后,已经有些商贾巨擘坐不住了,陆续朝着林兆远等人敬酒, “不知卫侯爷何时到来啊?” “是啊,时辰已经不早了,还是尽快的将事情商议好.” “.” 他们想着,今日出结果,明日就离开这艘花船。 毕竟,他们若是继续逗留,难免会引起一些风言风语,若是被朝廷给盯上,人家身为侯爷,自是不惧。 可他们呢?布衣商贾,朝廷巴不得寻些由头抄他们的家呢。 或许是他们问得烦闷了,林兆远不得已起身看向众人,缓缓开口道:“请诸位稍安勿躁” 话还没说完,就见卫渊在几名亲卫的陪同下,缓缓来到此间。 一瞬功夫,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包括那些正伺候他们的娼妓们,齐齐朝着卫渊作揖, “见过卫侯。” “拜见.” 卫渊一一环视众人,目光在赵蒹葭的身上略有停留,随后,朝着众人点头笑道: “本侯来迟了。” 其中一名来自福州的商贾连忙作揖道:“卫侯,您言重了。” 卫渊道:“都坐下吧,至于有什么事,喝完酒再说。” 一众商贾见到他出现,那不安的心思,才算是稳定下来。 只要他来了,他们便不慌了,即使今夜喝上整整一夜,他们也毫不在乎。 怕的是,他们来了,卫渊却不来。 主心骨一旦来了,他们自然也就不慌了。 卫渊坐在主位之上,朝着一名艺伎吩咐道:“请谢玉英谢姑娘前来吧。” 没过一会儿,早已准备妥当的谢玉英抱着一把琵琶缓缓走来。 在她的身后,还有三十余名艺伎。 这一次,谢玉英没有蒙面,盛妆出席。 不少人都被她的盛世美颜所吸引。 白皙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瑕疵,十指细长,身段婀娜,气质出尘。 若是一些被色欲熏心的人来此,只怕光是看到她的手指,都会感叹一句,这要是握住自己的 那真是一种享受啊。 而此刻,谢玉英的手指,正握在琵琶上。 开场之前,卫渊举杯,向众人说道:“昨日谢姑娘找到本侯,说是要献破阵曲,本侯本是要听十面埋伏,后来一想,这破阵曲,倒也应景。” “诸君,且随本侯饮了杯中之酒,共听谢姑娘所弹奏的破阵曲。” 说罢,他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众人紧随其后。 紧接着,卫渊就朝着谢玉英点头。 后者示意,顿时弹奏琵琶。 而跟随她前来的那些艺伎们也是纷纷献艺。 充满肃杀之意,令人血脉沸腾的曲子,顿时传荡开来。 卫渊缓缓闭上双眼,慵懒的躺在椅子上,似在享受着这首曲子带来的魅力。 其余商贾等人,则是全无听曲之意,而是反复的念叨着卫渊方才所言,进而忍不住的小声议论道: “卫侯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做应景?” “是啊,破阵曲应景?这是要破谁的阵?” “难道是那郭颢的?” “郭指挥使刚来时,卫帅就已经将他的‘阵’给破了。” “.” 秦王破阵乐,需要有人舞,有人弹奏。 但因为花船空间有限,想要将这首曲子的魅力彻底释放开来,至少是要在船板上。 可是夜晚时分风高浪急,为安全起见,卫渊决定让谢玉英取消舞,只奏乐。 但仅是这曲子,也颇有一种荡气回肠的感觉,仿佛让人置身在千军万马当中,忍不住的要与敌厮杀。 弹奏到高潮时,似是将被汉家儿郎埋藏到心底里好战之血唤醒。 就连一些商贾,都想着握着利剑去收复燕云,去攻打西夏。 “好!” 陈大牛拍手称赞。 一些商贾们,也跟着叫好起来。 待一曲终了,谢玉英缓缓起身,朝着众人深深作揖。 卫渊唤来吴王亲信赵老伯,笑道:“赏。” 赵老伯作揖道:“诺。” 反正赏赐那些艺伎的钱财,出自吴王,并非是他的手中。 谢玉英恭敬施礼道:“谢侯爷赏,不知侯爷可还有想听的曲子?奴家为您再弹奏一曲?” 卫渊摆了摆手,“先歇一歇吧,稍后有你要唱的。” 谢玉英点头,缓步走下台来,竟是来到卫渊身旁,道:“侯爷,不知奴家可否坐在这里?” 其余二三十名艺伎,陆续留在台上献艺。 卫渊虽未回应谢玉英,但是也不曾拒绝她的好意。 索性,就跪坐在他身旁,为他倒酒。 谢玉英的身上没有寻常娼妓那种浓厚的胭脂气,倒是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气味。 她坐在卫渊身旁,直接将坐在郭颢身边的宗室女子赵蒹葭都给比了下去。 “侯爷,不知奴家方才弹奏的那曲子,可有不对的地方?听林将军说,侯爷常听这首曲乐,想必对这首曲子颇为了解。” 谢玉英贴在卫渊身旁,认真询问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因为左脚踏进‘衙门’被抄家 谢玉英来这里的任务只是献艺。 无论最终弹奏的曲子好坏,其实对卫渊与这艘花船上的人来说,都无所谓。 他们齐聚一堂,是为了她的名气,只要她在这里,他们就有上百个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何会在此处。 她的名气,被卫渊与吴王拿来利用,她又何尝不知? 她只是一名艺伎,无法左右自己的命数,或许就连她都不清楚,为何要那样询问卫渊,难道是. 自今日后,还想向他弹奏一曲?她不知道,离开这艘花船,还有无再相见的机会。 她幻想过很多次,为国戍边的大英雄,应该是怎样的? 高大、伟岸、不似凡人,什么样的词汇她都想过,但只有真见到了,才会从心底里感叹,原来英雄,是这样的。 待两个时辰过去以后。 卫渊兴许是感觉到谢玉英累了,是的,在弹奏完‘破阵乐’之后,仅是稍作休息,便又陆续弹奏了两个时辰。 纤细的十指都开始微微发颤。 又或许卫渊注意到,在这间阁楼里的世家商贾们听累了。 他才缓缓站起身来,挥了挥手,示意谢玉英下去休息。 见状,众人不由得神情一怔,连忙坐直了身子,因为他们知道,这场聚会的真正意义,要来了, “不愧是卫侯,江南境内,谁若是想请谢玉英谢姑娘弹奏一曲,那已是了不得,可这位谢姑娘,却为您整整弹奏了这么久,当真是难得。” “是啊,若非卫侯,我等今日,只怕听不了这么久的之音。” “多谢卫侯。” “.” 谢玉英在江南很有名气,而且据卫渊猜测,她背后真正的东家,可能就是吴王。 要不然,一名艺伎,没有理由,能够每日拒绝那么多盛情邀请的江南大户。 她只是个艺伎而已。 而整座江南,能够撑起她这么做的,也唯有吴王。 寻常人想听她弹奏一曲便是极难,别说弹奏两时辰了,正因此,她这个江南花魁的名头,才显得更为难得。 除了谢玉英之外,在这间阁楼里的女子,包括赵蒹葭在内,都已离去。 卫渊开始步入正题,“虽说本侯如今已被革职,但说到底,这东南的事情,是由本侯亲自所定,因此,本侯被革职之后,第一时间,来了咱们江南。” 话音刚落,就已有商贾坐不住了,此人乃是杭州丝绸产业的大户,名为‘李佑才’。 据杭州当地人说李佑才有钱之前,是个读书人,可是才华不够,连乡试都未中榜,只好入赘一商贾人家,慢慢的做起了商贾生意。 后来不知怎么了,论丝绸这一块的生意,他似乎没了对手一般,越做越大,直至做到杭州丝绸产业的第一。 但他内心里,更愿意做个读书人,希望自己的后代子孙们,都能有才华,故而更名为‘李佑才’,至于更名之前叫什么,很多人都已忘记了。 “按理来讲,一些话,我一介商贾,是没资格在您面前说三道四,但想必卫侯请我们来,也是想听我们说说东南海运的事情。” “如今海运已开启一年有余,一年来,我们完全是按照当初您定下的规矩,我等得五成,市舶司得两成,地方官府得一成,您得一成半余。” “我们可是完全按照您的规矩行事,可如今.有人狮子大开口,要坏了这规矩,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 “卫侯不妨直言,您将我等聚在一起,是想重新定个规矩,还是按照以前法子来办,若按照以前的规矩行事,那这坏规矩的人,又当如何?” 李佑才敢那么讲话,显然,背后是有人撑腰,至于这背后之人是谁,卫渊不在意,也不想过问。 除了给市舶司、官府与卫渊的利润外,还留有半成,那半成是救命钱,谁也不能动。 一旦出了什么差错,那半成利,就是交代。 郭颢听到他所言,脸色明显阴沉下来,孤自喝着闷酒,一言不发。 卫渊看向他人,“还有人要说什么?今日将大家伙聚在一起,就是要让大家有什么说什么,最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众人一听,心中也没了丝毫胆怯,陆续开口道: “卫侯,实不相瞒,我等做生意,也都有难处,既要给朝廷税收,又要养活手底下办事的,某位张口就要从我们身上夺一成利,让我等还怎么活?” “是啊,若是一年给些孝敬银子也就罢了,毕竟,那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可凡事,不能太绝吧?” “江南各地的许多商贾,都不敢做海运的生意了.这.这还叫我等如何做事!” “.” 他们就怕没有将郭颢的名字说出来了。 自卫渊来到江南,他们就在等着,卫渊这位东南海运主事人是个什么态度。 当初的规矩是他定下的,如今,他的人再坏规矩,要不要给个说法? 虽然卫渊已经被革职,但很多人,包括但不限于他们,谁不知,那只是皇帝做个样子? 不日,卫渊仍旧会被重用。 或者,是等到新皇登基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卫渊这杆大旗,都不会倒。 卫渊又何尝不心悸于他们的想法? 他看向来自海州的海家主海清,问道:“海家主,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闻声,海州缓缓起身,不动声色的作揖道:“任凭卫侯决断,我毫无怨言。” 已经有太多人说了他想说的话,此时他说什么,其实都不重要,倒不如.选择独善其身一些。 卫渊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众人只好齐齐作揖,“任凭卫侯决断.” 卫渊笑了笑,“郭指挥,你意下如何?” 郭颢单膝下跪道:“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弟,绝不再坏规矩!” 卫渊笑道:“既如此,之前的规矩如何,现在就还如何,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一听,都是纷纷松了口气,他们怕就怕在,卫渊会心向着郭颢,继续压榨他们, “卫侯所言极是,您当初定下的规矩,不能轻易更改。” “在下听卫侯的,卫侯说什么,就是什么。” “.” 郭颢保持沉默,他已猜到了是这样一种结果。 卫渊继续道:“但诸位也知道,如今东南水事,是由咱们这位郭指挥说了算,倘若我今后离开江南,咱们这位郭指挥又反悔了,可该如何是好?” 郭颢心中一急,“请大哥放心,小弟.” 他话还未说完,卫渊就已来到他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闭嘴。 郭颢只好再一次低头沉默。 随后,几名商贾就开始陆续说了起来, “卫侯.您好不容易来一次江南,得将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以后再走吧?” “是啊,正如你所言,要是.” “.” 卫渊正色道:“本侯有个折中的法子,每年,各家商贾,拿出三万两银子来,孝敬咱们郭指挥使。” “将来无论是谁做了水军统帅,你们依旧按照这个法子去孝敬,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一家三万? 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多家加起来,可就奔着二十万两雪花银去了啊! 宰人也不能这么宰吧? 李佑才深深皱眉道:“卫侯,三万两孝敬钱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多? 卫渊冷笑一声,“诸位要识趣,一家三万两而已,不多。” 说着,站在此间的虎卫,已经将腰间宝刀拔出鞘来,寒光凌厉,使众人不由得胆寒起来。 随后,卫渊着重的看向海清。 后者明白他的意思,咬牙作揖道:“卫侯说什么.就是什么!” 卫渊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都到这份上了,谁敢说个不字? 虽然他们不信,卫渊真的敢杀人,而且,杀的还是他们这些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人。 但,他们不想因为这件事,就草率的得罪卫渊。 而且,此刻还是在太湖上。 即使有异议,也该离开太湖之后再行事。 索性,众人便纷纷应了下来。 这间阁楼里的世家商贾们,需要一人三万两,至于船上其他那些商贾,少说一人也要掏三千到一万两不等。 这些银子,已经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了。 随后,这些商人们便就离开此间,返回各自住处休息,待明日一早,离开太湖。 阁楼里。 卫渊看向郭颢,面无表情道:“他们给的那些银子,不都是给你的,留一部分补贴跟随咱们死难的那些袍泽弟兄的家人,还有一部分送到京城。” 他没有说确切让他拿多少银子。 每家商贾给的钱是定性的,卫渊大概能猜到,郭颢会收多少孝敬钱。 是以,郭颢给多给少,全凭他的心意。 这心意若是少了,卫渊对他的兄弟情分,自然也就少了。 见没了外人,郭颢才跪倒在他面前,不停地磕头认错。 卫渊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便让林兆远将他搀扶起来,语重心长道: “贪财没有错,但人不能因为野心就坏了规矩。” “大牛有句话说的不错,咱们哥几个,有今日不容易,可千万别见了血,才方知悔改。” 郭颢能够感到他的语气里充满不善,心惊胆战道:“大哥放心,经过此事,弟真的错了,绝不会有下一次。” 卫渊冷笑道:“你现在是家大业大,我现在空有爵位而无实权,管不了了。” 闻言,郭颢竟是又跪了下去,重复着方才叩首的动作,“大哥,小弟已然知错,请大哥原谅!” 卫渊摆了摆手。 他再次被林兆远拉了起来。 卫渊开口道:“听闻叛王之女已经成了你的女人?你还想娶她?” 郭颢心头一惊,“若是大哥认为她的身份有碍,明日明日我便赶她走.” 卫渊看着他不说话。 他内心里愈发慌了神,“大哥的意思是要让要让小弟杀了她” 卫渊笑了笑,“你也该成家了,罪王之女已得官家宽恕,如今官家身体抱恙,娶她的事,别太着急。” 郭颢面色一喜,“谢大哥成全!” 卫渊道:“终归到底,这是你的私事,与我无关。” 顿了顿,他盯着郭颢的面庞,沉声道:“你爹娘已被我差人接到汴京,让他们二老在京城居住一段时日,可好?” 郭颢心慌不已,“大哥.小弟明白大哥的意思,我爹娘这辈子做梦都想去一次京都,如今,大哥也算是为他们圆梦了”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这时,陈大牛忽然开口道:“大哥,您既然已经决定,要向他们要钱了,为何不多要一些?他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商贾,借机敲打敲打他们,又不是不可。” 卫渊摇头道:“他们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咱们没必要将他们彻底得罪,再说,咱们的根也不在江南。” 陈大牛若有所思。 卫渊看向林兆远,“查查那个叫做李佑才的。” 后者抱拳道:“吴王将登船商贾的名册以及他们的详细背景早已记录下来,卑职这便去拿来给侯爷。” 说着,就已退出此间。 期间,卫渊一直在阁楼里静静地等待着。 郭颢像根木头一样,矗立在原地不敢妄动。 陈大牛倒是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儿也不耽误。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林兆远去而复返,将有关李佑才得档案递到卫渊跟前。 后者详细看了看,“原来背靠廉国公。” 林兆远道:“看来,这位廉国公并不清廉。” 卫渊道:“找找李佑才犯下的事,办了他。” 林兆远道:“听闻他来太湖,并非是走水路,而是坐马车。” 坐马车? 卫渊冷哼道:“即非官吏又非勋贵,谁给他的胆子,敢坐马车?照此为由,告诉杭州刺史梅挚,抄家。” 因为坐马车而被抄家? 古往今来独一份吧? 大周律法里写得很清楚,商贾不可乘坐马车,只能坐轿子。 林兆远微微皱眉道:“廉国公那边” 卫渊道:“廉国公不是有个嫡子赋闲在家?让长志看着安排一下。” 林兆远作揖,“诺。” 顿了顿,陈大牛好奇问道:“那杭州刺史能帮咱做事?” 卫渊笑道:“上次来东南时,梅挚以为得罪了我,处处向我献殷勤,还跑到福州来见我,被我闭门谢客。” 陈大牛恍然,“他为了不得罪侯爷,只能抄了这李佑才家,只是,大哥为何要抄他家?” 卫渊笑道:“不是你刚才说,要敲打敲打他们吗?” 陈大牛愕然。 敲打不是抄家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谢玉英跟随,你准备怎么查我? 谁也不知卫渊为何突然要抄一名商贾的家。 但既然有了吩咐,林兆远便就照做,是以,当夜便就乘坐小船离开太湖前往杭州去见刺史梅挚。 翌日,待一众商贾在花船中用过午膳之后才相继离去。 他们结伴而行,一艘小船上,至少是有六七名商贾在,相互间议论纷纷, “三万两银子的孝敬钱,咱们到底给不给啊?” “傻子才给,咱们在京城又不是毫无人脉,大家伙齐齐发力,狠狠参他一本!” “还有那个郭颢!” “没错,这二人狼狈为奸,官官相护,将我等已逼至没有生路的境地!” “如今卫渊已被革职,空有爵位,如今扳倒他的大好时机!” “.” 然而,待他们一同前往岸上时,杭州刺史梅挚已经亲自带队过来。 整整半夜,快马疾驰,总算是用最短的时间来到此处。 “梅刺史?” 有杭州的商贾见到他,热切的上前去打招呼, “梅大人怎么来了?” “见过梅刺史” “.” 梅挚不理会他们,而是看向刚刚靠岸的李佑才,直接吩咐左右,“拿下!” 一时间,差役蜂拥而上,直接将其扣下。 李佑才瞬间慌乱,“梅刺史?您这是什么意思?” 梅挚看向一众商贾,大声道:“李佑才无视国法,匿税走私,罪无可赦,按律抄家!” 谁? 李佑才? 偷税漏税?还走私? 这哪跟哪啊! 李佑才大叫道:“冤枉!我何时违背过国法?” 梅挚冷哼道:“只怨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将他嘴堵上,押回杭州!” 得罪了.? 这一刻,所有商贾都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李佑才得罪了谁啊,竟要被抄家? 他们忽然想起昨夜李佑才在花船里说出的那番话,顿时恍然大悟。 随后,众人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三五成群,上了马车,到没人的地方,又聚首议论起来, “李佑才说被抄家就被抄家了,卫侯好厉害的手段啊!” “卫渊就这么无视国法?” “国法?人家是中枢大臣,将来又是新皇辅臣,人家就是国法!” “诸位,话不多说了,我这便回去准备三万两的孝敬钱。” “这就认栽了?” “不认能如何?我可不想像李佑才那样被抄家!民不与官斗!这年头,能好好活着,已是不易!” “.” 对卫渊来说,杀一个有钱的商贾远比杀一个平民要简单多了。 真要是用心去查他们,有几个是干净的?随便找几条罪名就能给他们定罪。 但平民一向遵纪守法,反而不好下手害之。 不过,有趣的是,最起码朝廷在明面上要视平民为人命,而一些商贾却视平民为草芥。 此刻,花船也已逐渐靠岸。 既然事情都已经解决,那么这戏台,自然不用继续留在太湖上了。 卫渊也要趁此时机巡视东南水军,瞧瞧郭颢这一年多以来,究竟背着自己都做了什么事。 此时,他正站在船板尽头,欣赏着太湖风光。 花船上的一部分艳妓也准备行李离去。 另有一部分本就在花船中,所以倒是不用离开。 谢玉英来到卫渊身后,向他请辞, “侯爷,这些时日,有劳您照拂,奴家感激不尽。” 卫渊回首,看着柔情似水的谢玉英,莞尔一笑道: “答应你的事,本侯记着,不日,就差人去寻杨无端。” 本以为对方听到这句话会颇为激动,谁知,却极为淡然的应声道: “侯爷不必去寻杨先生了。” 卫渊好奇道:“不用了?为何?” 谢玉英大胆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位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一颗心脏怦然急速跳动着,仅是片刻间,脸色竟是有些红润, “能见到侯爷这样的大英雄,还何须见一书生” 卫渊愕然,笑道:“听闻你常唱杨无端的词。” 谢玉英道:“那是之前,今后,奴家只唱边塞曲。” 说着,她还用着一种极其深情的目光看着卫渊,似乎随时都能向卫渊投怀送抱似的。 “罢了,谢姑娘好走,有缘再聚。” 卫渊朝着她摆了摆手,这时,花船已经靠岸。 谢玉英有些不舍的点了点头,正准备与自己的两名奴婢下了花船时,她突然猛地回首,再次看向卫渊。 后者好奇道:“谢姑娘还有事?” 谢玉英鼓足了勇气,深深作揖道:“听闻侯爷奉旨游玩江南,身边定需要女子服侍,若.若侯爷不弃,奴家愿追随侯爷,跟在侯爷身边。” 自在江南声名鹊起之后,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失态过,将来也许不会再有。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即使再红火的艺伎,到头来,终归只是艺伎而已,难不成,要为他人唱一辈子曲? 为世人唱曲,不如为一人唱曲。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卫渊。 话说回来,谢玉英的曲,魏行首的舞,当真为世上双绝。 待谢玉英话音刚落,就已见她跪倒在地。 恰恰这时赵蒹葭跟随郭颢走出船舱,见到了这一幕。 前者微微皱起眉头,心想,“我乃堂堂宗室女子,想要留在他身边,都是千难万难,你一介娼妓,凭什么?” 这时,卫渊朝着谢玉英笑道:“留在本侯身边?本侯身边多为男子,恐留你不便。” 后者道:“奴家愿只身追随侯爷,绝不会给侯爷惹上麻烦。” 话说到这个份上,倒是也难为她了,毕竟是一女子。 陈大牛站在卫渊身旁,呵呵笑道:“大哥,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卫渊笑道:“罢了,让你那两个婢子也跟着吧,大牛,给她们准备一辆马车。” 陈大牛点头,“好。” 谢玉英心中一喜,“谢侯爷,终此一生,奴家都将誓死追随侯爷,不改初心,有违此誓,五雷轰顶!” 闻声,卫渊一愣。 需要这么正式么? 她跟随自己,是她的意思,不是吴王的安排? 这. 卫渊方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多想了。 若是吴王的刻意安排,干脆将计就计,如今看来,倒是人家心甘情愿。 如此,谢玉英便就留在了卫渊身边,从此,世上少了一位惊才绝艳的花魁。 听到卫渊的允准以后,赵蒹葭都快将自己的嘴唇给咬破了。 相较于那娼妓,自己堂堂宗室女,究竟差在了哪里? 待众人下岸以后,梅挚就前来拜见卫渊, “侯爷,按照您的吩咐,下官已将李佑才此人捉拿归案,至于李家众人,该如何安排?” 说着的同时,他还比了一个手刀,言外之意是,是否要将李家全族屠戮? 卫渊道:“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至于李家财富,你留一部分,其余的,散财于民,救济一些日子难过的百姓,也当做行善了。” 斩草自然要除根,这没什么好说的。 “事成之后,莫要心急,就这几年,我将调到中枢。” 卫渊拍了拍梅挚的肩膀,算是给他画个大饼。 梅挚觉得这饼很香,“多谢侯爷了。” 紧接着,他便返回杭州。 与此同时,林兆远接到飞鸽传书,“侯爷,皇城司探事司指挥使顾千帆到了,奉皇命来调查您聚东南商贾一事。” 卫渊笑道:“让他去太湖别院等我。” 太湖别院,乃是吴王买来送给卫渊的宅子。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缮,那座宅子已然焕然一新。 比之苏州刺史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是自己的宅子,来苏州这么久,还没去瞧过。 顺道,在那里见顾千帆。 林兆远道:“顾千帆这个人,平日里看着刚正不阿,油盐不进,燕指挥使为何要派他来?” 卫渊道:“若是派别人,我反倒是不放心了。” 林兆远好奇道:“侯爷何意?” 卫渊道:“顾千帆想从军入伍许久,本侯一直未应,如今,正好答应了他。” 有好几次,顾千帆都向卫渊提出过要在他麾下当兵的想法。 正好这一次,如了他的愿。 很快,陈大牛那边,就按照卫渊的吩咐弄来一辆马车,专门让谢玉英与她的两名奴婢乘坐。 众人随之前往太湖别院。 马车里,谢玉英的两名奴婢连续小声道: “姑娘,若能追随忠勇侯固然是好的,可就凭他们家的门第,怕是很难给姑娘一个名分。” “而且我还听说,忠勇侯夫人乃是将门之女,行事果断,有李娘子之风,京城女子的名头能传到咱们江南,想必是煞有其事,若将来那位侯夫人不喜姑娘该如何是好?” “.” 闻言,谢玉英也有些惆怅,但她不愿错过像卫渊这般伟岸的男子。 自在江南名声显赫以来,所见达官贵人不计其数,更别说什么江南才子了。 但无一男人,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卑躬屈膝。 可卫渊是个例外。 古往今来的柔美女子,哪个不爱英雄?谢玉英也不例外。 “既已决定,便不后悔。” “无论将来有多难我都要做他的女人,矢志不渝。” 谢玉英牢牢抱着手里的琵琶。 显然,她也有些害怕侯府里的那位侯夫人。 至于名分之类的,她不奢求。 “这些年,我倒是攒下了些银子,若有机会能跟随侯爷去京城,我便在城外买座宅子,毕竟,以我的身份,若是入了侯府门槛,也是给侯爷抹黑,而且那位侯夫人.” “倒不如咱们自个儿寻个住处,若是侯爷今后能在百忙之中来看我一眼,便是足矣。” 两名奴婢听到谢玉英这番话,都是忍不住地摇头叹息。 在她们眼里看来,以谢玉英的美貌,去哪个达官贵人家中做妾不可? 但如今绝对跟随忠勇侯只怕有的是苦头吃了。 等等 姑娘要花自己的钱买宅子陪着侯爷? 这. 江南那些富贵人家,一掷千金,都想让姑娘陪一夜,姑娘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如今,跟了侯爷,还要倒贴钱?―― 小半个时辰后,太湖别院里。 卫渊带着谢玉英、陈大牛等人在此处闲逛。 待将整座宅院都逛了一遍之后,陈大牛略感惊诧道:“吴王还真是舍得啊,江南地价仅次京都,这么大一座院子,得不少钱吧?” 论此处占地面积,与侯府时无法相比,但在江南,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大宅子,非后世价值上亿的别墅可比。 卫渊道:“吴王知道我将来有在江南养老的打算,他这也算是提前给我备好了住处。” 说着的同时,林兆远已匆匆走来,“侯爷,顾千帆到了。” 卫渊点了点头,亲自前去相见。 至于谢玉英则返回住处休息。 待来到太湖别院正堂。 卫渊见到了正矗立在原地四处打量的顾千帆, “顾指挥,别来无恙。” 闻声,顾千帆连忙作揖,“卑职见过侯爷。” 卫渊摆了摆手,“你我也算熟人,客套话就免了,坐,来人,看茶。” 在他面前,顾千帆无论坐姿还是站姿,都无丝毫差错。 “侯爷,卑职此来时奉旨调查您聚集东南商贾之事” “卑职不解,以侯爷的手段,行事大可以不必这般张扬,为何.” 顾千帆好奇道。 他性子虽然耿直,可也不傻。 京城各家勋贵的那些心思,他是心知肚明。 所以,在来之前,他就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无非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毕竟,一旦要是真查,除了涉及忠勇侯之外,又会涉及多少勋贵?只怕京城都要因此天翻地覆了。 他不敢查,所以,在听到卫渊的邀请后,他便马不停蹄地来到此处。 卫渊摇头叹道道:“没法子啊。” 没法子? 顾千帆好奇道:“侯爷此言何意?” 卫渊正色道:“我被革职的事情,天下皆知,官家为何要这么做?是要磨炼我,可天下人都认为,只觉着官家将我革职是做做样子。” “与其让官家思虑该如何磨炼于我,倒不如,我主动给官家一个理由,也不枉官家待我隆恩。” 此话一出,顾千帆顿时面色惊变,豁然起身, “侯爷的意思是说,您是故意为之?此举,意在给官家一个结果或目的?” 说到这里,顾千帆深深作揖,苦笑道:“侯爷何苦要对我说这些.” 卫渊笑道:“说便说了,你不是外人。” “你准备要怎么查我?” 话音刚落,顾千帆冷汗直流,单膝下跪道:“侯爷说笑,卑职卑职” 卫渊起身,笑着将他搀扶起来, “本侯说了,你我不是外人,此间又无旁人,有什么就说什么。” 第二百八十七章:震怒,永不入京! 太湖别院正堂里。 顾千帆正襟危坐,额头间已浮现汗珠。 显然是被卫渊的那番话吓到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侯爷刻意为之,那要不要如实禀报?揣测圣心,这罪名一旦落实. 嘶! 想到这里,顾千帆再次摇头苦笑,“侯爷,何必呢?何必要告诉卑职.” 卫渊缓步来到正堂外,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千帆,好好查吧,本侯相信你,待将来若有战事起,本侯会将你带在身边。” 闻声,顾千帆喜上眉梢,但旋即又低头沉思起来,过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侯爷,不知,您要我怎么查?我应该要怎么查?” 这实际上是一种问题,因为只指向一个结果,那就是卫渊想要怎样的结果。 “本侯包下一整艘花船,请江南名妓谢玉英献艺,又邀请了东南一带数之不尽的达官显贵” “如今,本侯又将那名艺伎留在身边,你觉得,本侯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卫渊反问。 顾千帆再次陷入思虑,良久,他朝着卫渊的背影深深作揖道: “侯爷,卑职明白了。” “您的意思是说,您召集商贾是为了图财,您将那艺伎留在身边,是为了图色?” 卫渊点头不语。 顾千帆又道:“卑职明白该怎么查了。” 他当然不会去查卫渊召集商贾的真实目的。 他会在呈递给官家的子里写到,是卫渊想要图财,是想让那些商贾承担花船上的一切消费,是卫渊好色,将江南名妓留在了身边。 至于那些海运利益得失,他不会说,也不敢说。 于公于私,他都不该说。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大周离不开卫渊,就像是中原政权一日不能无燕云十六州。 “卑职告退。” 顾千帆就此离去。 待他前脚刚走,林兆远便来到卫渊身前,好奇道:“侯爷就这么放他离去了?他若是乱说话该如何是好?” 卫渊摇头道:“他有想要的东西,这人只要有奢求,有欲望,就会有弱点。” 林兆远又问道:“侯爷这般所为,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很简单,卫渊不想在赵祯这一朝做事了。 他美好的政治前途,他的远大前程,在太子那里,而非赵祯。 如果,他真的只是来江南游山玩水,没有如赵祯所想,表现出自身弱点或是欲望,只怕,赵祯会更放心不下自己。 与其让赵祯寻一个天大的由头给自己治罪,倒不如,表现得贪财好色一些。 唯有如此,赵祯才能放心的将太子托付。 说一千道一万,只因延边军改一事影响太大。 试问,一个太子,由于自身三言两语,就决定大刀阔斧的改制,倘若今后,自身位极人臣,是不是也有能操控未来新君的可能? 以赵祯兴大狱为自家儿子扫清一切障碍的性子,万一对卫渊施以沉重打击,而这个打击,足以让他难以复起,届时,又当如何? 对于赵祯那样的圣主来说,国朝外事,不是非卫渊不可。 太子表现得越听卫渊的话,卫渊就越危险。 与其像定时炸弹一般,不知赵祯何时找个天大的由头来给自己定罪,倒不如,自己选个不大不小的罪名送到赵祯面前。 皇城司的其他人,卫渊都不太熟悉,也不敢信任,可他却对顾千帆了若指掌,顾千帆想要从军入伍,燕达岂能不知? 因此,燕达将顾千帆派到了卫渊身边。 至于其中的种种细节,卫渊不愿向林兆远解释。 后者见他沉默下来,索性也不再询问。 顿了顿,后者突然开口道:“算算日子,小伯爷与大姑娘即将到周礼,侯爷不打算回京都瞧瞧吗?” 卫渊忠勇侯的爵位,并非是世袭罔替。 他若死了,卫弃疾只能继承‘忠勇伯’的爵位。 抓周礼,这当父亲的若是不在跟前,难免缺了什么。 但是,此时,卫渊难以回去。 “我早已与桂芬说了,孩子抓周礼这件事,由我老师代为举行。” 接下来,卫渊还需要巡视东南水军。 如今被革职以后,他真正势力的来源,其实只有两个,其一荡虏军,其二就是东南水军。 只要是这两个方向不出问题,他随时都能够拉出一支十几万的军队来。 这是安身立命之本。 稍晚些,卫渊来到住处,命人烧好热水,打算沐浴更衣。 太湖别院里有不少吴王买来的婢女,日常负责打扫宅院。 所以,在他沐浴期间,倒是有两名婢子在贴身伺候着。 身为忠勇侯,对于这种待遇,早已是见怪不怪。 他坐在浴桶中,摊开双臂,缓缓闭上双眼,享受着热水的浸泡。 没过一会儿,忽然感觉到肌肤上传来轻微的冰凉之意,细细感受,那种手指滑动肌肤的快感瞬间涌上心头,颇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卫渊开口道:“无需伺候本侯搓身,在旁站着即可。” 随后,耳旁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好。” 嗯? 谢玉英? 卫渊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此刻站在自己身旁的谢玉英,“不去好生歇着,来这儿作甚?” 后者低头羞涩道:“奴家说了,要伺候侯爷,自然是要履行。” 卫渊见她只是穿着一身薄薄的纱衣,隐隐透着白嫩如雪的肌肤,赤足着地,当真是好一个尤物, “你好像很会伺候人,未出名之前,常这样伺候男人?” 闻言,谢玉英脸色煞白,连忙双膝跪地,急忙道:“奴家.奴家从未服侍过男子沐浴,侯爷若是不信,奴家可以发誓.” 卫渊瞧见她神情慌乱,朝着她摆了摆手,笑道:“好了,不必慌张,过来,站过来。” 谢玉英乖巧的像只兔子一般,温顺的来到她身后站立着。 卫渊再次闭上双眼,“继续吧。” 谢玉英点了点头,也不敢乱说话,用着自己的双手,在卫渊那布满伤疤的身躯上来回抚弄。 方才,她真是被吓到了,她害怕,卫渊会嫌弃她的身份。 至于服侍别人的事情,她究竟有无做过,其实都不重要了。 此刻,卫渊正享受着。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握住谢玉英的一只手,拿在眼前,看着那如玉如脂的手指,喃喃道:“这么好的一双手,怪不得能弹奏出她人弹不出的曲子。” 谢玉英低头不语。 忽的,卫渊豁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出浴桶,将她横抱在怀抱里。 “啊!” 条件反射,谢玉英啊了一声。 这时,门外有虎卫听到声音,连忙询问道:“侯爷,您没事吧?” 卫渊大声回应,“无事,今夜不用当值,都散了。” “诺。”守在门外的几名侍卫齐齐作揖。 这时,房间里,谢玉英岂能不知,卫渊接下来要做什么? 顺势双臂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卫渊直接朝着床榻那边走去。 谢玉英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 她比任何女人都胆大心细,没有刚见到卫渊就投怀送抱,而是用着自己的优势,尽可能的让卫渊感到舒服。 唯有如此,她觉着,才能有继续下来的可能。 不然,堂堂一位侯爷,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 卫渊直接将谢玉英扔在床榻上。 她心中小鹿乱撞,不敢说什么,更不敢看向此时的卫渊,索性闭上双目。 卫渊抚摸着她的脸庞。 谢玉英敢有丝毫抗拒。 一夜过去。 卫渊对她没有丝毫怜悯,将力气都宣泄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夜,谢玉英近乎昏厥。 倘若卫渊对待张桂芬会有一些舍不得的感觉。 但对谢玉英,只是单纯地发泄而已。 谢玉英也似乎感觉到了。 好几次,想说出那句‘请怜惜奴家’,最终,仍是没有说出。 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承受着对她来说,根本就无法承受的冲击。 期间,她不止一次的想到,或许对自身来说,在卫渊那里,承受着这样的一切,就是自身最大的价值体现。 ―― 嘉佑七年,六月中旬。 辽国使者耶律信先抵达西夏都城兴庆府。 李谅祚在第一时间就见到了耶律信先。 二人曾经同时出使过大周,那时,卫渊与他们闹了很大的不愉快。 二人也因此结下深厚的友谊。 “耶律兄,千盼万盼,终于将你盼来了!” 此时,李谅祚正拉着他的手,前往自家府邸那边。 耶律信先笑道:“说起来,还不曾恭喜你,今后,这西夏” 李谅祚笑道:“耶律兄心知就好。” 二人随之上了马车。 李谅祚又道:“耶律兄,我已在家中略备薄酒,就你我二人,今日定要不醉不休。” 耶律信先点了点头。 稍后,李谅祚压低了声音,询问道:“卫渊被革职的消息,我也听说了,听闻,卫渊去了周朝江南,在那里闹出不小的动静,似有些不满被革职的意思。” 耶律信先道:“卫渊被革职,是因为周朝陕西路一带军改之事,本是有功之事,然而那周国皇帝确实有些老糊涂了。” 李谅祚道:“细作来报,张辅或因卫渊之事,遭周国皇帝疑心,已上奏章请辞。” 这段时间,耶律信先一直在赶路,对于各国间最新的局势消息,有些知之甚少, “如此说来,周国双壁,张辅与卫渊,此刻都已不在周国中枢?” 大汉有双壁,乃是卫青与霍去病。 如今,就已年龄与辈分来说,在大周朝,张辅像极了卫青,而卫渊则像极了霍去病。 若干年以后,卫渊将会成为继张辅之后的‘卫青’。 李谅祚坚定点头道:“只要他们君臣生隙,周国皇帝不愿再重用他们师徒,你我两国,便大有可为。” 耶律信先正色道:“此次来夏,也是想请说个实情,如若战起,西夏,能派遣多少大军?” 闻言,李谅祚愣了片刻,随后,沉声道:“三十万,六大军司的兵力,全部投入进去!” 三十万. 耶律信先喃喃一声,又问道:“陕西路一带周军,你们能否拖住?” 李谅祚点头道:“这个没问题,你既然问了,我也有个问题,若战起,你们辽国,想要打到什么程度?” 耶律信先看着李谅祚,神情无比正色,一字一句道:“南下,擒龙!” 南下擒龙? 听到这四个字以后,李谅祚顿时瞳孔睁大。 好一个,南下擒龙啊! “能做到吗?” “周国皇帝若不启用张辅与卫渊,就能!” “如此国战,一两个人的作用不大” “一两个人起到的作用是不大,但是这两个人,是周国军方的信仰!” “.” 六月下旬。 顾千帆返回汴京,第一时间,就将卫渊勾结商贾之事,写了子交给燕达。 后者当即入宫面圣。 赵祯在知晓来龙去脉后,勃然大怒, “瞧瞧,你们瞧瞧,这还有点儿忠勇侯的样子吗?” “包下一整艘船,大宴数日,只为搏一艺伎一笑!这将来,该让史书如何记载?!” “身为侯爵,威逼商贾,只为圈钱买宅院养一个艺伎,朕的好卫卿,还真是出息啊!” 说着,他就将床榻上,御史参卫渊的子,统统扔在了燕达身前。 见状,燕达当即下跪,“请官家息怒!” “息怒?你告诉朕,朕该如何息怒?”赵祯气急败坏, “这就是朕委以重任的忠勇侯啊,不在朝为官,就敢行此放荡之事!” “该罚!该罚!传旨,廷杖,廷杖!差人去江南,给朕狠狠的打他!” 廷杖? 燕达松了口气,“官家,不知要打几下?” 赵祯怒气冲冲道:“打到他吐血,打到他悔改为止!” 燕达当即作揖,“诺!” 待离开大殿之后,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廷杖啊,那就没事了。 然而,在他离去之后,赵祯那边还未解气,又下了一道圣旨, “不光要廷杖!” “他不是喜欢江南风景么?那就让他这辈子都待在江南,不得旨意,永不入京!” 接连下了两道圣旨的赵祯,面色终于有所缓和。 这时,听说消息的太子赵曦前来为卫渊求情。 赵祯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语重心长道: “恶人,朕来做。” “卫卿.留给你!” 赵祯真是气卫渊贪财好色吗? 他只是觉得,卫渊年纪轻轻,仕途风顺,便已身在高位,将来又自认为要成为新皇辅臣 如此种种,若不打压,难免目空一切。 甚至,赵祯觉得,卫渊贪财好色,其实是一件好事。 最起码,对皇家来说,是一件好事。 第二百八十八章:遇刺,抓周 赵祯勃然大怒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座京城。 与此同时,卫渊一行人正前往东南。 有趣的是,除了林兆远、陈大牛、郭颢还有几名随从之外,全然不见虎卫身影。 他们并未走水路前往东南,而是打算一路沿途南下,欣赏各地景色。 马车里,卫渊端坐身姿,闭着双眼,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他将御辇放在了太湖别院那边,一是想着行事低调一些,最好不要让他人知晓,否则,所到之处,必有商贾官宦前来拜会。 卫渊疲于应酬。 二来,已经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谢玉英,也可以在普通马车里陪着自己。 就比如此时,谢玉英乖巧的坐在他身旁,也不说话,生怕打扰了他的休息。 只在他有吩咐的时候,谢玉英才会应上几句。 身边有个女人伺候着,总好过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在。 待众人行至一处密林时,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陈大牛突然勒住马缰,眉头深皱起来。 而他胯下的那匹马,也因突然停止步伐而嘶鸣了一声。 紧接着,卫渊乘坐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谢玉英好奇道:“怎么了?” 卫渊缓缓睁开双眼。 就在这时,从众人周遭的树木上,突然出现很多身着绿衣的蒙面男子。 他们身上的衣服宛若与参天树木的叶子融为一体,让人很难察觉。 “有刺客!” 陈大牛大喊一声,旋即拔出手中利刃。 闻言,郭颢扔下赵蒹葭,迅速走出自己乘坐的马车,手里紧握着钢刀,站在卫渊马车旁。 顷刻间,近二三十名蒙面者也拔出了身上的武器,将卫渊一行人团团包围起来。 陈大牛注意到了他们手中使用的武器,乃是弯刀,辽国武士多用此刀,犹如大周侠士擅长使剑一般, “辽国弯刀?你们是辽人?” 马车里,稳坐如山的卫渊听到陈大牛所言,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留活口。” 闻言,郭颢作揖当做回应。 谢玉英胆战心惊,不自觉间,靠着卫渊坐近了一些。 下一刻,那些二三十名辽国武士,便是朝着卫渊的马车冲去。 陈大牛翻身下马,手握钢刀,迎着那些武士冲去,三下五除二,就已有几名辽国武士倒地不起。 “看来都是练家子啊!” 陈大牛啧啧称奇,培养出来那么多高手,需要一定的精力与钱财啊。 虽然那些辽国武士武艺不俗,但是与久经沙场的陈大牛相比,仍是相差甚远。 有那么几名武士冲到了卫渊的马车前,也都被郭颢撂倒。 郭颢的武艺虽然不如陈大牛,可也是能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存在,寻常武夫难近其身。 尽管这些年来身居高位,渐渐落下了武艺,但是对付眼前的贼寇,并不在话下。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些辽国武士袖中都藏着暗箭,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纷纷射向马车。 此刻,马车里,卫渊早已是全神贯注着外界局势,待箭矢急速射来的那一刻,他以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将箭矢拦下,握在手中。 谢玉英看到射来的箭矢,早已慌了神,连忙挡在卫渊身前,“侯爷小心!” 随后,马车顶上,就感觉有人矗立,使马儿都惊叫不已。 是徐长志突然站在了上面,手里挥舞着一杆长枪,替卫渊阻挡着那些暗箭,并且吹起了军哨。 紧接着,从四方密林深处,就有疾驰的马蹄声响起。 是虎卫! 他们一直在暗中保护卫渊。 满甲营的将士入场后,瞬间就将那些辽国武士近乎赶尽杀绝,只留了两名活口。 然而,就在众人稍不留神之际,那两名活口,竟是突然服毒自尽。 见状,林兆远忍不住暗叹一声,“是死士。” 郭颢朝着马车里作揖道:“大哥,贼子已尽被伏诛。” 闻言,自始至终,脸色都未显出慌乱之意的卫渊,才独自缓缓下了马车。 刚经历一场厮杀,那种血腥的场面,根本就不是谢玉英这样的女子所能承受的。 待卫渊下了马车以后,满甲营的将士,也已将那些死士的尸体聚拢在一起。 林兆远来到他跟前,作揖道:“侯爷,从他们使用的武器与发饰上来看,的确是属于辽人无疑。” 辽人? 卫渊徒步来到那些尸体前,忍不住冷笑一声,“如果你们是辽人,想要杀本侯,会只派遣这二三十人吗?” “能在我大周潜伏下来的辽国密探都不是傻子,他们见虎卫不在本侯身边,不会起疑?” “而且,若你们是辽人,连自己身份都不做掩饰,就来刺杀本侯?” 除了在各国关系极其紧张,卫渊又身在代州的时候,才会遇到一些欲要行刺的贼寇。 此外,身居高位这些年来,还从未遇到过刺客,这是第一次。 林兆远恍然道:“侯爷是说,有人雇了一批死士,想要栽赃陷害辽国?” 卫渊正色道:“若他们行刺成功,辽人杀了一个大周的侯爵,我大周岂会善罢甘休?” “如若他们行刺不成功,本侯也会将这笔账算在辽人身上,如此想来,你觉得,是谁最为得利?” 林兆远脱口道:“西夏。” 卫渊点了点头,“李谅祚好手段。” “想必此时,耶律信先已经抵达兴庆府数日了吧?也不知辽夏之间,又有着怎样的预谋。” “耶律信先若得知本侯被辽人行刺,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郭颢站在他身后,“约莫着要指责西夏背后捅刀的行为。” 卫渊摆了摆手,“将这些尸体烧了吧。” 随后,他便返回马车里。 林兆远跟随着他的脚步,询问道:“侯爷,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卫渊道:“不然该如何?我们明知是西夏所为,但是一切罪证都指向辽国,若是追责,岂不正中了李谅祚下怀?” “让本侯不解的是,李谅祚为何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对本侯行刺?耶律信先与辽国都不是傻子” “这个李谅祚,行事愈发让本侯瞧不懂了,可惜,曾经那离间计,未能在李谅祚身上奏效。” “此事,我会写子,如实向官家禀报,至于朝廷要怎么做,且随他们去吧。” 闻声,林兆远点了点头,旋即,指挥着虎卫将那些尸体焚烧殆尽。 有刺客要刺杀卫渊的事情,他们早就提前获知。 让虎卫远离,是他们引蛇入洞的计划一部分。 但是,当得知刺客欲要刺杀卫渊那时起,林兆远的心里就充满了困惑。 按理说,此事不该绝密吗? 为何轻松就能让自己知道? 而且,这些似乎明知自己必死却又甘愿赴死的死士,实在过于蹊跷了―― 西夏,兴庆府,李谅祚家中。 耶律信先已在此处小住几日,近乎将李谅祚的宅院都逛了一遍,愈发好奇道: “李兄这座宅院,是按照周人的宅院布局建造,以李兄的身份来说,当真是难得。” 李谅祚笑道:“周人羸弱,但文化强盛,值得借鉴。” 耶律信先笑道:“想必此刻,我派出的那些死士,已经行刺卫渊了。” 李谅祚道:“耶律兄认为,会行刺成功么?” 耶律信先摇了摇头,“卫渊乃万人敌,区区一些刺客,只怕难伤分毫。” 闻言,李谅祚难掩失落。 耶律信先又道:“你我两国合谋刺杀卫渊,本就不是为了真要成功行刺于他。” 李谅祚点头,“行刺卫渊,只是引子,他做梦也没想到,你所派出的那些刺客,真就是你们辽人。” 耶律信先笑道:“即使他信那些刺客是辽人,可天下人又都不是傻子,我怎会派遣辽人行刺一名位高权重的周国侯爵?”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他们口中所说的引子,其实是个导火索,这个导火索,将会间接酝酿成战争。 倘若大周指责辽国他们行刺卫渊,辽国自然会让他们拿出证据,但如果将那些刺客是辽人身份为证据,辽国肯定会倒打一耙,说周国这是诬陷。 毕竟,真要是想行刺一个人,为何要派能直接联想到自己的杀手? 派一个不相干的岂不更好? 倘若大周说是西夏派遣的杀手,那么西夏完全有足够的理由说这是周国故意栽赃陷害。 刺客是辽人,与我们西夏有何关系? 所以,无论周国如何做,都是一个错。 而这个错误,可以视为发动战争的理由。 倘若周国将此事视若无睹,那么,他们就会散出卫渊被行刺,但大周朝廷却无任何重视此事的消息。 卫渊是谁?在国内享有着崇高的地位与威望,更是被许多大周百姓认为,是大周的脊梁。 他被行刺,朝廷不闻不问,再加上他被官家革职,很难不会被大周的百姓多想。 一旦有了阴谋的意味产生,就意味,大周的社稷出现了不稳定得因素。 这也是为什么,李谅祚他们,将卫渊当做了行刺的目标。 成功与否并不重要。 这是阳谋,就连卫渊这个随时都感觉,战争会来临的武勋都不曾意识到。 大周境内的那些士大夫们,即使一个个再跟人精似的,只怕也难有预料。 而且,阳谋本身便无解。 只要大周做出有关此事的任何表态行为,完全就会被辽夏两国牵着鼻子走,最终,陷入到战争的泥潭里。 从目前来说,卫渊这个导火索,很‘合格’。 ―― 嘉佑七年,七月初旬。 汴京,忠勇侯府。 张辅夫妇,卫恕意夫妇、卫如意夫妇,还有昌哥儿、木哥儿、明兰等人,此刻均在一间极为宽敞的屋子里有说有笑着。 除了卫渊之外,几乎将卫家在京城里的至亲都邀请了过来。 无他,只因今日乃是壮哥儿与静姐儿的抓周礼。 这是两个孩子周岁礼当中极其重要的一环。 首先是身为大姐的静姐儿抓周。 此刻,静姐儿正安详的坐在宽阔的床榻上。 身边许多亲人都围观着她。 没过一会儿,就有婢女送来印章、儒、释、道三教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炊具以及刺绣用具等等。 张桂芬亲自将这些物甚摆在静姐儿身周。 与此同时,明兰等人便是议论起来, “也不知静姐儿能抓到什么?” “静姐儿一向恬静的很,或许会抓到一些经书?将来做个知书达理的女子?” “咦,不对,舅妈怎么还放了一把木剑?” “.” 闻声,众人都不由得困惑起来。 张辅直接皱眉道:“静姐儿是个女娃,你放把木剑作甚?” 就连张夫人都训斥起张桂芬,“从小喜欢舞刀弄棒也就罢了,别将我外孙女养坏了,她将来是要做才女的。” 张桂芬才不管他们二老说些什么,“爹,娘,女儿只是想让静姐儿随自己心意活这一生,她如真抓到了木剑,将来让她做个女将军,有何不可?” 张夫人瞪了她一眼,“胡闹!” 作势,就要将摆在静姐儿周围的木剑拿走。 然而这时,明兰突然指着床榻上的静姐儿惊呼道:“快看,我妹妹动了。” 话音刚落。 就见静姐儿缓慢地爬着身躯,朝着儒家典籍《诗经》抓去。 众人下意识里静气凝神,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打扰了静姐儿的思绪。 下一刻,静姐儿果真将诗经抓在了手里,见状,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看来,今后咱们静姐儿,能成为一位女诗人呢。” “光听静姐儿这名字,将来就会是个恬静的书香女子。” “不错,不错。” “.” 然而,在她们议论期间,静姐儿竟是又缓慢地拿了账册、胭脂二物。 小小的手自然是拿不了这么多物甚,只是拿了片刻,就放在了自己身边。 顿时,张辅大笑道:“老夫这外孙女,将来不仅要做才女,还是一位相貌出众,能持家的才女啊。” 众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静姐儿的抓周就这般结束了。 对于他们来说,最看重的,还是壮哥儿要抓什么, “壮哥儿将来肯定是要做官的,就是不知要做文官还是什么?” “是啊,壮哥儿是侯府嫡子,将来要继承侯府,自是要当官才可。” “.” 相较于静姐儿周围摆放的物甚,壮哥儿周围的物甚就比较少了许多。 只有兵书、儒释道三经要义、木剑、金元宝、印章等物。 无论他选择哪一样,都是个好彩头。 可见,他们对于壮哥儿极其重视。 或许,也正因为卫渊心里很清楚,身边的亲人,都很看重壮哥儿,都宠壮哥儿,所以,相比壮哥儿,他更宠静姐儿。 壮哥儿开始抓周。 就在明兰等人议论纷纷猜测壮哥儿要抓兵书还是儒家典籍时。 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壮哥儿竟是朝着佛经抓去。 见状,张辅深深皱起眉头,“佛经?吃斋念佛?” 张夫人劝慰道:“小儿抓周一事,本就是要图个彩头,壮哥儿抓佛经,也只能说,待长大了,是个心善的孩子。” 张辅仍是有些不满,“在京城讲心善?只怕将来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还是静姐儿这丫头省心。” 话音刚落。 忽的,明兰指向壮哥儿。 众人再次看去,只见壮哥儿将佛经抓到手里之后,放在了原先自己坐着的位置那里。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又见壮哥儿还在拿着东西,这次是儒家典籍。 见状,张辅松了口气,“还好。” 然而,壮哥儿还在继续抓着东西,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几经折腾,他将摆在身周的那些物甚,都给抓到了自己身前。 如此一幕,让众人惊诧不已,张辅更是呵呵笑道:“小家伙,还挺贪心。” 张桂芬上前,“壮哥儿,只能拿一样东西,你选哪个?” 说着,她欲将佛经拿走,让壮哥儿重新选。 可是,她刚动手,壮哥儿就突然嗷嗷大叫起来,示意她莫要动那本佛经。 张桂芬只好又拿其他物甚,然而,壮哥儿还是不愿,甚至用自己弱小的身躯,将那些物甚压在身下。 这小家伙似乎都做出了一副,谁敢动他的东西,他就跟谁拼命的架势。 如此一幕,直接将张辅给逗笑了,“好好好,不给你抢,外孙呦,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外祖父给你看着,没人敢抢。” 壮哥儿似乎是听懂了,才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也不管方才将那些物甚压在身下时,是否觉得硌得慌。 张夫人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沉声道:“壮哥儿胡闹,你们对外就说,壮哥儿抓了本佛经。” 闻声,众人倒也未过多想什么,陆续点头道: “将来,壮哥儿必是一位心善的君子。” “我这弟弟,还真是好玩呢。” “.” 唯独知母莫若女的张桂芬知道张夫人在担心什么,她坐在壮哥儿身边,将壮哥儿抱在怀里,笑呵呵道: “听到了吗壮哥儿,你将来要做一位心善的君子。” 这句话,壮哥儿兴许是没有听懂。 他只是握着手里的两个物甚,不停地把玩着。 一柄木剑与一本儒家典籍,同时还将目光投向了印章等物。 儒释道兵,权、钱、色,咱们的壮哥儿,都想要。 第二百八十九章:就凭这三件事,侯爷也足以名垂青史 嘉佑七年,七月中旬。 卫渊遇刺的消息传到京城。 此刻,宣政殿内,范纯仁与诸多中枢大臣,正在商议此事。 眼下,太子赵曦仍旧有着监国的身份。 赵祯虽然渡过了危险期,但思维已然不如曾经敏捷,再难处理繁杂国事。 索性,就逐步放权,待他死去,赵曦便可名正言顺的接管整个国朝。 “卫渊在朝中虽无职位,可毕竟还是我大周的侯爵,也是储君的少傅,他遇刺一事,必须要让辽国给个交代。” “虽然所有证据都指向辽国所为,但下官总认为,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世人皆知卫侯爷武功绝顶,派刺客去刺杀卫侯爷,不免有些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感觉吧?” “.” 赵曦认真听着他们之间的议论。 于情于理,他都认为,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但卫渊遇刺一事,不仅简单是遇刺,更像是一场政治阴谋,他必须要慎重行事。 “卫侯在我国朝享有极高威望,他被遇刺,朝廷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范纯仁看向赵曦,继续说道: “臣倒是有个建议,让辽国派人来,协助我国朝调查卫侯遇刺真相,然后,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卫渊遇刺,按理来说,自然要给他一交代才是。 但他的事情,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事情。 “调查?如何调查?那些辽国贼寇,均已被卫侯一把火烧了,纵然是不烧,天干物燥,尸体也难完整保存。” “而且从尸体开始调查,只怕也查不出什么.” 司马君实算是包孝肃的学生,对判案一道,倒是有些独特钻研。 按照逻辑来讲,辽国即使真的要行刺卫渊,也不可能派出相貌、衣着等都像极了辽人的刺客出手。 这场行刺背后的所有真凶,看似都指向了辽国,实则都在指向西夏。 可答案越是这般简单明了,司马君实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范纯仁道:“调查总好过不调查,即使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如我等所料,那也是与辽人一同调查所得,总之,这件事,不能全由咱们来说。” 他担心,直接将矛盾指向某个国家,其实很难堵住悠悠众口。 赵曦下意识点头道:“范相公说得有道理,倘若孝肃公在的话,凭借他断案如神的本事,定能将此案调查的水落石出。” “可孝肃公已经不在了如果要调查,该派谁?” 范纯仁作揖道:“回殿下,包大人的确是不在了,但包大人却有两位得意门生。” “一位是门下侍郎司马君实,另外一位,就是少师王尚书了。” “只需派遣一位前往江南与辽人共同调查此事,假以时日,定然能给天下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闻言,司马君实率先摇头道:“臣最近正在编书,只怕.去不了江南。” 范纯仁道:“那就只有王尚书王大人了,如今吏部改制也已结束,王尚书刚好有空闲可去江南。” 此时,站在赵曦身边的王安石正眯着双眼看着范纯仁。 众所周知,王安石正儿八经的老师,并非是包孝肃,而是欧阳永叔。 范纯仁那样说,很明显是要找借口将自己弄出京城。 对方为何这样做呢? 原因也很简单。 如今的宰辅乃是范纯仁,监国是太子。 关于朝政的决策,太子都要先问王安石才能决定。 那范纯仁的宰辅一职,岂不就成了空架子? 他好不容易做了宰相,正打算开辟出属于自己的时代,自然不能允许‘隐相’的存在。 否则,他这个宰相,做得将会很憋屈,甚至说是大周开国以来最憋屈的宰相也不为过。 所以,王安石必须要离开京城。 范纯仁认为,哪怕他只做一年的宰相,这一年里,他也必须要将宰相的权力牢牢握在手里,然后开辟出只属于自己的相权时代。 至于能不能做好,做得有多好、有多差,那就让后世人去评价了。 但王安石只要在京城,他这个宰相,做得就不会太自由。 皇帝病危,眼看着就要命不久矣,国朝政权正面临着更迭换代。 只要他能在此期间,稳住政治局势,那么,他就值得在史书中被大写特写。 这个功劳,他可不想让王安石‘分走’。 赵曦自然是不愿让王安石离开京城,他看向司马君实,一字一句的问道: “那个书非写不可吗?” 司马君实与王安石二人看似与包孝肃都有着密切的联系。 但实际上,二人互相看谁都不爽。 在卫渊前世历史上,司马君实常说,祖宗之法不可变。 王安石常说,祖宗不足法. 由此可见,二人分歧很严重。 司马君实应声道:“回殿下,臣所撰之书,已写至战国,臣想在最短的时日内写至秦,让官家看一看.”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太子赵曦能说什么? 说不让他写了,就是不让臣子尽忠,他也会落个不孝的名头。 让他写吧,王安石就有可能离开自己身边。 他还小,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正是需要人帮助。 卫渊已经走了,他只能依赖王安石,倘若王安石再走,身边可真就没人了。 这时,范纯仁继续煽风点火道:“殿下,王尚书若是能将此事调查清楚,也不枉一桩美谈。” “毕竟,王尚书贵为少师,卫侯爷贵为少傅,百姓们也乐得见到由王尚书调查出来的结果。” 说一千道一万,王安石必须要离开京城。 一时间,赵曦没了主意,只好看向王安石。 后者心怀大志,想要改变祖宗之法,想要让大周焕然新生。 所以,在如此关键性的时刻,需以蛰伏为主,万万不可得罪政治资源极深厚的范纯仁。 思来想去,他也就只能暂时离开京城了, “殿下,臣愿前往江南调查卫侯遇刺一事。” 闻声,赵曦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王安石会做出这个决定。 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范纯仁趁机说道:“王尚书既然也想去,殿下何不成全?” 赵曦叹了口气,“既如此,那就有劳王师了。” 王安石作揖道:“殿下客气。” 待此间事定下,众人将要离开大殿时,赵曦特意将王安石留下,语重心长的询问道: “王师走后,本宫若遇事,该找谁商议?” “范相公是好人,可我父皇说,要用宰执,但不可依赖宰执” 王安石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想了想,正色道: “若殿下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可去韩府见韩相。” 韩章虽然已被革职,可还留在京城。 这也是赵祯的刻意为之。 他担心,范纯仁压不住在他死后的风浪。 真要是到了那一步,韩章会站出来稳定大局。 王安石向赵曦举荐韩章,并无私心,全因韩章确实是个极有能力的人。 嘉佑七年,七月下旬,王安石离京前往江南。 ―― 此时。 卫渊已经抵达江南。 而给赵祯传旨的天使,也已经赶上了卫渊。 后者当即就被打了廷杖,虽然没有到吐血的程度,可也是皮开肉绽。 这就是官家的天威。 卫渊纵然已经身居高位,但只要有了旨意,说要打他廷杖,那就要打,谁也不敢马虎行事,毕竟,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事后,天使差点儿就要向卫渊跪下了, “卫侯爷,咱家也是奉旨办差,还望您莫要怪罪,您若是心中愤恨,就打咱家几下,咱家对外就说,是不小心磕到碰到了。” 当时刚被打完廷杖的卫渊,在林兆远的搀扶下,语重心长道: “天使言重了,只盼天使回朝之后,如实禀明官家,就说,臣知道错了,也认错,还望官家莫要动气,一定要保重龙体。” 天使心中松了口气,连忙道:“请侯爷放心,咱家回到京城之后,一定如实禀明陛下,就说您已经被打到吐血昏厥的程度,请侯爷放心。” 卫渊给了天使一笔钱财。 当晚。 卫渊趴在床上,谢玉英为他上药。 看到他的屁股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除了感到心疼之外,并无其他情绪。 上药期间,谢玉英不敢用力,生怕又弄疼了卫渊,只好轻轻地涂抹。 但只要感到卫渊的身体有任何不适的动作,她就会立即收手,柔声询问,“弄疼侯爷了?” 卫渊摇头道:“无妨,继续上药吧。” 谢玉英点了点头,再次为他上药。 而这一次,她的眼睛里突然滴落两滴眼泪,恰巧落在了卫渊的大腿上,嗓音都开始有些哽咽。 卫渊似是有所察觉,侧过身子,看向她,“怎么哭了?” 谢玉英当即止住哭腔,“奴家有些心疼侯爷,这些时日,奴家常听侯爷身边的人说,当时侯爷与辽夏作战,常九死一生,侯爷对我大周可谓居功至伟。” “可官家仍是要这般责罚侯爷.还将侯爷打这么狠奴家奴家心疼” 卫渊笑问道:“是真心疼?” 谢玉英红着眼点头。 卫渊并未做出什么回应,只是让她继续上药。 过了几日之后,卫渊勉强能够下床走路。 他毕竟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武夫,纵然被打到皮开肉绽的程度,但恢复力很是惊人。 要不然,常人只怕半个月内都难下床。 这时,卫渊一行人已经抵达福州。 他们在沿海一带,巡查海上防事。 起初,福建路、福州等各地官员,都想来拜会卫渊,但是,如今毕竟乃敏感时期,卫渊也刚被赵祯责罚,不愿多事。 索性就回绝了他们。 这要是搁在他第一次来东南时,纵然卫渊回绝那些官吏,他们也会想着法来拜见他。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福州沿海。 卫渊看到新起的望台、烽烟台、沿海长城等建筑还有不停忙碌的工人,心中有说不出的骄傲。 如果,自他们这一代人开始,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就重视起海上军事,那么,千百年之后,尽管因专制弊端会造成国力衰微的情况。 凭借从古至今发展的海上军事力量,也能尽可能的,避免一些悲剧的发生。 卫渊站在海边,耳旁传来大海浪潮拍打岸面的声音,自觉心旷神怡,向身边诸将开口道: “海州等各地州府沿海一带我未曾去看过,但是看到福州的海上防御工事渐起,这是一件好事,有利于后世子孙。” 郭颢站在他的身后,深深作揖道:“请大哥放心,这是您极力促成也想做成的一件事,弟定会死死盯着,绝不出现任何差错。” 他说的这句话是实话。 当初卫渊编纂的筹海图编,他是看过的,也详细的思虑过,如果能将卫渊对于沿海一带的完美蓝图成功实现,那么,绝对是一件值得名垂千古的事情。 像他这样的将领,虽然贪财好色,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在用心做事。 怕就怕一些官吏,即贪财好色,又不做实事。 卫渊语重心长道:“建造沿海长城,此事,朝中有很多人都不认可,他们都在等着这件事出纰漏,我们.一定要将这沿海长城串联起来,也是站在这个位置上,为后世负责。” 沿海长城的计划一旦实现,能在极大程度上杜绝海外诸国抢滩登陆的事情发生。 当然,将沿海一带的‘长城’串联起来,不是一代人就能完成的工事。 卫渊对此并不着急。 “说起来,我此前能成为殿前司都指挥使,也不过是侥幸得到官家的重视而已。” “实话讲,这么些年来,我做得事情极少,总结起来,无非就是戍卫雁门,抵御国敌而已。” “让我最引以为傲的事情,无非就三件,其一,延边军改,其二,成立水师,其三,就是构建沿海长城了。” 林兆远有内而发,深深作揖道:“仅凭借侯爷做得这三件事,也足以名垂青史了。” 这时,卫渊突然看向北方,喃喃道:“还不够。” 人这一生,只要能做成一件事,就已算是了不得。 而卫渊想做成的,不只是一件事。 他最想做得,还是将遗失近百年的土地夺回来,也能让后世人在谈到自己的时候,会竖起大拇指说上一句。 卫渊这个将军,行军作战,还是很有一套的,如此,便就足以。 “张睿在泉州做得如何?” 回过神来的卫渊问向郭颢。 来东南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问起张睿。 第二百九十章:一手遮天?遮个试试! 除了戍卫边疆与著书立传之外,在卫渊眼里,真正算得上大事的,的确只有那三件事。 可无论是建造沿海长城、成立水军亦或延边军改,都是足以影响子孙后代的事情。 而这三件事,以如今来看,进行的都很顺利。 郭颢虽然有私欲、野心,但也不敢将卫渊的重点部署全盘推翻,他正站在卫渊身后,抱拳应声道: “张睿兄弟如今已是水军参将,这会儿正在泉州训练水师。” “侯爷说要去泉州巡视水师,我便未让张睿兄弟前来福州,而是在泉州一带等着您。” 卫渊道:“泉州是要去的,不过不急,咱们先去这沿海一带的州县走一走看一看。” 郭颢一愣,福州都看过了,其余州县还有看的必要吗? 其实,尽管他身为水军统领,但对于当年卫渊极力要做构建海防、成立水师这两件事,仍是多有不解。 只觉着他是为了要壮大自身势力。 但如今看来,又不仅仅是如此,索性,趁着这个机会,便开口询问道: “自开海运以来,小弟对于海外诸国之军力略有了解,说实话,他们的实力,远远不如辽夏。” “一直以来,他们也不敢主动招惹我大周,您大费周章的建筑海防,是为了什么?” 闻言,卫渊负手而立,看着身前波涛汹涌的大海,正色道: “很久以前,那些北方的人,连打铁都不会,如今,他们的甲胄,已经不弱于我大周了。” 郭颢若有所思,“即使他们终有一日,会如辽夏那般,可也不是现在。” 卫渊笑了笑,“总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留给后人吧?” 只要站在那个位置上,总要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嘉佑七年,八月初旬。 此时,卫渊刚抵达泉州,京城方向,就将壮哥儿与木姐儿抓周的过程写下。 张桂芬用了一种颇为俏皮的方式在告诉他,说壮哥儿抓周的时候,什么也不懂,却什么都想要,先是抓了本佛经 卫渊不太信什么抓周,毕竟,小孩子将来如何,还是要看父母的精心教导。 只不过,抓周这事,仍是让他浮想联翩。 也在这一日,卫渊要来泉州大营的事情,很快就在水军将士之间传开。 一大早,他们就站在大营门前,排成数排,想要第一时间见到卫渊。 按理说,郭颢在泉州经营了一年半载,这水军将士们,早已将他视为统帅,至于卫渊,早被遗忘了才对。 但由于卫渊让大量的卫氏族人进入水军,在他们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卫渊在水军将士中的影响力,不降反升。 如今,那些将士们,都尊称卫渊为‘战神’。 水军大营外,呼延忠、张睿等一众将领,都在耐心等待着卫渊的到来。 没过多久,远远地,众人就瞧见几辆马车缓缓驶来。 见状,呼延忠面色一喜,“是卫侯来了。” 水军的将士们自然也知道卫渊被革职的事情,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并不重要。 只见呼延忠快步上前,站在马车队伍前方,深深作揖道: “末将呼延忠,拜见卫侯!” 说罢,竟是又单膝下跪。 呼延忠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若非卫渊,他便没有今日之前程,可以说,卫渊对他有再造之恩。 陈大牛迅速将呼延忠作揖下跪的消息告知卫渊。 今日来巡查大营,后者并未带着谢玉英。 他亲自掀开车帘,快步走到呼延忠跟前,看着身前这位虬髯大汉,他感慨良多。 从做事上来看,呼延忠比郭颢都要显得对自己忠心。 但说到底,呼延忠效忠的对象,不是他卫渊,而是皇室,是赵祯,是皇帝。 “呼延将军,一别近两年,我听人说,你在泉州做得不错。” 卫渊亲自将呼延忠搀扶起来。 然而下一刻,后者却再次作揖道:“侯爷,您受委屈了!” 受委屈? 卫渊一愣。 旋即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被革职一事。 这算是委屈吗?姑且算是吧。 卫渊笑道:“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本侯知道,训练泉州水师的任务,一直都是扛在你的肩上。” “自本侯走了以后,你们与残余倭寇势力打了几场全胜水战的事情,本侯也知道。” “呼延将军,朝廷会记着你的功绩,莫要心急,做好分内之事。” 之所以要对呼延忠说出这番话,是因为据张睿传来的消息说。 如今水军的某些将领,比如出身福州、浙江一带的将士,其实都觉得,水军能有今日,与郭颢关系不大。 而且,打了几场漂亮的海战,官家下旨褒奖的,也只是郭颢,与呼延忠并无什么关联。 这就是封建专制下一把手与二把手的区别。 卫渊说出这些,其实就是想告诉呼延忠,他知道,就代表朝廷知道。 “侯爷.”呼延忠抱拳道:“末将是个粗人,矫情的话不多说,请侯爷放心,末将只要在东南水师一日,那些倭寇,就绝掀不起什么风浪!” 其实,当初卫渊在东南的时候,已经是将倭寇打残了,那为何还会爆发不小规模的海战呢? 是因为这背后有倭国的推波助澜。 他们还是不满卫渊让陈大牛在大海上杀倭一事。 这件事,包括卫渊在内,谁也没重视,因为双方实力差距太大,要是打不赢才怪。 但打赢和打得漂亮,又是两码事。 下一刻,卫渊故意握住呼延忠的手腕,大踏步朝着水师大营的方向走去。 待来到诸多将士身前,耳旁,就已传来他们的声音, “拜见卫侯!” 成百上千名将士,站成数排,齐齐向卫渊弯腰低头。 同时,还让出一条道路,让他前往营中。 卫渊的目光着重落在了张睿身上。 对于他在东南历练的成果感到满意。 不远处,跟在卫渊与呼延忠身后的郭颢,一脸沉闷。 这些将士站在营外恭候卫渊,并非是他下令。 他忍不住感慨道:“不愧是大哥啊。” 卫渊当着众目睽睽的面,主动握着呼延忠的手腕前行,就是要告诉他们一讯息。 相较于出身代州的郭颢,他更看重的人,是副指挥使呼延忠。 郭颢不是想在泉州一手遮天么? 那就培养一个对手,让他遮不了天。 随后,在呼延忠的陪同下,卫渊亲眼目睹了有关水军的操练。 说实话,如果没有呼延忠的存在,想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训练出一支能打胜仗的水军,根本就不可能。 而这件不可能的事情,恰恰就被呼延忠做到了。 “眼下我大周仅有这一支水军,而且,这支水军暂时无法扩编。” “不过,请你放心,将来,我大周至少有三支水师。” “一支驻扎在海州一带,一支驻扎在两浙一带,另外一支,在泉州,负责戍卫夷州与泉州。” 卫渊很清楚呼延忠想要什么。 有生之年,后者极其希望,大周的水军能够无比强盛,远胜往昔。 卫渊又何尝不愿看到? 呼延忠并不认为卫渊会拿这种事情来哄骗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太遥远了,毕竟,大周海外又无强敌, “只有经常历经战争的队伍,才会是一支百战之师。” “大周海上无敌,除了平时剿匪之外便无用处,一支水军,够用了。” 他的意思想说,水军多了,经过多年的不历练,迟早也会成为只晓得吃空饷的水师。 呼延忠宁可没有水师,也不愿见到这一幕。 卫渊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呼延忠能够意识到这一点。 可见,他是有长进的, “荡海军虽然是水师,可也不能一直按照训练水师的方法进行,有时也教他们一些陆上杀敌的本领。” 呼延忠一愣。 让教导水军将士陆上杀敌的本领? 在陆地上的敌人,大周除了辽夏之外,还有谁? 让水军打辽夏? 这.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让水军去陆战了,也只能说明,辽夏两国将大周的禁军都打光、打散了。 只是,这样的事情,可能发生吗? “请侯爷放心,末将明白了。” 他虽然不解,可不会违背卫渊的命令。 “不瞒侯爷,前段时日,末将还在研究您的练兵实纪,今日侯爷这般说,总算是能用上了。” 呼延忠作揖道。 练兵实纪? 卫渊眉头微皱。 地方武将,可无权看到这本书,除非是上报兵部。 至今为止,他写得练兵实纪,还未彻底流传到民间。 除了地方武将来到京城之后有望看到之外,几乎再无渠道。 而且,他也不曾记得,将此书给过呼延忠。 后者解释道:“末将是从英国公之子张睿张将军那里借读的。” 卫渊点了点头,“你不说他我倒是忘了,不要觉着张睿身份特殊,便给他不同于旁人的待遇。” “他只出海剿过匪患,从未上过真正的战场,如今就已身居参将要职,这让其他将士怎么看?” “今后,还要有劳你多多训练他,要让他成才,而不是最终只会纸上谈兵。” 呼延忠作揖道:“侯爷放心,这位张参将可不简单,平日里不仅与将士们同吃同睡,甚至还常苛责自己,他的训练量,是两三名将士训练量的总合。” 听到这里,卫渊心满意足。 不愧是老师的种子。 事后,卫渊将张睿单独喊到一个大帐里。 帐外,有林兆远亲自把守。 张睿见到卫渊,当即抱拳道:“卫大哥。” 虽然按照辈分来说,他要喊卫渊一声妹夫。 但由于卫渊比他们都要大,而且,张家三子也是极其佩服卫渊,故而,无论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在家里,他们都是称呼卫渊为‘大哥’。 卫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自家兄弟,不必多礼,你在泉州,做得很不错。” 张睿笑道:“水军乃是由卫大哥一手操办,总不能给丢人才是。” 卫渊道:“我在泉州不会逗留太久,否则官家那边只怕又要多想。” “今后,你在军中若是无事,可以多与呼延忠走动走动。” 与他走动? 张睿不解道:“那郭指挥使不是由大哥您一手提拔上来的吗?” 卫渊正色道:“期间种种过于繁杂,待你过年回京时再详细告知你,总之,今后呼延忠在营中只怕会常与郭颢作对。” “你接近他,是我的意思,而这个意思,是要让外人看到。” 卫渊来荡海军大营,除了要见一见该见的人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儿,就是让呼延忠与郭颢二人彻底走到对立面。 俗话说,一山不能容二虎,也就只有他们斗起来,水军与东南,才能相对稳定。 嘉佑七年,八月中旬。 卫渊接到旨意,王安石已经出发前往杭州。 而辽国那边,也已经派了人来,要连同王安石一起调查他遇刺之事。 对此,他极其不解。 刺客尸体都被他给烧了,还来调查,什么意思? 谴责两句,给他或者一些人一个交代,这事不就过去了么? 除了圣旨之外,还有王安石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一封书信。 信中说,让他尽快前往杭州,他遇刺一事,有古怪。 能有什么古怪? 但王安石既然已经发话,他也便不在泉州逗留,以最快速度前往杭州。 二人相约城外官驿中相见。 待见到王安石以后,卫渊极其不解道:“官家身体不好,我不在京城,如今连你都离开京城,太子身边无人.你就不怕出大事?” 前者抚须道:“你以为我想来?是范纯仁向太子举荐,由我来调查你遇刺一事,我若继续留在京城,只怕反而惹了咱们那位范相公不悦。” 说到这里,他将皇城司调查到的一些情况告知卫渊, “两三个月前,你被革职的消息广传天下,事后你便离京去往江南,此事众所周知。” “行刺你的那伙人,皆乔装成辽国商人,比你早一步就来到了江南,他们的确都是辽人。” 卫渊皱眉道:“我遇刺当日,就已知晓此事。” 王安石正色道:“我是说,那些人,就是辽人,不是什么西夏豢养的刺客,是正儿八经的辽人。” 本就是辽人行刺自己啊。 等等 忽的,卫渊瞳孔一缩, “行刺我的那些人,的确是被辽人指派?与西夏无关?” 王安石抚须道:“从现有的证据上来看,的确是如此。” 第二百九十一章:莫须有定罪卫渊? 王安石带来的消息很重要,卫渊不得不深思。 辽国为何做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事情? “你打算怎么查?”卫渊再次问起王安石。 后者苦笑道:“怎么查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该给世人怎样的结果。” 嘉佑七年九月初旬。 京城中再次传来赵祯昏厥的消息。 所有人都在猜测,皇帝真的不行了。 到了此时,药石已然无用,要不是请来名医‘王惟一’以针灸续命,只怕赵祯很难再撑下去了。 包括但不限于京城,整座大周的苍穹,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阴霾,周遭空气压抑的似让人无法呼吸。 江南,杭州,小雨。 卫渊与王安石乘船游西湖。 二人站在一起,身上未着蓑衣,也不让侍卫撑伞,任由细微清新的雨水拍打在脸庞。 除了划船之人外,这艘小船上,就只有他们二人。 周围三里,均被虎卫戒严。 这时,王安石正看着一封书信,乃是太子所写。 看完以后,他将书信撕了一个粉碎,扔向湖中,沉声道: “太子说,让你游玩江南时保重身体,注意安危。”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再次变得沉重了一些,遂唉声一叹, “也不知官家怎么样了。” 卫渊负手而立,看向远方,似乎不顾不停从空中落下的雨水, “山雨欲来.给太子回信,如若京中有变,荡虏军与徐长志会随时听从太子的号令。” 王安石点了点头,“辽使今日午后就会抵达杭州,不知他们会给怎样的说辞。” 卫渊眉头紧锁,“自官家病重,我被革职以后,就出现这等刺杀之事,只怕,辽国故意而为的原由,是想挑起各国间的战争。” 王安石抚须道:“英雄所见略同,可惜,官家不同意向代州增兵。” 这一刻,能让整座大周朝都抖三抖的两位擎天大佬,却感到了深深的无奈。 他们明知道将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与潜在威胁,但却无能为力。 皇帝专制下,没有人可以越过他,而做一些利国利民的大事。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苏轼这句诗,写得当真是好。” “听说,范纯仁将苏轼又调到了京城?” 卫渊好奇询问。 王安石点头道:“苏轼兄弟的父亲与文正公关系甚好,看在他们父亲的面子上,咱们那位范相公也不得不将苏轼调到京城。” 卫渊只是微微颔首,未做回应。 王安石继续道:“苏轼写写文章诗词尚可,但无治国理政之才,要是让这厮做了宰辅,只怕当年文正公的一些政策都要被推翻了。” 苏家与范家关系不错,但这不代表着两家的政治观念就相同。 这也是大周政治上比较独特的一幕。 谈起政策,朝堂之上,大家互为死敌。 但是谈起私交,彼此又堪为知己。 卫渊认为,这样没什么不好。 “苏轼与前朝李白倒是有几分相似,同样是文采斐然,也正如你所言,国家不能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卫渊突然伸了伸懒腰,语重心长道:“要不,待与辽使接洽之后,我启程去一趟代州?” 他们都在怀疑,辽国想要掀起战争。 既如此,卫渊去一趟代州,也能提前做一做部署。 只是,王安石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并不赞同卫渊的想法, “你能去代州固然极好,可你若去了,官家会怎么想?” “你于代州发迹,前些时日,又上了子,想让官家往代州增兵。” “所以,你不能去。” 卫渊叹了口气,“如果让协助你办案的辽使宣布某种结果,是不是便不会落下辽夏两国口舌?” 王安石微微皱起眉头,“我想过,但如何向我大周百姓交代?遇刺的是我国朝侯爵,结果却要让辽国颁布此案结果,百姓不会觉得有问题?” 卫渊遇刺的事情,经过某些势力的推波助澜,在大周境内,已经是众所周知。 有人猜测,乃是皇帝赵祯要杀他,故意栽赃给辽国; 有人说,是夏国派出的刺客,其目的,是要挑起周辽两国战争。 也有人怀疑.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不置可否的是,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如果不妥善处理,恐引起民间揣测。 搁在平时,朝廷自然不会去重视。 但现在,赵祯已经不行了。 他若驾崩,事后民间有人借此事生出是非,该如何是好? “遇刺的是我,结果不能说话的也是我,当真是可笑。” 卫渊倘若随意栽赃给辽、夏其中之一,战争就有可能爆发,但如果栽赃给他人,百姓们要么觉得不可能,要么就觉得,他有难言之隐。 至于破局的法子,倒是也有,那就是让卫渊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担任殿前司都指挥使。 而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赵祯想让卫渊对太子感恩戴德,不想在自己晚年,重新启用卫渊了。 当然,案子的实情与结果,其实都不重要,最为重要的是,辽国若真的想掀起战争,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打,怎么打,准备要打到什么程度。 对此,卫渊与王安石都一无所知,这才是他们最为忧心的地方。 午后。 卫渊与王安石一同接见辽使。 后者见到卫渊之后,故作诚恳的开口道:“卫侯,对于您遇刺一事,我大辽深表歉意,此事虽与我大辽无关,可种种证据都指向我大辽,我大辽难辞其咎。” 难辞其咎? 深表歉意? 与大辽无关? 瞧瞧,一句话,让卫渊感觉,受害者不是自己,而是大辽了。 “不知们辽国认为,行刺本侯的人是谁?”卫渊直言询问。 辽使摇头道:“不清楚,但我相信贵国的王尚书,可以将此事调查清楚。” 总而言之,不清楚,不知道,不负责。 卫渊险些被他气笑了,“贼喊捉贼。” 辽使皱眉道:“我虽然会说周语,但对贵国的文化却知之甚少,这贼是谁?” 王安石故作咳嗽一声,“不重要,我等在杭州刺史府中设下宴席,诸位远道而来,先赴宴吧。” 嘉佑七年,九月下旬。 经过王安石与辽使通力调查,最终得出一个还说得过去的结论。 海外某些国家,因不满卫渊当初主持东南海运时定下的政策以及沿海倭寇残余势力想要报复他,倾万金召集了一些辽国刺客,欲要借刀杀人。 这个结论虽然有些牵强,但好歹也算给了大周百姓一个交代。 然而,嘉佑七年十月初旬,辽使经过数日花天酒地后,突然死在了官驿当中。 插在辽使胸口上的宝刀,乃是由禁军打造的关刀。 而卫渊的虎卫,用的就是这种被改良的关刀。 除了那名辽使之外,随行而来的十余名辽国吏员,尽皆死于非命。 随之,民间就有一种传闻,说是卫渊下令杀了辽使。 对于这种莫须有的传闻,卫渊并未在第一时间做出解释。 翌日,大雨。 王安石身着官服,披上蓑衣,火急火燎的来找卫渊, “随我回京,天下要乱了!” 他很清楚,辽使的死,与卫渊没有丝毫关系。 事到如今,卫渊终于明白辽夏两国的杀招是什么了。 并非是自己遇刺。 而是,一旦要介入调查,按照各国惯例,辽使一定会来。 届时,辽使死在大周,就什么话都说不清楚了。 辽夏两国这么做,除了想发动战争之外,卫渊找不到其余原由。 “回去?怎么回去?官家此前刚下了旨意,不得圣旨,不准让我返回京城。” 卫渊端坐在官驿中的院子里,语气略显无奈。 事已至此,说什么、做什么,都晚了。 “你若不回京,此事更说不清楚,只要回了京,纵然官家仍旧陷入昏迷无法处理朝政,但只要太子在,我们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王安石紧皱着眉头说道。 卫渊摇头道:“倘若辽使借此为由,想要将我这凶犯绳之以法,朝廷那些士大夫们也不会愿意,我回不回去,都无所谓。” 王安石正色道:“你将此事想简单了!你若不回京,你的影响力,就不在京。” “倘若真有大战起,打赢了还好说,一旦打输了呢?你必死无疑!” 卫渊缓缓起身,“我在,就不会输。” 王安石叹气摇头,拽着他胳膊,语重心长道:“先回京再说!” 卫渊道:“我若真随你回了京,才是死路一条!” “江南的百姓会说我畏罪逃窜,京城里的那些言官御史会说我抗旨回京” “王尚书,此时此刻,最应该回京的人是你,太子需要你!” 王安石看着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会儿,他猛地一甩袖,转身就走。 刚欲踏出官驿大门,又回首看向卫渊,良久,嘴里只蹦出两个字来, “保重!” 待王安石前脚刚走,卫渊就因辽使之事感到头痛,索性坐在院子里一处遮雨的地方,缓缓闭上双眼。 在陈大牛等人眼里看来,卫渊这是泰然自若的表现。 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心乱了。 乱在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脱离了他的掌控,变得不可预测。 也可能从这一刻开始,他穿越者身份的优势再也不存在。 整个‘知否’的故事线、人物线,都被彻底打乱了。 难道北方南下之事,要提前发生了么? “侯爷,我们该做什么?” 过了会儿,林兆远来到卫渊身旁询问道。 后者摇头不语。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才是最佳选择。 嘉佑七年十月初旬,王安石快马加鞭,将辽使之事尽数告知太子赵曦。 赵曦于第一时间召集百官商议此事。 虽然一致认为,此事乃是辽国栽赃陷害,但是,无论拿出怎样的证据,都于事无补。 辽国显然是赖上了卫渊。 百官争吵半日,才想出一个遣使去辽的法子。 但是,辽使死在了江南,死在了大周境内。 在这么个节骨眼上,谁敢去? 倘若派个不轻不重的人去,更容易被辽国抓到把柄。 十月下旬。 耶律洪基颁布圣旨,昭告天下,必为辽使之死要个公道。 与此同时,以‘勒令’的口吻,要让大周交出杀人凶手卫渊。 否则,辽国百万雄狮将严阵以待! 边疆局势冲突日益加剧。 甚至,都有小规模的白刃战发生! 十一月初旬。 大周边境朝殿里。 赵曦召集百官,共同商议此事。 一些个官吏开始大胆发言, “殿下,我大周刚太平两年,如今官家身体抱恙,此时不宜发动战争。” “损一人而止一战,大善也!” “要是真与辽国一战,只怕大周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且,官家的身体确实” “.” 武将听到这些言论,肺似乎都要气炸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损一人而止一战,大善?你可知,你要损的人是谁?” “你为什么不去辽国赴死?” “辽使之死,本就与忠勇侯无关,要因此事,将忠勇侯交给辽国处置,你就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 “.” 说出要将卫渊交出去的那些官吏,要么极其年迈,要么极其年轻。 他们都不想见到战争的发生, “倘若将老朽交出去能止战,老朽心甘情愿!” “辽使被杀一事,当真是与卫侯无关?万一有关呢?” “这事太离奇,除了卫侯身边的虎卫,谁能将那些辽使一夜之间斩杀殆尽?” “是啊,万一,也许,有关呢?” “.” 朝殿之上。 无论王安石还是范纯仁听到这些声音之后,都是深深皱起眉头。 且先不说有没有关,即使是有关,也不能将卫渊交出去啊! 一旦交出去,只怕会瞬间激起民怨。 届时,一旦官家突然驾崩,大周境内,会大乱不止! 坐在龙椅旁的赵曦听到那些声音之后,显得极其愤慨,小小的年纪,说话声音却是振聋发聩, “本宫明白了,诸位是想用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卫少师身上,让他去顶嘴,去平息辽国怒火?” “哼!” 说到这里,赵曦话锋再次一转,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一看吧,无论是卫少师被刺,还是那些辽使离奇死在我大周境内,都是辽国故意为之,他们是铁了心的要南下,要入主中原!” “且先不说,我大周自开国以来从无以莫须有罪名赐死臣子的事情,即使今后会有此类事,在我父皇,在本宫这一朝,这种事,也绝无可能发生!” “辽国不是要交代吗?本宫就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目光扫向群臣,见到某些人的身躯战战兢兢地在发颤,不由得再次哼了一声,最终将目光落在王安石身上, “王少师,由你派人,去告诉辽国,不用整那些弄虚作假的事情,要是想打,就让他们来,本宫等着他们!” 随后,他再次看向众人, “用卫少傅的一句话来说,他们拿着两把破刀,骑着几匹烂马,就想跨过长城?痴心妄想!” “还有你们,别以为本宫不知情,你们当中,有一些人,已经被辽国买通,本宫将话放到这里。” “要是中原破碎,神州陆沉,第一个要死的,就是你们这些叛国贼子!” 第二百九十二章:张辅遇刺 如果今日主持朝会的人乃是赵祯。 或许,会有一些怀柔政策,想要将辽使遇害一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不管怎么说,都不会将卫渊交出去。 可惜,今日主持朝会的人乃是监国太子,是那个在几年前就说出,要做马上天子的人物。 卫渊从小对他的教导,可以总结为八个字,‘要打就打,不服就干’。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爱国爱民的思想与注重军器发展的思维。 总而言之,相较于赵祯,赵曦绝对是一位不怕打仗、干仗的君主。 朝会结束之后,赵曦将皇城司都指挥使燕达请到宣政殿内,问道: “燕指挥使,本宫可以信任你吗?” 闻言,燕达内心一惊,“殿下,臣是由官家一手提拔上来,对皇室,对大周,都是忠心” 话还没说完,就见赵曦摇了摇头,又问道:“能不能,信任你?” 燕达抬头,看到了赵曦那充满炙热的目光。 他并未回应什么,只是朝着对方郑重点头。 见状,赵曦露出一抹微笑,道:“从现在开始,皇城司只做三件事。” 燕达仔细聆听。 赵曦缓缓开口道: “第一,派出部分人手,于江南保护卫少师,记住,是保护,不是监视,卫少师若是有半点差错,本宫拿你是问。” 辽使一死,他担心,卫渊可能会遇到不测。 虽然有虎卫保护卫渊,基本安危无忧,但虎卫是虎卫,赵曦派出的人性质与虎卫不同。 他还担心卫渊会多想,所以,反复提醒燕达,是保护,不是监视, “第二,严密监视辽夏一举一动。” 赵曦说这些话的时候,王安石就在旁边站着。 后者看向前者的目光有些复杂,掺杂着欣慰、心疼等情绪。 欣慰的是,太子愈发成熟,心疼的是,太子不该在这个年龄成熟。 但他是太子,没得选。 “第三,严查京中权贵与敌国私通者。” 待赵曦说完三点之后,燕达犹豫片刻,沉声询问, “敢问殿下,要查到什么程度?” 赵曦一字一句道:“上不封顶,无论涉及到谁,哪怕是皇亲国戚,诸侯国公,一律格杀勿论!” 燕达如遭雷击。 他为赵祯办事多年,赵祯性格也算了解。 如果这件事让赵祯来做,最多就是下狱,不会杀人。 但是,赵曦却要杀、想杀。 两位人主,性格截然不同,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燕达郑重作揖道:“请殿下放心,卑职,必彻查京中周奸!” 说罢,便就退出大殿。 赵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向身边的王安石开口道: “王师,本宫欲兴大狱,你为何不劝本宫?” 王安石笑道:“臣也想看到,我国朝出来一位强势的人主。” 赵曦攥着小手,充满期待的询问道:“倘若开战,能打赢吗?” 王安石认真地想了想,“应该能。” 赵曦眼前一亮,这一刻,他才像是个孩子,而非当朝监国, “燕云十六州,能收复吗?本宫可以亲征吗?” 王安石一愣,苦笑道:“收复燕云十六州,应当以蚕食之计为主,非一代人就可功成。” 非一代人? 赵曦不满道:“卫师说过,不能事事都交给下一代人,就这一代,收复燕云十六州!” 与此同时,忠勇侯府里。 张桂芬与明兰正逗着壮哥儿与静姐儿玩。 逗壮哥儿的时候,他表现的很活泼,有时偶尔不知轻重,会死死拽着明兰的头发,让明兰痛苦大叫。 至于静姐儿,逗她时,她只是抿嘴笑着,似乎很喜欢明兰这丫头。 不多时,徐长志差人送来消息,将今日朝议之中的事情告知张桂芬。 后者听了,心慌不已,怒声道:“那些官吏,什么意思?他们吃着朝廷与皇家的饭,却帮着辽国说话?!” 明兰站在她的身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极力劝慰道: “太子殿下不是狠狠训斥那些人了吗?” 张桂芬叹了口气,“幸亏还有太子殿下在,若太子不在京城那些人,指不定要怎么对付你舅舅。” 明兰不解道:“舅舅做事,一向都是为国为民,那些人为何要百般针对舅舅?” 张桂芬转身握着明兰的手,语重心长道:“正是因为你舅舅无论做何事都以家国为先,东南事,改革延边兵制” “这些事情,咱们妇道人家也不懂,但是,也正因这些事,让你舅舅得罪了太多人” “他们巴不得你舅舅彻底倒台,巴不得要让我大周永远被敌国欺负。” 听到这里,明兰也多愁善感起来, “旁人只见到了舅舅的风光,他们从不想,舅舅有今日,是靠着他一刀一枪厮杀得来。” 说到这里,她将头发上的一支簪子取下,蹲在端坐在石凳上的张桂芬身前,双手握着簪子,眼睛有些湿润的开口道: “我自记事时起,从未见过舅舅,我娘亲总是对我说,舅舅是一个天才,无论读书,写字还是习武,都比常人优异。” “我娘还说,我舅舅因去参军,也并未见过我,可总是向我娘写信,那些信我都看过,舅舅每个月都会写几封。” “信里写得都是关于我的事情,舅舅在信里问我娘亲,我会不会走路了,会不会说话了,平日里是不是挺调皮捣蛋的,还说想要见见我,抱抱我,说他的外甥女,将来一定是天下第一美人” “起初,我娘并未将舅舅写的信告诉过我,直到有一次,有位将军向我娘亲送了舅舅买的这支簪子,说是要给我的,那一次,除了簪子之外,什么信都没留下。” “当时我还小,不懂事,等大了些我才知道,那时舅舅身陷囹圄,朝不保夕,却仍想着,要送给我这个素未谋面的外甥女一支簪子。” “我舅舅我舅舅是全天下最好的舅舅” 说着说着,明兰竟是落下两行热泪。 张桂芬将她抱在怀里,“怪不得,我送那么多名贵的簪子你都不带,偏偏要带你舅舅送你的这支簪子。” ―― 嘉佑七年,十月初旬。 辽帝耶律洪基昭告天下,任命耶律仁先为帅,完颜乌古乃为副帅,号百万雄狮,攻打代州。 同月初十,李元昊命李谅祚为帅,率领三十万雄狮进攻贺兰山。 十月十三,种谔率第一军下辖三师驻军贺兰山,部署防御工事。 十月十四,康国公韩绛率延边第二军驻扎在长城岭,与第一军互为犄角之势。 十月十五,第三军第七、八师进驻十里井,大战一触即发。 十月十七日,雁门之战爆发,代州团练使梁达亲自镇守雁门,严防辽军进犯。 彼时,汴京,朝殿之上。 太子迟迟未至。 百官议论纷纷, “辽国究竟派了多少军队?” “不是说百万雄狮吗?” “笑话,他们也能拿出百万雄狮来?” “昨日我问过韩国公了,他说,最少也有五十万大军。” “五十万?嘶!” “.” 辽夏的动作太快了,直接将他们给打懵了。 谁能想到,辽夏两国的军队,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就来了? 他们还以为,至少还要僵持一段时日,战争才会爆发。 就在他们议论期间,一脸肃穆的英国公张辅与辅国公、韩国公等一众握有实权的老牌国公缓步迈入大殿之内。 见状,原本许多惶恐不安的官吏,在这一刻,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心里轻快不少。 “英国公来了。” “见过英国公。” “见过诸位国公。” “.” 不少文臣朝着他们深深作揖。 也就只有到了战时,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他们才能对这些拥有着爵位的武勋礼敬有加。 大周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在战争期间,各武勋先上先死。 范纯仁朝着张辅深深作揖道:“见到您老上殿,我也便放心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视张辅为镇国柱石。 似乎有他在,无论辽国攻势有多狠、多猛,都无所谓。 张辅当仁不让的站在武勋队列首位,向范纯仁点头示意,随后,就有太监搬来一张椅子,让他坐下。 在大周,只有两个人上朝,可以享受坐椅子的权力。 一位是韩章,另外一位,就是张辅了。 就连如今的宰相范纯仁都没权力坐椅子。 待张辅落座,便随之闭上双眼,似是摆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态度。 也不知过了多久,主持朝会的太子仍旧未来,一些官吏不由得着急起来, “王尚书,您与太子亲近,太子怎么还没来?” “是啊,这都几个时辰了.” “太子虽年幼,可毕竟身为监国,大朝议迟到多有不妥啊。”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商议出个法子,如何抵抗辽夏两国。” “.” 这几日,皇城司依靠着监国令,在京城杀疯了。 辽夏密探、与两国有着亲密接触的官员商贾等,上百人尽数被诛。 让原本有些浮躁的汴京,彻底陷入不安当中,尤其是,如今战争已经发生。 但赵曦认为,他没有做错什么。 叛国贼,此时不杀,该待何时? 不久。 百官突然惊呆在原地。 只见太子赵曦搀扶着脸色苍白,因病瘦到皮包骨头的大周皇帝赵祯缓缓走来。 见状,张辅与百官,齐齐作揖, “拜见陛下!” “陛下万年,万年” 三次山呼过后。 目光已经无神的赵祯缓缓看向一众臣子。 他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容。 “诸位爱卿.许久不见。” 说罢,赵祯突然咳嗽起来。 一些臣子当即泪流满面,跪地叩首道: “请陛下保重龙体啊!” “请陛下保重龙体!” “.” 闻言,赵祯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巡视众臣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张辅身上,虚弱的问道: “能打赢吗?” 太子赵曦担心张辅并未听到,又将赵祯的话叙述了一遍。 闻言,张辅坚定地点头道:“能。” 这一刻,在他们二人眼里看来,仿佛已经没了旁人,只有这对风风雨雨数十年的君臣。 赵祯说:“朕信你。” 张辅抱拳,“老臣唯有鞠躬尽瘁,绝不让陛下丢脸!” 他没有说什么战必胜攻必克之类的话。 他只是说,绝不让赵祯丢脸。 因为他懂赵祯。 在位晚年,竟是爆发这等滔天战事,倘若战败了,史书该如何写? 赵祯不想因为这一点儿,被世人诟病。 他朝着张辅点了点头,又看向群臣,用着自己最大的声音,开口道: “对抗辽夏之事,全由张辅做主,六部九司,倾力相助,不得有违。” “此外,仍旧由太子监国.” 说罢,赵祯颤颤巍巍的从龙椅上站起身来。 见状,太子赵曦连忙搀扶着。 赵祯先是看了看范纯仁,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范卿,让韩章帮你吧。” 随后,他握着太子的手腕,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他坐在了龙椅上,莞尔一笑道: “吾儿,当为尧舜。” 说罢,他摆了摆手,“朕乏了,由太子继续主持朝议。” 随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由朱总管搀扶着,离开此间。 赵曦目送着赵祯离开。 随后,他用着稚嫩的嗓音,正色道: “英国公,我父皇信你,本宫也信你。” “从这一刻起,我大周所有军队,你都有权调动。” “帮我父皇,帮本宫,帮我大周百姓,狠狠揍辽夏!” 朝议结束之后。 张辅来到兵部开始调兵遣将。 深夜,归家时,兵部尚书本想增派人手保护张辅,却被他拒绝,笑着说道: “皇城司杀了那么多的叛国贼与敌国密探,此刻,没有必汴京更为安全的地方了。” 再过两日,他便要率领部分军队北上,想要在此之前,回家安排一些事情。 他已是年迈之身,担心,此去,身体会扛不住了。 但此刻,值此危难之际,除了他与卫渊,没有人能扛帅旗。 然而,赵祯死活不调卫渊返京,无可奈何。 英国公府坐落于金梁桥街那边,走出御街,一路向西,不多久便可回到家中。 嘉佑七年,十月十八日,丑时末,张辅遇刺,重伤垂危。 京城大乱,百官人心惶惶。 第二百九十三章:三路并进,南下擒龙! 张辅遇刺当晚,整座英国公府乱成一团。 张桂芬闻讯赶来时,已经有禁军将士进驻府中,要保护张辅安危。 此刻,身中箭矢的张辅正躺在床上被御医诊治。 床榻边沿,放置了一个水盆。 张辅赤裸着上身,御医正小心翼翼的为他拔出箭矢,期间,一种钻心的痛楚瞬间涌上张辅心头,使他大汗淋漓,忍不住哼出声来。 御医瞧着拔箭时流到水盆里的黑血,眉头深深皱起。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倘若只是一支箭矢,自是有惊无险,可怕就怕在,箭头上淬了毒物。 张辅久经沙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不下二三十处,自是能够分辨自身情况。 他瞧了一眼御医,脸色苍白,语气微弱的开口道:“先止血,再祛毒。” 屋外。 张夫人急的团团转,张桂芬虽也心急如焚,但也不得不上前安抚自己的娘亲, “娘,父亲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刚说完,府里的下人就来报,说是太子与范相公来了。 母女二人不敢有丝毫迟疑,当即前去迎接。 太子赵曦见了她们二人,直接开门见山道:“不必多礼,如今张帅情况如何?” 张夫人叹了口气。 张桂芬眉头紧锁,不得舒展。 见状,赵曦咬牙切齿道:“派人告诉燕达,不惜一切代价,将那些该死的刺客一网打尽!” 王安石道:“燕指挥使已经去查了,殿下,此时应该做的,是全城戒严,禁止将张老元帅遇刺的消息传出去,否则三军震荡,此战还未正式开打,我军就已经输了。” 话音刚落,御医缓缓走出屋子里。 赵曦连忙询问,“如何?” 御医作揖道:“回殿下,箭矢暂时取出来了,但箭上有毒,不知是何毒物,卑职不敢贸然下药。” 有毒? 张夫人脸色瞬间大变。 赵曦又急忙询问,“可有性命之忧?” 御医摇头,“从目前来看,暂无,卑职已用针灸之术延缓了毒物蔓延。” 针灸? 赵曦沉声道:“把王惟一叫来!” 随后,他火急火燎的来到张辅房间里。 却见对方脸色苍白,眼神迟滞,似将要命不久矣一般。 赵曦连忙上前。 这时,张夫人与张桂芬、王安石等人都跟在他身后。 赵曦没有在乎这些,而是着急的询问道:“老元帅,你如今卧榻不起,出征之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本宫想知,除你之外,谁可为帅?” 不用想也知道,以如今张辅的情况,肯定是挂不了帅了。 张辅咳嗽两声,伤口处又溢出鲜血,看向担心他状况的张夫人母女二人,摆手道:“你们先出去。” 张夫人瞧见张辅那模样,已是下意识泪流满面,在张桂芬的搀扶下,走出这个房间。 顿了顿,张辅才看向太子,做出一副翘首以盼的姿势,询问道:“能否禀明官家,让我那不成器的学生回京主持军国大事?” 闻声,太子想了想这种可能,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见状,张辅缓缓闭上双眼,叹了口气,“辅国公秦烈,可为帅。” “秦烈.”赵曦喃喃一声,作揖道:“老国公好好养身子,早日康复,值此危难之际,需要老国公挺身而出。” 说罢,赵曦便离开张府。 此时此刻,对他来说,时间一分一秒都不容耽误。 因为,家国重任,此刻,就担在他那弱小的肩膀上。 回宫之后,燕达前来汇报刺客一事, “行刺的那伙人,在汴京潜伏了数十年之久,平日里,装作与我大周百姓无异,如今突然动手,显然是预谋已久,经过调查,他们买通了一位看守御街的侍卫” 数十年之久? 赵曦深深地看了一眼燕达,语重心长道:“先是卫少傅,再是他的老师张辅这要是传出去,我大周子民该如何看待朝廷?” “堂堂国公,在天子脚下被刺杀,你们皇城司就查出这些?数十年呐!” 赵曦越说越气,“继续查,无论涉及到谁,杀!” 闻言,王安石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虽然国朝需要一位强势的帝王,但动辄喊打喊杀,也略有不妥。 虽然那些人该杀,可一旦让赵曦养成习惯 毕竟,他现在还小,将来若成为一名嗜杀的帝王,只怕也多有不妙。 “如今各地禁军都在调动,英国公遇刺重伤,难以挂帅,就如英国公所言,让秦烈担任帅位,迎战辽国。” “至于西夏那边,就全权交由康国公与种谔做主。” 说到这里,赵曦忽然感到身子一轻,头脑发昏。 王安石瞧见他有些不对,连忙上前搀扶着,“殿下.” 赵曦道:“这几日,太缺觉了,本宫睡一会儿,王师,你守在本宫身边,若有急事,立即叫醒我。” 王安石点了点头。 随后,赵曦就趴在桌子上陷入熟睡。 王安石瞧着他,最终叹气道:“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若国无储君,赵祯病重,这天下,不知乱了几次了。 在赵祯熟睡期间,王安石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要向卫渊写一封信,告知京城里的情况。 张辅被刺的消息还是被泄露出去了,毕竟像是这样的大事,想守,也守不住。 天刚亮,整座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了他遇刺重伤之事,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都在热议此事, “先是忠勇侯被革职,再是英国公主动请辞,师徒二人接连遇刺,异族南下.这当中要无阴谋,说出去谁信啊?” “是啊,放着高官厚禄不要,谁会主动请辞?兴许是这朝中出现了奸臣,要迫害忠勇侯与英国公!” “没准就是那奸臣要联合异族南下,欲要谋朝篡位!” “噤声!这话可不能乱说。” “朝中定是出现了奸佞,否则,英国公刚决定要挂帅,就遇到了刺杀,事情怎会这般巧合?” “.” 随着一些风言风语的传出,原本就被战争阴影笼罩下的汴京城,此刻愈发显得不安。 值此大战危急时刻,让赵曦父子乃至文武百官最为担忧和头疼的事情,发生了。 那就是社稷不稳,民心动荡。 就连一些军中,都出现了流言蜚语,止也止不住。 而辅国公秦烈属于临危受命,不得已先率领三十万禁军前往雁门。 至于其余军队,至少要在两三个月左右的调动下才能逐渐汇聚于京城。 总得来说,就算是张辅陷入重伤,百官们也并不觉得,此战会败。 打不赢难道还守不住? 嘉佑七年,十月十九日。 赵祯得知张辅被刺的消息后,气血攻心,再次陷入昏厥。 赵曦担心朝廷动荡,特意将有关赵祯的消息封锁,同时,也将荡虏军调到皇城当中,以备不测。 关键时刻,他还是愿意相信自己老师留给他的军队。 ―― 此时,苏州,太湖别院,一处宽阔的房间里。 卫渊将顾偃开临终之际给他的燕云十六州布防图徐徐展开,同时根据自己的记忆,做了一边疆沙盘还有边疆一带的地域图纸。 吴王坐在一旁,看着他正盯着那些图纸,眉头紧锁着,不由得好奇道: “辽夏虽然来势汹汹,可毕竟有你老师张辅坐镇京畿,需要这般担忧么?” 卫渊负手而立,目光从未离开地图,时而看向代州,时而看向保定一带,喃喃道: “根据代州斥候传来的消息,耶律仁先、耶律义先都已经出现了,唯独不见耶律信先,他到底在哪里?” 闻声,吴王应声道:“不是说那耶律信先去了西夏么?” 卫渊紧皱着眉头,“谈什么事情,两个月都谈不好?如今战争已开,耶律信先不该消失才对。” 像是这等国战,耶律三雄肯定是全部到场,缺一不可。 但关键,如今就连夜不收都找不到耶律信先的下场。 “我刚被革职时,听皇城司的探子说,还派了军队在涿州一带。” “代州之战已经打响,朝廷的援军不日就至,按理说,只要他们攻不破雁门,即使有诸多手段也是枉然。” “但我这心里,始终是放心不下。” 如今,辽国境内,真正意义上,能够指挥大兵团作战的,也就耶律三雄。 他们算是皇室中人,对耶律洪基都是忠心耿耿,耶律洪基也敢用他们。 值此国战之时,不该少个人才对。 对于张辅来说,他心中的对手,只有耶律仁先,而耶律义先勉强只能算是半个。 至于耶律信先,那更是宛若透明般的存在。 毕竟,耶律信先与卫渊是同时代的人,张辅不可能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记挂在心上。 可是卫渊接触过耶律信先,不敢对其有丝毫小觑之意。 “涿州.涿州我若领兵在涿州,大战一起,我是该与朔州的辽兵遥相呼应,还是” 卫渊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涿州乃是辽国重镇,不可不察。 忽的,卫渊瞳孔一缩,连忙大声道:“兆远!兆远!” 话音刚落,林兆远便急匆匆走进房中,作揖道:“侯爷,何事?” 卫渊急忙道:“火速派人告知太子与王尚书,我怀疑,代州是佯攻,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攻我霸州!” 霸州也是大周的边城之一。 多少年来,辽国一直想拿下的重镇是雁门,因为那个地方战略意义比较重大。 但是,这一次,辽国不是想要侵占多少土地、资源等,而是想着,入主中原! “代州是佯攻?可梁达不是写信来说,雁门关外,少说有三十万辽国铁骑吗?” 林兆远不解。 卫渊道:“三十万三十万拿不下中原,他们号称有百万雄狮就算没有百万,只怕也绝不止三十万!” 听到这里,林兆远瞬间被惊出一身冷汗。 兹事体大,他不敢有丝毫拖延,当即派人前往京城。 卫渊站在沙盘前,皱眉道:“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此时,吴王也忍不住有些忧心,“卫小友,你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卫渊沉声道:“耶律信先一日不出现,一切都皆有可能。” 午后。 卫渊接到王安石来信,得知老师被刺杀之事,勃然大怒道: “京城里的那些侍卫是干什么吃的?” “堂堂国公,为国立下无数功勋的元老,在天子脚下,说被刺杀就被刺杀?” “将来史书怎么写这事?说出去都要被世人耻笑!滑天下之大稽!” 吴王劝慰道:“卫小友息怒,王尚书信中不是说了,你老师无性命之忧。” 卫渊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辅国公秦烈,治军尚可,让他领兵作战,对手还是耶律仁先,他打不赢的。” 吴王道:“就算打不赢,也能守住吧?” 卫渊内心苦涩,摇头道:“到了此时此刻,们还没看懂?辽夏两国发动的这场战争,不是只想着获得一些好处就算完了,而是要瓜分我大周!” “此前,他们打着的旗号,都是拿下雁门,入主代州,而这一次,他们说的是,南下擒龙!” 最后四个字,他咬的很重。 时至如今,朝中很多士大夫,都与吴王有着相同的观点。 辽国肯定如往常一样,打一段时间歇一段时间,最后不了了之。 但唯独卫渊与张辅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正因此,他遇刺当夜,请求太子赵曦,调卫渊回京。 嘉佑七年,十一月初旬,耶律信先率军攻破雄州,一路南下,三日之内,将保定收入囊中。 被誉为铁军的五万保定军将士,全被辽国的铁蹄冲散。 同月初旬,种谔自贺兰山一带撤军。 当初卫渊亲自向西夏伸手要来的地盘,如今再次拱手相让。 也是在这时,秦烈已率领先锋军队一路快马抵达代州一带,支援雁门。 嘉佑七年,十一月中旬,雁门境外下雪,耶律仁先命耶律义先继续与雁门关周军对峙,他则率领二十万铁蹄攻打安肃一带。 至此,拉开辽军三线作战的序幕。 到了这时,卫渊才明白,原来并无什么佯攻主攻一说。 辽国三路并进,全是主攻。 耶律信先就是要将大周朝廷支援代州的军队给死死拖住。 为耶律仁先的南下做足铺垫。 至于耶律信先,所到之处,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北方百姓苦不堪言。 第二百九十四章:什么时候用,是一门学问 一个月之内,辽国接连攻下霸州、雄州、保定三座重镇。 北地半壁江山岌岌可危,汉家儿郎惨遭屠戮,女人为奴为娼,供辽人欺辱玩乐, 无论饱读诗书的士大夫还是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这一刻,都成为了辽人的四脚奴。 男人们被铁链捆绑,充作供养辽军的民夫。 女人们浑身赤裸着,集结在街道中,若是哪个辽国士兵瞧上了某个女子,无论那女子先前有着怎样的身份,都会成为供人潇洒的器具。 然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那些辽人并未对孩子下手。 他们将未启蒙的孩子聚在一起,竟开始在他们的脑子里传输一个恐怖的观念――辽国,才为中原正统,大周,气数已尽! 一时间,不止北地一些州府,就连汴京乃至整座中原,都是人心惶惶。 唯独江南那边,仍是一派歌舞升平,完全不被战争所影响。 也是直到这时,京城里的士大夫们才幡然醒悟,原来,这一次的战争,不仅是局部冲突那般简单。 辽国真的是想入主中原,成为接替中原王朝的下一正统政权。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国战了,而是一场文明与野蛮的竞争,是决定未来中原走向的战争。 此刻,汴京城内,人心惶惶。 太子赵曦命徐长志为镇北将军,率二十万铁骑率先驰援河间、镇定二府,正式拉开对抗辽夏战役的序幕。 一国打二国,而且还是三线同时开战,朝廷顶着的压力很大。 赵祯寝殿内。 太子赵曦坐在龙榻前,时而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状,刚刚苏醒的赵祯,听完王安石对于北地一些州府的汇报之后,不由得叹了口气,道: “知子莫若父,朕知道,你是想让卫渊回京?” 赵曦点了点头,“此等国战,不该让忠勇侯继续赋闲在野。” 赵祯微微颔首,“要用,但是何时用,怎么用,这是一门学问,你要审时度势。” 赵曦皱了皱眉头,起身拱手道:“请父皇教儿臣。” 赵祯摇头道:“此战,是我国朝之劫,也是你我父子一劫,但更是你的劫难。” “如何打这一仗,如何用人,你自个儿思量,为父,相信你。” 他没有自称自己为‘父皇’。 赵曦深呼吸一口气,“儿臣明白了,父皇的意思是说,现在还不到该用卫侯的时候?” 赵祯沉默不语。 赵曦不敢打扰他休息,随后就与王安石退出大殿。 他不解的询问道:“父皇已经答应可以让卫少傅回京,但父皇又不想让卫少傅尽快回京” “论打仗,卫少傅要强于徐将军,甚至能胜秦老将军一筹,为何不及时调卫师回京?” “只要卫师能领兵,本宫相信,我大周军民,将会少死很多人啊。” 王安石抚须道:“官家说,何时用卫侯,是一门学问.” “臣擅自揣测,值此危难之际,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力挽狂澜,而这个人,不能是卫侯。” “倘若太子殿下这时就将卫侯调来京城委以重任,那么事后击退辽夏,百姓们也只会将功劳记在卫侯身上。” “倘若形势真到了万般危急之时,太子殿下力排众议,调卫侯回京,且亲自坐镇中枢,指挥大局,到那时,击退辽夏的功劳,只会算在太子身上。” “待太子继位,纵然是您年幼,可国朝百官乃至内外诸夷,无人敢说,我国朝新主年幼可欺。” 王安石身为臣子,说出这番话,已经是大逆不道。 但他需要给赵曦一个解释。 要不然,待走进宣政殿的那一刻,赵曦就会迫不及待的将卫渊召回京城。 赵曦皱眉道:“因为本宫?因为所谓的大局?万一前方战败” 王安石作揖道:“现在局势尚可控,还没到不可控的那一步。” 赵曦道:“要多死多少人,王师,你算过吗?” 王安石摇头。 赵曦道:“自霸州、雄州各地失守以来,有笔账,你们没算过,可是我算过。” “北地百姓,死伤已近四十万.这还只是皇城司报上来的人数,没有报上来的呢?” 王安石愕然。 他没有想到,赵曦会重视这样一个数字。 “们老是将天下苍生挂在嘴边,其实最不重视天下苍生的人,也是你们,包括本宫。” 说到这里,赵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道: “你说的很对,这场卫国战役的功劳,不能落到卫师手里,本宫要亲手抓住。” “无论此役要死多少人,本宫.都会用十年之数,来补偿北地百姓。” 说到这里,赵曦缓缓闭上双眼,沉声道: “卫师,您常对本宫说,天下苍生莫过于命,人命大于天下、江山、社稷,本宫深以为然,但人命,大不过大局。” 王安石沉默不语。 他心中在想,今年,太子不过九岁而已。 九岁的孩子.心思就已如此沉杂,将来,要么成为千古一帝,要么,就是隋炀帝、商纣王那样的人。 好在,太子少师不是旁人,而是王安石自己。 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要使太子不走向歪路,就足够了。 但王安石不曾想到过,因为一些所谓的大局,放着一位身经百战的将领搁置在江南,这本身,就已经是一条歪路了。 嘉佑七年十二月初旬,徐长志奉旨北上,与辽将耶律信先主力在京东路齐州城展开大战。 因徐长志一路长途跋涉,乃疲惫之师,首战告败,撤至齐州城内,恰逢雨雪纷飞,延缓了耶律信先攻城进度。 这也是自大周建国以来,辽国军队攻占大周疆域领土最多的一次大规模、大兵团作战。 徐长志虽然首战大败而归,但是他的战略目的已经达成,那就是禹城、临邑一带,阻敌七日,切断耶律信先与耶律仁先合兵的打算,减缓中原各地域抗战压力。 嘉佑七年十二月下旬,杨怀仁奉旨领顺安军固守高阳城,与耶律仁先正面硬刚。 同月,北地大雪,杨怀仁自认为,耶律仁先不可能再来攻城。 此时,高阳城上。 杨怀仁与韩国公嫡长子潘戍此刻正巡视高阳城。 民间传闻,二人祖母多有矛盾。 实际上,杨家与潘家之间,并未什么太多的矛盾存在,毕竟,同属武勋人家,哪有解不开的仇怨? “杨将军,这场雪下得正及时啊,想必,那耶律仁先一时半刻,是不敢来攻城了。” 潘戍笑着说道。 杨怀仁站在城头之上,眺望远方,也是深以为然道: “只要咱们坚守到年后,待各路大军齐至,就可反打,届时,必让这些蛮子从哪来滚哪去。” 潘戍道:“咱们这边倒是不用太担心,代州那边也有辅国公他老人家亲自坐镇。” “现在怕就怕徐将军那里能否坚守住,只要不使耶律两部合兵一处,这场仗,即使拖,咱们也能将辽军活活拖死。” 如今,河东路半壁江山已失,齐州也面临着无险可守的尴尬境地。 若不是下了一场大雪,使城面结冰,辽兵难以展开大规模攻城作战。 否则,对于徐长志来说,最好的法子,就是且战且退,借助京东路的有利地形与战略纵深,与辽军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辽军战线越拉越长,他们的后勤补给定然存在着问题。 而徐长志背靠江南鱼米之乡,钱粮定是不缺,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 可从大局上来看,即使耶律两部无法合兵,但大周的禁军部队,也被耶律各部冲散了,说是各自为战也不为过,难以有效的凝聚成一股绳,将战力崩于一线。 就在这时,斥候紧急来报,“杨将军,耶律仁先下令拔营了。” 拔营? 潘戍深深皱眉道:“大雪封路,他们的马匹走不快,一旦陷入深雪当中,那就是待宰的羔羊,他们去哪了?莫非是撤军了?” 斥候道:“往莫州方向去了。” 莫州? 杨怀仁大惊失色,连忙来到瓮城中打开河东、京东路一带详细山势堪舆图,死死盯着莫州城的方向,问道: “固守南皮、临津几座重镇的静安军是不是被徐将军调走了?” 莫州距离杨怀仁负责镇守的高阳城仅有二百余里。 而从莫州一路南下,千里沃土,皆是属于河东路的地盘。 河东路是扼守中原的重要行省。 潘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像是如此。” “也就是说,河东路南皮等重镇已经无兵可守?”杨怀仁如临大敌道: “倘若辽军将河东路与京东路打穿,汴京.就危险了!” 所谓河东路、京东路等地区,就是如今的河北、山东等各地。 如今,辽军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那就是先拿下山东与河北部分地域,然后再向中原发起总攻,与正在侵边的夏军遥相呼应。 明白了辽军的主要战略意图,接下来的事情,杨怀仁就认为,好办多了。 “潘将军,我给你八万人马,星夜赶至南皮,一定要撑到年关之后。” 这场大雪,是双刃剑。 对于大周境内的物资运输也起到了困扰。 比如,大雪一下,运河就难行进,水利这一块算是没了。 而大雪若是积厚,只怕连陆路都不好走。 现在,敌我双方就是在拼,谁能撑到最后,谁能熬过这一段大雪时期。 潘戍作揖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出发。” “他娘的,自从辽军南下之后,咱们都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讲句老实话,太他娘难受!” 吐槽了一句之后,潘戍领了将令之后便去点将。 他的牢骚,杨怀仁岂能不知? 是啊,自决定多线抗战之后,他们每走一步,都是在被辽军牵着鼻子走,这一刻,他们急切需要一位可以扛大纛的主心骨出现。 如今,名义上,大周抗敌的最高统帅乃是秦烈,但就连杨怀仁这些年轻将领们都不服他,有什么用? 除了北地正积极抵抗辽军入侵之外,西夏那边展开的战役也是如火如荼。 好在,西夏主要任务就是负责牵制住大周的延边三十万雄狮,故而战争一时间并未分出胜负,而是陷入焦灼状态。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杨怀仁与徐长志那边所写的军报是要发往代州还是汴京,必不可或缺的,就是会再写一份送往江南。 此时,卫渊虽然人还在江南,但在他心里,无时无刻,都有着一份极其详细的战略规划图纸。 无论是己方还是敌方。 苏州,太湖别院里。 除了吃食时,其余时间,卫渊一直都在存有沙盘的那个房间居住。 此刻,房间里,他正在演绎辽军的军事部署。 如今,辽国主要进攻的方向,仍旧是河东与京东路各州府。 卫渊曾扪心自问,如果是他领兵南下,那么首要占据的地点,也会是京东与河东二路的部分地域。 唯有如此,辽国才能掌握战争的主动权,才能进可攻退可守。 但卫渊总觉得,辽国真正的目的,还不是齐州。 就算是将齐州夺了去,又能如何? 因为想不通这个点,干脆问起身旁林兆远与陈大牛二人, “要你们是辽军,想要攻打汴京城下,你们会怎么做?” 陈大牛很莽,“还能怎么做?一座城一座城的啃就是。” 而林兆远则陷入沉思,良久之后,才应声道: “打出一条运输物资的路线,然后凭借占据的那些城镇,以战养战,最好是能够直接凿穿河北东路一带。” 所谓的河东路、京东路都是大路,也就是较大的行省政治区域划分。 而在这些大的行省内,也存在着一些支路,比如林兆远所言河北东路,河北西路,其实从大局上来看,就是属于河东路。 之所以这般繁杂,是因为曾经的由道改路还未彻底,导致各行政区域有了细致而又繁杂的划分。 “你刚刚说什么?” 林兆远言谈期间,卫渊进入了一种忘我思虑的状态,以致于对方讲出的话,他并未听得太仔细。 林兆远只好又叙述一遍,“打出一条运输物资的路线,然后以战养战?” 卫渊摇头,“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 林兆远抱拳道:“卑职也是玩笑,毕竟,将整条河北东路全部凿穿,何其不易。” 河北东路? 忽的,卫渊瞳孔一缩,瞬间来到大周地势图前站立,随后,五指握拳,重重放在了河北东路的方向, “大名府!” 大名府?! 北京城? 辽军真正的目的要攻打大名府? 是他们疯了,还是侯爷疯了? 要是直接取大名府,很容易就会造成十面埋伏的局势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有一些地方的孩子,长不大 苏州湖畔。 卫渊孤自站在冰天雪地中,望着眼前已经结冰的湖面,耳旁不时传来爆竹声。 整座江南的百姓,都沉浸在新年的氛围中。 苏杭某些青楼妓院里,这几日,也是人满为患。 忙碌一年,也攒了一年的钱财,到了这时,江南百姓们或多或少,都会有几分闲钱用作潇洒。 或是饮酒作乐,或是搂抱着一些妖艳女子,听她们唱曲粉饰太平。 没有人在乎北地百姓的生死。 此时,卫渊手里正攥着一张纸条,上面记载着齐州战役的最新消息。 徐长志亲眼目睹,上万名百姓,男子皆被净身,女子皆浑身赤裸,全部跪倒在齐州城外,直至冻死。 也有较为平和的一段时日,有北地前来躲避战争的百姓,想要进齐州城,可是,徐长志担心有敌军细作混入其中。 直到那些百姓惨遭异族屠戮,徐长志始终都未打开城门。 在齐州一带,已经有亡国之音出现,虽然,以如今的形势来看,还远远不到那一步。 可卫渊认为,这场仗,再打下去,迟早会有山河破碎,神州陆沉的一日。 不多时,独自在风雪中矗立的卫渊,突然看到几个身着大花袄的孩童正在追逐嬉戏。 距离卫渊十几步之外,有几名虎卫,他们本想将那些孩童赶走,却见到卫渊摇头示意,索性就随那些孩童去了。 随后,就见卫渊朝着那几个孩子招手。 孩童们不敢贸然上前。 卫渊又向站在不远处的谢玉英摆手,示意她过来。 谢玉英来了以后,卫渊询问道:“身上有糖么?” 糖? 谢玉英摇了摇头。 卫渊看到她腰间挂着一枚玉佩,索性就摘了下来,向那几个孩童说道: “叔叔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若是谁回答的好,这枚玉佩就给谁,如何?” 谢玉英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几孩子,朝着他们莞尔一笑。 然而,那几个孩子仍是不敢上前。 卫渊皱了皱眉头,“小时候,谁要是敢给我这样一枚玉佩,哪怕他是个牙行,我也会上前。” 牙行,俗称人贩子。 谢玉英笑道:“侯爷很喜欢小孩子?” 卫渊不语。 谢玉英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徒步走向那些孩童,随后,她很亲切地抚摸着其中一名孩童的脑袋,用着江南话笑呵呵说道: “那个大哥哥想要陪你们玩会儿,待会儿姐姐给你们买糖吃好不好?” 几个孩童瞬间开怀大笑起来, “好!” 而后,便一蹦一跳着来到卫渊跟前, “大哥哥,你要陪我们玩什么啊?” “大哥哥,你看着有点下人” “.” 江南话其实只要认真听,能听清楚并不困难。 而卫渊说的是汴京一带流行的官话,眼前这些孩童倒也能听得懂。 只见他将一个孩童抱在怀里,笑问道:“过年了,你们爹娘,都给你们买了什么物甚?” 那几个孩子争先恐后的回应道: “我爹给我买了新玩物,我娘给我做了新衣裳。” “我爹买了一头猪,能够我们吃很久。” “我爹准备了好多好多肉.” “.” 他们说了很多。 江南的百姓也确实富裕,不仅准备了新衣裳,还有各种肉食、玩物、爆竹、美酒等等。 就准备在新年当天,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好好玩上一天。 卫渊将怀抱里的孩子放下。 这时,谢玉英来到一群孩子身前,注视着眼前一幕。 卫渊坐在一块石头上,又问向那些孩子, “们身边的朋友,也像你们一样吗?” 几个孩子将他围在一起,纷纷点头。 卫渊又问道:“你们长大了,都想做什么?” 他们陆续回答道: “等我长大了,我要读书科举做官,我爹说,做官能衣食无忧。” “我要做个木匠,我娘说,荒年饿不死工匠。” “我要做个大夫,治病救人!” “等我长大了” “.” 卫渊抚摸着一个孩童的后脑勺,语重心长道: “好,你们说的都很好,可你们知道吗?此时此刻,就在某些地方,就在这片土地上,有很多像你们一样的孩子,再也长不大了。” 几个孩童不解,纷纷露出困惑的神情, “他们为什么长不大了?” “我娘说,只要过了年,我就长大一岁了,他们长不大,是不过年吗?” “.” 卫渊笑而不语,只是将那枚玉佩交给一名虎卫,让他当了换些钱财,买些糖果,让这些孩子们分了去。 紧接着,那些孩童们就跟着便衣虎卫一蹦一跳着离开此间。 卫渊望着他们的背影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婢子送来披风递到谢玉英手中。 她将披风披在了卫渊身上,柔声道:“侯爷,外面天凉,回去吧?” 卫渊看着手里被自己攥成一团的纸张,心中不知在想什么,颇有一种纷乱如麻的感觉,怅然若失道: “如若将来汴京失守,神州陆沉,像那些孩子,像你这样的女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纵然是大周被辽亡国,像卫渊这样的人,只要是想好好活着,辽国一定会给予厚待。 区别只在于,他想不想背负骂名的活着。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从此以后,自幼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孩子、女人,将活得不再像是个人。 谢玉英蹲在卫渊身前,握住他的手,微笑道:“有侯爷在,一定不会有那一日。” 卫渊深深地看了一眼谢玉英,问道:“前两日,你身边的一名婢子偷偷寻了医师问你诊脉,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本侯详情?” 后者如遭雷击,瞬时,面色极其苍白,“侯爷.我.” 说到这里,她猛地下跪,叩首道:“奴家有罪,奴家自知身份配不上侯爷,奴家奴家不敢将已有身孕之事告知侯爷.” 卫渊沉声道:“所以,你是想将我卫家的种偷偷堕了?” 谢玉英跟在他身边已有半年,近日,察觉出有孕吐的迹象,便偷偷找了医师诊脉,其结果不出所料。 闻言,她心中慌乱如麻,一个劲儿的向卫渊叩首, “请侯爷明鉴,奴家没有那个胆子.” “奴家.奴家是担心.奴家请侯爷责罚!” 吞吞吐吐说了半日,也未能将实情告知。 卫渊大概也能猜到。 无非就是谢玉英害怕那个素未谋面的府中大娘子,担心腹中胎儿不能安稳落地。 所以,她就想拖着,最好拖到肚子渐渐大了,瞒不住,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天。 到了那时,木已成舟,只要卫家的孩子能够平稳落地,她纵然是死,心中也无怨无悔。 对于她来说,能为卫渊这样的人中之雄生个一子半女,那是三生三世才能修来的福分,是上天垂怜。 所以,哪怕是不惜一切代价,她都想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 卫渊将她搀扶起来,看着她那确实有些微微隆起的肚子,下意识抚摸起来,喃喃道: “不能让这个孩子出世时,看到的天下,是一座破碎流离的天下” 说到这里,他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充满着坚定。 ―― 此时,英国公府里。 自从张辅遇刺后,张桂芬就带着壮哥儿与静姐儿搬到了这里来。 一是想着能够陪着自家父亲好好疗伤,二是外界不太平。 赵曦在英国公府里增派了许多护卫,张桂芬纵然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考虑两个孩子的安危。 毕竟,谁都知道,卫渊是辽夏两国的眼中钉肉中刺,他的孩子,自然也在辽夏两国的攻略当中。 于情于理,张桂芬都不敢孤自住在忠勇侯府里了。 这时,明兰正陪着张桂芬聊天, “舅妈,听很多人说,北地这几日死了很多人呢,天下不太平了。” 后者轻轻点头,“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说着的同时,正看着卫渊送来的一封家书。 对于那封信的内容,明兰并不好奇, “听我父亲说,外地的很多官吏,都想着要逃走呢.” “就连咱们京城里,也有一些人隐隐不安” 明兰之所以说这些,也是因为这一次的战争太不同寻常了。 所有人无时无刻都在议论着。 她很担心一些不好的事情出现。 “舅妈,你说,朝廷为什么不派我舅舅去对抗辽夏?” “现在京城里的百姓都说,只有我舅舅能够击退辽夏” “连百姓都知道,也不知朝廷是个什么意思.” 像是这种话,一向不敢惹事的明兰,也只敢在张桂芬面前说说。 她一边看着卫渊送来的家书,一边怅然附和道: “是啊,连普通老百姓都明白的一件事,朝廷又岂能不明白呢?” 随着战争的爆发,汴京许多勋贵、官员,都直接受到了影响。 比如,往年这个时候,户部的官吏们已经开始筹备年宴所需了。 而且,各国使者也已陆续抵达京城。 汴京内随处各大小街道里,都能看到歌舞升平的一幕。 有来自西域的商贾正在摆弄着对于大周百姓来说较为新奇的物甚,也有一些能人异士正在显露自己的本领。 可是今年,户部不仅没有筹办年宴,就连各国商贾来得都极少。 今年,绝对是自大周立国,确定汴京为都以来,最为冷清的一年。 当然,也就只有汴京较为冷清,像是江南一带,完全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 过了会儿,明兰看到张桂芬仍然看着那封家书,便是好奇道: “舅舅究竟与舅妈说了什么?能让舅妈看这么久?” 张桂芬语出惊人道:“没什么,就是你舅舅在外面找了个妾室。” 妾室? 我舅舅在江南找女人了? 明兰顿时目瞪口呆,同时心脏正急速跳动着,生怕张桂芬突然发火, “岂有此理!” “我舅舅何许人也?怎会被女色所误?定是江南的那些狐媚子勾引我舅舅,我舅舅找的那女人是何身份?” 张桂芬漫不经心道:“是个艺伎。” 艺伎? 舅舅找了艺伎做妾? 明兰顿时气鼓鼓的像个肉包子, “那狐媚子当真是可恶,区区艺伎,还想进我舅舅家的门槛?也不找面镜子照照!” “舅妈别担心,我娘不可能让艺伎进卫家的大门为妾。” 盛的一房妾室,也就是林噙霜,就是艺伎出身。 卫恕意对艺伎这等女子可谓是极为厌烦。 在她心里看来,艺伎生出来的孩子,不会朝着好的方向去发展。 比如林噙霜的女儿盛墨兰。 张桂芬一手拿着信,另外一手握拳,支撑着略微倾斜的脑袋。 一时间,竟是有一种百媚陡生的感觉,让明兰看到了,都有些不由自主的痴了, “你舅舅信里还说,那女子已经有了身孕” 什么?! 还有孩子了? 明兰瞠目结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蹲在张桂芬身前,轻轻捏着张桂芬的腿, “定是那狐媚子勾引的我舅舅,旁人不了解我舅舅,您还不了解?” “舅妈千万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而且而且她虽然是艺伎但肚子里毕竟是有了舅舅的孩子,那是卫家的种,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舅妈,你放心,待舅舅回到京城之后,我这个做外甥女的,一定会为你出气。” “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狐媚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进我舅舅的门第!” 闻声。 张桂芬看向气鼓鼓的明兰,竟是突然笑出声来,还有手指捏了捏明兰的鼻梁,笑呵呵说道: “你胡说什么呢?我没生气。” 没生气? 明兰皱眉道:“舅妈,您要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 张桂芬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既然那女子注定要进卫家的门第,而且肚子里还有了孩子,我这个当主母的,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至于要送什么.还真是让人头疼。” 明兰瞪大双眼,感到不可思议,“舅妈,您真的不生气?” 张桂芬反问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顿了顿,她将明兰搀扶起来,抚摸着明兰那愈发显得好看的脸蛋儿,笑呵呵说道: “你舅妈我又不是个妒妇.” “更何况,你舅舅是何许人也?说是人中龙凤也不为过,他这一生,怎会只有你舅妈我一个女人?” 第二百九十六章:此时之耶律仁先,无敌 张桂芬看得比较开,一是因为受到传统观念的影响; 二是因为,她嫁给的男人,是卫渊。 “再说,如你舅舅这般的英雄豪杰,他所相中的女子,只怕不会是简单的艺伎,想必有着过人之处。” 说到这里,张桂芬将那封信收了起来,“明兰,我想吃你做的猪肘了。” 明兰看着张桂芬怔怔出神,心中忍不住有所多想。 在对方还未嫁给自己舅舅之前,可谓是一名敢爱敢恨的女子。 听闻自己的舅舅竟然去了广云台那种地方,都恨不得以还未出阁的女子身份去广云台中寻自己的舅舅。 然而,自从成婚之后,舅妈似乎越来越没了‘自我’,无论遇到什么或是做什么事,都是以自己的舅舅为主。 就比如说舅舅找了名艺伎,还让那名艺伎有了身孕这事 倒不是说,以卫渊的身份,不能找个妾室。 而是无论什么原由,都该提前告知张桂芬才是。 如今呢? 只是写了封信告知 想到这里,明兰都有些为张桂芬鸣不平了。 但卫渊是她的亲舅舅,正是这个舅舅,给了她从小就缺乏的‘父爱’。 明兰嘴上是在替张桂芬说话,可潜意识,总是想着让这件事对自家舅舅的影响降到最低。 待明兰回过神来以后,当即点头道:“好,今日甥女亲自下厨,定然让舅妈您大饱口福。” 待明兰前往庖厨那边,宝珠端来一杯热茶,“夫人,暖暖身子吧。” 张桂芬重新坐在凳子上,下意识点头回应。 对于卫渊的事情,宝珠也不敢议论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张桂芬身后。 良久,张桂芬突然站起身来,将英国公府一名叫做‘张大’的门客唤来。 随后,她正色问道:“张叔,这些年来,我爹娘都待你不薄,有件事,需要你跑一趟。” 张大年近半百,两鬓斑白,但双目却显得炯炯有神,让人第一眼看去,就像是个练家子, “请姑娘吩咐。” 张桂芬自幼便叫他张叔,一开始,他是不敢听到张桂芬如此称呼他的。 说好听点,他是张府的门客,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将自己视为府里的下人。 张桂芬直言道:“侯爷在江南找了名女子叫做谢玉英,我对这些艺伎知之甚少,劳烦你亲自去一趟江南,将这女子来历、背景、家世等情况调查清楚。” 张大自然能够明白,她口里的侯爷是谁。 “只是调查?” 张大好奇询问。 张桂芬道:“不瞒张叔,如今那女子已经有了身孕,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需要了解清楚。” “如果她追随侯爷之前,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我自是要斟酌思虑,如果是,我这个当主母的,也该了解了解她才是。” 顿了顿,她沉声道:“如果这件事让侯爷知晓,张叔不必隐瞒,实情告知侯爷即可。” 张大抱拳,“请姑娘放心。” 如今,英国公府里的人,都称呼张桂芬为‘夫人’,称呼她的母亲为‘老夫人’。 唯独张大依旧称呼张桂芬为姑娘。 待张大离去后,宝珠不解道:“如若事先不告知侯爷,待侯爷知道夫人您做如此安排,若是引得侯爷不悦,可该如何是好?” 张桂芬摇头道:“不会。” 宝珠也不敢多问。 只觉着他们夫妻之间无甚猜疑,对彼此都很信任。 事实也是如此。 张桂芬打听谢玉英,并不全是为了自己,多半也是为了卫渊。 尽管,在她心里,卫渊是那样的完美。 可说一千道一万,卫渊都是男人。 是男人,总有被女人骗的时候。 张桂芬担心,卫渊就被谢玉英给骗了,如果真是如此,那谢玉英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卫渊自幼没有爹娘,大姐卫恕意又早早进了盛家为妾。 在张桂芬看来,二姐姐卫如意又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性子,必然不会教给卫渊关于女孩家心思的事情。 缺少了这一重要环节的男子,是很容易动情,也很容易被女子所欺骗。 但如今,卫渊有了张桂芬。 前者注意不到的事情,都会由后者来查漏补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二人要足够信任彼此。 卫渊虽然没有提前告知张桂芬,有关谢玉英的事情。 但他对张桂芬那种深深的信任感,从未有过丝毫动摇。 后者也是如此。 ―― 年关过后。 大周六部九寺,这巨大的机器,便开始疯狂运转起来。 各地缺兵补兵,缺粮补粮,已然呈现出一副反攻的趋势。 但只有一些身经百战的将领能够看出来,整战局进行到现在,大周各军队早已被打散了。 嘉佑八年元月上旬。 耶律仁先率三十万雄狮攻下自莫州东去,拿下清州一带。 就此,以保定军为中心的北方防御体系土崩瓦解。 同月中旬,耶律信先分兵作战,一路直奔大名府,另外一路,继续与徐长志部僵持。 嘉佑八年元月下旬。 耶律仁先辗转反侧,绕雄州,途径保州一带,以战养战,补全物资之后,进攻望都。 大名府在望都东南方向。 作为大周的北京城,距离汴京,只有数百里距离。 现代社会的北京城,尚且在辽人的管辖内。 此刻,汴京城内,当得知耶律信先竟然倾举重兵攻打大名府时。 无论是赵曦还是百官,都有些慌了神。 朝殿内,百官对此可谓议论纷纷, “倘若大名府被辽人夺了去,我汴京城,就无险可守了!” “谁能想到,辽人的进军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徐长志在做什么?他不是说,能够拖住耶律信先吗?” “怎么转眼之间,辽人就到大名府城下了?” “.” 虽然已经过完了年,但是各地仍旧大雪纷飞。 这场大雪,不仅是阻碍了辽人的进军速度,同样,让守城的大周军队陷入困境。 徐长志有自己的难处,他明知耶律信先选择分兵作战,仍然只能固守齐州。 因为一旦齐州失守,整个京东东路都会落入辽人之手。 届时,辽人很容易就能与大周‘划河而治’,那条河,是运河。 所以,他只是写了子,上表朝廷,言明耶律信先攻打大名府,可能只是佯攻而已。 但是百官不信,赵曦也不信。 这都快打到家门了,还能是佯攻? 当听到百官不断指责徐长志作战过于保守,导致耶律信先继续西进。 坐在椅子上的赵曦有些不耐烦了,沉声道: “齐州没有丢,徐将军依旧是功臣!” “自辽国南下以来,不过是拿下了我京东东路与河北东路一些州府而已,你们就慌成这个样子?” “大名府里有三万驻军,辽人一时拿不下,让各州府驻军前去支援,实在不行,让秦老将军也派出军队固守大名府!” 嘉佑八年,二月中旬,秦烈命其子秦振率领十万大军回援大名府。 同时,经由各地要镇州府共同派出军队,约有四十万大军齐聚大名府。 秦振被任命为河北东路行军都指挥使,全权指挥大名府战役。 史称――大名府会战。 赵曦亲自下达任命之后,又向百官补充了一句, “告诉秦振,此战,本宫只要一个结果,让耶律信先的二十万敌军灰飞烟灭!” 耶律信先原有三十万大军,待打下一些州府,形成一条稳定的战略补给线之后,辽国在年前,又陆续增兵二十万。 也就是说,年后齐州战役期间,耶律信先少说拥兵四十万。 当然,四十万,并非是说整整四十万带甲之士。 要说有四十万带甲之士,足以横扫整个中原。 那四十万大军,带甲之士,精锐之兵,至多十万。 其余都是着简易甲胄或是布甲的普通士卒。 这些士卒基本算是临时征调过来的,也有从民夫中挑选。 当然,让赵祯引以为傲的八十万禁军将士里,除了冗兵的成分之外,真正的精锐之师,也就四五十万而已。 所谓精锐,是指全身着甲,在战场上除了钝器之外,基本刀枪不入的将士。 这些将士,无一不是以一当十的存在。 耶律信先分兵二十万前去攻打大名府。 按理说,徐长志这边的情况会比较轻松一些。 但情况却恰恰相反。 由于他的主要责任是拖延耶律信先部的攻伐进度,同时要确保齐鲁大地各州府不落入敌手。 所以,他不仅仅是固守一个齐州城这般简单。 年关前后,徐长志以二十万兵力,使耶律信先寸土未进,已是极为难得。 算上杨怀仁那边的二十万兵力,包含各地厢军的存在。 再加上大周在大名府会战中投入的兵力,已有整整八十万之多! 其中,禁军精锐约有三十万。 其余军队,都是从各地厢军、民夫中征调得来,大多数士卒,甚至没有经历过正儿八经的训练。 饶是如此,倘若大名府会战稍有失利,整个局势就会天翻地覆,大周,便真的要有亡国之危了。 张辅在得知此事时,上书大名府仍是要以防守为主。 但韩章认为,四十万大军,在配合大名府原由守军与杨怀仁命潘戍带来的八万兵力。 足足五十万大军,没有道理啃不掉耶律信先得主力。 只要此战得胜,让辽军大败而归。 那么,辽夏南下的计划,便算是以失败而告终了。 可张辅却坚持认为,耶律信先那么做,就是要将大周所有的可战之兵力都吸引了过去。 毕竟,这场战争打到现在,看似大周一直在丢失土地,屡屡有败绩传来。 但实际上,辽国真正拿下的土地,连大周的十五分之一都没有。 距离民间传出的亡国论还为时尚早。 而且,辽兵不是每攻占一个地方就要苦心经营,他们是拿下一地,劫掠就走。 如此情况,将极容易收复失地。 只需保证不出错,拖下去,也能拖到辽兵知难而退。 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提前爆发大规模的决战。 就连远在江南的卫渊,也是这个想法。 此时,太湖别院里。 卫渊正与林兆远等人商议大名府会战。 陈大牛由衷开口道:“大哥还真是神了,您怎么知道辽人要攻打大名府的?” “如今,咱大周足足四五十万的兵力都在集结大名府,够耶律信先那小子喝一壶的了。” 甚至就连林兆远都是如此想法。 不管怎么看,大名府都是万无一失。 退一万步来说,大名府之战倘若失利,大周军队也可在第一时间重整旗鼓,大名府的内部防御力量并不会因此得到削弱。 因此,此战未开,耶律信先就已经输了。 但战势发展到现在,卫渊却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此前,我一直在刻意注意耶律信先得动作,长志在齐鲁一带的布局也堪称完美。” “但是耶律信先却突然表现出一副急功近利的样子攻打大名府,不像是他稳重的性子。” 刚说到这里,夜不收就有消息传来。 说是耶律仁先出现在了望都一带。 卫渊当即感到大事不妙, “望都.真定府.大名府.” “难怪.难怪.” 林兆远皱眉道:“侯爷,怎么了?” 卫渊道:“辽国真正的杀招,依旧是耶律仁先,而非耶律信先!” 说到这里,林兆远顿时明白一切, “大名府一战,耶律信先是刻意要吸引我大周主力,其目的,就是要让耶律仁先能够顺利从望都一路南下?” 话音刚落,他已是冷汗直流!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 那么,真定府一带,如今已然无兵可守! 耶律仁先部,还不是一路势如破竹? 以往,一向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稳若泰山的卫渊,此刻,也是有些慌了神, “自从朝廷派杨怀仁率军北上之后,耶律仁先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他与耶律信先故意做出一副势要将河北、河东收入囊中的架势,就是要让我们坚信不疑,他们是真的打算合兵攻打大名府。” “但从始至终,辽国真正的打算,都是汴京!” 林兆远瞬间瞳孔睁大,“侯爷是说,耶律仁先早已料到今日这一步?一切,都在他的谋划当中?” 陈大牛虽然没有听得太懂,但好歹,他也算是百战之将,略微思索,便已是愈发觉得不可思议, “这老小子,还是个人?!” 卫渊已经慌了。 表面上也难以保持淡定。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后世人的目光,来看这个世界的人。 所以,他一直都觉着,自己有一种优越性。 可是,当得知耶律仁先下得一整盘大棋之后,卫渊才知道,所谓辽国名将,竟是恐怖如斯。 如果这个计划,最终,耶律仁先真的成功了。 那么,中原易主,神州陆沉,将不再是一句空谈! 卫渊木讷的蹲坐在房门,神情呆愣,就如同一个傻子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站在他身后的林兆远、陈大牛二人,才听到他的一句话传入自己耳中,语气多有叹息之意, “此时的耶律仁先,是最强的耶律仁先。” “哪怕是我的老师张辅亲自挂帅,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想要胜他,除非是武襄公与我老师合力。” “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到,谁还能胜过今日的耶律仁先。” 陈大牛脱口道:“连大哥也不行?” “我?”卫渊自嘲一声,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第二百九十七章:张桂芬茶馆设宴,赵盼儿小小心思 无论林兆远与陈大牛,亦或代州其余将领,对卫渊都有一种近乎于狂热的信任。 似乎这普天之下,就没有能够难倒卫渊的事情。 但如今,林与陈二人,却因卫渊陷入的不安而深深焦虑与惶恐着。 这世上,也有让大哥感到艰难的对手? “大哥,您是不是太抬举他了?”陈大牛问了句。 卫渊缓缓站起身来,深呼吸一口气,道:“或许吧。” 陈、林二人齐齐沉默。 卫渊转过身来,看向他们,正色道:“夫用兵者,无外乎天时地利人和。” “官家重病,此为天时;北地动荡,此为地利;老师遇刺,此为人和。” “耶律仁先占据天时地利人和,非人能战。” 闻言,陈大牛皱眉道:“如大哥所言,那耶律仁先岂不无敌于天下了?” 卫渊摇头道:“耶律仁先想打一场一鼓作气的战役,倘若这股气泄了,他也就败了。” 顿了顿,又叮嘱林兆远,“我请缨的子,一日一送。” 后者点头道:“请大哥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如今朝廷或是说官家那边的心思,卫渊多少能够理解。 但他要装作不理解,请缨的子还是要送,这是表忠心的好时候。 话说回来,也不怨赵祯做出那样的安排,他只是想在最危难之际,让赵曦站出来,让赵曦成为百姓心目中的救世主。 赵祯对于自己为帝四十年来积攒下的底蕴很自信。 他认为,即使真到了那种危难的时刻,也绝对不会出现大周社稷倾覆的现象。 “对了,还要写信告知秦振,与耶律信先对决,切记不可掉以轻心,此人性子沉稳,若强攻只怕会适得其反。” 卫渊又朝着林兆远补充了句。 在他看来,秦振绝不是耶律信先的对手。 但是在绝对优势兵力的支持下,就算是个傻子,也不可能一败涂地吧? 只要秦振能够确保精锐主力损失不大,那么大周绝不会出现像是宋朝那样的靖康之耻。 就算真有什么靖康耻,顶多也是辽军打到汴京城外,其后知难而退。 绝不至于将赵祯与赵曦全部掳走。 嘉佑八年,三月下旬,秦振、耶律信先双方主力皆已汇聚大名府。 此刻,大名府城内。 秦振正巡视城防,林兆远派来送信的人刚走。 前者有些不满的开口道:“看来,咱们那位卫侯爷无法领兵上阵,心情颇为烦闷啊。” 有副将不解道:“秦指挥使此言何意?” 虽然卫渊已经被革职了,但是,他在军中的威望不仅丝毫未减,甚至隐隐有与张辅并驾齐驱的势头。 只因卫渊的延边军改,让一些常年带兵的将领,都看到了大周军事上的曙光。 “如果卫侯不是因为无法上阵领兵而心烦,何以远在江南,还要过问前方战事?” 众人听到秦振的反问,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这是小公爷不满卫侯太指手画脚啊。 可是,您除了占了个小公爷的身份,对大周有过什么功绩? 人家卫侯爷再不济,也是戍边英雄,真刀真枪的跟辽军干过,深知辽军的实力啊。 “大名府城防坚不可摧,此战,耶律信先必败无疑!卫侯所言,不免有些杞人忧天了!” 待秦振说至此处,语气略有停顿,随后,正色道: “如今大名府已汇聚我大周三十万精锐,而那耶律信先根基不稳,本帅决议,三日后,向辽军突袭!” “你们,谁赞同,谁反对?” 突袭偷袭辽军? 三日后? 有将士皱眉道:“秦指挥使,这恐有不妥,虽然耶律信先远道而来,立足未稳,但他依山而建防御工事,明显是要与我军打持久战贸然突袭,多有不妙。” 多有不妙? 秦振哼了一声。 这时,又有几名将领相继开口道: “秦帅,各地尚有二十万大军未至,此时战辽军,绝非最佳时机。” “秦指挥使,不如等我大军一到,再议此事?” “末将认为,卫侯所言,还是有一定道理,耶律信先性格稳重,必有防范。” “.” 当中一些将领,都被英国公张辅提拔过,他们对于张辅乃至卫渊都很钦佩。 毫不违言的说,如果这一刻,卫渊来到大名府。 那么,秦振麾下的多半军队,都会选择追随卫渊。 这就是军中威信的重要性。 听到大多数的将领,都在反对自己的决议,秦振内心当然不好受, “够了!” “就算还有二十万大军未至,难道,凭借我三十万精锐,还能惧了那区区二十万辽军不成?” 此话一出,依然有些人还想说些什么。 但是却被秦振强制打断,“我才是主帅,我是监国亲命的行军都指挥使,你们.无权反驳!违令者,军法论处!” 当听到这番话,那些将领们,自是不敢继续说些什么。 事后,有秦振心腹不解道:“小公爷,就算是如他们所言,等那二十万大军齐至再与辽军开战,为时不晚,您何苦这般心急?” 秦振无奈道:“你不懂,三十万打二十万,若胜,即为大胜,也能代表着,不只是有卫渊一党的那些年轻将领会用兵。” 卫渊一党?难道您不是吗? 心腹在内心吐槽了句,又好奇询问道:“您与卫侯的关系,不是一向都很不错么?” “是很不错。”秦振矗立在城头上,目光朝着辽军安营扎寨的地方眺望,沉声道: “正因不错,我才不想事事都活在他的阴影下,我想让世人知道,我,辅国公府嫡长子秦振,也会领兵!” 说到这里,他怅然若失,喃喃道:“卫兄,别怪我不听你所言” “我只是太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了。” 首先,三十万大军若能战胜二十万辽军,肯定与五十万大军战胜辽军的意义不同。 其次,秦振好不容易有个领兵的机会,自是不愿错过。 这关系着,待将来新帝登基之后,他能否一冲飞天。 毕竟,他乃是辅国公府的嫡长子,较于卫渊,无论身世背景,都不差! 他也想成为同辈翘楚!―― 与此同时。 汴京。 赵盼儿的茶楼里,有不少权贵子弟汇聚于此,她们大多都是出身世家。 按照汴京以往的规矩,年关前后,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们,关系好的,定会挑日子,一同聚聚,也算是增加彼此间的情分。 但由于过年期间,据小道消息传出,官家几经没了气息,再加上又是战时,众人才不敢太过高调行事。 如今不同了,虽然是战时,可听宫里的人说,赵祯的身体又渐渐好转。 因此,他们才打算小聚一番。 每年相约聚会的人选,都是从各家武勋子弟里挑选,不论男女。 有趣的是,今年组织聚会的人,乃是张桂芬。 搁在以前,她是不会参与这种聚会,更别说是主动组织了。 但今年不同。 今年是忠勇侯府最冷清的一年。 卫渊在江南所为,引来不少御史大夫的参奏。 而帮卫渊说话的人,除了寥寥几座公府之外,就是与卫渊关系不错的几名武将。 张桂芬有时在想,倘若自己平时与那些武勋子弟们搞好关系,是不是,在朝廷上,帮卫渊说话的人,就会多出那么一两个? 就算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是为了卫渊,为了忠勇侯府,她愿意去尝试。 此时。 茶馆里。 荣飞燕等一众女子,早早地就来了。 张桂芬邀请的都是女客。 但因各家勋贵之间有联姻的习惯,所以跟随自家娘子来的男客也有几人。 但让人好奇的是,小公爷齐衡居然也在其中。 在张桂芬未到之前,众人就开始对齐衡嬉笑道: “小公爷居然也来了?张姐姐也邀请你了?” “小公爷突然来,是不是相中了哪家女子啊?” “以小公爷的才情容貌,若是相中了哪家女子,何须亲来偷偷相见?倒不如直接去上门提亲,难道还能被拒了不成?” “.” 听到这些略感调侃的言论,齐衡也并未生气。 方才说他相中哪家女子的那人,在说完以后,还特意看了一眼荣飞燕。 富昌伯家为她找门婚事找了许久,但一直没有让富昌伯真正满意的人选。 再加上战事突起,官家病重等因素,此事,便也就暂且拖了下去。 不过坊间传闻,其实富昌伯荣显倒是有遇到一些满意的人家,但是荣飞燕不满意。 又有小道消息传出,荣飞燕心属小公爷齐衡。 当众人调侃齐衡时,本人没有吭声,荣飞燕倒是站起来说话了, “好了,大家伙都少说两句吧,想必这时,张姐姐就快到了。” 众人一听,仅是莞尔一笑,便不再调侃齐衡。 而是转头与关系好的一些人,说着一些风月趣事。 比如,又有哪个读书人登高吟诗,又有哪个士大夫出了本文集,又有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 愣是没有一人谈及如今的战事,似是她们并不关心。 今日整座茶楼,都是在为她们服务。 一楼。 赵盼儿唤来一名小厮,问道:“那些人都在说什么呢?我在这儿都听到她们说笑声了。” 那小厮方才是从二楼而来,“回掌柜的,我也不知,只是隐约听到,谁家与谁家又成亲了。” “就这?”赵盼儿微微皱起眉头。 一旁,她的闺中密友孙三娘走来,好奇道:“不然那些权贵人家的子女,还能说些什么?” 赵盼儿站在柜台前双手托腮,闷闷不乐道:“如今就连咱们这些老百姓,都时刻关注着战事,她们这些大人物的子女,却是漠不关心” 孙三娘摇头道:“好好做你的茶便是,出来做生意的,谁像你这般,动不动就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哪里是忧国忧民了?”赵盼儿正色道:“我只是觉着,咱们能有今日,全赖卫侯爷与卫夫人二人照拂.” “而卫侯爷是戍卫边疆的大英雄,若有战事,像卫侯爷那种大人物,定是心忧不已,你说,咱们的恩人心忧,咱们又岂能无动于衷?”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孙三娘听了,忍不住在内心吐槽一句,这理由,也太勉强了一些. “啊你。” 孙三娘似笑非笑的看着赵盼儿。 后者偷偷掐了一下的腰部,“笑什么?” 孙三娘扭动身子躲开,正色道:“盼儿,咱们身份低微,你可千万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赵盼儿不耐烦地点了点头,依旧是做双手托腮状,“知道了知道了。” 孙三娘摇头不语。 就在这时。 一身华服的张桂芬走进茶楼。 身后还跟着明兰、海朝云与几名婢女。 原本,盛长柏与海朝云都要完婚了。 但就因赵祯重病,为了政治前程考虑,盛家与海家都一致决定,将婚期暂且延后待定。 “张夫人,您来了。” 赵盼儿连忙前去笑着相迎。 张桂芬微微颔首。 明兰朝着赵盼儿眨了眨眼睛。 如今,她们二人的关系,算是闺中密友了。 张桂芬问道:“来了多少人了?” 赵盼儿恭敬应声道:“回夫人,来了三十几位,将整座二楼都坐满了。” 张桂芬点了点头,随后走上二楼,明兰赵盼儿等人跟随。 巧合的是,这个时候,一些男子,正在议论战事。 但他们讨论的不是战争死伤了多少军民,也不是什么胜败,而是卫渊未能领兵之事, “看来官家是真的不想重用忠勇侯了,就连那么大一场战役,也不让忠勇侯参与” “说一千道一万,要不是靠着英国公府的威仪,只怕朝中不知有多少人要参卫侯呢。” “树倒猢狲散,自古都是如此,忠勇侯府毕竟根基太浅了,那卫渊,行事也忒霸道。” “好了,别说了,小心那位英国公府的独女上来了,咱们小时候,谁没被她揍过?” “她也霸道,这两口子,还真是一对良配。” “选择在这个时候请咱们来喝茶,就不怕官家知道了,怀疑侯府有结党之嫌?” “她为什么不请咱们去侯府?非要来这茶馆?” “不知道啊.” “.” 一些声音,准确无误的落入张桂芬的耳中。 明兰顿时气急,“舅妈.” 张桂芬原本脸色阴沉,甚至都因此停下脚步,但是当听到明兰的声音后,张桂芬却换了脸色,莞尔笑道: “无妨,嘴长在他们身上,让他们说去吧。”